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南枝—— by星辰入怀
星辰入怀  发于:2023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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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说了会儿话,苏南枝就困了。
萧沉韫刚要离开,苏南枝却扯着他袖子,将他拉到床边——
他刚想问干什么,却看到那铺好的柔软被褥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萧沉韫抽出她腰间的沧月剑,划破被褥,便看到棉花里填满密密麻麻的花蛇,大小不一,大的约莫小腿粗细,小的细如筷子,都是无毒蛇,可见放蛇之人不敢闹出人命。
屋檐外似有踩过落叶的嘎吱声。
二人相视一眼——
苏南枝头皮发麻,尖叫出声:“啊!”
“有蛇啊!!!”
“救命!”
一声尖叫,楚府陆陆续续亮起了灯。
而萧沉韫早已闪现出去,踩上屋舍瓦砾,将那躲在檐后偷看的绿衣嬷嬷抓住,扔进了满是蛇的屋中,锁好门窗。
二人配合默契。
苏南枝站在院中,目光冷冽:“劳烦放蛇的嬷嬷,在里面待会儿,我找人去报官,请衙门来抓蓄意害人的恶奴。”

上百条蛇,不是毒蛇也能把人给吓死了!
绿衣嬷嬷疯狂拍门:“放我出去!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救命啊啊!妈呀!不要过来!”
屋内响起乒乒乓乓砸蛇声。
“诶,屋里是我娘的东西。”苏南枝笑着喊道,“砸烂要赔钱的!”
萧沉韫气定神闲地坐下,给她斟了杯茶:“清明龙井,从王府带的。”
“果然是好茶。”苏南枝浅酌了小口,瞧着那爬上门窗的蛇影,“我只不过是回来探望外祖母,姨母竟起了这样害我的心思,看来真是隔代仇,讨厌我的紧。”
一边跑来,一边慌忙穿衣的楚冷曦,像是哭过了,略有几根鱼尾纹的眼睛又红又肿,看眼苏南枝全身:“哪里有蛇?我看你这般淡定,不像遭蛇了。”
“姨母果真有眼疾。”
苏南枝哐当一声,将茶盏按在石桌上,无边威严散开,吓得满院奴仆心狂跳。
她笑眯眯看向百蛇乱爬的屋子,老嬷嬷疯了般在门上抓出血迹。
楚冷曦啊地一声尖叫着,吓得双腿发软,若不是婢子眼疾手快扶着,险些跌倒地上:“苏南枝!你简直疯了!你把谁关在屋里了?”
“关的自然是……”苏南枝美眸攒着寒意,嘴角微勾,“服侍你几十年的嬷嬷,穿绿衣服的。”
“奶娘!”楚冷曦吓得面色一白,彻底摔在地上,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干,恐惧地咽了咽口水,爬起来便朝屋内冲去,“救、救人啊!来人!!”
“家主!!”
身后一群丫鬟婆子心惊肉跳,急急去拦楚冷曦:“家主最怕蛇,您莫要进去!当心吓着!”
然而,迟了!
楚冷曦打开门那刻,百蛇乱爬,三条碗口粗的蛇掉在她头顶,四条小蛇丝滑地钻进袖口——
她身子直直朝后栽,哐地一声倒地,吓晕过去!
现场一片混乱。
苏南枝就着茶汤,小口吃着桂花糕,极为平静:“让王爷看笑话了。”
萧沉韫墨瞳平静如古潭,看着茶面如悬针浮立的龙井,寡淡道:“下次该换匈奴献贡的雀舌试试。”
余晔咬着猪肉脯,身子斜斜倚墙:“属下也觉得。”
仆从手忙脚乱地洒雄黄粉、逮蛇、找医师,待楚冷曦昏昏沉沉醒来,已是半时辰后,正好看到苏南枝悠闲吃着糕点。
分明她才是挑起闹剧的人,却能置身于闹剧之外。
楚冷曦再看浑身是蛇伤、吓得丢魂失魄的六旬奶娘,满面怒火冲过去,抓起茶水狠狠泼向苏南枝——
萧沉韫立刻起身挡住,背后洇湿大片凉茶!
完蛋了!
