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南枝—— by星辰入怀
星辰入怀  发于:2023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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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影里,那抹身影与苏南枝十分相似!
是苏晓筱!
“啊!”
深巷里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叫声!
她连忙躲进身侧漆黑无垠的屋子,迅速关门。
蛇挡道,她出不去,惊魂未定地四处摸索。
屋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忽然有一人将她揽在怀中,低低呢喃:“枝枝,做我的九王妃,我会让你登上至尊荣耀的凤位……”
方才酒中下了媚药。
萧瑜相信,怀中人已逐渐神志不清。
果然,她没有反抗,甚至转身迎合他。
在男人开口那刻,苏晓筱便听出来这是萧瑜,是她心心念念的九王啊,从未曾想有朝一日能借着苏南枝的光,与他翻云覆雨。
苏晓筱必须牢牢抓住这机会,她做九王妃的机会,她得到萧瑜的机会!
衣裳层层剥脱时,萧沉韫捂住苏南枝眼睛。
刚要把她带出去时,却发现,门被人从外面锁了?!
“……”
“……”
二人相顾无言。
若是强行撬门而出,必定惊动隔壁的萧瑜。
院外,萧瑜的心腹掂量手中钥匙,飞上树梢同喝酒的洛城禀报:“夜太黑,属下看不清怕出错,动作十分隐秘,把周围四间屋子全锁了。”
洛城扔去几锭银子:“清理一切痕迹,不要露出马脚,天亮把人引过来。”
屋内,四面老墙,没有窗户。
萧沉韫脱下大氅铺地,二人一同坐下靠墙。
“怎么出去?”苏南枝压低声音问。
萧沉韫十分平静:“本王一时兴起想看你来冷宫做什么,所以并未带暗卫。余晔爱酒,正在宴上喝得不可开交,短时间不会寻到此处。”
苏南枝叹口气。
袖上酒渍还泛着淡淡果香,萧瑜敬酒,她当时便遮唇倒在了袖中,定是萧瑜利用春盛将她引到这里,既如此,春盛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萧瑜招揽苏家这计,真是卑鄙下流!
萧沉韫见惯了宫中尔虞我诈,很快推理出事件全貌。
黑暗里,他寒眸裹挟如飓风骇浪般的杀意,连他都吓了跳,又把这股子暴戾压了下去。
老墙不隔音,传来低喃欢呻,以及男子粗喘,还有老床不停咯吱声……
有些尴尬。
萧沉韫直接捂住了她耳朵。
凉滑衣料拂过脸颊,苏南枝微怔,脸迅速涨红,鬼使神差地抬手,也帮萧沉韫捂住了耳朵。
与萧沉韫共处黑暗,苏南枝却很有安全感,不怕屋外的蛇更不怕刺客。
过了很久。
她委实太困,睡着后头一歪,靠在萧沉韫肩膀上。
萧沉韫身形一僵,捱了半时辰后,稍微动了动被压麻的肩膀,睡着的女子身子便栽了下去,栽到他腿上,侧脸轻轻挨着他胸膛。
“……”
他默看一眼,便正襟危坐,为她盖上大氅,心中默念清心咒,温习下佛学。
余晔醉醺醺地带人找了小刻种,才找到他们,在不让萧瑜发觉的情况下,悄悄透过门缝,竟然看到了睡在萧沉韫怀中的苏南枝。
呃,那就不打扰了。
他将钥匙揣入怀中,溜之大吉,甚至加强周边警戒,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真是天底下最聪明懂事的下属!
一夜过去,天刚蒙蒙亮。
察觉到萧瑜的心腹隐约有所动作,余晔赶紧开门。
萧沉韫将浅睡的女子小心翼翼抱入怀中,刚要飞到半空时,苏南枝便双眼惊睁,醒了——
二人稍显尴尬。
深巷里传来几道脚步声。
苏南枝与萧沉韫又躲在院中。
只见没怎么睡醒的皇后掩袖打个哈欠,带着一群宫女浩浩荡荡赶来。
“你说九王与人偷欢,可是真的?”
