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南枝—— by星辰入怀
星辰入怀  发于:2023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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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很抱歉,你另寻良师吧。”子桑怀玉摇头。

第五百七十六章 你骗我?!
洛云崖脸上显出颓败之色,手在袖中微微攥成拳:“子桑先生,真的不考虑收我为徒吗?”
“哪怕你天资聪颖,哪怕你寻来了护城河里的珊瑚,我也不打算收你为徒,从一开始,我便不想收你为徒,说那些条件不过是刁难你罢了,却没想到你当了真,真去找来了旱雪之莲和雪山仙人掌。”
淡水河,永远长不出珊瑚。
洛云崖脸上难掩失落之色,他这一生不求钱财、也不求色欲,只求医术,想要登峰造极般不同突破壁垒的医术。
“子桑叔。”此时,主院响起一道柔和的女声。
苏南枝裹着厚大氅,被萧沉韫搀扶着,一步步缓缓走下台阶,她走到子桑怀玉和洛云崖的中间,抬袖轻咳了两声:“咳……咳……此事我本不该插手,但我实在不忍看到洛神医,如此一颗赤子之心被埋没。”
子桑怀玉没说话。
苏南枝明眸看向洛云崖,又笑着平和地缓缓道:“洛神医是我见过的世间少有的赤诚之人,忠肝义胆、知恩图报、救死扶伤,作为医者,曾不计钱财救人无数,在他眼里,权柄滔天的达官显贵和街边衣衫褴褛的乞儿并无区别,他救的是生命,从来不是身份。”
“这样一个医学奇才,若能继承子桑先生衣钵,端能继承子桑先生的志向。”苏南枝看向子桑怀玉的眸子,坚定而有力量,一字一句都说到了对方的心坎上。
子桑怀玉其实对洛云崖还是很有好感的,就是他这人隐居惯了、怕麻烦,收徒太麻烦了,叹了口气,扫向洛云崖,勉强点了个头:“河里本无珊瑚,考验的无非是你的毅力,既然你如此诚心,我今日就勉强同意了……吧。”
他说的真的很勉强。
勉不勉强无所谓,主要是已经答应收他为徒了!
洛云崖笑的嘴都要裂到耳根子去了,面上阴霾全部消失,高兴道:“师傅,请受徒儿一拜!”
哐、哐、哐,磕了三个响头。
子桑怀玉那张千年不变、极为冷淡的脸上,唇角微微弯了下。
苏南枝嫣然一笑,也替洛云崖感到开心,她唇边弯弯,温柔平和地看向萧沉韫:“沉韫,我想去看看父亲,你随我一起去吧。”
提到苏正……
萧沉韫眉梢跳了一下,好在他从来都端得住,足够临危不乱,面色不改道:“岳父……前几日你生产,本王怕他忧虑过甚,便提前把他接去山中修养身子。”
“也是啊……我生产那几日如此凶险,若父亲看见,还不知道如何担忧。还是你考虑周到,把父亲提前接去山中回避此事。”
说起此事时,苏南澈苏南辕皆低头不语、目光黯淡,包括周围的人,都沉默的很统一。
苏南枝笑着看向不说话的众人:“这都怎么了?素日里二哥话最多,如今打了胜仗,大局已定,怎么二哥反而不爱说话?这都不像你。还有二哥,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眼圈发黑淤青,几日没歇息吧?”
苏南辕脸色发青,两只眼圈更是黑的吓人,神色困倦疲乏,像是下一刻就能晕倒那般。
“还、还不是因为担心你?你没醒的这两天,加上你生产的那两天两夜,我一刻没合眼,如今你终于醒了,我要去补觉!”苏南辕大大咧咧说着,转过身去那一刻,双眼瞬间蓄满湿意。
冯清琅看的有些心疼,他还是男子装束,朝苏南枝抱拳道:“末将也先行告退。”
苏南澈攥着袖袍,还有些苍白的俊脸,浮出淡淡浅笑:“王妃醒来,我便心安了。”
苏南澈苏南辕、冯清琅,接二连三离开,苏南枝看向还留在此处的温言斐,很奇怪……温言斐和苏南辕一眼,双眼乌青,不知几日没睡过好觉了。
邹沐暖年纪小,才十七的年纪,还没学会掩饰情绪,她粉白可爱的圆脸上写满担忧,一直心事重重地盯着温言斐,用软糯娇俏的声音撒着娇:
“师父,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南枝姐姐已经醒了,你就不要担心了,况且你这样忧思过度,对身体也不好,你这几日都已经消瘦了好几斤……”
“言斐,去休息一下吧。”苏南枝笑容淡了些,认真道,“你这样,我也很担心。”
温言斐唇边划出一抹笑意,同萧沉韫苏南枝道:“那……言斐告退。”
邹沐暖这才松了口气,像个小孩儿似的,挽住温言斐的袖子,刚走出主院就压低声音说道:“我知道苏伯父走了,你很难过,但逝者不可……”
追字还没说出,主院内,苏南枝手中的拨浪鼓“哐”一声掉地!
