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在。”素图雅酒直接被吓醒了,跪在地上。
“让呼延梓山严查今日所有靠近过酒楼的人,翻遍希莲城,我也要他找出今夜刺杀本宫的人!”
希莲城一处荒郊野外。
那个戴着银狼铂金面具的男人,手攥一柄利剑,正追杀一个身被弓箭的刺客。
刺客弓箭厉害,武功却远不如他,被追的东逃西窜,十分狼狈:“你为了救狄窈,中了我的毒箭,你半条胳膊都要废了!你有空杀我,还不如去解毒!”
“不杀你,难泄愤。”面具男接箭的左手,已经变成紫黑色。
他一剑刺去,狠狠贯穿刺客后背!
刺客躲避不及,睚眦欲裂倒地身亡。
杀死他之后,面具男才松了口气,脊背抵靠着树木,缓缓滑坐在地。
左手,好疼。
宛若百虫撕咬,疼的他在月色下,狼狈地蜷缩起身子。
这毒,确实霸道。
若是她中了这毒,只怕又要受苦。
好痛……
同时月色下,一行黑衣人匆匆赶来,急忙扶住了面具男。
洛城摘下蒙面布,火急火燎地背起面具男:“太子殿下!您又何必!又何苦啊!!”
身中奇毒,也要强忍疼痛,除掉暗杀摄政王妃的刺客。
洛城赶忙背起萧瑜去找附近的医馆。
*****
第二日,呼延梓山在野外找到了昨日刺杀苏南枝的凶手。
凶手箭筒内的毒箭,与昨日暗杀苏南枝的毒箭,一模一样。
但,凶手已经后背中刀身亡。
苏南枝从袖中抽出丝绢,包裹着一根树枝,沾了沾树根旁的青黑色鲜血,仔细看了下,确认道:
“这是……那个面具男人的鲜血。”
“他杀了刺客。”
这半凝固的鲜血,与昨夜面具男受伤左手滴下的血迹一模一样。
温言斐剑眉微颦,提议道:“如今姐姐刚除了呼延连成父子,难保有余孽暗杀姐姐,希莲城离皇城太远,也很容易受到其他人的刺杀。若姐姐处理完了金矿之事,不如早日回到皇城。”
“我知道了。”
苏南枝叹了一声:“素图雅,你去收拾行李,后日回皇城。你让呼延梓山监守好金矿,若有异动,随时来报。”
苏南枝已经完成了狄琼交代的督导采矿任务,是时候该回皇城,会一会那些暗地里派人刺杀她的政敌。
这一次回皇城,温言斐、苏南辕、冯清琅、邹沐暖他们都跟着苏南枝了。
他们决意留下来,陪着苏南枝做完她想做的事情。
可苏南枝有自己的考量。
苏南枝坐在回皇城的宽敞马车里,卷起珠帘,看着窗外冬雪消融,枯木逐渐发芽。
二哥与冯清琅在北狄并无势力,若他们留在此处,苏南枝担心他们会受到政敌加害。与其这样,不如让二哥他们离开。
至于温言斐,她倒是想留下他。
温言斐如今仍然是黄泉阁阁主,很多事情离了他,苏南枝无法接手,何况在北狄,她能信任的人也不多。
温言斐似乎看出了苏南枝的思索,忽然握着一杯茶盏,笑着道:“姐姐,你可别想赶我走,谁敢我走,我也不会走的。在姐姐未完成心中所想之前,言斐不会离开。”
“倘若前途渺茫,危险异常呢?”苏南枝心中感动,眼底漾开一抹笑。
第六百三十一章 并肩作战
“无论前路多么艰难,我们也一起并肩作战。”温言斐笑容温雅,一如当年如见。
苏南枝心想,她此生何德何能,能遇见这么好的他们。
两日后,马车抵达皇城。
苏南枝第一时间并未回宫,而是去了子桑怀玉的府邸。
还没叩门,苏南枝便听到院子里孩子咯咯咯的笑声。
子桑怀玉正手拿皮影,逗小君曜玩:“我们小君曜真是聪明伶俐。”
“师父,你已经整整半个月没授课了!不是说好一日授一课吗?”洛云崖嘴里叼着一根金银花咀嚼,“师父你这样真的吗?天天抱着小外孙,不务正业,荒废授课!”
“让你上次研制好的毒药,研制了?”
子桑怀玉瞥他一眼,表情仿佛在说:没事别打扰我带孩子。
洛云崖灰溜溜地去了药房:“不会配,您不指导,我根本研制不出来!”