宫女拿着只半人高的黄鹂风筝,连忙道:“奴婢不敢有半句谎言!昨日黄昏公主纸鸢飞进冷宫,奴婢天亮时才找到,却无意窥见九王与一女子,衣裳尽、尽脱交缠……”
说到最后,宫女埋下头,不好意思讲了。
而皇后也行至门口,让大宫女去看了眼后,立刻转过身!
皇后摔袖怒斥:“拿盆水泼醒!!”
一声怒喝,萧瑜迅速拿衣服遮住怀中女子,迅速穿好衣裳磕头:“母、母后,您听儿臣解释,儿臣昨夜吃了些酒,与心上人情难自禁……”
“你确实到了娶亲年纪,血气方刚本宫理解,可这成何体统?!”皇后微眯眼睛,看着这个宫女生的庶子,若非受陛下喜爱,她早就重罚了!
苏晓筱醒来,故意慌乱地穿错衣服,露出脖子锁骨大片吻痕,扑倒皇后脚边哭诉:“求、求求娘娘为民女做主!民女是兵部尚书苏正唯一的亲侄女,亦是大理寺苏南澈唯一的表妹,民女昨夜误入此处,没曾想会与九王……”
萧瑜脸色噔地变了,温润表相四分五裂。

皇后左如玉微怔,凤眸掠过无数讥讽。
她可不愿意让苏家和九王联姻,但这无足轻重的侄女,与九王搞在一起,兵部尚书就绝无可能再让嫡长女嫁给他。
显然,萧瑜睡错了人。
皇室威严,绝无可能让此女做九王妃,但就算给萧瑜当个妾,也足以坏了他的名声,未娶妻先纳妾,可是皇室大忌,日后要娶个权贵嫡女,难如登天,等于断了九王联姻之路。
“放心吧,本宫会让九王给你个交代。”左如玉温柔笑言。
她匍匐在地,压住激动:“叩谢皇后娘娘之恩。”
面对顺杆爬的苏晓筱,萧瑜心中席卷过无数嗜杀,沉眸许诺:“此事儿臣会妥善处理,请母后放心。”
“关乎女儿家终身大事,你可不能马虎。”左如玉接过宫女递去的令牌,递给苏晓筱,和蔼关怀,“若九王不给你一个交代,你便拿着它来寻本宫替你做主。”
这是逼九王纳她为妾。
若萧瑜不纳,苏晓筱哭哭啼啼闹上几回,皇后正好推波助澜,暗中借此败坏九王名声,届时全天下都会知道萧瑜始乱弃终、德行有亏,从而失去民心,那太子争储便会少点竞争。
萧瑜目光暗沉,冷冷看过去。
偏生苏晓筱毫无察觉,就伸手接了令牌……
左如玉眼底笑意更浓,雍容华贵地离开,慈爱道:“本宫相信九王办事妥当,你可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可不要让你父皇失望。”
“儿臣恭送母后——”
待众人离去,四周只剩萧瑜的人。
苏晓筱仰起脸,兴高采烈地问:“王爷,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成亲?”
萧瑜眼底覆满冰渣,嘴角微微一笑:“那,你可要回去,好好准备,嫁衣。”
苏晓筱大喜,含羞带怯道:“我嫁给王爷,会以王爷为天,一心一意对王爷好,愿意为王爷去死,我、我这就回去绣嫁衣啦……”
“呵呵,是吗。”
苏晓筱处于巨大狂喜中,连忙点头,兴奋的差点晕过去,如踩在云端那般深一脚浅一脚,三步一回头地离开冷宫,去准备嫁衣了。
待那抹背影走远。
萧瑜笑意冷如雪,嘴角弧度一点点消失,将腰间玉佩攥碎为齑粉,嗓音凉薄冷血至极:
“那你便,去死吧。”
“不留痕迹地——”
“杀了她。”
洛城冷笑点头。
这一幕恰好被苏南枝与萧沉韫看在眼里,可二人离得远,并未听清他们说了什么,盲猜不是好话。
苏晓筱既然要招惹他,那还是自求多福吧。
此人过于危险,心思永远藏在迷雾中,上一刻和你谈笑风生、推心置腹,一息间,就能面不改色地杀了你。
萧沉韫墨瞳微沉,看透太多,但他不想管。
“县主这表妹,虽然蠢,可胆大包天,大概是所谓的搏一搏,骡子变马车。”余晔煞有介事地点评,随后拍脑袋,立刻道,“对了,属下今晨在假山洞里寻到了昏迷的春盛。”
春盛穿着余晔找来的鞋,连忙跑过来:“姑娘!昨夜我与素素姐跟着她走到御花园假山,恰逢宫人换灯芯,一片黑暗,不知怎地晕了过去,鞋也没了,清晨才被余将军喊醒!”
