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老爹。”呼延宇勾唇道,“儿子自有分寸。”
“陛下并非草率之人,能派窈殿下前来督导采矿,必然有缘由。”呼延连成强调道,“总之,凡事小心,不要得罪这位窈殿下。”
许是习以为常,呼延宇已经不像从前那样,跟苏南枝跟的那么紧了,有时候他并不亲自去护卫苏南枝,而是派同僚或下属前去。
这大半月以来,虽然苏南枝只巡逻不说话,可经过多次观察,她已对矿洞中了如指掌。
金矿数量、运输金矿路线、包括金矿石质地。
越了解,苏南枝就越起疑心,越发现这金矿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正常。
只不过她还没找到证据。
深夜时,苏南枝避开耳目,让星辞在外守着,找来素图雅商议事情。
“明日你与我一同进入矿洞,你便假装迷路,往采矿区走的更深些,看看是否另有玄机。”
素图雅有些吃惊,将声音压到最低,隐晦地问道:“殿下这是,发现什么异常?”
“太过正常,就是异常。这几日呼延宇放松了警惕,便是我们查探的好时机。”苏南枝道,“呼延连成既然敢在修建街道上贪污,多半也会在金矿做手脚。我唯一担心的不是怕他贪污,而是怕他贪污所得,蓄养军队。”
“殿下高瞻远瞩,深谋远虑,微臣佩服。”
翌日,晨。
苏南枝与素图雅进入矿洞内。
苏南枝不动声色捡起一颗石粒,指尖探出袖子,朝另外一条路弹去——
“咯噔”一声。
“那边有动静!你们几个去看看!是老鼠还是什么!”苏南枝蹙眉下令。
几个希莲城士兵一起走进那条路。
而苏南枝则和素图雅一起走进了另外一条路,这条路先前二人没来过,呼延宇说这是条死路,走不通,并不会延伸到金矿。
当时苏南枝装作并未起疑的模样,可心里却记下了。
因为那条死路,有很多脚印痕迹。
苏南枝走了约莫一刻钟,小路尽头是一面石壁,是还没来开采的原生山石,苏南枝将耳朵贴在山石壁上,用手拍了拍,听声音,是实心的,前面确实没路。
苏南枝示意素图雅在矿洞墙壁上找机关。
这矿洞墙壁上坑坑洼洼的,苏南枝挨着敲击试探,这方法实在太笨太慢,她站定在原地,目光扫过墙上每一个坑坑洼洼的地方,试图从里面找出不同寻常之处。
苏南枝一边走,一边寻找,忽然,看见了路尽头那块石壁的右下角,有个十分不起眼,但突起的巴掌大小的石头。
她走过去蹲下来,脚踩石头,石头忽然往下一沉,脚下的地面缓缓移动,露出一个地道!
这地道还有楼梯,可供两个大汉挑担通过。
楼梯一路延伸到下方,下方似有灯火。
苏南枝与素图雅一同走下楼梯,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只见下面是一个运载货物的大型机扩,随着机扩齿轮慢慢运转,无数金矿石缓缓被运到一艘地下暗河的船上。
这下面,是另外一个溶洞,而溶洞百步之外,有一条哗哗流淌的暗河。
暗河上,有五六艘排队正在准备装金矿石的船只。
“人呢?殿下去哪里?”
“人去哪里了!殿下若走失了,唯你们是问!”
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众人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苏南枝与素图雅相视一眼,悄无声息走上楼梯,走出地下溶洞,按了开关恢复原样。
苏南枝和素图雅走回先前的分岔路口,朝外走去,正好碰到呼延宇。
呼延宇紧皱眉头,抱拳道:“殿下没事吧?士兵说您失踪了。”
“没事。”苏南枝道,“先前素图雅走迷路,我去寻她了。”
“素图雅大人,是在哪里走迷路的?”呼延宇目光划过一抹猜忌和狐疑,看向二人身后通往死路的那条小道。
苏南枝并不回答,她凭什么一定要回答呼延宇?
