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萧沉韫笑了。
随后手负在腰后,转身离去,下令道:“照看好陛下!不得有闪失!”
萧沉韫出了乾清宫的寝殿时,会路过御书房,他看着御书房里那柄象征九五之尊的龙椅,短暂地凝视了一眼。
这把龙椅,他坐定了。
萧沉韫走在红墙碧瓦的官道上。
南北城忽然说道:“王爷,最近有一蹊跷之事,属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讲。”萧沉韫负手而立,阔步而行。
“属下一直在留意九王的动向,可近日来属下没在京城发现九王一党的踪迹。”南北城若有所思的皱眉,疑虑颇重,“属下怀疑九王另有阴谋诡计,或许是在暗中酝酿什么!不然这也不像他的做事风格啊,他人好像根本就不在京城。”
这一点……
萧沉韫也注意到了。
萧沉韫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萧瑜了。
甚至,他也没查到萧瑜的动向。
萧瑜,在这个节骨眼上,会去哪里?难道又打算耍什么把戏?
萧沉韫剑眉深锁。
周如故从墙沿上飞了下来,一路风尘仆仆,跪在萧沉韫面前抱拳汇报:“王爷,我们查到了九万的踪迹!”
“说!”萧沉韫俊眉锁的更深了。
“九王……还有他的心腹,在北狄皇城。”周如故如实回答。
“什么?!”萧沉韫眯起了眼睛。
这根本不符合萧瑜的做事风格!
他应该出现在京城,就算不在京城,也应该在大庆,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去北狄?
“根据我们安插在北狄的暗线来报,九王确实落脚在了北狄皇城,并且短期内并无要回大庆的打算。”
萧沉韫渐渐握紧了拳头,他脑海里浮出了苏南枝的面容。
萧瑜,究竟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萧瑜想抢你媳妇……」
身后响起蹒跚缓缓的脚步声,那步子似乎想走得快些,所以杵拐杖的动静也大了些。
萧沉韫回头。
原是他的老师,孙太傅。
孙太傅两鬓霜白,气喘吁吁地握拳咳嗽:“咳咳咳……”
“老师?”萧沉韫疾步过去,搀扶着孙太傅。
这次见孙太傅,已经不如上次精神矍铄,面颊之间出现了疲态。
“老师,更深露重,您为何深夜进宫?这么晚了,您老人家就该好好休息。”
孙太傅对萧沉韫的恩情,萧沉韫一直铭记于心,他前去渊城打仗的那几个月,是老师一直在京中为他游说奔波,让更多清流世家和文臣在这场帝位之争中,更倾向于他。
孙太傅杵着古藤拐杖,累的直喘气,慈爱地笑着说道:“听闻……咳咳……听闻你深夜进宫……老臣不放心……”
“有何不放心?”萧沉韫搀扶着步履蹒跚的孙太傅朝前走。
“怕你冲动。”后面的话,孙太傅没说,他怕的是今夜萧沉韫杀了萧睦。
萧沉韫问言,淡淡一笑,耐心回答:“老师多虑了。您教导学生多年,应当深知学生不是鲁莽之人。”
“那就好。”孙太傅放心地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走了两步便累的厉害,实在遭不住,停下了蹒跚的步子,握拳咳嗽,“咳、咳、咳……”
捂嘴的白帕子,染了一抹红血。
这抹红,刺的萧沉韫眸色微暗。
“老师,您的病情加重了。”
“人……咳咳……人老了嘛……就……咳咳……就难逃一死。”
孙太傅咳得厉害,颤巍巍地处着拐杖,实在走不动路了,颇为无奈地停在原地,有些愧疚:“老臣……走不动了,耽误了王爷的时间……”
“学生背你。”萧沉韫半蹲下身。
“使……咳咳……使不得!”孙太傅被感动的脸颊发颤,嘴角嗫嚅,眼眶有了些湿意,“您未来可是九五之尊,君怎可背臣?”
