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南枝—— by星辰入怀
星辰入怀  发于:2023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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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亭台内,坐着个青衣姑娘,胳膊肘抵在石桌上,双手托着腮,望着前方正痴痴的笑着,笑的咯咯咯的。
可她正前方,空无一物。
苏南枝一眼便认出这怀春少女是狄窈了,笑着走去,温柔道:“窈姑娘心中想得是谁?笑的这般开心。”
狄窈笑意微僵,回头过去,便看见了那个人的妻子,她是那么美丽大方,又怀着他的孩子……
狄窈的眸色黯淡下来,唇角牵起一抹牵强的笑:“民女参见王妃娘娘——”
苏南枝打断她道:“以后见了我,无需请安,更无需参拜,你我之间像朋友一样相处即可。我虽是大庆王妃,可你也是北狄唯一的嫡公主,大庆与北狄有意建交,真论起道理来,我还受不得你这一拜,毕竟你我二人,是平等的。”
狄窈有根深蒂固的尊卑观念,他们都说她是狄琼之女,可她毕竟在乡野养了二十年,骨子里的一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每回见到神女一般可望不可即的苏南枝时,仍然下意识膝盖发软,想要叩拜。
她与苏南枝之间,真的差太远了。
可差太远又如何?苏南枝说得对,她狄窈是北狄唯一的嫡公主,那位素未谋面的女王母亲,说不定日后还要把王位传给她,数十年后,她成了女王,而苏南枝还是王妃,谁比谁高贵,还尚未可知。
大抵是血脉给她的底气,狄窈第一次在苏南枝面前抬起了头。
她第一次如此直视苏南枝,大胆地打量对方。
这便是他的妻子啊……
拥有琥珀色般漂亮的眼睛,光是这一双眼睛,就足以能天下所有美好的东西黯然失色,这样美的一双眼睛,配上了这样一张精致的脸……
狄窈垂下眼睑,不再直视,她说道:“既然王妃说,北狄有意与大庆建交,那和亲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什么?”苏南枝没明白她想说什么。
狄窈下意识捂嘴,也回过神来她刚才说了什么,她潜意识想说:和亲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那么是不是她就可以嫁给那个人……
“没、没什么,是我胡说了,王妃当做没听见吧。”狄窈连忙解释。
苏南枝没往心里去,只当狄窈与她说话有些紧张。
天气凉,春盛往石凳上铺了柔软暖和的圆毛垫,苏南枝才落座,春盛又往她手里递了一个毛茸茸的汤婆子,苦口婆心地交代道:
“这竹林虽然景致好,可终究太凉了些,王妃还总爱往竹林里散步。前几天一直在下雨,竹林积了不少寒气,再往那深处走,不少地板都湿漉漉的长了青苔。您要是着了凉怎么办?脚滑不小心绊倒了怎么办?这不是要了我命吗?王妃啊,明日咱们不能来竹林了……”
“小春盛,你有没发现,你最近越发啰嗦了?”苏南枝嘴上这么说,可眉眼间全是温柔和笑意。
春盛诶了声,没办法,最近王妃已经怀有七月身孕了,越往后,春盛就越紧张,她甚至比萧沉韫还紧张几分,生怕苏南枝有个闪失。
毕竟……