逗小世子的拨浪鼓,在地上摔成了两截。
苏南枝看向邹沐暖,再直直地看向萧沉韫:“这是怎么回事?”
萧沉韫愣了一下,随即扶住苏南枝的手腕,他能感受到,苏南枝浑身都在发抖,她本就早产大出血,气色不好,如今一张脸更是煞白的吓人,一剪水眸迅速漫出泪光,他嗫嚅了下唇角,目光有些躲闪:“你、你听我说,不是你想得那样——”
“不是我想得哪样!”苏南枝蓦然拔高了音调,声音变得尖利且不可控,她泪水夺眶而出,满眼悲愤地逼视萧沉韫,“告诉我,怎么回事!我父亲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南枝、南枝,你听我说……”萧沉韫将情绪激动的苏南枝紧紧抱在怀中,慌不择乱地替她擦干泪水,但她哭的太厉害了,根本擦不干满脸的泪痕。
很快,萧沉韫的袖子湿了,他别无他法,只能紧紧抱住苏南枝,慌张地安慰:“你听本王解释,你现在不能忧思过重,月子里不能哭,也不能太悲伤。苏伯父在渊城山里,那里气候宜人,总比渊城城内好,等下个月,本王带你去见他。”
“你骗我!!”苏南枝尖声哭喊。
“我……”萧沉韫深深地叹了一息。

第五百七十七章 不是说等我回家吗
“告诉我,如果你真为我好,你就告诉我。”苏南枝哭的浑身无力,整个人瘫软在萧沉韫怀中,仿佛下一刻就要昏厥过去。
萧沉韫拿她没办法,心疼的不行,十分左右为难,三番五次刚要说出口,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就在此时,怀中身子不断朝下滑——
苏南枝因为情绪激动、身子太过虚弱,晕倒在了他怀中。
萧沉韫急急捞起苏南枝,将她拦腰一抱,阔步走回房中。
“哇哇哇哇——”襁褓中的小君曜哭了。
春盛连忙抱着小世子走上前,有些担忧道:“王爷,小世子——”
“本王哪里有空管他?”萧沉韫抱苏南枝进屋,脚勾住门边,将门合上,将苏南枝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褥,俯身用额头抵在苏南枝额头上,感受她的体温,确认没发高热后,萧沉韫才松了心。
被关在门外,抱着小君曜的春盛,无奈地摇摇头,抱着萧君曜去找奶娘,笑着叹道:“小世子是个意外,王爷和王妃才是真爱……”
萧沉韫确认苏南枝昏睡后,命春盛守着她,他打算就苏正一事,和苏南辕苏南澈、温言斐好好商量下。
他刚刚阔步跨出主院时,迎面便撞上来一个女子。
那女子撞在他胸膛上,撞进了他怀里,甚至没有后退离开的意思。
萧沉韫将双手负在腰后,不悦地回避散步,定睛一看,是身穿藕粉长裙的狄窈。
狄窈这身锦鲤戏荷藕粉裙,苏南枝也有件差不多的,狄窈低头,双颊绯红,结结巴巴道:“抱歉,无意冲撞了摄政王。方才我是想前来主院探望南枝姐姐……”
萧沉韫拿不稳苏南枝与狄窈之间友情如何,看在南枝的面子上,故而也没给对方冷脸看,只是勉强地嗯了声,随后就与她错路而行,刚要走时,狄窈忽然手扶额,悠悠转转地朝前一晕……
晕的方向,正好是萧沉韫的后背。
按照戏本来说,萧沉韫一定会扶住她,然后再问一句:狄姑娘如何?不若本王送你回房休息?
但现实是……
萧沉韫恰巧再往前走了一步,甚至连头都没回,更别说扶了!于是他就听见身后响起重物摔地之声。
狄窈摔得发髻都乱了,忙不迭地扶着树站起身,哀怨地看着萧沉韫背影,心碎地流下一行泪。
“公主殿下,还进屋探望吗?”桃红问道。
“我身体不适,改日再来探望。”狄窈敷衍地说完后,转身离开。
可笑!上次苏南枝去她院中,如此羞辱她,若非萧沉韫长期出现在主院,她怎么可能来探望苏南枝!
