苏南枝安抚萧子珊几句,紧跟其后,指挥护城军救人。
温言斐拖着晕死的何老头上船,随后捞起浮在水面浑身是血的小湛,喊道:“县主,小湛他……”
苏南枝从地上捡起一方白布,盖在小湛身上,红着眼圈高声道:“小湛他已经死了!”
这个死,是假死。
只要小湛一天还活着,就一天处在危险之中。
等到真相大白、案子尘埃落定时,再让小湛活过来。
温言斐会意,将小湛放在甲板上,当着所有人为他敛尸、擦拭遗容。
悲伤的氛围笼罩着所有人。
存活下来的村民,见此情形,都自然以为小湛死了,纷纷抹眼泪:“多好的孩子啊……可惜了……”
“他才七岁啊……”
苏南枝悲伤过度地抱着小湛走进船舱,关上门窗那刻,脸色一变,将人给了大哥带的随行医师诊治。
安顿好小湛,苏南枝带着众人继续安顿灾民。
而隐藏在山雾中的黑金面具人,满意勾唇,收剑入鞘,脚踩竹叶离去。
洪峰过去后,雨势终于小了些,也就是这个档口,众人才得以喘气的机会。
苏南澈一袭鸦青长袍,背影颀长,攥着死水县地图,用小狼毫毛笔圈出一方位置,道:“泄洪,需要派人推翻这座小山。”
累到直不起腰的灿夏,当即否定:“不行!这是死水县的神教山。县城的人不信道不信佛,唯独信仰这座神教山,推翻这座山,必定会遭到所有人的抵制。”
信仰是个可怕的东西。
有人甘愿为了信仰去死。
“倘若求神拜佛有用,今日便不会有这么多人死于洪灾。”苏南枝眸眼微沉。
“县主……”灿夏紧皱眉头,劝道,“这和龙虎山土匪不一样!从前死水县无官府治理的时候,大家都是信奉神教山。”
温言斐蹙蹙眉附和:“前几任县令都想推翻神教山泄洪,但要么暴毙身亡,要么身染瘟疫,或者突然调离,每次有人要推翻神教山时,县城必定频发怪事。”
“那看来,这神教山,还挺有意思的。”
苏南枝看着淹没半个县城的洪水:“先去看看神教山。”
神教山宽而矮,坡势低,地处黄河长江交汇处,三洲暴雨,中上游的洪水全从死水县的低谷处倒灌进去,加之死水县三面环山,堤坝低、排洪差,水灾更为严重。
山底立了一樽五十尺高的巨型神像,三头六臂、十指合掌,闭眸诵经状,神像前供奉着被暴雨淋湿的香烛。
大船刚刚驶近,神像闭着的双眼流下两行血泪!
围观百姓吓得惊慌失措,大声尖叫:“神哭了!”
“神必定是预感县主要推山,才流血泪!”
第一百一十九章 富庶之路
苏南枝淡淡看向喧闹的人群,抬手安抚:“大家稍安勿躁,言斐你轻功好,去看看情况。”
温言斐飞身上五十尺高的石像,脚踩石雕肩膀,随即动作隐秘帝抓了山壁鸟巢的幼鸟,捏断脖颈后,将断脖滴血的鸟扔在地上,当众禀报:
“县主,并非是神落血泪,是一只死鸟的血滴在了神像的眼睛上。”
“既是误会一场,大家就不必惊慌。”
苏南枝手拿地图,沉吟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死水县毗邻三城,下面三城因无河道而常年干旱。如果推翻神教山后修成河渠,既可泄洪也可引流灌溉下面三城。”
“枝枝说的不错。”苏南澈眼中划过一丝赞扬,“确实不失为一举两得。”
“言斐领着护城军推山,春盛监督苏家人修筑堤坝,灿夏带领衙役救灾。”苏南枝屈指慢敲船沿,目光凝思,抬手下令:“着手推山!”