余晔目瞪口呆,吓得嘴里猪肉脯掉地,居然有人敢泼摄政王茶啊!!
“住手!”苏南枝也惊了,赶紧上前,将面色沉冷的萧沉韫护在身后:“姨母让嬷嬷放完蛇,又让她守在檐后看我笑话,她是自食恶果!你火气这般大,才该灭灭火!”
话毕,苏南枝提起茶壶掀开盖,连水带壶泼过去,哗地一声!
凉茶浇了楚冷曦满头!茶壶砸在额前,砸得她头晕眼花、连连后退!
随后,茶壶哐当落地,像巨石砸在满院奴仆的心上!
众人才反应过来,扶住楚冷曦,给她擦水。
向来在家极具威严的楚冷曦,独立从商经历诸多风雨,如今面对这小侄女,却险些被砸的哭出声。
手中丝绢刺啦一声,被她扯裂,沾着茶叶的眼眶通红,怒叱:“我行得正坐得直!我那般不喜你母亲,也从未害过她!又怎会放蛇使那下三烂,害你这小王八羔子!”
“一个循规蹈矩的奶娘,克己守礼大半辈子,未受你主使,她怎敢谋害我?”苏南枝美眸覆满寒霜。
被点名的绿衣嬷嬷,梗着脖子,脸都气成了绛紫色,直直睥睨着苏南枝,没有丝毫尊敬,却朝楚冷曦心虚地看了一眼,辩解道:“曦儿,奶娘没有害她,奶娘不敢……”
苏南枝微诧。
再受宠的奶娘也该尊称一声家主,可她脱口而出曦儿,想必是喊习惯了,观楚冷曦反应,也像听习惯了,倒跟真母女似的。
从奶娘心虚的眼神中,楚冷曦意识到什么,心中有了数,垂下眼眸盖住眼中沉思,耷拉着头深吸口气:“是姨母没修缮好院子,才让蛇入了你屋子,累你受惊,不是人为的,请……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苏南枝唇畔牵起弧度:“那这屋子真是风水宝地,上百条蛇竟能同时钻进被褥,如此奇闻,合该报官请知府查清,究竟是碰巧还是人为?”
报官二字,如泰山压顶,奶娘身子微颤,大汗淋漓,本以为苏南枝和她那软柿子娘一样好拿捏,可她错了!
楚冷曦面色逐渐惨白,颇有些举足无措:“苏南枝,此事就算了吧……日后我不会找你麻烦……不会再想着给你下马威……我真没有害你!”
“姨母没害我,那便是嬷嬷想害我,还是报官给姨母一个清白吧,总之,是有一个人是要坐牢的。”
若真坐牢,六旬奶娘怕会死在狱中!
楚冷曦浑身一震,攥紧拳头,焦心地看了眼嬷嬷,咬牙求道:“今日我替奶娘向你赔个不是,对不起!苏南枝,你要怎样才不会报官?”
苏南枝冰冷地看向奶娘。
“跪下!”楚冷曦冷呵。
奶娘双腿一软,朝苏南枝磕头认错:“是是我的错!请表小姐不要生气,日后必定不会犯糊涂。”
“将上百条蛇缝进被褥里,叫犯糊涂?这是蓄意害人,犯罪!”苏南枝沉声怒叱。
奶娘吓得哆哆嗦嗦,险些被这一喝给吓晕。
楚冷曦为保全奶娘,心急如焚万般焦躁,朝着苏南枝也要跪下——
在她双膝微弯时,苏南枝便沉沉出声:“以后不要再犯!”
奶娘忍辱受气地连连磕头:“是是是,我记住了!”
“不是我,是老奴。”苏南枝冷笑。
此话一出,全场微惊。
众人皆知,家主与亲娘关系不好,却对这奶娘孝顺至极,在楚府,奶娘能与楚老太太平起平坐,没人敢说这奶娘原是个嬷嬷。
如今表小姐一句话,又将奶娘打回奴仆。
奶娘不可置信,震惊地看向楚冷曦,盼望楚冷曦解围,但楚冷曦为了保全她,不让苏南枝报官,只能默不作声,甚至催促地看她一眼。
奶娘心有不甘,咬牙切齿,重重哽出四字:“老奴,知错。”

苏南枝点了头。
楚冷曦这才松口气,赶忙扶起奶娘:“奶娘今日被蛇咬的那般严重,我扶你回屋休息。”
二人走了后,苏南枝换了个院子住下。
春盛愤愤道:“还是姑娘仁慈,这般轻饶了那嬷嬷!”