苏南枝淡笑一声,目光微寒:“素图雅,下次可不要迷路了。”
素图雅逢场作戏,低头道:“抱歉,给殿下添麻烦了。”
“无妨。”
苏南枝走出矿山,走上山:“呼延小将军卸着吧,今日本宫不巡逻了。”
呼延宇道:“喏,殿下慢走。”
苏南枝与素图雅一同走回竹屋。
刚走进竹屋,苏南枝便喊来了素图雅,关上门。
“素图雅,火速让星辞星悦星蝉收拾好紧要物品,趁夜色下山。不必要的东西,别拿。”苏南枝面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此为何意?”素图雅有些不解。
“我们,暴露了。”苏南枝叹了一声。
“公主殿下的意思是,方才我们偷进地下溶洞的事情,已经被呼延宇发现了?”素图雅不理解,“不可能,我们很隐蔽,也没有留下痕迹——”
然而,苏南枝将目光落在了素图雅的脚底,打断道:“你确认吗?”
素图雅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脚底,也看向了苏南枝脚底,正当她疑惑时,苏南枝拿出一根精巧的火折子,吹燃后散发浅蓝色的幽光,而二人脚底也在这浅蓝光的照射下,泛起银白。
“先前我们按机关,踩下楼梯时,阶梯上铺了一层透明无色无味的细粉,加上周遭昏暗,我们看不清阶梯,也更不可能看到这细粉,走出去之后,我发现呼延宇看我们的目光有所不同,直觉告诉我已经暴露。”
“就算现在不暴露,带他们用蓝光检查出我们的鞋印时,也迟早暴露。”
“如果暴露,呼延连成和呼延宇也不敢对我们做什么吧。”素图雅蹙眉,觉得此事有些棘手。
“那可未必。人心不古。”苏南枝道,“你对星火说,我们受十公主和五皇子相约,去一趟曲家吃饭,让她依旧值守在我门前,以防有贼人入屋偷窃。”
素图雅蹙眉,担忧道:“不带星火一起走吗?若留下星火,只怕她一人会有意外。”
“不带。”苏南枝斩钉截铁,“我自有定夺,素图雅大人去吩咐吧。”
素图雅虽是不解,但跟着苏南枝这些日子,也对苏南枝逐渐信服,不再过问什么,直接去办。
一刻钟后,苏南枝带着素图雅、星辞星悦星蝉已经离开了木屋,趁着黄昏时刻下山。
约莫走了半时辰,终于走到官道上,坐进了前来接应的马车。
“殿下,我们现在去哪里?”杀手乔装成的车夫问道。
“去曲家。”
“不去驿站吗?”
“不去驿站,抄近道,去曲家,拜访曲族长,和十公主五皇子叙叙旧。”苏南枝道。
在希莲城的地界,去哪儿都不安全,只有曲家才最安全。
驿站,只有苏南枝一人,呼延连成没有什么忌惮的。
可若苏南枝与五皇子、十公主待在一块,就算呼延连成敢对苏南枝杀人灭口,纵使他胆大包天,也不敢杀三个皇子公主灭口。
而且,狄轩、狄小芙都带了兵马护卫,苏南枝也带了,三个人待在一起,兵马护卫便会集中,提高防御能力,也人多眼杂,不方便呼延连成下手。
苏南枝端坐在马车中,看上去是在闭目养神,实则是在心中盘算。
马车在盘山路上,朝着曲家驶去。
一个时辰之后,抵达曲家。
素图雅叩响门环,拿出女官令牌,门房当即毕恭毕敬道:“大人您请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通传家主与十公主。”
很快,狄小芙兴高采烈地走了出来,一见到苏南枝,便惊喜极了:“阿窈姐姐!!”