温言斐和苏南枝熟悉地理,二人不会儿便商量出推山策略,数千个苏家人在春盛的调动下干劲满满,撸起袖子就要开干时——
“慢着!!”
“县主!老朽劝你一句!推山可是对神的大不敬!若是神动怒不肯保护我们,这罪责该算在谁的头上?”
一黄衣老伯从灾民里踮脚质问。
几千死水县灾民表面沉默不语,但年纪大点的早已心里各有计较。
“想必神的心胸宽大,不会计较推山之罪。推山修河渠泄洪,可是救灾的大事,神怎么会动怒呢?”苏南枝无心与老者纠缠,随意敷衍后,将铁铲插进石雕旁边。
推山必定要推神雕。
钦天监推测五日后还有大雨,苏南枝想趁此机会,调动所有人日夜兼程推山修河渠,减少下次洪灾的伤亡。
随着温言斐、春盛第二铲砸到神像上时,众百姓惊呼一声!
黄衣老伯周围的人,当即哭天抢地冲上去,拦住苏南枝等人!
“我等感恩县主救我们于洪水中,但也绝不可能任由您推翻神像推山!”
“神像是我们的保护神啊,推翻神像者,不得好死!”
“今日就是有神保佑,雨势才变小的!”
不断有百姓七嘴八舌,义愤填膺道:
“上回我牛快病死了,求神像后,牛就能耕地了!”
“我求神像生男不生女,结果我生了七个儿子!全是因为神显灵!
“老人说推倒神像,死水县会全部死绝!”黄衣老伯愤怒大吼,调动百姓情绪,高举拳头道:“推倒神像犹如杀人!誓死保卫神像!”
很快民情愤怒,百姓们全部冲上去维护神像,与苏家推山的人拳脚相向。
接着……
有鲜血从神教山脚底溢出,浸染土地,流了十尺远,鲜红刺目。
黄衣老伯脸色大变:“神像流血,必遭大难。”
很快,山顶几块三尺高的巨石轰然倒下来,朝苏南枝方向砸去——
“看!天神发怒了!快逃!”
石头在地上砸出大坑!
就在此时……
先前靠近过神像的人们,不同程度出现头晕目眩,年迈者直接昏倒在地。
躲开巨石的苏南枝脚下一跌,连忙扶住树干,摇了摇不太清醒的脑袋,揉着太阳穴问:“大哥,言斐,你们可有事?”
“头晕。”温言斐以刀锋划破指腹,用疼痛迫使自己清醒。
苏南澈运转内力,调节不稳的气息。
方才在神像旁待久的人,七窍流血,如烂泥一样浑身瘫软在地。
苏南枝、苏南澈、温言斐、春盛纷纷流了鼻血。
“快看!县主和温师爷遭报应了!”
“天神降罪,无一幸免,所有人都将身首异处!”
黄衣老伯嘴中振振有词,念着咒语,带领着附近人朝神像三叩九拜,锐利目光刺向苏南枝,愤怒道,“请县主立刻撤人,停止推山!方才天神只是小惩大诫,若县主等人执迷不悟,待天神大怒,死水县将血流成河、浮尸百里!”
听到浮尸百里一词,几千个百姓,乃至推山的苏家人、护城军,也心中发憷。
苏南枝捻着丝绢擦净鼻血,看向黄衣老伯,轻声冷笑:“为什么大家都身体不适,偏生你没有事呢?”
中气十足的黄衣老伯当即弯腰狂咳,讪笑一声:“可能是天神慈悲宽恕,知道老朽对神忠诚吧!毕竟老朽从未存过半分推山之心。”
“你确定诸位百姓口鼻流血、四肢乏力,是因为天神发怒吗?”
苏南枝笑吟吟地问他。
“当然了……”黄衣老伯拍着胸脯保证,“我对神足够忠诚,所以我毫发无伤。”
“给我拿下!”