“给姨母三分薄面罢了。”苏南枝指尖倦乏地抵着眉心,“娘与姨母关系不好,但爹娘从未说过姨母半分不是,常说要多帮楚家,姨母也从未辱骂过娘亲,虽然言语刻薄,但人品尚可。”
“可今日放蛇……”
“我起初也以为是姨母所为。但从二人反应来看,姨母像是不知情,是奶娘自作主张害我。”
“这嬷嬷好大的胆子!”春盛咂舌。
苏南枝颔首,淡淡道:“这嬷嬷仗着从小养育姨母,是想翻身做主子。”
甚至还有可能想将外祖母取而代之,让姨母只孝顺她一人。
换了衣袍的萧沉韫从西厢房走来,苏南枝蹙紧秀眉,赶忙福身致歉:“王爷,方才姨母泼茶,多有得罪,请您海涵。”
余晔面色铁青,说话极重:“连陛下都不敢泼王爷茶,楚家算哪根葱?若非微服私访,楚家以下犯上早被押走吃牢饭了,若有下次——”
“够了。”萧沉韫瞥了他一眼。
余晔只好闭嘴,止住了滔滔不绝的批评。
苏南枝唉了声,替楚家暗暗捏了把汗,不该让萧沉韫借住楚家,旁人又不知他皇室贵胄的身份,思忖道:“我姨母这个性子,只怕还会冲撞王爷,要不然我重新给王爷寻一处宅院?”
“你赶本王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为何需要换住所?”萧沉韫屈指慢敲桌面,冷冷清清地看着她,“你还是怕别人误会本王借住楚家,你我之间的关系?本王与你清清白白,都纡尊降贵扮成随侍了,旁人再误会,那便是恶意猜忌,合该割了嚼舌根的嘴。”
“……”
苏南枝带了三四十个奴仆来楚家,萧沉韫余晔隐藏在其中,又闹出放蛇之事,旁人哪有空观察他们?但倘若过两日,众人难免不起疑。
毕竟萧沉韫昂藏七尺、面如冠玉,举手投足皆是与生俱来的至尊矜贵,就算他不说话,一身小厮打扮,也像个贵公子,他是不知道,今日在街上有多少姑娘偷瞧了他。
“王爷莫要为难我了,楚家这破庙,哪儿能装下您这尊神佛?”
然而,萧沉韫却有自己的思路,见她避而不答,又重复了遍:“难道你在嵩阳有心仪公子,怕让未来夫婿误会我们的关系?”
苏南枝不想让萧沉韫住楚家,就姨母那爆脾气,还有奶娘的阴谋诡计,若是再冲撞摄政王,便是捅了天大的祸!楚家怎么担得起?