“那就去钻研!”子桑怀玉严肃地睨他一眼,转脸面对小君曜是,立刻笑容满脸。
这变脸速度……
洛云崖哎了一声,王妃赶紧回来把小君曜带走吧!
就在此时他听见了敲门声。
“叩叩——”
“子桑叔,是我。”
“太好了!王妃回来了!”洛云崖上蹿下跳,翻出药柜,火速跑去打开院门。
苏南枝万万没想到,自己回到皇城,洛云崖会是最高兴的人。
“洛神医,小君曜给你添麻烦了。”苏南枝让素图雅将买好的希莲城特产提了进来。
洛云崖摆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小世子可爱的紧,一看见他,我就想起了萧沉韫那家伙!”
“阿窈回来了?”子桑怀玉抱着小君曜走来。
素图雅见到子桑怀玉时,微微一怔,险些喊国师大人。
苏南枝嗯了声,抱过小君曜:“小君曜,有没有想娘亲啊……”
小君曜才几个月大,扑闪着大眼睛,眨啊眨,一动不动地看着苏南枝。
有一个多月没见到苏南枝,小君曜都快要把娘亲忘记了,他眼睛里蓄满泪珠,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娘亲在呢,小君曜不哭。”苏南枝哄拍着小君曜后背。
春盛和裴墨之也从厨房走了出来。
春盛手中端着一碗鸡汤,看着抱着萧君曜的苏南枝,就连汤碗烫了手也不自知:“王、王妃回来了?”
“交给我。”裴墨之细心地端走那碗滚烫的鸡汤。
春盛养好伤后便出宫来了这里,一边照顾萧君曜,一边为子桑怀玉煮饭。
“春盛,你伤好完了吗?”苏南枝问。
“已经全部好完了。”春盛在围裙上抹了抹手,眼里有着重逢后的喜悦和感动,“先些日子,我听闻王妃在希莲城那边遭遇火灾……真是太令人担心了……”
苏南枝看向春盛,也看了眼春盛身边的裴墨之。
她前路迢迢,仍然不安定,但她觉得,春盛是时候该安定下来了。
苏南枝笑着调侃道:“那是谣传,假的。我这不是好着了吗?哟,春盛,已经会洗手作羹汤了?”
春盛被调侃的面颊绯红,害羞地看了一眼裴墨之,又迅速低下头。
裴墨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连忙道:“公主殿下和苏二公子、冯姑娘、温公子都回来了,这菜定然不够,我再去炒两个荤菜,待会儿让酒楼送几个菜。”
说完他转身又进了厨房去忙活。
“想不到这书生,还挺会做饭。”苏南辕笑道。
“会做饭有什么了不起?连战戟都扛不动的小白脸罢了!”在烧火的余晔,将一块柴禾用力扔进灶洞。
“今日我这小别院真是热闹。”
子桑怀玉许久没像今日这么高兴了,他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递给洛云崖,“云崖,你去把隔壁的院子买下来打通,扩成一处宅邸。日后人多,方便居住。”
“好嘞。”洛云崖立刻去办。
满院的人很热闹。
到晚膳时间,大家好久没这么聚一聚,吃的也很开心。
吃到一半时,春盛夹了一筷子红烧狮子头,慢嚼细咽,踌躇了下,有些紧张地将长发勾到耳后,看向裴墨之。
一瞬间,两个人脸颊双双变红。
有猫腻。
众人感受到了这微妙的气氛。
苏南枝忍不住勾起唇角,憋不住笑,看向冯清琅聊天道:“阿琅,你说这裴公子的厨艺还真是不错,日后他家小娘子真是有福了。”
春盛被调侃的面颊发热。
裴墨之也攥紧了筷子,脸皮薄的不行。
冯清琅余光扫量了下二人,接着苏南枝的话往下说道:“咱们春盛贤惠温婉,织的一手好衣裳,日后她夫君也是福气满满啊。”
“王妃!冯姑娘!你们就别取笑我啦。”春盛脸红极了,有些磕磕巴巴,羞赧道,“我、我想和大家说一件、一件喜事。”
余晔险些没端稳饭碗,只觉得饭菜难以下咽,喉咙处哽了石头。
“小春盛快说!”苏南枝放下筷子,洗耳恭听,神秘兮兮地笑着道,“我已经准备好份子钱,准备送礼了哦。”
春盛脸红的没法见人。
裴墨之握住春盛的手背,目光真挚,也有些紧张,但还算沉稳地说道:“王妃,我想求娶春盛。十五天后的腊月二十六,是个吉日,我想娶春盛。届时,请大家来喝一杯喜酒。”
余晔无声无息攥断了手中筷子,只觉喉间一股腥甜呛人极了。
苏南辕高兴地鼓掌点头:
“好呀!!届时我们一定去参礼!接你们的喜气!不过裴公子,咱们可得说好啊,这春盛是我们苏家人,你可不能欺负她,日后成婚,要对她百般呵护,你若敢欺负她,我们苏家可第一个不答应!”
