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南枝—— by星辰入怀
星辰入怀  发于:2023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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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庆渊城不比北狄皇城条件好,此处天气极端,夏日酷暑炎热,冬季凛冽刺骨,我是无论如何也要一直陪王妃待在渊城的。我攒了不少月银,在京城买了处小宅院,若你在渊城待不习惯,届时便回那里去养老吧。至于舅父舅母,我早就与他们断绝亲情关系,是否要和他们往来,全凭你自个心意。”
“你外祖母一死,你舅父便成了我在京城唯一的至亲,我觉着,还是得保持联系,逢年过节多走动,这至亲总比外面的陌生人要可靠的多。”夏妍陪春盛一同叠着被褥,随意劝说道。
“可靠?若他们可靠,便不会把我卖进教坊司!”春盛轻呵了一声,不大同意夏妍这些话。
夏妍听的直皱眉头:“是人都会犯错,或许你舅父舅母已经知道错了呢?你也不会原谅他们吗?那毕竟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人……”
春盛在想,这样优柔寡断的夏妍,究竟是如何当上五品司衣女官的?真的不是王妃差错了底细吗?
春盛不愿再多讲,只轻描淡写道:“你看重血缘关系,便和他们联系吧,我与你不同,你不想做的事情,便不要强求我去做了。人与人不同。”
“好吧……”夏妍点头。
春盛实在不想与夏妍纠缠这些问题产生分歧,忽而想起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便也放软了语气,逐渐旁敲侧击道:“咳……母亲从前是在狄琼身边做事吧?”
”……你……是如何知晓?”夏妍微微一惊。

第五百二十三章
“没什么,王妃也是为了我好,毕竟我与你从未见过面,所以王妃私下派人去确认了母亲的身份。母亲能理解这个做法吧?”春盛平和地笑了笑。
夏妍堪堪点头,扫量着春盛身上穿戴着的玉簪和披风:“王妃确实是待你极好,我能够感觉到。你跟着她,也算是你的福气,她为你考虑的很细致,我很放心。”
春盛将夏妍的行李衣物收拾好之后,带她在小花园中喝茶吃点心,咬着绿豆糕,不经意间缓缓打开话匣子,问道:“母亲当年在北狄女王身边做事,可有被苛待?听闻此人性情古怪,不好相与。”
“女王啊?处事雷厉风行,御下有方,但待人还算诚恳,表面看去冷酷不近人情,实则赏罚分明,是一个外冷内热的理智之人。”夏妍道,
“毕竟她是北狄历史上第一个女人登基称帝的帝王,自然手段是要比常人更为果决杀伐,才能压住众人。不然这么多年,北狄内部早就乱了。当今北狄女王的功绩,我认为,不输于从前任何一代北狄帝王,甚至与大庆先帝相比,也能够比肩平齐。”
见夏妍侃侃而谈,春盛趁机问道:“不知母亲可否知道女王一桩辛秘之事?听闻她当年曾未婚先孕,诞下过一名女婴?”
“这……”夏妍骤然缄默,变得哑口不言,不再说话。
观察夏妍神色,春盛估计她是知道此事的,又道:“母亲但说无妨,我也是对当年辛秘之事感兴趣,才会问的。此处又无旁人,难不成,母亲连我也行不过吗?”
“我……我是知道一些……只不过这些都是二十年前的陈年旧事了,如今翻出来虽是没什么,可到底是女王的私密之事,只怕讲出来,不大好。”
“母亲但说无妨的,我不会将这些事告诉别人。”春盛说了违心话。
夏妍还是不语。
春盛又道:“其实北狄女王如今正在寻找当年那个女婴,其实那个女婴根本没死,是吗。”
“你怎么知道?!”夏妍脱口而出,脸色一变。
“王妃知道女王正在寻找那个女婴,由此推断,当年那个女婴没死,不然女王又何必寻找呢?”
夏妍表情逐渐有些凝重,也变得有些戒备,喝了一口茶,脸色变得不可揣摩起来:“……是王妃让你来问的吧?”