苏南枝一声厉喝,笑容骤然消失,“这分明是中毒迹象,与天神发怒根本无关!起初我靠近神像,并没觉得不妥,直到后来头晕才发现,这使人口鼻流血、四肢无力、体弱者昏厥的,是医书上所写的无色无味毒气。”
众人微怔。
邹虎带人擒住了故作镇定的黄衣老伯。
“恰好我从嵩阳带了几车药来县城,其中便有能解毒的药。”苏南枝樱唇微勾,“春盛、灿夏发药。”
药丸被分发下去。
苏南枝带头吃了一颗,百姓们陆陆续续服用后,症状果然有所减轻。
黄衣老伯脸上闪过明显的换慌乱,左右挣扎了下,却怎么都摆脱不了邹虎的铁臂桎梏。
苏南枝巡视四周,忽然将目光停在神像脚足的几个破洞上。
神像建于十年前,日晒雨淋有破损很正常,但这几个拇指大小的破洞,被野草依稀盖住,极其隐蔽。
她弯腰察看后,摔袖冷怒:“这神像内部是空心的,洞里有吹毒气的细小竹筒!邹虎砸开神像!”
黄衣老伯吓得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众人一副不解。
邹虎手抡半人高的巨锤,狠狠砍向破洞,碎片应声掉落!
全场惊呼!
第一百二十章 秘密以及绝对臣服
只见砍烂的神像里面空空如也,隐约响起脚步声,苏南枝箭步跳入洞中,拔剑追去,温言斐紧跟其后,苏南澈迅速带兵围住整个神像!
苏南枝钻入神像后,惊得唇齿微张,内里宽敞空旷,从上到下,安装了不少齿轮转动的机关,像是在有计划有规模地生产什么东西。
还摆了十张小床,能藏匿三十人以上!
四个黄衣蒙面人飞上半空,拧动机关,神像靠近山壁的那侧,忽然现出一道半人高的暗门,暗门后是个地道,几个人刚要逃窜时,温言斐将飞镖摔去——
蒙面人纷纷被射穿脚踝,从地道滚落在地!
苏南枝趁其不备,将沧月剑横于为首者脖颈处,低喝道:“护城军抓人!沿着地道摸查,看看地道里还有何玄机!”
四个黄衣蒙面人被绑走,押在众百姓面前。
“这些蒙面人,躲在神像内通过破洞弥散毒气,那便是毒气所用工具,所以根本不存在天神动怒降罪!”
苏南枝从神像内拎出一小袋毒药,目光如刀,凌厉扫向前方,“而这位同样与蒙面人身穿黄衣的老伯,与下毒者里应外合、燃风点火,调动百姓阻止本县主推山泄洪,其心可诛!”
黄衣老伯瘫软在地,恐惧摇头:“县主莫要含血喷人……”
“那为何就你一人没中毒?”苏南枝冷笑,从他袖中抢出个装药的木瓶,“因为你在吸入毒气前,事前吃了解毒药!将刚才散布天神降罪谣言的人,全部拿下!”
黄衣老伯见被戳穿,当即面色惨白,梗着脖子却说不出其他辩解的话!
苏南枝环视这空心的神像、神像内的地道,以及这座宽而矮的神教山,美眸微眯,目光寒沉。
这神教山究竟有何蹊跷?
居然会有人大费周章修筑空心神像!
“修建高五十尺的空心神像,要确保其不坍塌,还能在里面修机关、暗门地道,构造严密,对工匠技艺要求极高!嵩阳乃至于整个蜀州,怕都找不出这样的工匠,倒让我想起京城擅机关术的万家。”苏南澈常年查案见多识广,沉眸思忖道。
萧子珊不知何时赶来了,当即鼓掌,眉眼弯弯地嘻嘻笑:“南澈哥哥什么都懂,好厉害啊!”
京城工匠,为何要不远万里来这穷乡僻壤,修机关精妙的空心神像呢?