“谢谢二公子!”春盛心中感动。
“就像二哥说的,裴墨之,你得对我们春盛好才行。”苏南枝眉眼上扬,唇角带笑,却语重心长,交代道,“春盛是个十足好的姑娘,你娶了她,便是娶了泼天的福气。”
裴墨之握着春盛的手,干净秀气的脸上全是真诚,认认真真承诺:
“我知道诸位都是为了春盛好。裴某比任何人都希望春盛这辈子平安幸福、快乐无忧,而裴某希望,能给春盛幸福快乐的人是我。”
“春盛和我说了她以前的经历,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乐观、积极、坚毅、心地善良。”
“我心疼她的过去,定会照顾好她的未来。她的过去裴某不曾参与,她的未来裴某一定奉陪到底。”
说这些话时,裴墨之双眼湿润,深深凝望春盛,紧紧牵着她的手。
冯清琅被裴墨之这一番肺腑之言感动的眼圈微热,她眼底有着艳羡,也有着祝福。
苏南枝满意放心地点了点头,她为春盛高兴,她终于找到了满眼是她的如意郎君。
“墨之。谢谢你。”
春盛转身,紧紧抱住裴墨之。
二人紧紧相拥。
席间,余晔悄然离去,仓皇而逃,像打了败仗丢盔弃甲的逃兵。
苏南枝发现了余晔离去的背影,想起从前大家也曾一起并肩作战过,他也是萧沉韫最忠诚的心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悄然跟了上去。
余晔出了院子,在拐角处的古树下,一拳狠狠砸在墙上,手背顷刻血流不止。
“余将军。”苏南枝出言。
余晔浑身都在颤抖。
“余晔。”苏南枝叹了一声,看向天边的明月,缓缓道,“放下吧。”
余晔没说话,四周只有簌簌的风吹落叶声。
良久后,余晔忽然咬牙,尾音在颤栗,他问:
“倘若放不下呢?”
苏南枝是一个很现实清醒的人:“倘若放不下,备受折磨的人只能是你。”
“当年,春盛是如此地喜欢你。”苏南枝道,“可你父母又是如何对她的?春盛自知两家门第相差过大,她是戏楼卖唱出身,你是大学士之子,她为了能和你在一起,百般隐忍退让,换来的只是你父母百般得寸进尺的羞辱。”
“你让你父母上门提亲,可你父母上门来时,却以收春盛为义女为名,羞辱她。春盛念在他们是你父母的名义上,忍了。”
“可你呢?你又何曾为你们这段感情,奋不顾身地争取过一次?你只说你父母身体不好,不能轻易忤逆他们,可春盛是女子,要嫁人成家,她总不能一直蹉跎岁月,等你那一封遥遥无期的婚书吧?”
“没有任何人,会一直原地不动地等待另外一个人。”
余晔被苏南枝这一声声质问,问的心态崩溃,颤抖如筛子。
“木已成舟,覆水难收。余晔将军,调整好心绪,静待其他佳人吧。我们春盛就快出嫁了,我替春盛,祝愿你早日觅得良缘。”苏南枝心中默叹一声。
余晔不甘心,狼狈又绝望,他手背血淋淋的,带着颤音问道:“为什么春盛不和我说这些?倘若她说不想等了,我一定会排除万难,再怎么样我都会娶她!”
“一定要她说不想等了,你才会排除万难娶她吗?她不说,是怕你为难。真正的离开,从来不是大张旗鼓,而是悄无声息。彻底失望就会悄无声息。”
失望到底,就会悄无声息。
“这些年里,倘若有一次,你主动争取娶她,说你要娶她,她也不会嫁给其他人。”
苏南枝言尽于此,至于能不能走出来是余晔的事。
苏南枝打算离开时。
余晔忽然问道:“倘若我现在去告诉春盛,我要娶她,她还会不会答应我?”