“在您面前,没有君臣之分。本王是学生,您是老师。受了您几十年滔滔教诲,如今背您一段路,又有何妨?”萧沉韫看了一眼南北城。
南北城搀扶着走不动路的孙太傅走上前。
感受到后背的重量增加,萧沉韫背起孙太傅,走进长长的宫道,走向百步之外停着的马车。
孙太傅眼部皱纹慈祥弯起,感慨地比划道:“当年,先帝将您交给老臣教导时……您才七八岁,这么丁点高……有一回,王爷学骑射摔坏了腿,也像今天这样,老臣背着王爷,背了一路回到皇宫的。”
萧沉韫有些想不起来,但隐约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他唇角带笑,点了点头。
“老臣……”孙太傅话音有些颤抖,“怕是不能……不能活到看王爷登基的时候了。”
萧沉韫脚步一顿,俊脸在晦暗不明的官道里有些悲戚。
走了一截,终于走到了马车前。
萧沉韫将孙太傅放下来,刚要搀扶着他坐进马车时——
孙太傅忽然挣开萧沉韫的手,跪地磕头:“老臣……自知时日无多……”
“老师这是做什么?”萧沉韫蹙眉,要去扶他。
孙太傅推开他的手,兀自又磕了一个头:“老臣垂死之际,只有一个事情,想求王爷。”
“老师请讲。”
孙太傅叹了一声,提及此事有些心痛:“王爷知道,老臣此生只有一个儿子,但在三个月前,跟随王爷征战沙场,杀西戎,洒热血,壮烈牺牲。”
萧沉韫知道此事。
孙太傅的独子,不爱从文爱从武,半年前主动请缨征战沙场报销家国。
但可惜……
与西戎的那场大战中,死的人太多了。
很遗憾,孙太傅的独子,便是其中一人。
孙太傅又道:“当时王爷问老臣要不要把他尸体运回京城,老臣说不用。因为大庆男儿参军杀敌的太多太多,并不是每一个战死他乡的人都能马革裹尸、魂归故里,所以老臣说渊城处处可埋忠骨,将他尸体随着其他牺牲的战士一起,埋在了边疆。”
萧沉韫动容。
提及此事,九十岁高龄的孙太傅脸颊颤抖,又磕一头:“老臣及犬子一生都在报效家国,如今老臣将死,只剩下儿媳与孙女孤儿寡母。老臣斗胆!”
孙太傅声音悲戚激动,颤巍巍道:“老臣斗胆,想为膝下孙女谋一份前程。”
为孙女谋一份前程……
隐晦之意,太好猜了。
孙太傅道:“在这世上,老臣唯一信得过的人只有王爷。老臣想将孙女托付给王爷。”
沉默了许久,萧沉韫道:“本王并无打算娶侧妃,就算日后登基,也不会扩充后宫。”
“可是自古以来,哪有帝王不扩充后宫?自古以来,帝王惯用后宫平衡前朝。您就算不娶,那些世家大族、朝堂大臣,也不会同意的。”
“他们是他们,本王是本王。”这一点上,萧沉韫很坚定。
他不会用后宫平衡前朝,帝王治国,靠的是个人能力,而不是娶大臣女儿。
孙太傅狠狠磕了一头,额前血流不止,隐约可见骨头,他奄奄一息道:“求王爷……庇佑孙女。老臣膝下,只有这一个孙女……”
“老师……”萧沉韫面色凝重,俊眉深深皱成川字。
就在孙太傅还要再狠狠磕上一个头时,萧沉韫急忙弯腰扶起他:“老师……你何苦逼本王……”
孙太傅又要再磕一头!
萧沉韫看着他血流不止的苍老面颊,脑海里浮现出从前他无微不至教导他读书的那些年,恩重如山、待他如父、为他筹谋、为他奔波……
萧沉韫沉默着,勉强点了个头。
孙太傅泪流满面,鲜血顺着他额头落下,混淆着老泪,他颤巍巍摇头:“若非犬子战死,家中无人可依,老臣不会如此……”
孙太傅颤抖着苍老声音:“老臣不会如此……不该如此让王爷为难……”
“夜深了。”萧沉韫什么也没说,转移话题,将他扶上马车,“本王送老师回太傅府。”
孙太傅驾鹤归西。
当萧沉韫听到孙太傅病逝的消息时,他浑身震了一下,随后放下批阅折子的毛笔,火速带着大臣前去吊唁。
孙太傅一生节俭,儿子战死,妻子早已在十年前病逝。