上次,她不过是在苏南枝必经之路泼了些冰而已,这次,她没害苏南枝,苏南枝不也早产,险些难产而死了吗?遭了那么大的罪,全都是报应。
******
偏院屋内。
苏南澈苏南辕、温言斐各坐一方,萧沉韫坐在主位。
气氛格外的沉默,死寂一般。
萧沉韫战术性地喝了一杯茶,润了润喉,叹息声很沉重:“本王已将岳父的尸首封存在冰棺内,下葬时间,由大哥二哥商议。丧事一切交由本王操办即可。”
“落叶归根,老头子临终前的夙愿,便是和母亲合葬。所以,我想把父亲的尸首运回京城安葬。”最先开口的苏南辕。
“运回……京城吧。”苏南澈做了决策,许是几天几夜没睡的缘故,双眼熬的通红,他从袖中拿出一封还未拆开的信,递给萧沉韫道,“这是父亲留给南枝的最后一封遗书。我们兄妹四人,父亲各留了一封。”
“我,也有家书吗?”温言斐有些诧异,心中酸涩温暖,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他吸了吸微微泛酸的鼻尖,一时间,竟有些想哭。
“是啊,四弟。”苏南辕点头,从袖中抽出一封家书,递给温言斐,“父亲既然认你做儿子,将你刻进族谱,你便是我苏家人,自然是我的亲兄弟。”
温言斐接过那一封沉甸甸的家书,点头:“谢谢……二哥。”
“一家人,不说谢谢。”
“枝枝那边……”苏南辕顿了下,语气变得格外艰涩,“若是平日还好,可现在枝枝身体太差……我怕告诉她这件事,她承受不住,还有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太过难听,王爷这些日子,最好不要带枝枝出府。”
“在外面的流言蜚语还没消失前,本王不会让南枝出府。”萧沉韫道,“等过了这个月,再和南枝说——”
“我已经知道了。”一道虚弱哭腔,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响起。
四个男人猛然站起身,朝门外投去目光——
看见了满脸是泪的苏南枝。
苏南枝没有带丫鬟,也没有带春盛,是自己一个人强撑着浑身疼痛,一步步虚弱地走到这里,她艰难地扶着门槛,在冬月的寒风里,站了好一会儿。
这风冷的刺骨,吹的她每一个关节都在刺痛,她痛苦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白帕上咳出一抹血。
萧沉韫心急如焚地跑上去,解下大氅为她披上,他深抽了一口冷气:“南枝……你怎么……来了……”说到最后,他声音越来越没有底气。
“我说过,让你不、要、骗、我。”苏南枝眼眶蓄满滚滚泪水,解开他为自己披上的大氅,仍大氅滑落在地,她看向屋中每一个人,一字一句问道:“父亲的冰棺,在何处?外面,究竟传了什么样的流言蜚语?”
“枝枝啊……你听二哥解释……”
“南枝,此事我们绝非故意瞒你。”苏南澈也讲道。
“姐姐,抱歉…我不想瞒着你……”
“你们……我一个也不信!”苏南枝再问,“父亲的冰棺在哪!”
萧沉韫走上前握住她冰凉寒冷的手,生怕她伤风感冒,可下一刻,苏南枝推开了他,剜了他一眼,萧沉韫便站在原地,不敢再动。
温言斐声音低沉,如实道:“父亲冰棺,在城内驿站。”
苏南枝转身便走,每走一步,泪水便越发汹涌,她父亲是怎么死的?何时死的?外面到底传了什么流言蜚语?
父亲不是说好,要等她回家的吗?

第五百七十八章 父亲…为何自缢啊……
萧沉韫疾步追上苏南枝,牵住她的手,却被苏南枝直接甩开。
在前往驿站的马车上,苏南枝一言不发,吧嗒落泪。
萧沉韫对这样的苏南枝无所适从,沉默着叹了几次气。
苏南枝瞥向萧沉韫,眸中有着红血丝:“你们打算瞒着我到何时?是打算把父亲下葬之后,才告诉我吗?!还是等猴年马月,等我发现不对劲,你们再告诉我?!”
“本王……”
“你不该瞒着我父亲去世之事。”
“是本王做得不对。”
在即将达到驿站前,会经过说书楼,嘈杂的流言蜚语从四面八方涌进车内:
“知道吧?前兵部尚书苏正通敌卖国!”
