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敢当不敢当,替你解围不过是举手之劳,犯不着你以身相许。我救过的人多了去了,若不论男女都以身相许,我这府上早就人满为患了。”
“公子您是不是嫌弃我呀……我……若公子如此嫌弃我,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酒楼,免得招恩人嫌弃——”
那姑娘说罢,便朝墙上撞,苏南辕一把捞住她的腰制止她,却不想这姑娘就跟浑身没长骨头一样,一被苏南辕揽着腰,就朝他胸膛上倒。
若是寻常男子,早就心猿意马了,可惜他是苏南辕啊,榆木疙瘩一个,当即推开姑娘,连忙退避三舍道:“姑娘,好好说话,你不要动不动倒在我怀里。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一副“你莫要毁我清誉”的样子,惹得酒楼里响起一阵哄笑。
“哈哈哈!”
冯清琅唇畔微弯,双手环抱佩剑,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冯清琅你笑什么?”苏南辕忽然弯了下唇角,将冯清琅推上前,“这个,我小弟,也是一表人才,虽然样样都比我差了些,但也很不错,年纪轻轻便已是副将。”
冯清琅微微一笑,咬牙切齿道:“苏南辕你是不是有毛病……”
“公子,你莫要拿我取笑了。”那姑娘认准了苏南辕,“我……我只愿意侯在您身侧,服侍您。”
苏南辕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对这姑娘避之不及,索性躲在冯清琅身后:“不不必了。”
“对!对!就是他!”酒楼里忽然响起嘈杂之声,先前去搬救兵的壮汉回来了,带着一位锦衣官袍的大人走来,“干爹,就是他在此地挑衅姿势,打了我。”
“见了知府还不跪下!?”有官撑腰的壮汉阔步而来,雄赳赳气昂昂。
渊城知府带了二十个衙役来,冷眼睥睨苏南辕:“便是你个毛头小子,恶意伤人?还打伤了本官义子!岂有此理!来人,将他抓入大牢,判刑处理!”
“你若现在跪下求饶,我还能让我干爹对你从轻处理!”壮汉迈开大腿,哈哈大笑,“来来来,从老子胯下钻过去,就让你少坐两年牢——”
那壮汉话未说完,便被苏南辕一拳揍飞。
“你你你你——”渊城知府瞬间怒了,“大胆刁民——”
苏南辕冯清琅腰间令牌,不耐烦地放在知府眼前!
渊城知府看着上头的三品副将二字,气焰小了一般,扫了眼苏南辕,眼生、没见过,应该是京城来的副将,京官不能得罪,京官背后往往都有靠山撑腰,他老狐狸似的笑了笑:“啊这……大水冲了龙王庙,全是一场误会!”
“他是冯清琅,京城来的三品副将,而我苏南辕,是二品大将军。”苏南辕俊脸冷峻,冰刃一样锋利的目光,扫向壮汉和渊城知府,呵呵道,
“律法面前,没有靠山可言,你调戏良家妇女,按律当收监。若你要比靠山,本将军就与你好好比一比,本将军兄长乃是京城大理寺卿,亡父乃是前兵部尚书,小妹南枝郡主也曾是三品礼部参议,她如今是摄政王王妃,哦,本将军妹夫更是当、今、摄、政、王!”
第五百八十九章 把便宜占回去
“不过本将军无意与你比这什么靠山,你——”苏南辕指向壮汉,“调戏良家妇女,还有你,身为知府却寻思王,都应按律惩处。待会儿回到总督府,我便将此事写成折子转呈莫北川总督。”
“别啊!!”渊城知府当即慌了,连忙卑躬屈膝地拉住苏南辕袖子,“同朝为官,大家都是同僚,有事好商量。只要苏大将军不将今日之事外传,您想要什么,下官都答应您!”