如今为孙太傅操持葬礼的人,只有孙女孙思淼一人。
灵堂里,白皤飘飞,陈放在两侧的花圈,写着大大的“奠”字。
哀乐断人肠。
孙思淼披麻戴孝,跪在棺材前,捻开一张张冥钱,烧入铜盆中。
她小声地啜泣着,生怕让人看了笑话,背对着众人,抬袖擦了擦脸上的泪。
“摄政王到——”
门外有小厮声音洪亮地通报。
“周如故将军、南北城将军到——”
孙思淼抬眸,从地上站起身,许是跪的太久,起身时都有些趔趄,好在丫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萧沉韫今日穿着纯墨黑色的长袍,墨玉束冠,昂藏七尺、器宇轩昂,气质内敛而至尊,每走一步而来,身侧就有不少大臣跪下行礼。
“臣女……”孙思淼泪眼婆娑,跪下磕头,“臣女叩见摄政王,王爷万福。”
“免礼。”萧沉韫接过管家递来的香烛,走到灵堂前,插进香坛中,微微鞠躬。
萧沉韫亲自烧了三炷香、一些冥钱。
待到祭奠结束,孙思淼走来递给萧沉韫一方擦手的干净手帕。
萧沉韫婉拒,从袖中抽出丝绢擦手。
“王爷,思淼有几句话想同您说,请您移步内堂。”
萧沉韫俊眉微蹙,跟随她去了内堂。
内堂,屏退了下人。
孙思淼跪伏在萧沉韫脚下,泪水盈满眼眶,还未开口,便以泪流满面,那娇细的女声里裹着无数酸楚和委屈:“祖父说,从此以后,思淼就该以王爷为天。请王爷庇佑……”
萧沉韫掐了掐眉心,外头哀乐震天,吵得他脑袋疼。
“咳、咳。”萧沉韫犯了咳疾。
孙思淼连忙倒好热茶,递给萧沉韫,关怀道:“王爷患有咳疾,身边理应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照顾您的身体。您是万金之躯,是否康健,关乎国运。”
萧沉韫嗓子难受的厉害,犹豫了下,没有受她的热茶,自己倒了杯热茶灌下,热水烫过嗓子,终于好了些。
“你先起来吧。”萧沉韫还没想好如何安顿孙思淼,娶她是不可能的,只能另想他策。
老师的丧事为重,萧沉韫今日推掉所有事情,亲自为孙太傅操办丧事。
等到丧事结束,萧沉韫才回到王府。
他这段时间,给苏南枝写了很多信,至于写了多少封,连萧沉韫自己也记不清了。
久而久之,没有回信,他也就写的少了。
不是他不想写,而是他担心,他会惹苏南枝厌烦。
萧沉韫将揉皱了信纸,砸在了地上。
满地都是他写了一些字之后,揉皱扔掉的纸团。
孙思淼熬好了梨膏端到书房时,正好看见一个纸团滚了出来。
孙思淼拆开纸团,便看见上面写着:爱妻南枝,见字如面。
工整遒劲的八个字……
可想而知,他有多么想那位南枝姑娘。
孙思淼叩响房门:“王爷,思淼今日听见您犯了咳疾,给您熬了点老梨膏,功效很好,从前祖父咳嗽时,臣女每回都给他熬老梨膏,对咳疾很管用。若您不嫌弃,也可尝一尝。”
“有劳,多谢,不必了。”
萧沉韫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握拳轻咳:“咳、咳、咳咳……”
咳得难受极了,心肺也跟着火烧火燎似的。
“王爷……”孙思淼垂眸,“难道是嫌弃思淼?”
萧沉韫抬眼,看向门口处那抹鹅黄色裙裳,扫了眼南北城。
南北城去将老梨膏端了进来。
“本王还有要事处理。”萧沉韫算是婉拒,不再与孙思淼过多聊天了。
孙思淼轻声叹息,转身离去。
萧沉韫吃了一口老梨膏,润了润火辣辣疼的喉咙,随后道:“本王要去北狄皇城一段时间,京城之事,先交由你们处理,若有紧急之事,再千里加急找本王。”
第二日,萧沉韫刚要出门时,便撞上了孙思淼。
孙思淼的丫鬟背着包袱,而孙思淼一袭裙裳披着大氅,款款走来,朝萧沉韫盈盈一拜:“王爷,思淼是来告别的。”
“嗯?”