苏南枝、苏南澈、温言斐对视一眼,心中各有推测。
天边闷雷炸响,暴雨过后的盛夏十分闷热。
苏南枝看向不知所措、议论纷纷的百姓,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平静从容地大声道:
“天神是子虚乌有,神像内更是机关重重,这都是有心人编纂。而今神教山地处泄洪关键位置,不得不推!若不推,五日后的暴雨洪灾,在场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亲朋好友都会置身于洪灾的危险中!”
愤怒的民情不再盲目更风,理智地沉默下来。
“若求神有用,死水县不会屡遭洪灾侵害!何况这尊神还是人为杜撰的假神!”苏南枝用力到沙哑的嗓音,不减弱半分,“今日推山泄洪修河渠,利于千秋万代!”
在百姓眼里极具信服力的温言斐,第一个敛袍跪地:“我愿意推山!”
第二个、三个、十个、五十个,在场人陆陆续续全跪下去。
苏南枝欣慰点头,手拿铁铲,狠狠插进神教山的土中,大喝:“那就推!”
“信神——”
温言斐清秀的俊脸皆是虔诚,跪倒在苏南枝脚边,绝对臣服地高喊,“不如信县主!”
越来越多的人参与推山中。
苏家几千人、护城军三千、上万死水县百姓,在苏南枝和温言斐的调动下,日夜兼程地分工协作。
巨大的神像如同厄运那样,被众人栓以铁链,重重推倒!
神像山的山头一点点矮下去。
忙到第三日时,神像山几乎夷为平地。
苏南枝坐在船舱内部署事宜,埋头在纸张中。
春盛尴尬地拿出账簿,叹气道:“姑娘啊,咱们没钱了。”
“没钱?”苏南枝挠了挠耳垂,以为自己听错了,盘算道,“我记得我挺有钱的啊。陛下赏赐的金银百箱统共十万两白银,加上良田千亩……”
“姑娘招揽土匪、连续放粮三十日、修路招工、推山修河渠,花了九万两,救灾三万两。您上次卖五百亩良田卖了五万两,眼下账面就只剩下两万了。”
春盛算盘拨的噼里啪啦响,脸皱的比苦瓜还苦:“您办事砸钱大方,给下属俸禄又高,遇到贫苦百姓就送钱,再这么下去,咱们就是穷光蛋了!”
“怕是要节流开源了……”
苏南枝咬着毛笔端,叹口气:“钱不是省来的,是赚来的。眼下死水县比从前井然有序很多,商队贸易也在重建,一切都在慢慢变好。你先把剩下五百亩良田卖了吧。”
“卖了?!别的食邑县主郡主,都是从封地捞钱,姑娘这是给封地赔钱,赔的家底都不剩下了!”
“赔钱也得把县城治好。”苏南枝秀眉紧蹙,深叹口气。
船外,从蜀州安阳高价请来专业挖河渠的工匠,忽然将铁铲一撂,大喊道:“五天内修好河渠,这得涨价啊!”
“是啊,没日没夜地修河渠,我人都瘦了三斤!”
“我们修河渠的,一共九百人,少说一个人也该涨到十两白银吧?”
指间夹着卷烟的工匠首领吴江,号召着众人罢工,算准了两日后暴雨,死水县急需修好河渠泄洪,因此坐地起价。
“别仗着你会修个破河渠,就了不起!”百姓们不服输地埋怨。
“是啊,我就是会修!这种河渠,我们修的更快更安全!”吴江无奈地耸耸肩,“整个蜀州的重要河渠,都是我们修的。要是不涨价,我们现在就走,你们另请高明!”
人群吵吵闹闹的,险些打起来。
苏南枝撂笔下船,目光暗沉:“我给你们六两已足够丰,涨到十两,不可能!”
“您就是那位京城来的,有钱县主吧?”吴江点头哈腰地讪笑,老狐狸似的眼冒精光,“没办法,兄弟们干活儿也累啊,不得加个辛苦费吗?”