“姑娘,都是我不好,把人跟丢了。”
“没事就好。”苏南枝为她将鬓发勾到耳后,抱抱她,“回去再细说。”
“余晔送县主回府,近来京城不太平,那伙盗墓贼还没抓到。”萧沉韫还需回去处理此事。
苏南枝点头。
在车上,苏南枝将此事细细与春盛说了。
春盛心惊肉跳地拍着胸脯,后怕道:“幸好姑娘您没事。”
回了苏府。
刚走到长廊,便看到正厅苏正气白了脸,浑身微颤。
“苏晓筱,你怎能、怎能……”未婚勾搭男人苟合。
这话冲上喉咙,又被苏正咽了下去,心力憔悴地长叹:“我会给你备嫁妆,此后苏家与你一刀两断。”
苏晓筱跪地磕了头,不甘示弱地冷笑:“磕一个头,当做感谢伯父十年养育之恩。可您又有什么资格与我一刀两断?”
“我嫁给九王,便是皇室的人,而你只是给皇室卖命的官。要一刀两断,也是我嫌弃苏家,跟你们断绝关系!伯父话别说太满,我是九王的人,说不定日后你还有求我的地方呢?”
苏正气的趔趄两步,将茶盏砸到地上泄气,摔袖怒斥:“不可救药!!”
“对了,我现在还是苏府的人,若嫁妆太少,苏家可就怠慢未来的九王妃了。”苏晓筱心情很好地抚着鬓发。
苏正如万箭攒心般,摇摇晃晃跌坐在椅上,怒急攻心一阵眩晕,顾念着亡弟,心中还残存最后一丝仁义,要不然早就撵出去了!
苏晓筱娱心悦目,叹道:“伯父别气,若气死过去,苏南枝又要找我算账了。”
苏南枝箭步走去,将她狠狠推倒!
苏晓筱未加防备,朝台阶滚去,后背磕在石头棱角处,当即渗出点点血迹。
“春盛,把大哥二哥请来,揍她。”
“是。”
代为管家的江源连忙赶来,给险些背过气的苏正倒水。
苏南枝手放在缠腰的软剑上,只一瞬又移开,拔下簪子抵在苏晓筱脖子处。
动作之快,苏晓筱根本没反应过来。
又撞上苏南枝了!苏晓筱紧蹙眉头,气场登时矮了半截:“误、误会……”
“苏晓筱,别以为你攀上九王,就高枕无忧了。”
“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悄无声息地死在出嫁前。”
苏晓筱双眼惊瞪,被强大气场压的喘不过气,一瞬间猛然意识到苏南枝有这个能力,杀了她!
她硬着头皮,牙齿打颤道:“阿姐,我、我错了……”
苏南枝将簪子刺破她脖子表皮,流出红豆大小的血珠。
她甚至觉得,苏南枝当场就可以杀了她!