“该死的老东西发国难财,不知道西戎给了他多少好处,居然卖国!”
“我诅咒这老东西下十八层地狱,因为他通敌叛国,不知道害死了多少士兵,我儿子就是战死沙场的。”
“诶,你知道他尸首停在哪里吗?咱们去扎他几刀出口气!”
说书馆内群声沸腾,越说越激动,甚至形成了讨伐之势。
此时,一个戴斗笠面纱的姑娘,回应道:“好像是在驿站吧,劳请诸位也替我扎几刀。”
随后——
大批大批的人挤出说书馆,大喊“歼灭逆贼,责无旁贷!”的口号,群情愤起,将驿站围困的水泄不通!
这些刺耳的口号,像尖锐的刀刃,刺进了她心脏,搅得她心肺一片血肉模糊。
她有多么想冲出大喊,父亲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她吼不出来,喉咙间一片甜腥,竟是气急攻心,直接呕出一口鲜血!
“冲进去!鞭尸泄恨!苏正逆贼!”
百姓们喊着口号,人群从点滴汇聚成洪流,人数之多,像破闸的潮水冲进驿站,官兵们根本拦不住!
值守驿站的士兵们不可能误伤百姓,还没抽到出来,就被百姓们推到在地!
“快去找找!看看苏正那内贼的尸首停在哪里!”
“找到了!在三楼天字房!”
“不好!他们要抢苏大人的棺材!”余晔连忙勒停缰绳,吹了个暗号,便有不少沿街巡逻的士兵赶来维护现场秩序。
士兵赶到时,不少百姓已经涌进了房间!
身子虚弱的苏南枝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直走下马车,踩着轻功就来了三楼,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时,她守在了苏正的冰棺前。
冰棺里放着苏正的尸首,里面不断添加着新鲜的冰块,以保证肉身不臭不腐,可毕竟苏正已经死了好些天,再用冰块保证,遗容也已经产生了不少变化。
苏南枝看到苏正的脖子上,有一条显眼的勒痕。
苏正是自缢而死。
为什么是自缢,而不是被人勒死呢?
苏南枝到苏正房间看过,屋中没有任何打斗痕迹,父亲从她那日下午去给达歌草原送信时,都还好好的,回来到现在,苏正没有出过府,她也没有听见任何打斗声响,唯一的可能,只有自缢。
瞬间,她就忍不住了,有些濒临奔溃:“我父亲……为何自缢啊……”
苏南枝歇斯底里,破音沙哑,痛心地重复问道:“为何……为何啊!”
萧沉韫和苏南澈苏南辕先后赶来。
苏南枝已经扑在冰棺上哭的昏天黑地,她泪眼朦胧地抬头,愤愤地看向冲来的人群,大吼道:“今日!谁敢动我父亲尸首一根手指头?!”
“这……这不是摄政王妃吗?”
众人议论纷纷:“摄政王妃了不起吗?摄政王妃的父亲通敌叛国,摄政王就该休了她!”
群情愤起。
“你们,凭什么,说我父亲通敌叛国!?”苏南枝双眸通红,厉声反问,“我父亲为大庆殚精竭虑一辈子,临到死了还要受你们指责!”
萧沉韫越过人群,双手紧紧搀扶住苏南枝,将她揽入怀中,紧皱眉头、低声安抚:“交给本王。”
萧沉韫来了,苏南枝双眼更加通红,死死攥住他的衣领,咬牙道:“他们污蔑我父亲,我父亲……不想通敌叛国的……他不想这样的……我不能让我父亲背负这样的骂名……你明白吗?萧沉韫,你明白吗!”
她声声竭力,嗓音嘶哑破碎,椎心泣血般痛苦。
萧沉韫卸下大氅,裹在苏南枝身上,俊脸冷沉阴郁,目光寒凉地扫了眼在场所有人。
只一眼,所有人便不敢再乱嚼舌根。
萧沉韫负手而立,挡在苏南枝身前,也站在苏正的冰棺前面:“一年前,苏家因辅佐本王清君侧,扳倒祸乱朝政的先皇后左如月和假太子萧子炎,而得罪云亲王。云亲王为报复苏家,杀苏府满门家丁,又劫走苏大人,在他身上施了傀儡术。”
“在他不知情之下,云亲王利用他传达大庆军秘,但这些军秘都无关紧要,从未酿成大错,也被南枝郡主及时弥补。苏正为官清廉一生,办过的桩桩案子,就算交于御史台千次,也审不出一次过错!”