“松手!”苏南辕怒摔袖袍。
“还不快给苏将军跪下?孽障!”渊城知府怒斥。
先前仗势欺人的壮汉立刻跪倒在苏南辕脚边,哭爹喊娘地哀求:“大、大将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先前是贱民有眼不识泰山,我我我向您赔礼道歉。渊城的青楼小馆全是小人家中开的,您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全部记在贱民头上。”
“晚了。”苏南辕冷笑着回送他二字,随后道,“不仅如此,我还要请莫总督仔细调查你家青楼是否正规,有没有强抢民女、逼良为娼,拐卖妇女!”
大部分青楼或多或少都不干净,经不起细查,要么上税有问题,要么拐卖人口。
壮汉慌乱极了。
苏南辕冷呵一声:“还不快滚?”
“滚、下官这就带着孽障滚。”渊城知府骂骂咧咧地带着那壮汉离开了。
酒楼恢复如常,掌柜连忙走来赔礼道歉:“扰了大将军雅兴,草民送您一桌好酒好菜,请二位移步雅间上座。”
苏南辕舒了口气,尝了口清酒,心情才勉强好了些。
许是心事缠身的缘故,苏南辕灌了不少酒,一个个空小酒坛堆在他脚边,正要斟酒时,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拿起酒坛,为他添酒:
“公子何故如此心烦?借酒浇愁愁更愁。”
是先前苏南辕英雄救美的那个江南姑娘。
冯清琅看向那姑娘,收回了替苏南辕倒酒的手。
“又是你啊……”苏南辕从腰间摘下荷包,按在桌上推给她,“拿上银子走吧,好好过日子。”
“公、公子误会了。”姑娘摇头道,“我宋师师并非贪图钱财之人。”
“那你不图钱财,图什么?”
宋师师红着脸不说话,只说道:
“求公子允许师师伺候在您身侧,哪怕为恩人做牛做马,师师也愿意。我母亲早已病逝,父兄又因战争牺牲,如今家中只剩师师一人,女子在乱世犹如浮萍,都想有个可以依靠的庇佑。求公子庇佑师师,让师师跟着您吧……”
宋师师边说边跪下。
苏南辕连忙将人搀扶起来,头大道:“我不喜人伺候,不如你跟着他吧?”
苏南辕指向冯清琅。
宋师师一听这话,就抹着眼泪哭了:“师师并不是可以被人送来送去的物件,师师……只想跟着公子。”
“原来你图的是我这个人啊……那就麻烦了……要是图钱,我还能给你钱,图我的话,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苏南辕,你喝醉了。”冯清琅听不下去了,走过去拽苏南辕,“跟我回去睡觉!别、别在这里招桃花!”
“谁要跟你一个大老爷们睡觉啊。”苏南辕推开冯清琅,继续喝闷酒。
“这位公子,你别担心,师师在这里照顾他。”宋师师善解人意地对冯清琅说道。
冯清琅秀眉紧皱,叹了口气,索性坐在苏南辕对面,扯开酒坛蒙布:“喝吧,我陪你一起喝。”
“你小子不胜酒力,上回就喝吐了,还是别喝了。”苏南辕醉醺醺地去抓冯清琅酒壶。
冯清琅烦闷举杯,将烈酒一饮而尽,烈酒呛喉,呛的她面红耳赤、双眼冒泪,她举杯碰了砰苏南辕的酒坛。
“来人,先将这位姑娘护送回家。”喝了两小坛烈酒的冯清琅,喊来士兵护送宋师师,
“师师姑娘,就算你有心报恩苏将军,也明日再议吧,今日天色已晚,街上早已阒无一人,再迟些就是深夜,你回家不安全。”
“那……那多谢冯将军。”
送走了宋师师,冯清琅这才松了口气。
二人你一杯我一杯,不知喝了多久,冯清琅脚步趔趄,走路都不稳当,苏南辕也醉的厉害。