“你可以去问。但,我不会让你破坏她的成婚宴。”
苏南枝撂下这话,便转身离开了。
待酒宴散去,苏南枝回了皇宫。
皇宫,王殿。
苏南枝赶到晗珠宫,阿诺便来了。
“公主殿下,女王陛下请您去一趟王殿。”
“好,我知道了。”
片刻后,苏南枝梳洗一番,穿了一身层层叠叠的浅粉纱裙,绾着女儿家的飞云髻,掩去舟车劳顿的疲惫,进了王殿。
王殿寝殿内。
袅袅安神香弥散在空气中。
狄琼坐在玉桌前,指尖拈了一颗葡萄放入嘴中,看见宫殿拐角处先摇曳进视线的一抹浅粉,她眼前微亮,坐正了身子。
“阿窈,过来。”她亲切和蔼地唤。
这是苏南枝从未见过的狄琼,目光慈爱,面带担忧,还有对女儿关切的疼爱。
苏南枝晃了下神,缓步走上前。
“坐,坐到母后身边吃葡萄。”狄琼语气有些急切。
待苏南枝走过去,坐在了她身侧,狄琼仔仔细细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确认对方安全无虞后,狄琼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自从先太后去世,她在意的人一个个死去,作为帝王的狄琼,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担心过别人。
“平安无事,回到家就好。”
狄琼为苏南枝剥了一颗青提,说道:“这青提是藩国贡品,清脆汁甜,很是可口。你去了一趟沧凉山,瘦了许多。”
“谢谢陛下。”苏南枝接过青提。
“如果哪天,你能唤朕一声母后就好了。”狄琼下意识说道。
苏南枝吃青提的手一顿。
下刻,狄琼又说道:“督导金矿此事,你做的很漂亮,朝中大臣对你赞赏有加。朕早就换呼延族长了,你除掉呼延连成,又扶持了呼延梓山,既没有让希莲城陷入动乱,又锄奸铲恶,还追回了被私吞的金矿石。”
“不愧是朕的女儿。”
“陛下谬赞了。”苏南枝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这话……
听的狄琼有些扎耳。
这话是如此的客套又挑不出错,正因为客套才显得疏远。
若是旁人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狄琼会觉得对方不卑不亢、沉稳谦卑,可对方是自己亲身女儿,太过客套,反而让她心里有些失落。
狄琼想和女儿亲近一些,道:“你与朕之间,不必如此生份。”
苏南枝为狄琼剥了几颗葡萄,没说话。
若让苏南枝改口喊母后,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毕竟有楚莹那么好的娘亲在前,再喊生母为母后,都需要时间。
狄琼见她为难,知道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只是叹了口气,并未深究。
狄琼深夜未睡都要召见她,只是想确认苏南枝是否安好。
如今见到人安好,狄琼便也放心了,笑道:“回去歇着吧,奔波了一路。素图雅,你要照顾好阿窈。”
素图雅行礼:“喏。请陛下放心。”
“陛下也早日休息。”苏南枝离开时,关怀道。
因为从她进入大殿开始,便发现狄琼脸色有些许不佳,似乎疾病缠身,但她并未表露出异样,又或许处理朝政太累了吧。
苏南枝想起上次阿诺说过,若可以,想请子桑怀玉为狄琼诊治。
难道狄琼……生病了吗?
什么样的病,连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要请子桑怀玉为狄琼诊治?
苏南枝怀揣着疑虑到了晗珠宫,洗漱一番后沉沉睡去。
下完早朝。
不少人前来恭贺苏南枝。
太史大人上前两步,率先作揖道:“殿下厉害,此去希莲城,所作所为,堪称百官表率!”
太宗大人亦是上前一步:“阿窈殿下,颇有女王的风范!”
“太史大人太宗大人缪赞了。”
苏南枝和好几个围过来的官员打了打太极,又与其他官员多说了两句,才得以脱身。
刚走到官道,苏南枝便松了口气,朝前一走时,目光却冷沉了下来。
只因迎面走来之人,是狄衍。
狄衍比以往任何一次见到苏南枝,都要敌视她。
苏南枝平静地忽视了他,就在两行人擦肩而过时——
狄衍停下脚步,错身挡住苏南枝的去路。
身穿小龙女官袍的苏南枝,秀眉微蹙,不悦地看向对方:“大皇子,奉劝你,凡事三思而后行。”
“狄、窈。”狄衍压低声音,凑到苏南枝耳边,咬牙切齿道,“我要你生不如死!你杀了我父亲和弟弟!”