“苏正从未叛国,他是被傀儡术所致,为不再被傀儡术操纵,也为弥补自己不知情下犯的错,苏正选择自缢身亡。”
“他没有错,错的是云亲王,以此卑劣手段陷害大庆忠良。”
“诸位要笔诛口伐,也应当了解事情原委。”
萧沉韫字字掷地,威严而沉重。
看不下去的莫北川也叹了口气,压了压手,站出来说道:“父老乡亲,听我莫北川说几句。我莫总督,你们总该信我吧?”
莫总督在渊城颇有清誉,当地百姓最为信服他。
莫北川道:“本官与苏正同朝为官数十年,本官敢以头上乌纱帽作保,苏正绝不会通敌叛国。”
“诸位人云亦云,也不把动脑子好好想一想,苏家大公子弃笔从戎,舍掉京城的大理寺卿职位,远赴边疆来保卫渊城,舍生忘死到敌军阵营去做卧底,再说苏二公子,人家本是前途无量的护城军参将,就在不来渊城打这一仗,也完全可以平步青云!”
“诸位来说说,苏家这位二子,为何要奔赴战场?是嫌命不够长?”

先前沸腾的人群,渐渐沉默下来,没有人再说一句浑话。
莫北川又道:“再说摄政王妃,人家辅佐王爷平叛乱党、治理水患、救难民,怀着八月身孕铤而走险为摄政王送军中密报,因此难产,险些母子……罢了。本官从不爱废话,也不从解释什么,今日是实在看不下去!”
“往别人身上泼脏水时,也要看自己身上干不干净。你们如此诋毁国之忠良,又与残害百姓的西戎敌军有何两样?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你、你、还有你,人云亦云,却不了解内里真相,就冲动咒骂,还要毁苏大人尸首。”
“本官今日带着军队护在驿站前,看你们谁敢动苏大人尸首一根汗毛!”
“也就王妃仁慈,不治你们一个以下犯上之罪。”余晔呵了一声,“让我看看,方才是谁冲在最前面?”
先前最激动喊口号的那几个,纷纷朝后退了几步,也就是这个动作,让余晔迅速识别出他们的异样来,当即喊道:“将他们抓住!”
“你们是官,就可以随意抓人了吗!”
“最先起哄之人就是你们,想必是受人挑唆指使吧?”余晔道,“别废话,全都铐起来。”
“对对对,最开始就是他们在说书馆提起此事的。”其余几个百姓回过味儿,立刻指着那几个人说道,“本来我们都不知道此事,可这几日,苏大人通敌叛国之事,就像长了脚似的,满京城都知道了!”
“好啊,都是你们误导大家!”
“人家苏大人是中了傀儡术,根本不是苏大人自己想通敌叛国!”
“此事也不是苏大人想得,何况他以死谢罪,已经自缢身亡,你们还想怎样?!”人群瞬间再次吵吵闹闹,只不过这一次,他们骂的都是先前那几个闹得最厉害的。
苏南枝看向那四个人,目光冰冷刺骨。
总督府,正堂。
先前被绑回来的四人,跪在地上,满脸惶恐地看向苏南枝和萧沉韫:“真是个误会,小的之前也是错信他人,才对苏大人有误解,日后再也不敢乱说了!”
“你们受何人指使?若现在说出来,本王可轻饶。”
“没、没有……”
“上刑吧。能用刑具撬开的嘴,本王不想多费口舌。”
萧沉韫话音刚落,几个男人便先后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路过此处的狄窈听见这边声音,忍不住问丫鬟:“正堂这么热闹?可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桃红微怔:“不算是好事发生,是摄政王在审讯,有人受了刑罚。”
那人叫的那么凄惨,怎么可能是好事发生?桃红对这狄窈没什么好感,明明狄窈自己之前都是一个普通人,后来被北狄认来当公主,这才短短不过一月,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刚刚进总督府,一副小白兔的翼翼模样,可这才一个月,便仗着子桑怀玉是生父,在总督府耀武扬威,生怕谁不知道她未来会是北狄唯一的嫡公主。
狄窈好奇地挑了下右眉,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谁受了刑府?对了,听闻今早王妃发了一通疯,又哭又闹,肝肠寸断地去驿站,你说她像个泼妇一样,摄政王还能喜欢她多久啊……”
对于狄窈议论王妃的说辞,桃红有些不喜,但毕竟现在的主子还是狄窈,所以面上并没表现出任何异样,老实回答道:“听说是……审讯传播苏老爷通敌叛国的几个街头混混。他们好像是受人指使,王爷正在拷问。”
狄窈脸上的笑微微一僵,哦了一声,脚底抹油就要开溜——
“你要去哪里?”子桑怀玉从对面走了过来。
狄窈低头,十指有些不安地交叉,结结巴巴道:“父亲大人。我我有些乏了,想要回屋休息。”
子桑怀玉微微点头。
狄窈朝前走了几步,刚要离开时,子桑怀玉负手而立,微启薄唇,声音透着一股子平静的淡漠:
“有些事,要么不做,要么做了,就不要被别人知道。”
“父亲……是什么意思?”狄窈有些错愕。
“字面意思。”子桑怀玉目光凉凉地看她一眼。
狄窈秀眉紧紧皱成一团,不知不觉中攥了拳头:“父亲,您真是我生父吗?”