二人勾肩搭背,走在夜深人静的街巷。
冷风袭来,檐角铜灯微弱摇曳,在晦暗的夜色中,苏南辕咽了咽喉咙,眼角猩红,忽然攥住冯清琅纤细白皙的手腕,将他摁到了墙上。
醉酒的冯清琅被他这么一推,冰冷墙面刺的她后背一凉,猛然清醒,看着越来越近的苏南辕,蓦然浑身僵硬,紧张地忘了呼吸。
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还没问出‘你干什么'这句话,苏南辕伟岸高瘦的身子便俯下来,略有薄茧的大拇指,摩挲着冯清琅的下巴,一双暗藏星辉的俊眸,紧紧盯着冯清琅的唇,咽了咽口水。
“你——”冯清琅还没完,苏南辕便凑上前强吻她。
冯清琅瞪大双眼,有一股电流从尾椎骨迅速窜到后脑勺,脑内一片充血,也不是喝酒后燥热,还是怎么了,她觉得很热,这股燥热让她做事冲动,她情难自禁地踮起脚尖,捧住苏南澈下巴,回吻过去。
她吻的很动人,也很温柔,像小猫伸舌头缓缓舔舐。
冯清琅好紧张,浑身都在发抖,她心里在想:
‘苏南辕,你这个坏人。’
‘你占了我便宜,我要把便宜占回来。’
“咯噔!”万籁寂静的长巷,响起灯笼落地声,惊醒了苏南辕和冯清琅!
二人双双回头去看——
只见巡街的打更人惊呆了,慌忙捡起落地的灯笼,嘟囔道:“活见鬼了,两个大男人在街上亲嘴?”
冯清琅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男袍,脸色瞬间爆红!
苏南辕舌尖微舔下唇,指尖摸了摸先前被冯清琅吻过的地方,仿佛在回味似的,拽住冯清琅的手胡乱钻进了一条巷子,藏进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天字房。
他醉的很厉害,大脑还不能清醒思考事情,逃难似的拽着冯清琅进了房间。
脑海里发疯似的,不断浮现方才他强吻冯清琅的画面!
他都做了什么畜生事!
他双手叉腰,在房中来回踱步,表情局促,脸色苍白。
冯清琅也清醒了不少,想起刚刚那一幕,真是尴尬到脚趾扣地啊……
“我……”
“你……”
二人异口同声。
‘我其实是女儿身’,这句话还没说出来,冯清琅就听到苏南辕磕磕巴巴解释:
“抱歉啊风兄,我、我方才把你当成了师师姑娘,所、所以对你那啥、咳咳……你也知道,师师姑娘人美心善,我、我对她一见倾心,醉后行事荒唐了些,这眼睛也不好使,恍惚之中就把你当成了她……”
没等南辕把话说完,冯清琅就红了眼眶,打断苏南辕:“你对,宋师师一见钟情?”
“我与宋师师装束截然不同,你怎能把我当做她?”
苏南辕咽了咽口水,走过去搭住冯清琅的肩膀,用无所谓的态度来掩饰慌乱,嗐了声:
“你看你,也太小气了吧!大家都是男人,我只不过就是亲了你一口而已,又没对你做别的,都是军中男儿,同吃同喝同睡的日子多了去啦,你别、别生气……”
冯清琅眼眶通红,冲出屋子,一路离开——
苏南辕慌张地追在她身后解释道:“风清琅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不是变态!我不是故意轻薄你的!我真的只是把你当成了宋师师而已,你别生气了,我害怕。”
“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大不了,你打我一顿,你揍我一顿,行了吧?你别不搭理我啊!我们好兄弟一场,你也不要这么绝情绝义吧!”