“小芙。”苏南枝道,“先前去沧凉山督促采矿,顺便给你带了些山里特产的果子。”
素图雅上前,将几个食盒递给对方的丫鬟。
狄小芙拆开食盒,看着里面稀奇古怪的水果,好奇又惊喜地瞪大双眼,高兴道:“多谢阿窈姐姐!这些果子,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就在此时,姗姗而来的曲家族长,狄小芙生父生母闻讯赶来。
狄小芙如今已被狄琼收养,即使是生父生母,也不能称呼为爹娘,于理不合,只能唤一声:“族长,曲夫人,这位是阿窈殿下。”
狄琼亲生女儿被找回的事情,早就传遍全国,曲族长当即带领全府上下一起跪下:“草民叩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曲族长快快免礼。”苏南枝虚扶了下,笑道。
曲族长心知,只有狄小芙和狄窈关系好,狄窈才能来曲家,自家女儿与女王唯一的亲生女儿较好,曲族长很高兴,更加毕恭毕敬了:
“正堂略备薄酒佳肴,还请殿下赏脸光顾。您请!”
苏南枝含笑点头,进入正堂,带着素图雅一同落座。
“草民敬您一杯。”曲族长赔笑地奉承道,“素闻殿下贤名,今日得见,果不其然,真是天人神姿,肯亲自来希莲城督导采矿,更是勤政爱民、劳苦功高。”
自从来督导采矿后,这类话苏南枝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抿唇淡笑,回敬对方一杯酒,寒暄了几句,夹了一筷红烧鲤鱼放入嘴中。
期间,星蝉步伐匆匆地走上前,同素图雅耳语了几句。
素图雅脸色微微变化,放下筷子,起身靠近苏南枝,抬袖掩住嘴型,悄声道:“小山峰起火,火势蔓延,将竹屋全部烧成灰烬,星火也葬身火海,只余一具焦尸。”
果然,正如苏南枝所想。
苏南枝慢嚼鲤鱼,目光骤然闪过一抹肃杀冷光。
素图雅发现苏南枝神色如常,便不再言语。
曲族长看出苏南枝有事在身,又推杯换盏,说了几句话,乐呵呵地让人领着苏南枝去住宿。
从曲族长得知苏南枝来了曲家开始,便令人将客房最好的东苑收拾了出来,所用之物一切换成全新的。
曲族长喝了几杯薄酒,笑着心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小小的曲家竟然歇了两位公主、一位皇子,日后也算有了和人吹牛的谈资,做生意时完全可以说,我和嫡公主认识,不仅如此,还和五皇子很熟,毕竟他们都曾和小芙一起,在曲家住宿过。
此时,东苑。
苏南枝面色平静,毫无波澜,在素图雅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脸色才缓缓变化,变得有些凝重、不悦,柳叶眉紧皱。
星蝉眼圈微微发红,为苏南枝打开房门。
苏南枝跨进门槛的脚微顿,扫了眼她的红眼圈,淡淡道:“星蝉,进来一趟。”
星蝉微微一怔,有些不解。她与星火从入宫起就一起共事,也算得上好姐妹,从素图雅大人那里得知星火被烧成焦尸的消息,她心里很难受。
苏南枝命星辞星悦守在外面,防止隔墙有耳被人偷听。
屋内,素图雅焚好香后,为苏南枝沏了杯茶,便静静地站在苏南枝身侧。
苏南枝看着茶水氤氲的腾腾热气,摩挲着紫玉令牌,扫了眼跪在正中央的星蝉。
星蝉星火,二人一同被拨到晗珠宫伺候苏南枝。
星火性格活泼,人如其名风风火火;而星蝉安静内敛,有些内向,却为人更加忠贞。
“星蝉。”苏南枝叹了一声,声音平淡轻柔,“你一定想问,为何我们从竹屋离开时,明明可以带上星火,却把她留在竹屋吧?”