她硬着头皮,嗯了声:“算是有心仪公子吧,您外貌气质那般惹眼,就算扮做小厮,也会引来猜忌,会给您徒添麻烦;楚家吵吵闹闹,也会影响您处理公务。”
合着苏南枝讲了那么大一段话,萧沉韫只注意到五个字:有心仪公子。
他指尖微蜷,脊背僵了下,嗯了声,淡淡笑:“这样一说,借住楚家,确实会给你添麻烦。待你确定心意,记得同本王说是哪家公子,嗯……本王好赐婚。余晔收拾行囊,去住客栈。”
余晔意识到办砸事情,火速逃离现场,去收拾包袱。
苏南枝连忙起身:“夜深了,客栈或许住满了,倒也不用那么着急,王爷今夜可留宿,春盛收拾好屋子了……”
“不必。”
萧沉韫不容置喙地拒绝,墨瞳沉了下来,急步离开,临走时还替她关了门。
“咯吱”一声,门扉合上,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彻底消失。
“我是说错了什么吗?”苏南枝茫然,“他为何走的那么急?都说了今夜可宿下,明日再走。”
春盛也不懂,拨浪鼓似的摇摇头:“大抵是屋舍鄙陋,摄政王住不惯吧。”
苏南枝点头:“……既然住不惯,当初为何还说借住楚家?楚家就这条件,不比他金砖玉砌的王府。”
屋檐上,萧沉韫心口有些闷,脸冷如寒霜,踩着清风飞出楚家。
“分明答应本王,允许借住七天,一天没过,就想着法赶本王走。”
“啊?”余晔背着行囊,十分心虚,装作听不懂。
萧沉韫刀子般锋利的目光,看向他:“你该和洛云崖一样,把自己毒成哑巴。”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余晔蓦然跪地,急得快哭了:“楚氏泼您茶,属下着实动怒,便想敲打县主,让她管好自家人,别再冲撞了您。”
萧沉韫冷冷看他一眼,摔袖寒声道:“回船上住。”
余晔愁容满面,大气都不敢出,回了船就抓心挠肝地反省,该怎么弥补错误。
楚家别院。
屋内烛火摇曳。
楚冷曦坐在桌前,一边埋头处理账务,一边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奶娘,叹口气:“奶娘有什么话,就说吧。”
这一问不要紧,一问奶娘就像憋不住委屈似的,掩面哭泣,如数家珍般回忆:“曦儿刚出生就瘦成了皮包骨头,我日日给你喂奶,甘愿吃各种稀奇古怪的补药,只为奶|水能好些,让你吃饱长身体。”
“你一哭我就去哄,日夜不敢入睡,那年瘦了二十斤。夫人老爷说你没二姑娘漂亮,医术也没她好,各种偏心,我就特别心疼你!更加悉心照顾你!那会儿别人说了好几门亲事,我都拒绝了!我不嫁人,只想把你照顾到大!”
“我为何会放无毒蛇吓苏南枝?!”

第八十章 放肆!真凶反转
“因为我气不过!凭什么曦儿无微不至地照顾夫人,尽孝道的人是你,她心心念念却是早死的楚莹!既然死的早,那奶娘就把气儿撒在她女儿头上!”奶娘又哭又委屈,余光察言观色地瞥着楚冷曦,继续道。
“就因楚莹嘴甜会讨乖、有医学天赋,老爷便亲自教养,却把你扔给我带大!曦儿记得八岁那年吗?你与楚莹同时落水,老爷夫人跳河去救了楚莹,只有我奋不顾身来救你!”
“你与楚莹都爱吃梅菜扣肉,老爷夫人每回都把瘦肉撕下来,全放在楚莹碗里,却从不记得你不吃肥肉!”
随着她的话,楚冷曦握笔的指关节一点点用力变白,奶娘拿捏有度,点到即止,连忙哭着抱楚冷曦入怀,抚拍后背安慰道:“不哭啊宝贝曦儿,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一哭就要了奶娘的命呐!夫人不疼你,奶娘疼你!”
“奶娘……”楚莹哭的稀里哗啦,委屈愤懑道,“撑起楚家的人是我,养老尽孝的人是我,给母亲端屎端尿擦身子的是我,为何母亲就看不到我的付出?只念着妹妹一个人?”
“因为他们偏心!!”奶娘得意勾唇,眼底笑意一闪而逝,慌忙哄道:“好了好了,乖孩子,奶娘疼你爱你护着你。”
这一幕,恰好被屋顶之人看见。苏南枝将移开的瓦片轻轻复原,踩着轻功回屋。
萧沉韫走后,苏南枝想起姨母二人同回院子,料定她们会讲今日之事。
于是她翻上屋顶偷听,如她所想,害自己的人是奶娘,不是姨母。
想起奶娘那抹得意笑容,苏南枝推测,姨母和外祖母常年关系恶劣,这奶娘怕是没少出力,挑拨离间。
或许,她母亲与姨母关系不和,怕也有这奶娘的功劳?