冯清琅突然停脚,紧跟其后的苏南辕险些撞到她,冯清琅双眼含泪,瞪了他一眼,随后踩着轻功离开了。
苏南辕叹了口气,懊恼地一圈砸在墙上。
他那会儿真是鬼迷心窍,也不知怎地,忽然就强吻了风清琅。
只有他知道,他根本没把风清琅看做宋师师,大抵是喝了酒的缘故,苏南辕看到了风清琅,就没忍住。
只有他知道,他为何自请调离京城。
当初萧睦点兵,要良将戍守边疆,苏南辕自请离京三年,一是报效家国,二是,为了远离风清琅,斩断他对风清琅那些不该有的感情。后者占主要原因。
他以为,只要离风清琅远远的,不再见面,他或许就能忘记他了。
结果没曾想,风清琅也自请调来了边疆。
在苏南辕明白自己对风清琅并非兄弟情义,二是夹带那些心思后,他就日日陷入了矛盾折磨,他无法接受自己竟有断袖之癖,原以为在边疆那三个月,他那些心思总该淡了,可再见到风清琅时,他还是没控制住又陷了进去。
并且,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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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苏南辕头痛欲裂地起床,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他走到主院时,正好碰见苏南澈。
“二弟等下。”苏南澈从他身后走来,递给他一封书信,“风清琅让我转交一封请辞信给你。”
“风清琅?请辞信!”苏南辕紧紧攥住那封请辞信,“就为这小破事,风清琅就要辞官?他在哪里?我去找他!”
“他早上给我请辞信后就已离开,现在已是下午。”苏南澈道,“别追了,追不上了。我看他心意已决,就算你追上也无法改变,人各有志,随他吧。”
苏南辕撕碎了那封请辞信:“都是因为我,他才辞官的。”
若非昨晚他鲁莽冲动……
“他朝哪个方向走了?”
“这我倒没注意。”苏南澈摇头。
苏南辕出门便架马,追了出去,他首先是朝城门追的,想着冯清琅辞官必定会回京城。
苏南枝刚走出总督府,便看见架马远去的苏南辕,忍不住问道:“春盛,你可知二哥这是去哪里?是去找那师师姑娘?”
“不太清楚,二公子去的城门方向。”
苏南枝沉默了下,道:“我查过那师师,就住在城门方向。”
“二公子也不像是一见钟情,行事这般荒唐的人啊。”
“我也还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何事,我们先买些阿琅爱吃的糕点,去看看她吧。”
苏南枝提着糕点美食来到了城中一处小宅院。
这是冯清琅早晨租的。
当苏南枝推开院门那一瞬间,微微发愣。
她看见了院中央、屋檐下,站着个身姿出挑的女子,穿着玉兰长裙,衣带轻轻勾勒出纤细腰身,黑发用一根青簪绾成松松的垂髻,正拿着水瓢浇花,听见身后脚步声,蓦然回头,露出清爽温婉的笑容。
这一幕,看的苏南枝都呆了。
“阿琅,你穿上女装,真是好看极了。”
“行军这么多年,终于能做回女儿身了。”冯清琅不施胭脂的脸,美的清新自然,像春日穿林而过的阳光,她放下水瓢,给苏南枝和春盛倒了两杯茶,笑着道,“我辞官了。”
“你清晨与我在信中说的,我都知道了。”清晨,苏南枝便收到了冯清琅写的信,说了她昨夜与苏南辕的事,也说了她请辞后暂居宅院的事。
“以我对二哥的了解,他不像会对某个女子一见钟情。你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
“其实,跟着他南征北战这些年,我也有些累了。不过是想停下来,找找自己要过得生活。
第五百九十一章 你是不是喜欢她?
“真的没有误会吗?”苏南枝道,“你们二人是多年的战友情,我二哥一直把你看做关系最好的兄弟。”
“没有误会。”冯清琅声音很轻,仰头看了眼湛蓝天空,闭眼深吸口气,空中是清洌的冷梅香,她舒畅地喟叹一声:
“这样的日子就很好啊,没有战争,也不用行军。这几年我也攒了不少俸禄,若后半生省吃俭用,应该足够了。”
“那你……对二哥……”苏南枝轻叹一口声。
二哥这个没头脑的,木脑袋,恐怕不知不觉中伤了阿琅的心还不自知。
冯清琅睁眸,端起热茶暖手,不再说话,还没想好怎么说。
苏南枝从她的沉默中,察觉到了一些很微妙的东西,她为冯清琅续了一杯热茶,又将糕点盘子推向她,说道:“你是不是还没和二哥坦白,你女扮男装之事?”