孙思淼看上去精神很不好,胭脂也掩盖不了的憔悴,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艰难道:
“自从父亲战死渊城,思淼还未曾前去父亲坟前磕过一个头。臣女要去渊城,找到父亲的墓碑,磕头尽孝。此去山水迢迢,特来拜别王爷。”
萧沉韫紧皱眉头,坐进马车,想起老师临终前的嘱托,便道:“随本王一起吧,本王正好要去北狄。”
“王爷要去北狄?”孙思淼眼中有些欣喜,感谢道,“山高水远,思淼从未出过远门,还很担心一路上会遇到危险,也担心去了渊城之后不安全,找不到父亲的下葬之地。若有王爷同行,思淼就安心了很多。”
“对了,王爷此去北狄,是有事要办吗?”孙思淼有些好奇。
“去找本王的王妃。”萧沉韫正襟危坐,在马车中气质凛然。
他此去,只带了元襄知。
他坐不住了。
所以去北狄,是临时决定,也是微服私访,并未对外公开。
孙思淼点头,了然道:“原来王爷是要去找王妃啊……”
“嗯。”
“王爷对王妃,真好。”
八日后,萧沉韫还在路上。
而苏南枝正在为春盛操办婚礼。
两日后便是春盛大婚。
苏南枝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大家聚在一起,都在为春盛操心,就像嫁亲妹妹一样。
苏南辕和冯清琅一左一右踩着高凳,在裴家村为牌匾挂红绸缎。
“枝枝,你看看,挂的位置端不端正。”
“再往左边一点,我觉得有点偏。”苏南枝比划着。
“诶裴兄,到时有多少客人,这菜是否少了些?”温言斐拿着酒楼菜谱说道。
第六百三十七章 皇家狩猎,押她
“够了。多谢温兄操心。已经很麻烦你们了。”裴墨之有些不好意思。
本来这些都该是裴家操心的事,但裴墨之家庭条件有限,尽管他已经掏光家底想要给春盛最好的,可还是不够。
裴父裴母为人老实淳朴,很是过意不去,这些本都该是裴家操劳的……
裴父裴母热情地端着自家做的肉饼,走来劝道:“小伙子你歇一歇,辛苦你了。”
苏南辕走下凳子,搀扶冯清琅下凳子,笑着擦了擦额前热汗说道:“没关系,不累。
在众人的帮助下,很快成婚宴便已经初见雏形。
苏南枝揉了揉春盛的脑袋,笑着问道:“小春盛,对我们给你布置的成婚宴还满意吗?”
“多谢姑娘。”春盛鼻尖红红的,很是感动。
出门在外,人多眼杂,所以春盛喊得是姑娘,而不是王妃公主。
“傻丫头,说什么谢谢。”苏南枝见收拾的差不多了,便带着春盛他们离开了裴家。
苏南枝又去街上给春盛打了几套首饰。
冯清琅和苏南辕他们回了子桑怀玉的宅邸。
苏南枝则回了皇宫。
坐在马车上,苏南枝摩挲着今日为春盛新打的那几个头面,笑着问素图雅:“女孩子都喜欢这些首饰簪子,你说春盛也会喜欢的吧?”
“春盛姑娘一定会喜欢的。”素图雅温和一笑,“微臣还是头一次看见这般对丫鬟好的主子。”
“春盛不是丫鬟。”苏南枝笑着回忆道,“春盛小时候命苦。我第一次在教坊司见到她的时候,她才只有十六岁,刚及笄,便被她黑心肝的舅父舅母卖进了教坊司做歌姬。”
“这丫头,没见过我几面,便帮我定罪。后来我带她出了教坊司,便一直跟在我身边做事,上进乐观、忠心耿耿,最开始她把我当做主子,但我从未把她当做丫鬟。现在她把我看做姐姐,我也把她看做妹妹。”
这一路走来,苏南枝希望春盛能够幸福。
她忽然想起了鸢雅和萧仁明,不知道这二人又在何处浪迹天涯,不知道后日春盛成婚,他们是否能来?
苏南枝回宫之后,用上次鸢雅留下的地址,给鸢雅寄去一封信。
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素图雅正在院中清点苏南枝明日狩猎要用的器具。
每年腊月二十四,北狄皇宫都要举办一年一次的狩猎比赛。
十位皇子公主都要参加。
北狄女子男子皆擅骑射,而苏南枝从小在大庆长大,今年才回北狄,众人笃定苏南枝明日狩猎比赛,必定会名次垫底。
比赛时间为两天一夜,夜宿皇城郊外的月森林。
猎得鹿、狼、野猪大型动物,记三分,若是猎得老鹰之类的难猎之物,记两分,野兔、野鸡诸如此类,便是记一分。
到最后,分数最多者胜出。
北狄百姓更为崇拜能文能武的将领。
每一年,但凡能在狩猎比赛中大显身手的,既能收揽不少民心,还能得到陛下重赏,引来文武百官的刮目相看。
能在争储中,获得不少优势。
素图雅见识过苏南枝的武功,不算差,但要说能在这一批公主皇子中脱颖而出,还是有些难。
“殿下,明日比赛开始后,您要小心些。微臣担心有人使绊子。”
苏南枝坐在宝座上,正用小刀将箭矢削的更锋利一些,不甚在意地点头道:“我知道。”
见苏南枝还在削箭矢,似乎并不伤心的模样,素图雅蹙眉道:
“此次狩猎非比寻常,若能得第一,争储可能性则大大增加。全国上下都会观望这一场狩猎比赛的讯息。民间已有不少人开设赌场,押谁第一,押谁与谁能胜出。”
闻言,苏南枝挑眉,展开臂膀拉弓搭箭,试了试力度,微眯美眸瞄准前方:“押我的多吗?”