苏晓筱低声哀求:“阿姐,你放了我,我们是一家人……”
“谁跟你是一家人?”苏南枝美眸冰冷如刀,如死神般语气凉薄。
“滚去,磕头道歉。”
苏晓筱抽口凉气,早知道嫁到王府再狂。
她麻利地爬起来,苏南枝平复情绪,微微一笑,替她竖起衣领遮住血迹、拍了拍背上的灰,音线平和:“滚过去。”
众家丁疑惑地挠挠头。
也不知大姑娘同嚣张的二姑娘说了什么,她就跟见了鬼似的,双腿扑通朝前一跪。

苏晓筱咬牙道:“我我错了……请伯父责罚……”
“冥顽不灵!”苏正揉着突突狂跳的太阳穴,摔袖离开。
“父亲何必为她生气?”苏南枝连忙跟过去耐心劝慰,“您已仁至义尽,没人能挑出错处,若换旁人有这么个侄女,早就任其自生自灭了。”
苏正皱成核桃的眉宇舒展半分,沉沉叹气:“但愿亡弟不会怪我。”
“怎么会怪父亲?您足够仁慈了。”
“她全然没看见我的良苦用心!我做这么多,只希望百年之后,能有脸去见你伯父伯母。”苏正穿着古朴简单的灰袍,因为疲倦至极,神色尽显沧桑,走进书房,叹道,“罢了,江南水患耽误不得,我先处理公务。”
“您每日因政务忙到深夜,要注意身体啊…”
“唉,父亲会的。”
苏南枝这才福身离开。
不远处,从地上起身的苏晓筱,摸着脖间血痕,如针扎般微微刺痛,她真想赶紧嫁出去,搬出苏家。
从此再也不用寄人篱下!
甚至她还会拥有自己的家,王府就是她的家,她再和九王生个孩子,那也算苦尽甘来了!
届时,她会把苏家踩在脚底下。
让苏南枝像个哈巴狗那样对她行跪拜礼。
她未来可是九王妃,收拾苏南枝将易如反掌呢。
苏晓筱走出门,瞥着苏府那块鎏金牌匾……
目光轻蔑、不屑、嗤之以鼻。
忆起雨夜里那一顿骂,苏晓筱冷笑。
苏家确实养了她,细想来,苏正对她不错,可——
可苏正他偏心啊!他处处偏袒苏南枝!卖个遗物就骂她,还不给她主管家权,还想拿扫帚打她,他又何曾骂过、打过苏南枝?
苏晓筱越想越气,咬牙切齿地发誓:“待我当上九王妃那日,我要将苏家牌匾砸个稀巴烂,我要苏南枝跪地求我,我要苏正悔不当初,我要表哥唯命是从,我要夺走家业。”
正要出门的苏南枝,与她擦肩而过,温声戏谑:“果真是,志存高远。”
“你讽刺我?”苏晓筱僵着身子。
“有我在,你就别想翻出浪花。”苏南枝随意抚过她脖间血痕,笑吟吟问,“伤还没好,就忘了疼?”
苏晓筱潜意识躲开,用衣领遮住伤。
那只手细腻如玉,漂亮至极,轻抚脖间时,却让她后背发凉,丛生出密密麻麻的畏惧。
苏南枝,真的很可怕。
苏晓筱赶着去选嫁衣,恨恨地走远了。
反正苏正备嫁妆,嫁衣也是他买单,苏晓筱去了京城最贵的成衣铺,挑了最名贵的嫁衣,看着标价三千两一套的喜服满意极了。
嫁衣花纹繁复精美,金蚕丝走线,裙摆缀着流光溢彩的红宝石,左右袖口绣着栩栩如生的孔雀,外披璎珞祥云霞帔,头冠华贵万分,嵌满万颗粉白小珍珠。
贵,但是值。
绣娘看出她的惊艳,笑着奉承讨好:“姑娘这般貌美,穿上这款必定倾国倾城呢,定会在新婚当夜把夫君迷得七荤八素,您要不试试?”
“嗯,试试!”
几个绣娘伺候苏晓筱穿戴整齐,很贴心地给她带上头冠。
铜镜中人,足穿红莲,苗条细腰被收的不堪一折,宛若即将嫁给真爱的幸福新娘,颊生媚态,虽不是绝世美女,但也颇具妩媚风情。
她陶醉地臆想,萧瑜会被她惊艳,甚至比在冷宫那夜还要炽烈几分。
这样的话,她很快就会怀上孩子。
就在此时——
一支带火的长箭以破云之势杀来!