“昨夜……本是要说的,可他先一步说他喜欢宋师师。”冯清琅眸光黯淡了几分,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睑,遮住眼里的难过。
“那我便明白了。”苏南枝抬袖,掩唇嬉笑,笑声清脆爽朗,犹如风中铜铃。
“我都这样了,你还笑我?”冯清琅把头埋得更低了。
“我是笑我二哥,一紧张就爱胡说八道。在他眼里你是男子,昨夜他亲了个男子,怕你误会他有断袖之癖,只好将错就错,谎称把你当成了师师姑娘,这样一来,你们二人日后见面也不会尴尬。师师姑娘不过是被他拉出来的挡箭牌罢了。”
“如果他把师师姑娘拉出来做挡箭牌,明知我是男子,为何他还……还……”后面的话,冯清琅没说,但苏南枝懂。
苏南枝哑然失笑,笑声悠长,笑个不停,笑了好一会儿才深呼吸,克制住笑意,颇为正经严肃地点醒道:“或许,二哥对你有意。”
“什么?!”冯清琅震惊了,捂着狂跳的胸口道,“可我明明是女扮男装,男装示人啊,莫非他真有断袖之癖?”
“有没有断袖之癖,是否对你有意,你穿上女装,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便知道了。”苏南枝笑着替冯清琅将长发拢到后肩,“我们阿琅,长得很温柔漂亮的。”
“南枝,你莫要诓我,莫要拿我取笑了。”
“明日,我将二哥约到天香楼,你随我一起见他。”苏南枝眸光明亮,如夜空星辰闪耀,她想起当年与萧沉韫还没在一起时,她总是胆怯、畏缩、想要逃避,可现在,她却是不一样的心态了。
“感情之事,拿得起也放得下,不试试谁知道呢?”
“万一呢?万一成了,便是幸福美满,万一不成,再谈放弃也不迟。”
“勇敢一点,干脆一点,不留遗憾便好。世上最让人抓心挠肝的词,便是遗憾二词,若你不试,往后余生都会被遗憾折磨。”
就好比当初,如果她不断退缩,与萧沉韫没有成,或许时至今日,她每每想起萧沉韫都会意难平。
遗憾,会在每一个深夜,像无孔不入的寒风一样,在心间扫荡。
“那我……试一试吧……”冯清琅深吸口气。
******
苏南枝回总督府后本想找苏南辕,却发现苏南辕到了深夜也没回来,等到第二天早上,苏南辕还没回来!
苏南枝坐不住了,找来亲卫去寻找苏南辕。
她先是去找了宋师师,宋师师说苏南辕从未找过她,又去找了大哥。
大哥誊抄经文的手一顿,说道:“南辕去追风清琅了,风清琅留下请辞信,南辕似乎有什么急事找他,昨日清晨一听说此事,便快马加鞭赶去城门,也不知道追上没有。”
“二哥这个笨蛋啊……”苏南枝真替他着急。
说好今日替冯清琅约二哥的,可二哥出城去追冯清琅,冯清琅明明就在渊城,二哥往城外的方向追,就算追到猴年马月也追不到人!
这阴差阳错……
苏南枝连忙写信一封,告诉冯清琅,说明情况改日再约。
这一等便是两日。
两日后的中午,苏南辕风尘仆仆地赶回总督府,端起茶壶灌了一整壶茶水。
他像是半辈子没喝过水似的,一身风沙,一袭丝绸蓝袍连底色都看不见,唇瓣干裂,发冠松垮。
苏南枝讶然,连忙唤人给苏南辕打一盆洗脸水,随后问道:“二哥……你不会是为了追阿琅,三日不眠不休,一路追出城门,往京城的方向追吧?”