这原是龙凤胎,苏南枝已经落了一胎,现在腹中只有一子了。
多可惜啊,原本怀的可是龙凤胎,儿女双全呢……
春盛想到此处,眉眼间里都是难过,也下意识地忧愁叹气。
狄窈发现,这春盛虽是以丫鬟的名义在苏南枝身边贴身伺候,可二人完全不像主仆,更像故交好友。
苏南枝双手拢进汤婆子中,笑着道:“让画师过来,给窈姑娘画几张画,稍后给女王寄过去。”
人在苏南枝这里,总要寄些画像过去,安抚狄琼的心。
当狄琼收到狄窈的五张生活画像时,终日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几分,摩挲着画纸上的面容,眼睛都舍不得眨几下,喃喃道:“这便是……朕的女儿……你还活着……”
良久后,狄琼眼中已有了些湿意。
“陛下……”阿诺叹了口气。
“年纪大了……也比从前更容易感伤了……”狄琼牵强一笑,“若把窈窈接回北狄,朕一定倾其所有,好好补偿她。”
“人是安全的,公主一切都好,苏南枝不会伤害公主。陛下您终于可以了却一桩心事了。”阿诺也替狄琼松了一口气。
旁人以为狄琼刀枪不入,人就好像是铜墙铁皮做的似的,只有在狄琼身边这么多年的阿诺才知道,她有多么思念女儿。
“苏南枝胆敢伤害狄窈,朕要了她的命!”狄琼撂下狠话后,心里才舒坦了些,摩挲着那些画像说道,“还算她有心,知道送些画像来。”
“等下,陛下,您看,这画轴内还藏着一封密信。”阿诺心细如发,从画轴内拿出一封巴掌大小的折叠过的密信,取出、展开。
上面写着萧瑜与萧沉韫的作战计划。
让狄琼假意与西戎军队一共攻打大庆,在攻打途中,大庆且战且退,而狄琼带人乘胜追击,届时西戎就会紧跟北狄军队进入大庆提前埋伏好的峡谷,引君入瓮、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再接着,狄琼反水,与大庆一起杀西戎一个措手不及,重创西戎主力军之后,一路杀进达歌草原,占领西戎。
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不出意外,成败在此一举。
半年多的胶着的大战,或许就要告一段落了。
*****
此时,广袤无垠的达歌草原,一处篝火通明的蒙古包前,勇猛的西戎士兵们在寒冬腊月,赤着膀子、光着胸膛,围绕篝火跳起了豪迈的异域舞。

第五百六十四章 浴血重生,复仇归来
无数士兵、无数蒙古包乌压压地连成一片,像是一座移动的城池。
士兵们手拿短刀匕首,从还在滴血的牛肉上,削下一片薄如蝉翼的生肉,放入嘴中大口咀嚼,再灌一口烈酒,直呼:“爽!”
而人群最中央,王座上斜斜躺着一个身披狼皮、头戴狼头冠的上位者,正是云、亲、王。
这位几年前横空出世的云亲王,听说是大王子拓跋宏从大庆带回来的,和当今老可汗是异相双生兄弟,一个娘生的双生子,只不过面相不同,老可汗积劳成疾,分明与云亲王一个岁数,却重病缠身,像个垂垂老矣的耄耋之人。
云亲王腿脚有疾,常坐轮椅出行,起初西戎士兵背后笑他是个瘸子,可第二日,笑他是瘸子的人全被五马分尸、割了舌头喂狗,就再也没人敢说他是瘸子。
而且这位云亲王吧,常年戴着面具,除了拓跋宏和老可汗之外,无人见过他的脸。
今日,云亲王要挑选勇士做护卫。
在前几场战争中,云亲王的护卫死了好几个,如今又要另选。
众人心知肚明,给云亲王做护卫,无非是做替死鬼,做奴隶,云亲王此人阴晴不定、残忍嗜杀,但由于出价甚高,在他身边做奴隶,一个月有十两金,若得赏识,晋升的也极快。
赛场上。