“……”素图雅不语。
苏南枝从素图雅的沉默中,感受到了答案,好奇道:“难道一个压我的人都没有?这也太瞧不起人了!”
“有。有一位富商,名叫司南至,用全部家财押了您,足足押了十万两黄金。直接把您押成了此次赌注中,所押金额最多的公主。”素图雅总结了下,“当然,也只有这位司南至,押了您。”
这名字好生耳熟。
苏南枝脑海里浮现出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
司南至——银狼面具男人。
戴着铂金面具救她好几次的人。
有机会的话,苏南枝真想扒下那面具,看看面具背后究竟是谁!
“散尽家财押我十万两黄金,不怕输吗?”苏南枝自嘲地勾起唇角,“咻”一声,利箭离弦,带着势不可挡之礼狠狠贯穿正前方的靶心!
苏南枝,已经不是当年的苏南枝了。
当年她不会骑射,是萧沉韫一点一滴地教了她大半年。
如今她会武功都已经三年多了。
大庆女子,不擅骑射,可苏南枝,未必不会。
素图雅被这正中靶心的一箭,惊的微微一呆:“殿下……你真是深藏不露啊!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素图雅决定,今晚偷偷出宫,去赌坊押苏南枝赢。
“不会的,还有很多,都需要学。”苏南枝活动了下筋骨。
以防明日出意外,今日苏南枝找子桑叔讨了不少便携的药,有防蚊虫蛇鼠的、也有解毒的、也有下毒的、还有迷药、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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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极好,晴光潋滟。
阳光从万里之外的云端漫射下来,将整个大地都笼罩在一片柔和的淡金色中。
皇城郊外,贵族御用的狩猎之地——月森林。
此时重兵把守,闲杂人等不可随意进入。
临时搭建了数百个帐篷和方桌,围成王座一圈圈地摆开。
正中央,是女王陛下的王座。
最里面第一圈则是十个公主皇子的座位。
以次是大臣、文武百官等等。
今日狄琼穿着熠熠生辉的金色铠甲,腰悬宝剑,坐在红鬃烈马上,眼眸迸射威严锋利的目光,扫视过四周:
“今日狩猎,讲究公平公正,狩猎分数最多者第一。”
“忌恶意中伤,忌徇私舞弊。”
众皇子公主身穿甲胄,全部跪在地上,统一齐声道:“儿臣谨遵母后之令!”
狄琼目光缓缓移过,放在苏南枝身上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慈祥。
她缓缓下令:“狩猎,开始!”
十位皇子公主,还有些年轻点的将军、贵族世子、郡主,骑着骏马分散开来,进入了月森林。
月森林占地一百公里,地貌复杂,兽类众多。
为了安全,每次狩猎大赛,都是半公里设立一个岗哨,有士兵值守,以便不慎受伤的公主皇子求救。
但出了一百公里之外的月森林,便是有些凶险的峡谷,极少有人进去。
第六百三十八章 刺杀
苏南枝银鞍白马,身穿浅紫劲服,披了件绣着云海凤凰的白色大氅,素图雅和星悦星辞紧跟其后。
丛中似有什么东西一窜而过,野草不停簌簌作响。
苏南枝美眸微眯,搭弓上箭——
“咻!”
“噗嗤!”
一只尾巴彩色的野鸡倒地。
每个参赛选手,都会配三名护卫,还有两个朝廷派来随行的记分士兵。
记分士兵,捡起野鸡,扔入猎物箩筐中,笑道:“公主殿下好身手,记一分!”