“此话何意?”子桑怀玉沉吟了下,“按照线索推断,你是我的女儿,应该叫子桑窈,当然,想要叫狄窈也可以。”
“什么叫按照线索推断,我是你的女儿?父亲的意思是……您不承认我是您女儿?
按照线索推断,紫娟河上飘着的女婴,被年轻夫妻捡走抚养长大至今,找到年轻夫妻,也就找到了亲生女儿窈窈,可是——
子桑怀玉总觉得哪里错了一环,十年来摸骨推相从未出过错,无论他根据自己和狄琼、还有当年女婴长相推演多少次,永远都推演不出如今这个狄窈面容。
一边是线索推断,一边是摸骨推相。
“父亲,您说话呀!”狄窈说着说着,眼中就蓄满了委屈的泪水,“爹爹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个女儿,我知道,我自小流浪民间,在乡野长大,规矩礼仪处处都上不得台面,也不招爹爹疼爱,可这都不是女儿的错啊……”
子桑怀玉额角跳了跳:“你没错。”
至于是哪里错了,他还没搞明白。子桑怀玉转身就走了。
此时——
正堂内的目光,纷纷被这哭声吸引了过去。
受刑的混混指着狄窈,一边表忠心,一边大喊道:“摄政王您看!就是她!是她给了草民三锭银元宝,让我们散播苏大人通敌叛国一事,苏大人冰棺停在驿站,也是她说的!要不然此等机密,小的也不可能知道啊!”
“我?”狄窈指了指自己,满脸不可置信,瞬间火冒三丈,却还得在萧沉韫面前压着情绪,微微一笑,“你个刁民,不要乱说!简直是信口雌黄,含血喷人!”

第五百八十章 毕竟,是他的独角戏
“草民万万不敢乱说啊!摄政王您看,这便是她给小人的三锭银元宝,小的可是一个子儿都没敢花!”说罢,男人裹着从兜里掏出银元宝。
“我……我!”
狄窈气到语塞,咬牙训斥道,“大胆刁民,你可知我是谁?我是北狄唯一的嫡公主!怎能干这等腌臜事!你还是自己乖乖认罪吧,你再敢把莫须有的罪推给我,我今日必不会放过你!”
狄窈放出了狠话。
男人一时间就如遭雷劈地愣在原地,她竟是北狄唯一的嫡公主,都说官官相护,想必摄政王也会袒护这位公主吧,他就是平头百姓一个,哪里敢得罪呢?
就在他犹疑之时,狄窈勾唇,露出了舒心的笑,颇为享受这种胁迫他人顶罪的快感,然而一道柔弱而不和谐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你尽管大胆指认谁是幕后主使,我南枝郡主,一定会保你。就算你被人胁迫,想要顶罪后息事宁人,也要看看自己肩膀,能不能担得起陷害忠良这顶帽子,要知道,此罪连坐全家,重则流放蛮夷之地——”
“是她!草民不敢乱说!就是她指使的!”有了苏南枝这番话,男人直接豁出去,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指向了狄窈!
狄窈抚着额头,便晕了过去:“啊……头好疼……”
“狄姑娘?狄姑娘!”桃红连忙扶住她。
“身子这么弱?还没怎么就开始晕。”苏南枝微微攥拳,声音极冷,“言斐,有劳你为狄窈公主好好诊治,调理下病症。”
温言斐温声淡笑,薄唇微勾:“好。”
邹沐暖有些懵,轻轻拽了拽言斐的袖子,悄悄小声问道:“师傅,我跟了你这么久,我怎么不知道你会医术?还会替人治病?”
“给人治病,一定要会医术?”温言斐笑着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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