从各大军中精心挑选的一百个西戎人,在一个巨大的圈子里,互相厮杀。
在一百人中,剩下最后十个时,再比赛狩猎、格斗。
残忍、血腥、又狂暴的选赛制度,让脚下的草原满是亡魂。
一个又一个的西戎人倒下,直到生存者越来越少……
云亲王像没骨子似的,软瘫瘫躺在榻上,腿上枕着个大庆的长腿美女,左胳膊、右胳膊各搂着一个丰腴的匈奴美人,场面活色生香极了,时不时传出色淫之声。
在西戎,女人最无尊严,在众目睽睽下行房事,没有任何人会觉得男人不对,而是多铆足了劲儿,去欣赏女子的放浪潮红。
在这些事儿中,西戎人最爱掳来大庆女子,他们知晓大庆女子脸皮薄、重颜面,便最喜欢当着众目睽睽侮辱她们。
云亲王玩弄着美人,微眯眼睛,看向角斗场内一个刀刀封喉的狠人,此人刀法狠厉血腥,刀不留情,一刀插进敌人的胸腔,大片大片鲜血喷溅在他脸上,他反而笑着舔了舔唇角的鲜血……
他的脸遍布刀疤,像一张任人乱刻过的树皮,刀疤深长、疤痕杂乱,额头、鼻尖、下颚、脸颊全是纵横交错的大小伤疤,难看丑陋又吓人,让人根本看不出来他的原本面貌,唯独鼻子眼睛嘴巴是好的。
美人给云亲王喂了一颗紫葡萄,云亲王嚼着葡萄,讲了一声:“还挺有意思的这人。”
不出所料,这人果然生存生下来了。
当角斗场还剩下仅十人时,那刀疤男人已经浑身是血,就像是沐血而来,脚踩尸首,就像踩石头砂砾一般,仿佛杀人,就像折断一根树枝。
人群渐渐噤了声,纷纷朝他看过去。
本来选赛规格是从仅剩十人里,再进行第二轮第三轮的比赛,可是这个男人丝毫没有停下杀戮,接二连三地杀了同行者——
“住手!你杀了他们,怎么进行第二三项比赛!?”丘林松青大喝!
收刀入鞘,十个人接二连三死亡倒地。
刀疤男人勾唇,冷冷道:“现在,没有第二三项比赛了。”
因为,没有竞赛者。
“你——”丘林松青怒目圆瞪。
“无妨!”云亲王抬手阻止下属,拄着拐杖站起身,扫量着眼前的刀疤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就你了。”
下一刻,所有人没反应过来时,云亲王刀出鞘,快如闪电般横在了刀疤男的脖子上——
可刀疤男不为所动,面不改色,哪怕刀刃划破脖子表皮,滴下几滴血,也不曾眨眼!
“有胆识,本王欣赏。”
云亲王点了点头,哈哈大笑,搂着美姬进了营帐。
“恭喜啊兄弟,从此以后就一起共事了。”丘林松青一改先前的威吓,笑容满面地说完,就走了。
人群逐渐散去,而这位新晋的云亲王护卫,站在月色下蒙古包的阴影中,垂眸,遮去眼中的滔天仇恨,拳头逐渐不受控制地发抖紧握……
宋晨云,我终于离你,更进一步了。
子珊……
我会为你报仇。

清晨还是阴云密布,等到上午时,几缕金黄色的天光从厚重云朵内射了出来。
吃了早膳,苏南枝带着春盛在后院竹林内散步。
一到冬日,整个渊城漠北都是光秃秃的枯黄一片,只有这总督府的后院,竹叶常青,给人一片盎然生机的绿意,看了格外喜人,哪怕天气冷些,冻人的紧,她还是爱来这竹苑逛一逛。
苏南枝拿着一盏蜜饯香枣,边吃便走,最近喜甜,春盛和萧沉韫都不让她多吃,但眼下嘛……
春盛正在五步之外,同总督府的丫鬟婆子交代事情,也就顾不得她了,苏南枝偷偷地吃着,不会儿,一整罐香枣,三天的量,全被她吃完了。
“天气转凉,漠北要下大雪,出去采买时,得给王妃准备银丝炭、厚褥子、汤婆子、棉罗袜……”
“最近王妃贪甜,采买吃食切勿买太甜腻的,王妃吃多了会身体不适……”
“啊!”
一声尖叫,吓得春盛话声戛然而止!