苏南枝想起从前萧沉韫射箭的模样,认真思索从前看别人如何寻找猎物、瞄准猎物、捕捉猎物,她看向不远处的一大坨野猪粪便,挑眉道:“往里走一些。”
“越走进月森林,野兽虽然越多,但可能也会更危险。”从前随其他人参加过狩猎的星悦,出言提醒道。
“月森林内有士兵值守,就算往里走危险,但只要不出月森林,就不会有太大的意外。”素图雅道。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苏南枝已经骑马到了最前面,勒紧缰绳停了下来,正屏气凝神地注视正前方,大片草丛里的一撮鬃毛。
那鬃毛摇摇晃晃的,草丛也窸窸窣窣起来。
苏南枝从箭筒里抓了三根利箭搭在弦上,瞄准——
“咻咻咻!”连射三箭!
“噗嗤”几声。
前面有重物倒地的声音。
这么容易,就射中了?
苏南枝有些诧异,夹紧马背俯冲上前,命护卫砍掉周边杂草,露出倒在草丛里的一头肥硕野猪!
而野猪身上,刚好插着苏南枝方才射的那三箭。
“公主殿下神乎其神!简直太强了!此次第一,非公主殿下莫属!”
记分士兵正要扛起野猪时,苏南枝翻身下马,走上前去,半蹲下来观察野猪的伤口。
只一眼,她便明白了些许玄机。
这支野猪,或许不是她射死的。
在她赶到此之前,野猪就躺在这草丛里了。
所以苏南枝连射三箭,野猪连躲都没躲、逃都没逃!是因为,没力气逃,早就被人下毒扔在了此处,只为了等苏南枝来,刚好发现、刚好射中,也让大家都以为是她射中。
素图雅心中感慨,还好昨晚连夜去赌场压了自家殿下的赌注!
素图雅说道:“殿下英明神武,必能赢得此次比赛!”
这只野猪苏南枝受之有愧,她心中不说,但隐约感觉到,附近有人在帮她。
紧跟着进入月森林,四周野兽踪迹渐多,苏南枝翻身下马,观察四周兽类的粪便。
“附近有一头狼,殿下。”
素图雅攥紧手中刀剑,静盯着百步之外一头正在咬食野兔的幽狼。
苏南枝挽弓搭箭,瞄准正前方的幽狼。
“咻”地一声!
射出一箭!
就在此时!斜对面再次射出一箭,直接截断了苏南枝的利箭!
苏南枝见状,再次拉弓,又是一箭!
此时,两箭齐发!
同时射中那匹狼!
“嗷呜”一声,狼应声倒地!
苏南枝与素图雅连忙跑了过去!
“站住!”身后传来凶恶的警告,狄衍手中拿着弓箭,指了指那头狼,哂笑一声:“这头狼,我的!和你,没关系!”
苏南枝低头一看,果真,狼的腹部插了两根利箭!
应当是苏南枝和狄衍同时射中!
记分士兵看了眼二人箩筐内的猎物,数目一样,可谁若多了这头野狼,那便会打破平衡,多胜出两分。
苏南枝冷笑一声:“这头狼就算让给你,我也能胜。”
“你!”
狄衍感觉自己收到了鄙夷和蔑视,忽然觉得争这头狼也没什么意思了,阴阳怪气道:“狄窈啊,此处没别人,你还是先活过明天,再想第一的事情吧!”
狄衍让人抗走了野狼,就离开了。
对于狄衍的话,苏南枝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狄衍此人,一向嘴贱,嚣张跋扈。
如今靠山都倒了,狄衍还是如从前那边,丝毫不收敛半分。
自从呼延连成父子去世,从前支持狄衍的那些大臣,都变成了观望状态,无家族靠山撑腰,很难走的长远,从前他们支持狄衍,更多是因为对方背靠呼延家族,成算更大罢了。
天色渐晚,夜色不好行动。
素图雅提前看好了一处平地,准备搭建帐篷,今夜在此休息。
“殿下,今晚便不狩猎了,夜太黑,又是山里,看不清楚。明日还有一天的时间呢。”
“好。”苏南枝点头,席地而坐,叩开水壶盖子,灌了几口凉水。
环顾四周,虫吟鸟叫、小溪流水,倒是一处安寨扎营的地方。
素图雅扎好帐篷,星辞从溪水里抓了条鱼,星悦正在生火。
苏南枝躺在柔软草地上,用厚毛毯盖着,看着漫天繁星,忽然耳尖微动——
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
那是——
衣服急速擦过丛林的声音!
“簌簌、簌簌簌……”
苏南枝瞬间抓起长剑,喊道:“素图雅!星辞星悦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