“嗯。”洗完脸后的苏南辕,看起来很憔悴沧桑,连胡茬也长了不少。
苏南枝拿起丝绢掩唇,噗嗤笑出声,笑着捂住肚子:“二哥,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冯清琅啊?”
“胡、胡说!风清琅是男子,二哥也是男人,怎么可能喜欢他!”苏南辕道,“我只不过是惜才,不忍大庆朝堂失去这么个能臣良将,才不远千里去追他。”
“倘若,风清琅是个女子呢?”苏南枝笑意盈盈地问。
“你……”苏南辕深吸口气,确认自己没听错,再次追问,“你说什么?”
“倘若……我是女子呢?”正堂门口,响起一道温婉而熟悉的声音,吸引众人纷纷侧目,包括苏南辕也回了头。
只见素来以男装示人的风清琅,今日穿着一袭水蓝色蝴蝶戏荷的束腰长裙,窈窕纤瘦,面庞粉白,带着一对青玉耳珰,额心点着花钿,一双眸子温婉动人,长得极为清秀端庄。
一眼便能看出,她很贤惠端庄,可因为参过军打过仗,温婉气质中又多了些大气、坚毅、从容。
苏南辕看呆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 不当你妹妹,当你媳妇
他愣在原地,仿佛时间都停了,不知道呆了多久,直到冯清琅走在他面前轻声说话,他才反应过来。
“苏将军去找过我?”她问。
“嗯……找过。”苏南辕变得有些局促紧张,“但是,没、没找到。”
“我待在渊城成功,苏将军去城外,又怎么寻得到我?”风清琅莹白耳垂也泛着红晕,她掌心攥着袖尖,袖尖被她攥成皱巴巴一片,几次深呼吸后,低头坦白道,
“我本名冯清琅,风清琅只是我参军后的化名。我出生于京郊商贾之家,家世不富裕,庶女出身,母亲很早便已过世,而我也因为婚嫁问题,和冯家决裂了。如今家中……只有我和奶娘二人相依为命……”
说到最后,冯清琅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没有底气。
她出身不好,苏家又是这样的高门大户,苏南辕真的不会嫌弃她吗?
“风清琅你——啊不对,冯姑娘,你生的真好看。”苏南辕满眼都是冯清琅,他那双俊眸,从始至终只放在冯清琅身上,不曾移开半寸。
冯清琅微微一愣,她在和他讲出身,可苏南辕全然不在意,甚至都不追问两句,只夸她好看。
“你如今穿成这样,我、我倒还有些不、不适应。”苏南辕手心攥出一把热汗,在袍侧擦了擦,站在原地局促不安地像个傻子。
看的苏南澈和苏南枝忍不住发笑。
不知何时出现在苏南枝身后的萧沉韫,忽然揽住她的肩膀,也看起了热闹。
这几日萧沉韫都宿在军中处理要务,没有回总督府。
“儿子哭着找你呢。”萧沉韫勾唇,“你夫君也在找你,主院找了半天没发现,就来正堂找你。”
苏南枝娇嗔地看他一眼,和萧沉韫一起回了主院哄小君曜。
正堂里,苏南澈也不再停留,回房继续誊抄经文。
他这副整日誊抄经文的模样,几乎让人觉得,苏南澈那天就算入寺为僧,也毫不惊奇。
自从苏南辕知道冯清琅一事后,好几晚上都没睡过整觉,总会半夜翻来覆去,笑着坐起床,继续傻笑。
第二日,早膳时。
萧沉韫给苏南枝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苏南枝一边嚼着糖醋排骨,一边灵机一动,勾唇道:“二哥,你也知道阿琅从前女扮男装报销国家,耽误了人生大事,如今她也二十二了,若你身边有合适的郎君,记得替阿琅多想一想,替她引荐一二。”
末了,苏南枝不顾苏南辕脸色,又补了一句:“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家中只有奶娘相依为命,终究是太过冷清,若能嫁人成家,有个可依傍的夫君,凡事彼此商量扶持,她日子也会幸福很多——”
“没有这样的男子!我不做媒!”苏南辕闷声打断道。
“哦,我身边倒是有几个合适且脾性很好的郎君,改日引荐给阿琅认识认识——”
“南枝,二哥建议你还是把精力放在小君曜身上吧,阿琅的事不用你操心。”
“这才几日,便唤上了阿琅?我可记得二哥从前都是粗暴地直呼大名。”苏南枝咬着糖藕发笑,揶揄之意很明显了。
她心中着急:二哥你倒是开窍啊,既然对阿琅有意,何不早日追求?