只见苏南枝脚下踩滑,朝后摔去,情急之下,万幸抓住了一根青竹稳住了身子。
春盛飞奔过去,一颗心都快惊险地跳出喉咙,丧着脸道:“王妃王妃!你可有事?摔着哪里了吗?去!快去传唤府上医师为王妃把平安脉!”
“我……我没事……“苏南枝心有余悸地摇摇头,刚要走一步,脚下又是一滑,吓得春盛心惊胆颤,这才注意到地上有冰!
春盛瞬间怒了:“速去拿茅草铺上,仔细检查着地面!”
丫鬟们拿来了茅草,铺在有冰的地面上,搀扶着苏南枝踩上去,苏南枝这才平稳离开了冰面。
“说来也是奇怪,王妃每日都要来这竹林散步,故而这地面,我每日都在检查,生怕有什么石子儿、藤蔓绊住王妃,今晨天蒙蒙时,我才来看过,分明无冰,怎么可能这短短两个时辰内就结冰了?”春盛越说越可疑。
“春盛,不急。”苏南枝指腹起了血珠,方才摔倒时,她趁乱紧扶竹子,被上面的毛刺扎破了手,她不动声色用丝绢擦净血迹,淡声道,“不必想了,这样的天还没飘雪,所以也不会结冰。去问问厨房,今日谁用了冰?”
嬷嬷诶了声,小跑去办事,不会儿又气喘吁吁地拍回来,肥硕的身子急急止步:“神了!王妃真是料事如神!今日还真有人用了冰!是狄窈姑娘问小厨房要了冰块,说是胳膊不慎摔了一跤,需要用冰消肿。”
“狄窈……”苏南枝秀眉微挑,随后又拧了起来。不应该吧,自己与她无冤无仇……
“既然她摔了胳膊,春盛,你去备些跌打损伤药,随我去探望窈姑娘。”
当苏南枝带着春盛来到偏院时,她身后不由自主跟了不少丫鬟婆子。
这些丫鬟婆子个个气势汹汹的,在心里已经认定泼冰害苏南枝摔倒的人就是狄窈了,各个在心里发誓,待会儿冲进院子,一定要好好替王妃报仇。
苏南枝止住脚步,后面的丫鬟婆子猛然刹住脚。
苏南枝抿唇一笑:“各位去忙吧,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要群殴呢。”春盛掩唇笑着补了一句,“各位好妹妹,好婶婶,大家快去忙,这里有我陪着王妃。”
人群这才散了。
春盛叩响铜门,桃红柳绿前来开门,刚一开门,苏南枝便看见狄窈正开开心心地荡秋千,而她‘受伤’的胳膊正攀在秋千绳上,玩的不亦乐乎,笑着大喊道:“桃红!我要吃剥、剥瓜子……”
声音越来越弱,笑容骤然消失。
哦不,笑容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了苏南枝的脸上。
“听闻窈姑娘摔了胳膊,清晨去厨房讨了冰消肿?”她越是笑着,不温不火的,就越让狄窈做贼心虚,甚至不敢和那双谈笑自若的眼睛对视。
“是、是……摔伤了胳膊……”
苏南枝浅浅一笑。
学过武的春盛便走去,一把攥住狄窈的胳膊,狠狠往下一拽,听到了一声‘咔嚓’脆响!
“啊!!”狄窈痛的直冒眼泪花!