“锃”地一声!
摧毁那面映着女子娇羞媚态的铜镜!
镜片瞬间四分五裂飞溅!
满屋破碎的镜片,绣娘慌乱跑走,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走水了,不好了!”
“烧起来了!”
感受到热浪,苏晓筱脸色一变,这才转身。
只见她身后的布料库房,不知何时着了火,迅速蔓延而来。
起风时火星子乱飞,沾到她穿的嫁衣上,便迅速起火,烧的噼里啪啦响。
苏晓筱连忙用茶水扑灭,不知何时,店铺正门被关了,只能从后门跑出去,跑到了人迹罕至的老街。
她这才发现,嫁衣像被浸过某种燃料,才能一沾火星子就燃。
好凶险。
有人害她?
怎么有人敢害未来的九王妃!
她有些生气地攥紧拳头,却发现街上空无一人,死静地可怕。
老街后面是座山,她有些不安,刚准备离开,便有几个杀手从天而降。
“完、完了。”
站在街上就是给人当靶子,苏晓筱拔腿疯了般朝山里跑去。
她躲进半人高的灌木丛,东躲西.藏,弯腰朝前逃,这一刻,她竟想到,如果苏正那个偏心伯父在,肯定会救她。
杀手拔剑不耐烦地砍断灌木丛,便找到了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
洛城微眯眼睛,缓缓拔剑,飞身砍去。
苏晓筱躲避不及,背部中了一刀,痛的尖叫出声,拼了命地朝前跑——
谁承想,路的尽头是山崖!
“诶,你要么跳下去,要么我补一刀,你选那样?”洛城眼中蕴藏狠辣杀意,出声戏言。
这声音有些熟悉……
苏晓筱背部疼的跌坐在地,狼狈后退,惊悚恐惧地问:“你,你究竟是谁,你为什么杀我?是不是苏南枝雇你来的?”
“你看我是谁?”
洛城扯下面罩,硬朗的面颊布满杀气。
“你是九王的人?你怎么敢杀我!我要见九王!!”苏晓筱难以置信地大喊。
一袭绝美嫁衣的待嫁女子,凤冠哐当落地,珍珠四散。
洛城若有所思,兀自点评:“长得还行,就是蠢了些。”
“若看上了,本王赏给你。”
山风袭来的崖边,枝叶簌簌晃动,从林间深处走来一面如冠玉、雪袍华服的男人,面无表情,墨眸泛着寒,目光极其冷,眉宇像覆着万年冰霜,连语气也冷若冰窖。
正是萧瑜。
洛城连忙跪地:“王爷说笑了,属下怎么可能看上她?”
“为什么她还活着?”
“连杀人这点小事,如今还要本王重复下令?”

四字振聋发聩,所以,是萧瑜下令杀她。
苏晓筱错愕至极,登时泪流满面:“王爷,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怎么能杀你未来的妻子……”
“妻子?”萧瑜目光冷,说话极其冷,“你也配?”
如泰山崩塌,巨石泥洪流将她淹没,苏晓筱锥心刺骨,疯狂摇头,去抱住萧瑜的裤脚,喉间嘶哑苦苦追问:“是你,让我回去准备嫁衣的,王爷,你看、你看我穿嫁衣,那么漂亮,你不能这样对我——”
“刺啦”一声,萧瑜不耐烦地提剑划下去,削断半边红袖。
苏晓筱哭着慌忙松手,若再迟半分,整只手都会被斩断。
萧瑜如冰山之巅最冷血的神祇,眼底泛着嫌恶,薄唇微启,说出的话将她打入无间地狱:
“本王要娶的是苏家嫡长女,天下第一美人,南枝县主。”
“至于你,只是本王安在她身边的暗棋罢了。”
“可你蠢,不能提供有价值的情报,还不安分,竟敢觊觎九王妃之位。”
语气无情如刀锋,将苏晓筱砍得遍体鳞伤。
如此冷酷狠戾的男人,薄情寡义杀人如麻,偏生了一副温润儒雅的皮囊。
给她虚无缥缈的希望,又让她绝望,苏晓筱以为即将飞上云天,却被他摔入深渊。
亲手粉碎了她美好的全部臆想。
什么当九王妃、王府就是家、生孩子……
萧瑜用吹发可断的寒剑,缓缓轻划过女子锁骨、脖颈,最后挑起她的下巴,面无表情,音线冷如冰川,一字一句道:“九、王、妃,只有苏南枝配当。”
泛着寒光的剑刃步步逼近,苏晓筱狼狈后退到崖边。
原来……
萧瑜对她从未有过半分着真心啊!