她冷笑着洗漱躺床,既来楚家,她便替亡母清理门户,将藏于楚家的蛇鼠毒蝎,斩草除根,让那些搅扰楚家安宁、见不得光的东西,逮住来挨打。
让天上的娘亲,安心。
第二日。
天麻麻亮。
正厅,楚家奴仆在开例会。
奶娘将粗重的金手钏戴在手腕上,趾高气昂地走过台阶,眼皮上掀,抬起下巴看人,炫耀道:“呀呀呀,曦儿给我新买的金手钏可贵呢!可不能摔了!”
昨夜她被迫自称老奴,当众失了面子和威严,底下人便闲言碎语嘀咕她,加之她总打骂体罚奴仆,众人隐有造反趋势,她今儿得把面子找回来。
一年长的六旬嬷嬷,双手环抱于胸前,哼了声:“我们啊,还是要以楚老夫人为尊,旁的什么奶娘啊,沾了奶字,也是个奴才,还真把自个儿当主子了!”
那是老夫人贴身奴仆王嬷嬷,伺候四十多年,地位自然不同,说话犀利,呛的奶娘七窍生烟,还不敢打她。
正巧此时,初入楚府晕头转向的路痴春盛,端着千年人参汤要回屋,从拐角走去,不慎撞到奶娘肩膀。
热汤洒在奶娘鞋上,渗进去灼烫脚趾!
正想抓错以儆效尤,重新威慑全府的奶娘,见她穿楚府婢子着装,当即横眉冷对,抬手便狠狠甩春盛一巴掌,抓着她头发往墙上撞,吼道:“不长眼的贱婢!今日你烫着的是我,若烫着家主怎么办?我非收拾你不可——”
她余光瞄着底下人反应,众奴仆果然吓得脸色大变、十分畏惧。
奶娘高声怒骂:“贱婢!还不跪下求饶?!我今儿要打死你——”
眼冒金星的春盛,反应过来后,眸子一冷、覆满寒刀,快狠准地踩她一脚,奶娘抱脚喊疼时,春盛迅速揪住奶娘耳朵,重重打了两巴掌!
“啪!!”
耳光响亮,惊飞檐上麻雀。
“睁大你那不中用的眼睛,看清楚,我不是你楚府的人!”春盛额前淌血,脸上赫然五根手指印,沉冷呵斥,“我是京城苏家的人!我昨日衣服洗了没干。这才穿了你楚家婢子的衣服!”
奶娘错愕,左右脸巴掌印刺眼醒目,迅速红肿!
底下幸灾乐祸的王嬷嬷放声大笑,众人也憋不住偷笑。
她瞪大眼睛,更加火大,不仅没立好威信,反而被人打成这样!
奶娘咬牙切齿,冲去打她,骂道:“左右你不过是个婢子,而我是家主奶娘!小贱蹄子!!我要打死你!”
“放肆!”一声隐有怒意的威严冷斥!
正要去主院的苏南枝大步流星走来,俏脸阴沉的可怕,美眸像是淬满冰霜,粉唇勾起寒厉的冷笑。
众人连忙后退让路。
奶娘昨夜见识过苏南枝的厉害,气焰当即熄灭,白着脸道:“表小姐!我不知道她是您的人,是她先撞到我——”
“啪!”苏南枝赏了她一巴掌。
苏南枝习武后力道变大,孙奶娘险些被这耳光扇晕过去。
孙奶娘尖叫着,见了煞星似的,被打的哭出声:“县、县主!我当真没有故意打她啊!”
“我让你自称老奴,你又忘了吧?没关系啊,小春盛给她纠正一下。”苏南枝坐下椅子,冷定地看她。
“谨遵姑娘之令。”春盛额角尚且淌着血丝,冷冷睨着跪地之人,打了她一巴掌,“请奶娘反省下,你该在表小姐、以及主子面前,自称什么?”
众人针扎一样的目光,看过来。
奶娘迟疑着不开口,春盛又用力打她一记耳光:“说话。”
“理应自称老奴。老奴记性不好,县主莫要刁难老奴了,求求您饶了我!”