春盛这才松手笑着道:“是啊,摔伤了胳膊,可得好好休养。这下是真伤了胳膊,可怜见的,别哭,桃红,你速去厨房取冰块,给窈姑娘消消肿。”
她不是个恶人,可对待伤害王妃的,根本不需要善良。
狄窈胳膊被春盛狠狠拽的脱了臼,哭着大喊道:“来人!去找……找子桑怀玉……找我父亲来——”
“唔唔唔!”嬷嬷捂了她的嘴。
苏南枝蹙眉,叹了一声,扶了扶发髻。
春盛会意,继续说道:“窈姑娘还是小声些吧,咱们王爷疼王妃,就跟护着眼珠子似的,若你引来了摄政王,摄政王知晓是你泼冰害王妃摔倒,你有什么样的下场,还未可知呢。不过你想试一试,就尽情大喊。嬷嬷松了她的嘴。”
嬷嬷松手,可狄窈却不敢再喊了。
苏南枝本不想兴师动众,与狄窈交恶,可这姑娘心思恶毒,竟泼冰害她,害她还能忍一忍,可肚腹中的宝宝……
一想到此,苏南枝目光便冷冽的可怕,锋利地扫了狄窈一眼:“够了,回主院。”
狄窈瑟瑟发抖,浑身抖的厉害,又怂又恨地睨着苏南枝背影,手握成拳,指尖嵌进掌心刺出血珠,也不觉得疼。
泼冰之人确实是她,她想,日后她做回了北狄公主,一定会想尽办法和亲嫁给那个男人,所以!她不想看见别人为他生儿育女,脑子一热,这才在苏南枝每日必行之路上泼了冰。
确实是脑子发热……
昨夜她想了那个人整整一晚,抱着被子辗转难眠,疯了似的,脑海里,都是他居高临下,同她温柔低语时说的那句:‘天这么冷,不怕着凉吗……’
关于狄窈被打这件事,也传进了子桑怀玉的耳中,可子桑怀玉却不为所动。
说来也是奇怪,连苏南枝也很好奇,好不容易帮狄琼找到了唯一的爱女,这狄窈也是子桑怀玉的女儿。
子桑怀玉对爱女感情之深,还在紫娟河边给爱女建了衣冠冢,可为何真找到了狄窈,子桑怀玉却没表现出半分父女之间的亲切叙旧呢?

第五百六十六章 大战前夕:成王败寇
狄窈被接进总督府那日,子桑怀玉激动不已地赶去认亲,可他见到狄窈面容时,笑容便僵了几分,站在原地攥着袖袍,愣怔了小半刻。
余晔同狄窈介绍“这便是你的生父”时,狄窈怯生生地喊了一句:“父、父亲……”
子桑怀玉微微颔首,算是应了,却不再说话,明显应得有些勉强。
内里情况,苏南枝也不大清楚,子桑怀玉对狄窈的态度,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东苑书房。
一摞摞的画纸,堆积在案牍上,堆满了放不下了,便堆在地上,随处可见散落的画纸。
而画纸上,画着的正是子桑怀玉的女儿,当年的女婴。
子桑怀玉不断地摸骨推相,根据女婴面容以及狄琼、和他的脸,来推测女儿二十年后的长相。
他推演了上百次,都发现,推演后画出来的面容,与现在这个狄窈毫不相似。
可根据线索来说,狄窈确实是当年紫娟河内的竹篮女婴,也确实是被那对年轻夫妻收养的,那么问题来了,二十岁出头的狄窈面容,为什么与他推演出来的全然不相似。
不太对……
是哪里出错了呢?
******
苏南枝回到主院时,萧沉韫正在书房写密信,要将最新的作战计划下发给军队各级。
“咯吱——”
“回来了?”萧沉韫挑眉。
苏南枝关上书房门,嗯了一声,抚着孕肚走了过去:“大战拟定的日期,是何时?”
“三日后。”萧沉韫写完最后一笔后,放下密信,将她抱在怀中,朝临近的软塌走去,将她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成王败寇,在此一举。”萧沉韫为她整理腰后的长发,不经意间问道:“倘若本王,败了怎么办……”
苏南枝环住他的脖子,一双水眸深情款款地看向他:“那我,陪你一起败。”
似是没想到苏南枝会说出这样的回答,萧沉韫微愣之后,微垂眼皮:“从前本王是不怕败的,可是现在……”
“现在怎么了?”