一听到星火二字,星蝉眼圈通红,好似下一瞬就会哭出来,她摇头道:“奴婢不明白公主殿下,为何会这样安排。但奴婢认为,这是一场意外,没人会提前预料到星火会葬身火海。”
“本宫带你们离开竹屋时,便料到会有这场杀身之祸。星火能否躲得过这场杀身之祸,全看她是否能自保。星火会死,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星蝉并不明白星火为何是咎由自取时,苏南枝从袖中抽出一封窄窄的密信,递给素图雅。
素图雅也是第一次看见这封密信,她接过密信,给了星蝉。
星蝉拆开,看见了星火的笔迹,上面写着苏南枝在竹屋的每日饮食起居规律,还写着:“狄窈目前为止未有异常,如有风吹草动,必定第一时间回禀主上。”
星蝉大为震惊,惊瞪双眼,攥紧了拳头,不可置信极了。
星火……这是犯了背主大罪。
在这世上,尤其是刀剑无形的皇宫,背主乃是杀头大罪!
“这封飞鸽传书,是鸽子从竹屋飞向城主府的方向,被本宫暗线截到的。”苏南枝依旧在笑,笑里却多了几分兵不刃血的杀戮之气,冰寒自她目光中蔓延开来,冻住在场所有人。
星蝉攥着那封密信,磕头道:“殿下,奴婢不知道星火会这样!”
“这封信飞往城主府,也就是说,星火是要传信给呼延连成。但呼延连成远在希莲城,而星火却是第一次来希莲城,二人之前不可能有交集,呼延连成不可能是星火真正的主子。星火真正的主子,只能是狄衍,因为狄衍生父是呼延连成。”
苏南枝美艳的脸上浮出冷笑:“而今夜这把山火,便是呼延宇放的。”
因为呼延宇,发现苏南枝和素图雅闯入了他们的地下溶洞,发现了他们私吞金矿石的秘密!
呼延宇将此事报告给呼延连成后,呼延连成为了掩盖秘密,便想铤而走险,杀了苏南枝灭口。
至于其他的,苏南枝心中也有定论。
素图雅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却惊讶地泛起了点点涟漪,她完全没想到公主殿下竟然有了这么多成算。
星蝉从悲伤中走了出来,痛心道:“星火简直大逆不道,竟敢做伤害殿下的事情!如殿下所说,真是咎由自取。”
“罢了,下去吧。”苏南枝有些乏了,揉了揉太阳穴。
“喏。”星蝉退了下去。
屋中只剩下素图雅。
素图雅蹙眉问道:“公主接下来有何打算?如今我们还在希莲城地界,只怕呼延家族不会善罢甘休。”
“嗯。”苏南枝点头。
素图雅又道:“呼延氏家族在南部军队根基稳固,在希莲城颇有声望,倘若呼延连成父子贪污和私吞金矿,被处以死刑,牵一发动全身,呼延家族必然会反抗,希莲城也会陷入动荡。”
“希莲城动荡最受伤的还是老百姓。殿下刚刚掌兵,回到北狄,根基未稳,若此时就想撼动呼延家族,只怕会引火烧身。呼延氏是四大家族之一,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就连阿诺大人在呼延一族的事情上,也吃过亏。”
“我不会动呼延家族。”苏南枝明白素图雅的担忧。
“可殿下动呼延连成父子,就是在动呼延家族。”素图雅顾虑重重。
苏南枝淡然一笑,将一盏茶泼在地上,随后用一盏新的茶代替,眉梢微扬:“倘若呼延连成不是呼延族长,不是希莲城城主,也不是大将军,就不算动呼延家族。我动的只是呼延连成父子,而不是呼延家族。”
“殿下的意思是,另择城主人选,代替呼延连成?”素图雅恍然大悟。
“用我的人,将呼延连成取而代之。”苏南枝颔首。
一来,呼延连成私吞金矿石,贪污修筑街道的银两。
二来,呼延连成是狄衍的靠山,本就是苏南枝的政敌。
第三嘛,苏南枝可以杀掉呼延连成父子后,培植自己信得过的呼延人做族长,做城主。
如此既能一箭三雕,还能培植羽翼,以最小的代价解决呼延连成,希莲城也不会动荡。
素图雅渐渐从苏南枝的谋划中回过味,眉心微跳,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殿下深谋远虑,志存高远,这番计谋必然能让大皇子和呼延连成措手不及。”
可素图雅还有一个疑惑……
苏南枝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唇边划开淡笑:“素图雅,你有什么话想问?”