春盛看向苏南枝。
苏南枝吃着糕点,嗤笑道:“我刁难你?我是帮你认清身份!接着打吧,她污蔑我刁难她。”
春盛重重嗯了声,打了半炷香时间。
从前被奶娘苛待的人,比涨了月钱还高兴。
王嬷嬷扬眉吐气,有些激动地在苏南枝耳边,悄悄道:“孙奶娘早该挨打了,若不是她横在中间,老夫人和家主关系不会那么差。”
“她都做了什么,私底下你慢慢和我说。”苏南枝吃完桂花糕,优雅从容用丝绢擦完手,睨着满嘴是血的孙奶娘,关切地问,“奶娘学会自称了吗?”
“老、老奴会了!求县主放过老奴吧,老奴真的知道错了……”
苏南枝笑着问:“我不太明白,你说的错了,是哪件事做错了?”
是放蛇呢?还是自称呢?
孙奶娘浑身如遭雷劈,这一语双关的质问,让周身气血凝固,惊惧地看向苏南枝,懊悔就不该招惹她!
“够了!苏南枝!!”
匆匆闻讯赶来的楚冷曦花容失色,火急火燎推开春盛,心疼地扶起孙奶娘,双目喷火般瞪着苏南枝:“欺人太甚!昨夜已经道过歉了,你还要怎样?若非是亡妹之女,我早就把你打出去了!滚!给我滚!”
孙奶娘失声痛哭,紧紧抱住楚冷曦:“曦儿啊闺女啊!我差点被打死了!”
另一边,主院的丫鬟满手是血跑来,急急喊道:“不好了!老夫人呕血了!”
楚冷曦刚要走,孙奶娘就连忙抓住她,奄奄一息痛吟:“我胸口好痛……我喘不过气了……救我……曦儿救我……”
“所以,姨母究竟要救这装死的孙奶娘,还是去看看性命垂危的外祖母?”

苏南枝砸下冷言重话,转身跑去主院。
院中丫鬟婆子端着掺血的水盆进进出出,王嬷嬷率先进门,连跌带爬地跪在床前,急急哭嚎:“夫人!老夫人!”
床榻之人大口大口朝外呕血,面色蜡黄泛青,双眼虚弱地瞪着前方,艰难地扯了扯嘴,干涸起皮的唇便撕裂开,淌着血珠子,似乎察觉快死了,神智反而清明了些,声音嘶哑的像老鸦:“外孙女……说要来看我……人可到了?”
王嬷嬷涕泗横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昨日表小姐就来看过您呢,彼时您高烧不退、神志不清,还说了好些胡话。”
“外祖母!我来了。”苏南枝急忙坐到床沿,握住那枯瘦如柴的手。
“诶……这不是莹儿吗?啊不对……你是南枝啊……”楚老太太错愕了下,一行泪便从眼角滑落,“和你母亲年轻时真像呐……”
火急火燎冲来的楚冷曦,恰好听到那声莹儿,全身被冰冻般躲在门外,不肯进来。
一股红中带黑的血,牵着口水丝,从楚老夫人嘴角溢出,淌进衣领,即使年至耄耋病入膏肓,骨子里的尊严和优雅却难以磨灭,她摇摇晃晃竖起衣领盖住脏血,又用丝绢颤巍巍擦脖子。
苏南枝连忙帮她净面。
楚老夫人虚弱地像随时会断气,笑言:“谢谢南枝啊……”
“你都这般大了……你姨母还未嫁出去,也不知她日后没个亲生子嗣怎么办……”楚老夫人沉沉叹息,瞳孔逐渐失去聚焦,不安地朝门外看了几次,像在等谁,又像较劲似的,不想喊出名字,呼吸越来越慢,控制不住地要睡过去,流下几行泪,翻着白眼,头一斜。
“外祖母!”苏南枝高声急唤!
一众老奴扑过去跪着,哭天抢地:“夫人!夫人啊!”
“娘!”
楚冷曦赤白着脸冲进屋,哭的不成样子,握住那只冰凉的手:“娘!我我来迟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满屋子哭作一团。
门外风驰电掣般飞进个人,险些没刹住脚撞在墙上,洛云崖气喘吁吁,累的大汗淋漓:“呼、呼,他娘的累死我了!收了余晔的信,快马加鞭赶来嵩阳,马都累死两匹了!县主,我来了!快快快闪开!”