“你哪里来的勇气,在死水县坐地起价?”苏南枝寒笑。
“我表姨可是省城魏家老太太!我表哥是蜀青总都督魏奉远!今日就是坐地起价,你又能奈我何?!修不好河渠,你们死水县全被淹死得了!届时我必定来给诸位上香烧纸!哈哈哈……”
“原来是有靠山,难怪敢这么嚣张。”苏南枝温声冷笑。
身后成千上万的百姓手拿铁锹锄头,十分愤怒,仿佛只要苏南枝一声令下,就能冲上去打死吴江等人!
“您就说能不能涨价吧?”吴江呸地一声吐出卷烟,双手抱臂。
苏南枝唇角噙笑,提笔默写出修河渠的办法,密密麻麻的字跃于纸上,“我早就观察过你们修河渠的方法,且熟记于心。还当真以为,非你们不可吗?春盛!拿着法子,去嵩阳城火速另招募千名工匠赶来。”
春盛竖起大拇指接过纸张,翻身上马赶去嵩阳。
徒留尚在发懵的吴江等人在原地。
工匠们当即急了,扯了扯吴江袖子,低声催促:“老大说话啊!再熬下去,一两都没了!”
吴江攥紧拳头嘿嘿讪笑,没皮没脸道:“六两就六两吧,县主何必急着换人?”
苏南枝清脆响亮地回他二字:“送客!”
小山堆似的巨人邹虎,嚣张地抡着半人高的巨锤,做出个‘请’的姿势。
苏南枝勾唇轻笑,目光锐利:“不走?是要我拿棍子打出去吗?”
上千护城军极有默契的齐齐亮剑。
吴江恼羞成怒道:“我表哥可是蜀青——”
“你表哥可是蜀青总都督魏奉远。”苏南枝打断他,轻蔑一笑,“那又怎么样呢?趁火打劫、坐地要价、错的是你们!给我打出去!”
百姓们手拿铁锹棍子打了过去。
“一个县主,居然敢对总都督的表弟这个态度?”吴江被揍得鼻青脸肿,彻底动怒,指着苏南枝恶狠狠道,“你给我等着,臭娘们!”
“啪”地声!
邹虎在苏南枝的示意下,狠狠扇了吴江一巴掌!
打的吴江晕头转向,跌倒在地吃了满嘴土,气的睚眦欲裂,又要发作时——
“吴江!你要干嘛?”
从海面驶来艘大船,甲板上,魏老太太手握拐杖重重掷地,高声厉喝,“这河渠不仅要修,而且分文不能取!我们魏家,日后替南枝县主办事,义无反顾!”
“表姨?”吴江如遭雷劈般浑身一震,跟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这是为何?”
“因为,她救了我一命!”
魏老太太雍容华贵,身穿对襟棕红华衫,发髻盘的油光可鉴。
她被魏奉远接回省城后,吃过无数珍稀医药才把身子养好了些,一改从前的狼狈落魄,如今是风光无限,身边还围着成群奴仆。
苏南枝险些没认出来她是哪位。
下了甲板后,魏老太太便握住苏南枝的手,指着身后载满货物的大船,慈祥轻笑:“还记得你送我的二十两吗?今日我来还恩。”
这于灾后的死水县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苏南枝心有感动,叹道:“老太太从省城远道而来,这份情南枝记住了。原来您是……魏奉远大人的母亲?”
“正是!”
魏老太太歉意地微微鞠躬,随即拿拐杖用力打向吴江:“我这不成器的泼皮侄儿,给县主您添麻烦了,还望您见谅!今日我就好好收拾他这坐地要价的无赖!”
吴江脸倏地就白了!
几个魏家嬷嬷和家丁,将吴江按在地上,从船舱内取出木板打他。
五十大板,一板也不少地落在吴江屁股上,惨叫连连:“姨母啊!我我我错了,您放我一马……”
“向县主道歉,而不是向我道歉。”魏老太太气势威严,当着所有魏家人大喊下令,“今儿来死水县有两个目的,一是还恩,接济死水县;二是让整个魏家认人,都记清楚了!这位南枝县主,是我老婆子的救命恩人!”