素图雅缓缓问道:“殿下自幼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大庆长大,那边与北狄完全不同,女子不能入仕,便不能谋权。微臣很好奇,殿下是如何习得这番心智?又怎会如此深谙谋权之术,还能这般洞察人心。”
如何习得这番心智?
苏南枝脑海中慢慢浮现出萧沉韫的影子。
她眼底荡开温柔的笑:“我夫君,大庆摄政王萧沉韫教的。”
“?”素图雅感觉吃到了狗粮。
第六百二十五章 借刀杀人,铲除异己
素图雅能看出来,提起这个名字时,苏南枝眼里是真的有温柔和爱意,若是亲眼所见,素图雅很难想象,在运筹帷幄、杀伐果断的狄窈眼中,竟然还有这样的爱意。
可惜,那人是萧沉韫。
素图雅抿唇笑了笑:“水以温好,殿下泡个脚,好好睡一觉。”
外面更深露重,苏南枝取下衣架上的大氅,披在身上,摇头道:“我今夜不睡,你随我走一趟十三街。”
“十三街?!”素图雅有些惊讶,连忙劝阻,“十三街离城主府很近,若此时过去,很容易被呼延连成的发现踪迹,只怕对殿下不利。”
“难道我们守株待兔,静坐在这里,就会有解决办法了吗?眼下而言,越危险的地方反而是越安全的地方。坐以待毙,只会一步被动步步被牵制。”苏南枝道,“以呼延宇的智商,必然以为我们已经被大火烧死了。”
素图雅有些不解:“可我们都已经离开了竹屋,呼延宇为何会以为,我们已被烧死?”
苏南枝目露慧光,勾唇一笑:
“我早以让暗卫,从乱葬岗捡了几具与我们身材相似的尸体,扔进了大火。我已经派人擦除了我们从竹屋后离开来到曲家的所有痕迹,并且严肃叮嘱曲家,不许任何人透露我在曲家之事。若有违者,严惩不贷。”
“殿下深谋远虑,素图雅佩服。”
“带上身手极好的士兵,乔装成侍卫,与我一同去十三街。我要找呼延连成胞弟,呼延梓山。”
“呼延梓山?”素图雅来希莲城之前,曾经看过一张呼延家族的关系图,回忆道,“就是那个,五年前,曾与呼延连成一争族长之位,最后被砍掉一只小腿的呼延梓山?”
“正是他。”苏南枝点头。
“您的意思是……想扶持呼延梓山?”