洛云崖手忙脚乱摆开医药箱子。
众人惊愕看他。
苏南枝眼前狂喜,扶着哭瘫的姨母,给洛云崖挪个地方,难掩激动道:“他是圣医谷少谷主洛神医,医术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洛云崖听了十分受用,看眼帕上血迹颜色、黏稠度,轻嗅后,掀开眼皮看瞳孔、把脉,直接给楚老太太喂了三颗药,轻狂道:“都出去,影响小爷和阎王爷抢人!”
苏南枝屏退奴仆,扶着绝望的楚冷曦,朝门外走去。
楚冷曦吓得浑身无力,整个人都挂在苏南枝身上,但凡她松一下手,楚冷曦就会摔坐在地。
时间缓缓流逝,犹如凌迟般刀刀剐着众人的心。
王嬷嬷在门口走来走去,焦急打转,肩膀一高一低地抽噎。
苏南枝紧紧攥着杯盏,茶水从热变凉,都没喝一口,看着那紧闭的屋门,掐着眉心叹气。
一晃六个时辰过去,等到深夜,忙到一口水没喝的洛云崖,身形摇晃了下,累的精疲力尽,为老人家掖好被角,揉了揉视线模糊的眼眶,写下几张药单,走出门递给苏南枝。
“这人,我算是从阎王手里暂时抢了回来。目前无碍。”
楚冷曦像被按了机关似的,猛然站起身,喜极而泣,刚要跑进去时,身后急急跑来一嬷嬷跪在地上:“家主,午时孙奶娘送回屋中后,一直喊胸口闷,眼下像不大行了。”
“什么叫不大行?!”
“一直在喊喘不过气,也咯血了。”
楚冷曦纠结矛盾地停住脚,深深看了眼血腥味极重的屋子:“苏南枝,外祖母这里,你好生照看一下,多谢了。”
什么时候不咯血,偏生这时候咯。
苏南枝眸色沉郁,懒得搭理她,疾步跑进屋中。
床榻上,气息微弱的楚老太太,眼皮沉重的好似灌了铅,艰难睁开一条缝,烛火昏黄,打在蜡黄枯瘦的脸上,她看着那盏快烧尽的油灯芯,讷讷半晌:“方才好似……看见了鬼门关,莹儿和她爹来接我,说带我过奈何桥……”
众人心口又是一酸。
楚老太太眼珠子缓缓打转,有些颓败地问:“冷曦呢……是忙生意去了吗?叫她当心身子,别累着……哦现在是晚上吧?那她怎么没来看我呢?唉她厌恨我,临到死,都不愿意瞧瞧老婆子……”她苦笑,无声落泪。
王嬷嬷掩面而泣,咬牙答:“家主在孙奶娘那里。”
楚老太太愣了好久,目光呆呆瞪着屋顶,忽然紧紧咬牙,哇地痛哭出声,神色隐忍悲戚,病痛又席卷而来,蚕食着行将木就的身子。
她这母亲当的真失败。
十月怀胎生孩子的亲娘,不如奶娘!
情绪激烈下,楚老太太呕地一声,吐出血,在床上浑身抽搐。
“我去叫姨母!”苏南枝转身后,脸彻底沉下来。
院中,洛云崖正喝水吃饭。
苏南枝将一荷包银票全塞给洛云崖:“洛神医,眼下我碰上个要死的奶娘,劳烦您也治治?”
洛云崖掂着满荷包银票,在萧沉韫微沉的目光中,忽然塞回去,呀地声:“瞧你这话说的,我医者仁心啊!收什么钱?我是拿贪财的人吗!走走走,我陪你去。”
不知何时,余晔和萧沉韫又是小厮打扮,来了楚府。
苏南枝没空细想,冷着脸带洛云崖去了别院。
还没进屋,便听见孙奶娘紧紧抓着楚冷曦袖口,一把鼻涕一把泪:“曦儿啊你快去看看老夫人!我这儿不要紧的!我死不足惜……”
她边说着,脸色就不对劲起来,以丝绢捂嘴狂咳,松手后,帕上大片血迹,又哭道:“今晨表小姐打我几十巴掌,险些打死我!她是楚莹之女,隔代仇罢了,回楚家和你顶嘴、又泼你茶,心中记恨你,把怒火撒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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