苏南辕还是没开窍,说道:“阿琅与我,可是有战友之情的,我待她犹如亲妹,唤一声阿琅又如何?”
“哎。”苏南枝摇头笑着道,“你把人家当妹妹?人家未必把你当做哥哥。”
别动不动认妹妹,万一人家想当你媳妇呢?
苏南枝哑然失笑。
苏南辕吃着饭忽然沉默了,沉默了很久,表情也有些失落:“原来她连妹妹都不想当吗?我还想认她做义妹,方便日后好来往。一定是先前当我副参将时,我对她太过严苛了。从前还总让她垫付酒钱。”
而且同睡一个营帐时,打嗝放屁抠脚说梦话,全被冯清琅看到过。
但冯清琅藏的很好,连睡觉也不脱衣服,苏南辕一起还总嘲笑她‘一个大老爷们扭扭捏捏,跟个娘们一样’。现在想起这些往事,苏南辕连肠子都悔青了!
苏南枝咳了一声,问道:“大哥,你真打不算帮一帮二哥吗?比如教他一些情爱之事的计谋?”
正在吃饭的苏南澈放下筷子:“你觉得,我像精通情感之人吗?”
咳咳咳。
这几日苏南枝闲来无事,一直在总督府哄孩子,有时候也去找冯清琅谈心,而萧沉韫和萧瑜一直在驿站会见狄琼,商议割分西戎土地之事,商量来商量去,萧沉韫好几日都没笑脸,听说狄琼那边也不太愉快。
萧沉韫坐在杌凳上,用拨浪鼓逗小君曜玩,问道:“枝枝。”
正用香匙夹取香料添进香炉的苏南枝:“嗯?”
“近日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闲言碎语?”萧沉韫不经意间,试探问道。
苏南枝将香匙放回香瓶,心微微一沉:“没有。怎么了?可又有什么闲言碎语?”
“没事,就是随便问问。”萧沉韫哄完儿子睡觉,过来抱住苏南枝的细腰,将下巴磕在她肩上,说道,“大战初平,渊城有些混乱,多有闲言碎语,什么话都有,只不过是想问你听没听到。”
“你一定有事,瞒着我。”苏南枝敏锐地察觉到,有事发生。
第五百九十三章 虐渣打脸
萧沉韫给小君曜盖好被褥,观察自家儿子的长睫毛,轻轻用指腹去碰了下儿子的卷翘长睫,心想这一定是随了南枝,听见南枝这句话,他沉默了下。
“我不想你再瞒着我任何事了。”苏南枝紧皱秀眉,走到他面前。
萧沉韫微叹一声,叫丫鬟将小君曜抱给奶娘照顾。
待屋中只剩下二人时,萧沉韫才说道:“外界传,你并非苏家亲生。”
“他们怎会知道?”苏南枝指尖微掐掌心,这是她最不想为人道的私事,她两世都是苏家人,如今却告诉她,她并非苏家亲生,外界每谈论一次此事,她便内心发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