“不要!求求王爷不要杀我!我以后不会给你添麻烦!”
“啊!!不要!!!”
苏晓筱不想死!
剑刃落下时,苏晓筱急忙后仰躲开!
这一后仰,便栽下悬崖,传来女子凄厉惊悚如鬼的尖叫,锐利地像要刺破耳膜——
她落入深渊,耳畔是急速掠过的凛冽寒风,她看着萧瑜衣袂被崖风吹得猎猎翻飞,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崖边,无情极了,那一双眸子寒冷如刀,平静如万年冰潭,平淡道:“补一刀。”
崖地高度可能不致死。
需要补一刀。
冷血麻木的三个字响起,洛城甩出飞刀刺去。
“噗嗤——”
尖刀没入胸前。
她闭上眼那刻,也难以相信,心爱的男人会被这样对她……
她不信啊!不信!
大红嫁衣的女子,身躯如断线风筝般滚落山崖。
崖边男人面无表情,平静吐出二字:“善、后。”
“是。”
第二天苏正派人去找失踪的苏晓筱。
报官后,京兆府说苏晓筱在嫁衣店遭遇大火后遇上流寇,跳崖自尽了。
苏晓筱失踪,九王纳妾一事自然被搁置,他派人平息了皇后散出的流言,一时间,除了皇家与苏家之外,无人知道温润仁德的九王还有这档子秘辛风流史。
再过了十五天。
萧瑜携着礼盒登门拜访。
马上就要清明了,苏南枝正为亡母祭祀做准备。
江源将一袭玄袍黑玉束冠的萧瑜迎进门。
苏南枝兄妹与苏正放下手中的祭祀物品,朝萧瑜行礼。
萧瑜赶在苏正跪地之前,扶起了他,叹道:“苏大人何必这般多礼?”
苏正自从决定追随救苏家于危难的萧沉韫,便潜意识把苏家划为摄政王羽翼,对萧瑜远比从前客套疏远。
五人坐于正厅,气氛尴尬到沉默。
萧瑜眸光如春水,温润克制地看了一眼苏南枝后,又满怀歉意地站起身,朝着苏正微微作了一揖,拱手道:“苏伯父,那夜本就是意外,但不管怎么样,本王都打算对苏晓筱负责,奈何她命薄丧于流寇之手……”
随后命令洛城搬来了一大礼箱,以做安抚。
苏正立刻同他行礼,忙道:“王爷这是折煞老臣了。”
“本王一点心意罢了。”
萧瑜蹙眉叹气,“至于苏晓筱葬礼一事,若伯父有何困难,尽管找本王协助,毕竟她是枝枝表妹,本王无法袖手旁观。”
因为苏晓筱是枝枝表妹,他才愿意来宽慰、协助苏家办丧,而绝非那夜情缘,话里话外对苏南枝一片真心。
苏南枝面上不起波澜,心中却掀了风浪。
她笃定苏晓筱已被萧瑜所杀。
前脚杀完苏晓筱,后脚又备礼来宽慰苏家,甚至暗暗对她表明心迹。
若非知道那温润羊皮下,是不择手段的狼子野心,恐怕苏南枝听了都要感动呢……呵呵。
苏正蹙眉长叹:“待寻到晓筱尸首再办丧,此事晦气,王爷日理万机,怎敢劳烦您?”