“现在有了你,有了孩子,本王……不敢败。一败一无所有,还会连累你们母子。”萧沉韫揉了揉苏南枝的头,微勾唇角,“放心,不打无准备之仗,本王心中有胜算。”
“好。”苏南枝点头,依偎在他怀中,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笑着道:“我在家等你。”
萧沉韫吻了她的额角,随后扶着她躺下,夫妻二人相拥而眠。
两日后,大战前一天的夜晚。
萧沉韫整装待发,坐在高头大马上,苏南枝站在总督府院门前的台阶上,秀眉微微蹙起,可唇角却噙着笑,尽可能地让自己开心些,满眼温情道:“王爷,妻在家中,待你凯、旋、归、来。
萧沉韫勒紧缰绳,马蹄在原地踏着,他的目光越过重重夜色,在浅银色的月影里,旖旎又满是爱意,看着她深深地凝视她,郑重点头:“好!”
萧瑜在十步之外,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的目光,险些攥断了缰绳,洛城见状不妙,立刻转移话题道:
“殿下,点兵已结束,可拔营启程。这是点兵册子。”
萧瑜翻看了下点名册子,终于不再攥缰绳,洛城这才放心了些。
大军从发渊城郊外拔营启程。
浩浩荡荡的大军,犹如一条蜿蜒而看不见尾部的巨龙,行走在山脉峡谷之间,徐徐朝着作战地点跟进。
距离峡谷五十里地时,有一士兵疾跑而来:“报!加急密报!!”
萧沉韫停下骏马。
“报!启禀摄政王!方才城外有个小乞丐,说是帮人送一张纸条带给您。”
这张纸条叠的很是工整,叠成四四方方的小方块,纸角有特殊折痕,萧沉韫展开后,看到上面的字迹,先是眸眼锐利一眯,随后看到纸上内容,身躯更是猛然一震,抬起手臂示意队伍停下。
余晔猛地一个勒住缰绳,问道:“王爷,怎么了?可是有事?若现在停下的话,怕是会耽误行军进程。”
萧沉韫没说话,将纸条递了过去。
余晔看后,神色一震,表情猛然变化。
纸上写着:作战计划已泄密,苏正是内鬼。
余晔吹然火折子,将纸条烧成灰烬,随风扔掉,沉默了一瞬,问道:“王爷,此纸条的可信程度,有几分?此事是真是假尚未可知,若此时更改作战计划——”
“这是,苏南澈的字迹。从前他任职大理寺卿时,每一份重大案件的卷宗都由他亲自书写,再由本王复审,所以本王熟悉他的字迹,不会有错。”
“有没有可能是他人伪造?”余晔紧锁眉头。
“会仿造字迹,也不可能仿造习惯。”萧沉韫记得,苏南澈最爱将所有书本卷宗收拾的整整齐齐,也喜欢将信纸叠成方正的方块模样,叠完之后再在角落折上一个特殊痕迹,以表示纸条无人展开。
“将那小乞丐带来,本王要亲自问话。”
孱弱的小乞丐拖着半瘸的腿走来。
余晔扔了一个鸡腿在地上。
那小乞丐直接扑过去,抓起沾着泥土的鸡腿,大口大口撕咬。
“看来真是个乞丐。”余晔道,“小乞丐,我们有话要问你,若有半句虚言,小心军法伺候,若老实交代,必少不了你的吃穿。”
小乞丐听后忙点头:“军爷尽管问,若有我知晓,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这信纸,是何人给你的?可是一个白白净净有书卷气的男子?约莫二十三四岁。”萧沉韫想帮苏南枝探听出苏南澈的下落。
小乞丐却摇了摇头,紧皱眉头,带了些同情的语气说道:“那人确实约莫二十三四的模样,手背和脖子肤色倒是白白净净的,也挺清瘦的,有那么几分书卷气,但脸上全是纵横交错的刀疤,看起来吓人的很,平添了许多煞气。”
“刀疤?”