魏家最重孝道,是大庆出了名的家风严谨。
船上几百名家丁,纷纷响亮大喊:“是!”
旋即,腿被打肿的吴江狼狈摔地,朝苏南枝磕头:“县主,方才是我不对!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我我知错了!”
苏南枝点了头:“看在老太太的面上,既往不咎吧。”
“混账东西!”魏老太太用拐杖打吴江的头,生气斥责,“你必须给县主修好河渠,不能耽误工期!否则我跟你没完!”
吴江被拐杖打的眼冒金星,连跌带爬站起身,捂着血流不止的屁股,迅速号令工匠们继续施工。
这坐地起价,没涨价就算了,还挨了一顿打!
死水县百姓哄堂大笑。
苏南枝做了个‘请’的姿势,带老太太去了苏家大船。
县衙门自从被淹过后,还未清扫,两日后尚有大雨,这几天苏南枝一直住在船上。
书房里点着袅袅檀香。
苏南枝亲自沏茶,敛袍恭敬地呈给了魏老太太一杯。
“多谢县主。”
魏老太太拉着苏南枝坐下,倒也是个爽快人,开门见山道,“当初县主冲入火海砍锁救我于危难,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份恩情。死水县若有难处,县主尽管开口,我能办到的,必定万死不辞。”
“老太太严重了!”苏南枝摩挲着茶盏杯沿,轻笑道,“不过眼下确实有桩难事,还需仰仗老太太——”
“什么仰不仰仗的,你尽管说。”
“死水县肃清剿匪后,仍然有诸多南来北往的商队不敢路过——”
魏老太太拍着胸脯,连忙打断道:“魏家商队数千支,我即刻修书一封给犬子,让他号召商队路过死水县,起带头作用。有这样舍生忘死冲火海救人的县主,还有哪个商队担心劫匪呢?我魏家,甘愿用信誉替你担保。”
第一百二十二章 金矿致富
“没有商队,就没有贸易,死水县百姓才会一直穷苦。多谢魏老太太施以援助之手。”
“若我再年轻四十岁,咱俩必是闺中好友,我很喜欢你这样的性子。”魏老太太拉着苏南枝的手,笑得合不拢住嘴。
“当忘年交也不错啊。”苏南枝爽朗轻笑,“老太太舟车劳顿,我命人略备特产佳肴,请您移步雅阁休憩。”
“好。”魏老太太理了理衣袍,站起身扫量温言斐一眼,意味深长道,“县主身边真是藏龙卧虎。”
那厢,萧子珊从船舱小跑而来:“枝枝啊,素素做了桃胶大枣粥,趁热快来吃!”
她衣着名贵至极的华服,却对苏南枝如此亲昵,难免让魏老太太侧目多看了两眼,随即又默不作声地打量苏南澈后,这才去了雅阁。
萧子珊捧着那盅粥,一勺勺舀出来吹凉,喂给埋头处理事务的苏南枝吃。
苏南枝右手拨算盘算账,萧子珊便指腹沾着润肤膏,亲自捧着她的左手,细细地给她涂上,再轻柔按摩吸收,吹了吹虎口的新茧:“枝枝,习武疼吗?”
“不疼。”苏南枝掐了掐萧子珊弹软可爱的脸颊,“公主是偷跑来蜀州的吧?”