苏南枝听后,面色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
面对挑衅最好的回击方式,就是不屑!
苏南枝掸了掸官袍上的纤尘,淡淡道:“大皇子,奉劝你三思而后行。我不过是秉公办事罢了,若他们不私吞金矿石、不贪污,也不会落到这个田地。”
“斩他们头的人,不是我,是北狄律法。”
说完,苏南枝带着素图雅等人缓步离去。
而狄衍看着苏南枝的背影,攥紧了拳头,双眸一点点赤红。
恨狄窈不费吹灰之力,便除掉了他最大的靠山!
恨狄窈杀了他父兄,也恨狄窈扶持了她父亲最大的仇人,呼延梓山当上了呼延族长,这无疑是给狄衍树立了一个劲敌。
素图雅略有些担忧,一边随着苏南枝回宫,一边问道:“殿下,不担心大皇子记恨吗?”
“不担心。”
苏南枝的答案,出乎素图雅意料。
素图雅有些好奇:“为何?”
“难道担心,狄衍就不记恨我了吗?”苏南枝穿着一袭深紫龙女图腾的官袍,坐在晗珠宫的正殿宝座上,俨然像一位气场强大的未来女帝,
“我从不忧心忡忡于谁会记恨我、谁不会记恨我,也不会忧心于谁想杀我、谁不想杀我。因为我做的事,捍卫了律法,是百姓所想、民心所指,坦坦荡荡、光明磊落,我便不会畏惧。”
“另外,我也无法阻挡他人恨不恨我、想不想杀我,我无法干预他人想法,与其杞人忧天、活在担忧中,不如强大自我。”
素图雅被苏南枝这一番话震撼到了,目光中流露赞赏,点头道:“微臣受教了。”
苏南枝带着素图雅回了晗珠宫之后,让星辞准备了温水。
苏南枝泡了一个舒适的澡后,沉沉睡去。
北狄皇城一处府邸。
这曾是北狄首富蓝氏原来的一处豪宅,一直空闲着,听说后来被某个大庆来的富商重金买下。
暗到不见一丝光的书房内,伟岸颀长的男子抵靠着墙壁坐在地上,怀中抱着一大坛酒。
门外,跪着一排排曾经誓死追随他的心腹忠臣。
周御史穿着乔装后的便衣,脸色紧绷,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跪在坚硬硌脚的硬石头上,哪怕跪破了膝盖,跪的双腿淤青发紫,也不曾挪动半步,他重重磕了一个头,声音沙哑如磨砂,不知劝了多久,劝了多少次,他苦口劝道:
“请太子殿下,回、京、城、主、持、大、局!”
“请殿下回京城主持大局!”接着,便有其他人附和。
洛城跪在最前列,磕了一个头:“属下自十五岁起便跟着您出生入死,看着您一点点培植势力、丰满羽翼,外人只知道殿下您越发强大,却只有属下知晓这一路走来,殿下有多么不容易,刀尖舔血、危险重重。”
“我们终于走到了如今这一步,也是离终点最近的一步,更是离帝位唾手可得的一步!”
“为什么殿下,要毅然决然放弃……”
“您就忍心,多年心血付诸东流吗?”
“是啊!殿下!洛将军劝的对!”魏奉远总督,说道,“殿下,三思啊!”
“我等跟着殿下多年,知晓您多不易,若您眼下放弃,我们又该如何?”又有一个大臣叹道,“殿下您可曾想过,就算您主动放弃帝位,摄政王也不会放过您!”
所有人,乃至于全天下所有人,都不相信萧瑜会放弃帝位之争。
期初效忠萧瑜的党羽还道这是个绝无可能的玩笑,可后来,萧瑜迟迟不归京,他们亲眼看着萧沉韫逐渐稳定大局,离帝位越来越近,而萧瑜仍然没有回京打算时,众人才知道——
萧瑜是真的没了争帝之心。
第六百三十四章 请陛下驾崩
再后来,洛城亲眼看见萧瑜戴上铂金面具,潜伏在苏南枝附近保护她,数次奋不顾身保护她,又为她身受重伤,他发现萧瑜和从前不一样了。
若是从前,凡事只谈利益的萧瑜,绝不会如此。
从前,萧瑜绝不会让自己,因为其他人而陷入危机。
可如今的萧瑜,会为了苏南枝而奋不顾身。
无论外面的大臣们如何苦口婆心的劝,紧闭的书房内只传出酒瓶落地之声。
良久后。
天破晓时,萧瑜擦了擦嘴角的酒渍,淡淡道:
“萧沉韫用人唯贤,不会滥杀无辜,你们为了大庆劳苦功高,只要没有作奸犯科、违背律法,萧沉韫不会因为你们曾经追随过孤,便对你们赶尽杀绝。”
“我已无心帝位之争,若你们不想追随我,便可自行离去,投奔萧沉韫。”
“殿下!!”洛城痛心疾首地喊道,跪行上前,拍打书房的门,哀求道,“殿下!您三思啊!!”