“嗯!全是大大小小的刀疤,也不知道他受了什么折磨,可他骨相生的不错,若不毁容,想必是个模样不错的公子哥吧。但面容毁成那样,犹如地狱恶煞,根本看不出他原来的模样。”
余晔扔了两锭金元宝给小乞丐:“走吧。
待小乞丐离开之后,萧沉韫神色有些低沉。
刀疤?毁容?送信之人,会是消失已久的苏南澈吗?

第五百六十七章 父亲叛变,大哥卧底
萧沉韫沉思了下,立刻派人给北狄送秘密信号,紧急终止大战计划,另行商榷。
立刻就地设立营帐,讨论新的战事行动。
此时,总督府内。
苏南枝这几日的孕反有些严重,到了晚上反而会失眠,便时常带着春盛和丫鬟婆子在总督府内散步。
路过别苑时,忽然看到了四处乱窜的邹虎。
邹虎高个子,块头大,约莫二尺多的身量,在花园乱窜,扒一下树枝又急急忙忙穿过游廊抄手,样子可爱有滑稽,苏南枝嘴角微翘,忍不住握拳轻咳:“咳,邹虎虎。”
邹虎一个回头,连忙行礼:“王妃。”
“大半夜不睡觉,在此处闲逛什么?”
“老爷不见了!”邹虎道。
“什么?”苏南枝笑容即刻僵住,秀眉狠狠拧紧,脸色凝重道,“何时的事?失踪了多久?”
“近来老爷好像患上了夜游症,约莫有个三四次,他独自夜游散步,等到第二天时,我问他昨日散步之事,他却说忘记了,好像从不记得自己半夜出过院子。”邹虎虎挠了挠头,焦急地抠脑袋,
“老爷身子差,半夜不能吹凉风,近来总爱昏厥,一来,我是担心寒冬半夜,怕冻坏了老爷身子,二来,若老爷半夜在外昏厥,就坏事了,三来,老爷这梦游症,若到处走,迷路了可就大事不妙了……”
“你说,老爷有梦游症?容易昏厥?”苏南枝道,“为何不早日告诉我?”
邹虎为难道:“前几日王爷好不容易在府上陪您,老爷不准让我因为这点小事叨扰您和摄政王。”
“胡闹。”苏南枝疾步朝前走去,“父亲的事便是大事,怎么能算是小事?”
春盛紧跟其后,连忙搀扶住苏南枝:“王妃莫急。”
苏南枝刚打算让全府家丁一同寻人时,却在去竹苑的一条偏僻小径青苔石板上,看到了几个浅浅脚印。
她心中一顿,抬手示意众人停下:“不必喊人来了。”
邹虎有些二丈和尚莫不着头脑,焦虑道:“不找老爷了吗?若老爷在外冻出个三长两短——”
“你去寻找,就当父亲是去夜游了,此事不准对任何人声张,也不要让老爷知晓我今夜寻过他。就当做今夜什么事都没发生。”
邹虎虽然不明白苏南枝为何要如此交代,但他在世上最信得过的人便是苏南枝,所以并未质疑、也未多问,只管执行。
待邹虎虎离开后,苏南枝回了主院,坐在主院的书房内。
初冬的寒夜打了霜,外面的花草枝叶都覆上了一层浅淡的白,春盛拿来一件暖炉上熏过的大氅,披在苏南枝肩上,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温暖的大氅披在身上,温暖了许多,苏南枝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沉思后吩咐道:“你派我的亲卫,秘密在府上寻找,尤其是方才我们路过的那条小径。发现父亲之后,告诉邹虎,让邹虎去接他。不要让父亲察觉,我们的人在找他。明白了吗?”
春盛点头:“王妃放心,我明白。”
片刻后,春盛顶着一身的寒凉进屋,哈了口气搓了搓手:“王妃当真是料事如神,亲卫果真在去竹苑那条偏僻小径发现了老爷,但并未让老爷发现我们的人在找他,而是直接告诉了邹虎,邹虎已经把老爷带回院子歇息了。”
“好,你随我去一趟。”苏南枝披了黑色披风。
偏僻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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