“我不是想扶持呼延梓山,我只不过是,想扶持呼延连成的仇人罢了。”
苏南枝穿上一身夜行衣,但考虑到外头天寒地冻,便披了件纯黑大氅。
苏南枝让星蝉进来,伪装成自己装睡的模样,而她轻轻推开窗户一角,观察了下外面,趁着无人巡逻时,翻出窗外,飞上屋檐。
这行云流水的飞檐走壁,也让素图雅微微一愣,随后赶紧跟上。
二人蒙着脸,越过一条条街道。
路遇街上有官兵巡逻时,苏南枝双脚勾住楼阁,不断往上攀爬,在避开官兵巡逻后,纵身一跃,周边气流簌簌作响,平稳落地,站在呼延梓山的院子中央。
素图雅紧跟其后,鬓发飞扬,一身黑色曲裾稳稳落地,她环顾四周后,跳窗进入呼延梓山的房间。
素图雅手中刀尖抵在对方脖子上,将人架在轮椅上,推了出来。
“素图雅,这可不是待友之道。”负手而立的苏南枝转身,看见轮椅上嘴里塞着抹布的呼延梓山,笑着做了个手势。
素图雅便收了刀,撤掉了对方嘴里的抹布。
就在呼延梓山刚要大喊时,苏南枝摘下腰间令牌——
呼延梓山登时没了音儿,目光像钉子一样,紧紧盯着那张令牌,确认真假之后,他目光转冷为淡,指了指腿:“恕草民,不能行叩拜之礼。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南枝笑着道:“何须如此多礼?本宫与阁下一见如故,想坐下来喝两杯茶,聊一聊,不知阁下可愿赏脸?”
呼延梓山微微一笑,他能说不敢?便牵强地做出个‘请’的姿势:“殿下深夜莅临寒舍,真是令草民不甚惊喜。请移步正堂。寒江备茶。”
被他唤作寒江的那小厮,立刻亮点正堂的灯,沏茶。
苏南枝环顾了下呼延梓山的宅邸,相对于城主府来说,确实算得上‘寒舍’。
院中种植了很多盆栽绿植,并无名贵器物做摆饰,装潢简单古朴,与普通人家一样,甚至看上去有些清贫。
呼延梓山约莫三十岁,比呼延连成小了接近二十岁,是先呼延族长老来得子的小儿子,颇受先前的老族长喜欢,被老族长带在身边悉心栽培了多年,甚至一度想把族长之位传给呼延梓山。
五年前,呼延梓山在与呼延连成的族长之争中惨败,被呼延连成羞辱折磨,以莫须有的罪名,砍掉了他半只小腿。
断腿之仇,苏南枝不信呼延梓山能忍。
苏南枝屈指慢敲茶桌,目光幽深,盯着天上那一轮雪月淡淡道:“呼延梓山,现在给你一个做族长的机会,要还是不要?”
事态紧急,苏南枝索性也就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地问了。
呼延梓山的眉梢挑了挑:“殿下此为何意?草民没听明白,也没听懂。”
“此事复杂,并非三言两语能说清的。本宫只问你,想不想做族长?”苏南枝提起茶盏,慢条斯理撇去水面浮沫,盯着水里面烫着的雀舌茶,颇有深意道,“若是你想,我便能让你做族长,若是你不想,那今夜,便是本宫叨扰了。”
呼延梓山沉默了很久,似乎在深思熟虑。
片刻后,在苏南枝终于等的不耐烦时,呼延梓山终于点头:“草民有心,却无力。”
“有心足矣。”苏南枝道,“本宫听闻过阁下一些事。”
“阁下如今孑然一身,自己都清贫,却还用为数不多的存银,去资助孤儿寡老,在城郊修建善堂。一个人,在出人头地之后从善做义举,我不稀奇,可一个人,在自身难保时,却还愿意倾尽全力帮助他人,便是真君子、真仁义。”
呼延梓山眼中浮过细碎光芒,眸中瞬间迸发神采,像木偶人活过来了,很难不赞同苏南枝说的话。
他问:“不知殿下打算怎么做?呼延连成作恶多端,克扣民脂民膏,哪怕我不做族长,不继承这城主之位,我亦想拉他下位,铲除他。希莲城的城主,不该是这样心黑之人!”