“呃……”
“娘娘不可能准你只身前来蜀州。”
“钦天监说三洲暴雨,我实在担心你啊枝枝~”
萧子珊抱着苏南枝的右臂蹭了蹭,嗓音绵软的像白云:“母后最近心情不好,像遇到什么棘手头疼的事情了,连太子哥哥都常挨骂。我说要去静安寺为父皇祈福十五天,她没空管我,就放我出宫了。”
“只身前来太危险了,下次不许这样!”苏南枝唉了声,随即算账的手一抖,柳叶眉紧蹙,还真如春盛所说,她没钱了。
她只剩五千两现银了、一千亩良田了。
萧子珊轻抬雪白玉嫩的指尖,替她抚平那丝皱,哄道:“怎么好端端还皱眉了?不就是缺钱吗?好啊你个枝枝!你是不是没把我当做好姐妹,缺钱都不告诉我!”
旋即,便让素素抬来一匣子银票,推给了她。
萧子珊指尖敲了敲沉甸甸的匣子,别开眼去,忍痛割爱道:“本说来蜀州吃喝玩乐挥霍的,现在!全给你啦!春盛快快快拿走!免得本公主多看两眼要后悔!”
苏南枝收好匣子里的银票:“等死水县有钱了,我还你。”
“还什么啊?算本公主买你几天空闲时间,陪我去吃喝玩乐,好不好?”
“得等洪水过后,才行。”
苏南枝还想与萧子珊闲聊几句,门口邹虎便大喊道:“县主,不好了!你快来看看!”
她按住萧子珊的肩膀:“你待在屋子里,不要乱跑,等我回来陪你!”
“枝枝你注意安全啊!”
苏南枝踩着轻功飞去,落在人群里,只见修到一半的河渠,地面骤然崩塌,大片土轰然下陷!
不少还在挖河渠的百姓、士兵当即被掩埋!
“这好端端的地,怎么还塌了呢?”
“这么多条人命埋进去,得赔多少钱啊?”
众人吓得四处逃窜,生怕自己踩的地再塌了。
苏南枝与温言斐飞下去救人。
邹虎太重了,身体不灵动,只能站在边上将陷进去的人拉起来。
地面轰然沉陷,每塌一次,便掀起无数尘土,遮挡视线!
无数泥土如旋涡那样,将人往下拽后掩埋!
苏南枝脚才站稳,地面又塌了,泥土疯狂下陷,她死死抓住陷入其中的工匠,眼见泥土就要埋住她小腿时,有一黑袍华服从天而降——
“说好的,不要孤身犯险。”
“你就是这么答应本王的?”
萧沉韫将苏南枝揽入怀,飞身到半空中转了个圈,足尖停到船舱上。
耳边是清新的徐徐海风。
男人低头敛眸,平静地看她。
苏南枝仰起绝美的俏脸,水眸映着蓝天流云,怔怔地凝视阔别多日的他。
二人谁也没说话,苏南枝忽然掩唇轻笑,指尖戳了戳他浅短如针的黑胡茬:“王爷,长胡子啦?”
“长了。”
“怎么没刮?”
“还没来得及。”辗转三洲视察灾情,几夜没怎么合眼,萧沉韫刚忙完便赶来死水县。
胡茬给素日清俊的他平添了几分沧桑,以及独特的成熟男人韵味,苏南枝轻嗅着他身上那股子清冽松柏香,忽而心跳如鼓,推开他还圈住自己腰的手:“先去救人。”
刚飞下岸时,余晔和洛云崖已带兵将人全救起来了。
苏南枝看着塌陷的地面,回忆看过的地理书,忽然拍船沿下令:“继续挖!!”
“这……为什么还挖啊?”
众人犯了难:“万一地面再塌怎么办?”
苏南枝亲自拿起铁锹铲土。
在旁人不敢挖时,萧沉韫卷起袖沿紧跟其后,找来锄头帮忙。
温言斐、苏南澈、洛云崖、余晔、灿夏、春盛、邹虎也照做了。
忽然——
一抹金沙在棕褐泥土中散发微光!
苏南枝突然双膝跪地,捧起那抔金沙,忙不迭给萧沉韫看:“先前地面塌陷,我便猜测下面有矿,果然!”
邹虎将锄头一扔,欣喜大喊:“是、是是金矿啊!”
当即,人群就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