虽然萧瑜不是很想承认,但是吧……
萧瑜抱着酒坛灌了一口酒,桃花眸含着讥诮的笑意。
其实,萧沉韫会是一个好帝王。
*****
千里之外的京城。
摄政王府。
经过一个月的疲劳,萧沉韫终于带领众臣处理完了京畿的水患。
此次京畿水患,来势凶猛,可若不是萧沉韫及时回到渊城,只怕还会有更多的人死于水患。
萧沉韫还未来得及修整,又开始处理其他的公务。
先前与西戎打仗,内地军务政务耽搁太久,须得一一处理。
萧沉韫正埋头在文山文海中,南北城忽然敲门:
“王爷,陛下病危。”
萧睦、病危?
萧沉韫眉心微跳,继续处理手头事务,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没死吧?”
“陛下倒是没驾崩,但恐怕也就是这几个月驾崩。”南北城说的很直接。
萧沉韫用批注折子的毛笔,抵了抵眉心:“知道了,晚些时候,本王进宫一趟。”
看来,萧睦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了。
对于如今的萧睦而已,可谓是生不如死。
活着,还不如死了。
一个瘫痪在床、中风的帝王,大小便失禁,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大权落在他人掌中,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活着,不过是承受他人无尽的羞辱与讥诮罢了。
他的生死,早已不掌握在他自己手中,而是掌握在萧沉韫手中。
这是一个曾经掌权者的悲哀。
待萧沉韫处理完公务,已是更深露重的后半夜。
“王爷,您已经好几日没有怎么休息过了……”南北城有些担忧。
“无妨。”
外头掠过一阵寒风,萧沉韫握拳轻咳,面庞笼上一层淡淡的病色。
这是他经历京畿水患之后落下的咳疾。
一个多月的时间,为了救灾四处奔波,每天都泡在水中,又要处理政务军务,本就劳累伤身,就感染了风寒,却一直没有吃药休养,一来二去,病情愈重,病好之后便落下了咳疾。
这咳疾,连御医也没办法。
萧沉韫清减了许多,穿着从前的衣袍大氅,略显空荡荡。
他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
“王爷,到了。”
南北城勒马,马车停在了金銮殿前。
萧沉韫掀开车帘,跳下马车,阔步朝着乾清宫寝殿走去。
去看看那个老东西。
绕过御书房,还没走到寝殿,便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药气。
越走近,这股子药气就越熏人。
萧沉韫抬手扇了扇风,蹙眉,阔步踏入寝殿。
满屋子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萧沉韫径直走到龙榻前,见到了床榻上骨瘦如柴、形如枯槁的萧睦。
许久没见,萧睦已然瘦的像个白骨骷髅。
他与死人的区别是,他还有一缕似有若无的气息吊着。
萧沉韫坐在桌前,平静地喝了杯茶,睨着龙榻上的‘骷髅架子’。
见他来了,萧睦忽然变得很激动,双眼激烈地凸出,浑身青筋微涨,开始口水四溅:“唔、唔……杀……”
萧沉韫抿了抿雪芽龙井,轻笑了声:“杀了本王?还是杀了你?”
“杀……唔……啊……杀……唔……你……”
萧睦涨的满脸通红,脖间青筋一鼓一涨,用力扯动嘴皮,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歪着嘴,喷着口水,渐渐的,就食物反流,顺着他的嘴角溢了出来。
萧沉韫嫌恶地别开眼,‘噔'一声放下杯盏,淡笑道:“杀本王,恐怕不行,若陛下央求本王,杀了你,本王还是能做到的。”
“唔!”萧睦口水乱溅的更厉害了。
萧沉韫确认了萧睦的身体状态便放心了,他站起身,走到龙榻前,目光冰若寒潭,冷笑道:“该让你驾崩的时候,会让你驾崩,陛下别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