“说得好!”苏南枝拍案起身,以茶代酒,敬他一杯。
素图雅走上前,递给苏南枝一叠写满文字的纸,那是苏南枝先前就准备好的。
呼延族注重血脉,城主之位必须由嫡系继承,而如今呼延连成这一脉,除去他害死的那些亲兄弟,如今只剩下一个户同父同母的呼延梓山。
也就是说,呼延连成一死,继位的必然是呼延梓山。
而苏南枝打算让呼延梓山亲自揭发呼延连成贪污修筑街道银两之事,她掂量着那一叠厚厚的纸张,笑着认真说道:“这是给阁下准备的见面大礼。”
呼延梓山诚惶诚恐地接过那一份‘见面大礼’,刚扫了一眼,便面露震惊,随即仔仔细细一行行阅读,不敢漏掉半个字,读完之后,当即双腿一软,直接跪地。
第六百二十六章 尽在掌控之中
“殿下这份厚礼,草民铭记于心!来日必当结草携环!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这份大礼,不仅仅是送给我的,更是送给希莲城百姓的一份大礼!一份锄奸铲恶、消灭贪官的大礼!”
苏南枝满意地点点头。
这呼延梓山心性,与呼延连成那老狐狸截然不同。
难怪当前的老族长想要把城主之位,传给呼延梓山。
苏南枝道:“收好这份证据,届时我有需要你的地方,你需要第一时间出现。”
“谨遵殿下之令!”呼延梓山道。
苏南枝看向素图雅。
素图雅拿了一叠银票走来,双手呈给呼延梓山。
“本宫知你现在囊中羞涩,四处打点难免有用钱之地。收好银两,打点好呼延族内的关系,以确保本宫废除呼延连成的族长之位时,其余族人,有一半以上的人支持你做族长。”
苏南枝手负在腰后,神色稳重严肃,“今日就到这里吧。不要告诉任何人,本宫今日来找过你,若此事传了出去,届时呼延连成要杀你,本宫不一定保得住你。”
“是!”呼延梓山磕了一个头。
苏南枝踩上屋檐飞回了曲家。此时天已麻麻亮。
尽管曲家防护重重,但苏南枝还是悄无声息地溜回了曲家,因为苏南枝的大量影卫、暗卫、护卫,早已悄无声息地乔装打扮,分布在了各个地方。
苏南枝只想要进府内,暗卫们便会提前支开人。
这深夜的希莲城,冷的不行,苏南枝刚轻轻推开屋子,跳进屋里,赶忙走到暖炉旁边搓搓手,暖暖身子,又急忙让星蝉烧了一壶热茶。
“素图雅,你去找个武功极好的护卫,去这个地方找一个叫温言斐的人。”苏南枝从袖中拿出一根白玉簪,这是她从前在大庆最爱戴的一支,递给素图雅道,“让温言斐来此处找我。”
“喏。”素图雅点头去办。
言斐和邹沐暖自从上次来北狄过祈吉节后,也写过几封书信前来,每次写信,温言斐都会在信中留下地址,以便苏南枝好寻找他们。
苏南枝记得没错的话,温言斐他们应该在希莲城隔壁一座叫什么渊城里游玩。
这是苏南枝第一次完完全全在政事上独当一面,她不敢掉以轻心,再次将这几日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反复思考了几遍,确认没有疑点,才拖着疲累的身子躺上床。
躺上床时,连被子都没有盖。
素图雅跳进窗时,便看到睡着的苏南枝,躺在床上冷的蜷缩,素图雅有些心疼,轻轻将被褥拉到苏南枝肩膀处盖着。
两个半时辰后。
星蝉敲了敲苏南枝的房门。
“叩叩叩——”
还未睡醒的苏南枝揉了揉眼睛,掀被起身,下意识紧皱眉头,问道:“何人?可是有事?”
“是奴婢星蝉。殿下您快醒醒,大事不好了!”
“咯吱——”苏南枝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星蝉看见苏南枝后,松了口气:
“外头都在盛传,前夜沧凉山起了一阵没缘由的山火,大抵是哪个上山砍柴的樵夫,烤鱼后未将余火扑灭,后来起了大风,将火星子刮跑,诱发小山峰大火,小山峰离竹屋极近,火势蔓延,竹屋又易燃,短短半时辰,便将竹屋烧成一片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