你来我往又打了好一番太极,萧瑜这才笑着转身离去。
出了苏府上马车的那瞬间,萧瑜骤然变脸,神色冰寒,将手中茶盏捏碎成齑粉:“苏南枝今日一句话都不说,是不信本王!她经常去找萧沉韫,他们关系就这么好?她连本王王府都没去几次,去摄政王府,就跟走亲戚那般频繁。”
若是旁的情敌,杀了便是。
可那人是第一权臣战神萧沉韫。
洛城思索了下:“陛下身子近来不太好,可能就是这几年了,苏家这块硬骨头难啃,倒戈成摄政王羽翼。但太傅独女也未婚配,儿子不比苏正二子有出息,但太傅旁支发展也不错,听说太子正在接近太傅之女。”
萧瑜阖眸颔首,太阳穴青筋微跳:“苏南枝一事慢慢来,不急娶王妃,先处理死水县一事。辛苦蓄养的乱党势力被萧沉韫连根拔起,银票一事再出错,你提头来见。”
“明日清明,苏南枝必定祭祀亡母,替本王备礼送去。”
“……”
敢情王爷还没放弃苏南枝,那他先前白举荐太傅之女了。
有时连洛城都分不清,王爷对苏南枝到底是想招揽,还是有情意?

未等春盛来叫,苏南枝便揣着心事醒了。
今日要去祭祀亡母,她身着素衣,用一根白色发带,将青丝半散半绾,随后推开了窗,任凉风裹着冷雨打进来。
她想,老天爷既然都让她重生了。
为何不重生到母亲在世之前?
那样,她就可以看到二十多年未见的母亲了啊……
孩提时,娘亲总将她抱在怀中哄睡,给她梳妆,对她无底线的疼爱,但凡兄长对她说话大声了些,都会批评他们。
她八岁时,曾问娘亲为何这般疼她啊?别家都重男轻女,只疼儿子的。
娘亲将她抱起来放在膝上,一边给她戴绒花,一边刮了刮她鼻尖,温柔笑言:“因为咱家三个儿子,就你一个闺女啊,你就是我们心尖尖上的小宝贝呀~”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她还会有两个弟弟,父母健在、家庭美满。
四年前,苏南枝及笄,已有八月身孕的娘亲带着她与幼弟,去老家省亲,回京时遭遇极端天气,船翻了,母亲幼弟溺水而亡,出行前太医便说,母亲怀的是男孩啊,唉……
人生总有憾事。
这遗憾,是扎在苏南枝肉里的针。
不知何时,天光已亮。
父兄与江源已备好所有祭祀用品。
春盛安静地给苏南枝撑伞。
一行人去了城北樱羽山。
山中景色极美,不少世家先祖都埋在此处。
几十里花树随着山脉绵延起伏,其中最多的便是各色樱花树,玫粉、艳红、雪白等色点缀着葱茏青山,还有海棠、梨花、芙蓉、木槿等,正值春盛,雨打下来,花片簌簌而落。
行人或多都身着淡色,垂眸低头。
也有碰上出|殡的。
春盛细心地将地上冥钱踢开,怕自家姑娘踩到了晦气。
走到山顶苏家庄园,挨个祭奠先祖,最后才来到亡母墓前。
一见到石碑上‘爱妻楚氏?’四字,一路沉默不语的苏正,便将伞倾斜过去,为墓碑遮风挡雨,任凉雨淋湿他瘦削的后背。
兄妹三人跪地磕头。
苏家百名仆从陆陆续续跪下。
苏南枝眼眶红的厉害,将冥币一张张放入焚烧的铜盆中,连素日里话痨的二哥都吸了吸泛酸的鼻尖开始摆贡品,向来理智冷静的大哥点香烛的手也在发颤。
母亲是苏家最温暖的阳光。
慈善、贤惠、温柔、治家有方,就连生气也是和风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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