沉默了一瞬,春盛坦然承认:“……不瞒母亲,确实是的。当年那女婴的下落,对我们王妃来说至关重要,希望母亲能够如实告知。”
夏妍只觉得杯中的碧螺春很是呛人,捻着丝绢抚着胸口好一阵咳嗽,竟然不经意间把茶叶也喝了进去:“咳咳、咳……”
春盛为她抚背,此时,院门处传来另外一道清朗的声音。
“夏伯母,此事你若不说,我们也总有法子查出来,不过就是手段稍微不慈了些。我还是希望,夏伯母能将当年之事,主动告知。”温言斐缓步而来。
而苏南枝则跟在了他的身后。
这些话,虽是温言斐说的,可明显,是苏南枝的意思。

第五百五十四章 夏妍之死,神秘下毒者
有些话苏南枝当着春盛的面不好说,却不代表温言斐不能说。
春盛知晓了背后用意,上前一步主动劝道:“母亲……若你知晓此事的话……还请你如实告知……”
夏妍踌躇地扫了眼三人,眼神有些不安:“当年的事……唉……罢了,若王妃想知道,还想移步书房。若在花园里,当心人多眼杂、隔墙有耳。”
书房内,焚了丝丝缕缕的桂香。
丫鬟给苏南枝、温言斐、夏妍各斟了一杯茶。
苏南枝用茶盏缓缓拨动水面的茶叶,动作细致随和,而夏妍如坐针毡,她怎么样也想不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会在摄政王妃身边做事,如今北狄与大庆势如水火,倘若她说出了狄琼当年之事,只怕也会落个背弃旧主的名声……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今日之事出自你口。”苏南枝抿了一口花茶,耐性已经耗去一半。
若夏妍再不说……
苏南枝垂眼微垂。
“二十多年前……”擅察言观色的夏妍,卡在苏南枝仅剩最后一丁点耐性时,终于开口,“我被父亲送到宫中谋生,与云心嬷嬷相识,她膝下无子,先前伺候北狄太后,后来又在北狄女王身边做事,一生膝下无子,她看我乖巧懂事便收我为义女,我喊她一声义母。”
苏南枝品茶,面上神色不显,继续听着她的叙述。
“义母五十五岁时,年岁渐大,那时我也当上了五品女官,便把义母接出皇宫,住在我夫家,为她养老送终。在她将死之际,她让我请来了北狄女王,那时,义母和女王陛下屏退了旁人议事,我在无意间听见……”
苏南枝喝茶的动作微顿,目光扫了过去。
温言斐也蹙眉,打起了精神。
而夏妍却不再说了,停住了嘴,摇头道:“我……我听见……”
“听见什么?”苏南枝追问。
“听……见……”夏妍话未说完,唇角便溢出一股鲜红的血。
苏南枝猛然站起身,一个疾步上前,搀扶住夏妍,由于动作太快太迅速,苏南枝下腹一阵扯痛,疼的额前微微冒汗,好在并无任何异常,她才松了口气,紧皱秀眉道:“快去喊子桑叔!”
“母、母亲!”春盛抱住身子摇摇欲坠的夏妍,急忙道,“你怎么了?”
“呃!”夏妍又呕出一口鲜血,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腹中一阵绞痛,痛到不能呼吸,仿佛体内狠狠插进了一把利刃,搅得她五脏六腑都在剧痛。
“你听见了什么?”温言斐抓紧时间问道。
“我听、听见……”
夏妍艰难地说道,“当年只是皇女的女王陛下,招募子桑怀玉为府上谋士……后、后来……子桑怀玉当上北狄国师……狄琼未婚先孕……怀、怀上子桑国师的孩子……女王的母亲,也就是太后……唯恐未婚先孕的丑闻曝光,影响狄琼争储……故而太后派派我义母,偷偷将狄琼生下的女儿溺毙在紫娟河内……”
“可我义母生性善良,亲眼看着狄琼长大……不忍、不忍溺毙其女,便将女婴……女婴装入竹篮内,放在紫娟河上……竹篮顺流而下……待义母离开后回头……只见竹篮空空,女婴已被抱走……想必是被、被人救走了……”
“你可知道是何人救走的?”苏南枝问。
“听说……是、是……”话未说完,夏妍撒手人寰,口呕黑血、死不瞑目。
迟来一步的子桑怀玉,还未进门,就已经将那些话全部听进了耳中。
“是谁?!”子桑怀玉急急发问。
但来时已迟,夏妍已经没了呼吸。
子桑怀玉心有不甘地探了探她呼吸,用银针验毒,检查杯盏用具,片刻后,条理有序地收回掩饰工具,声音平静的像是一块冰:“死于一瞬亡,和致苏府全府家丁死亡的毒,是一种毒。”
“一瞬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苏南枝沉下了脸色,“夏伯母的毒,难道又是宋晨云的手笔?宋晨云到底想干什么!”
“茶水无毒,故而苏丫头和温言斐喝了没事,但夏妍使用过的杯盏边沿涂了一瞬亡,所以只有夏妍中毒。”子桑怀玉说完,为已死的夏妍敛了目,“我认识她,十几年前,狄琼身边的司衣女官。”
想来方才那番话已经被子桑怀玉听了去,苏南枝便开门见山说道:“不想瞒着子桑叔,我们前不久确实查到狄琼在寻找此女,才知道当年她诞下的那个女婴,并没有溺毙在紫娟河内。”
“方才我听见了。”子桑怀玉极力平静的面容下,情绪暗涌,“你还有没有线索?”
苏南枝不打算瞒他,也没必要隐瞒,便坦诚道:“既然确认了狄琼之女没死,又从夏妍口中得知,女婴是被抱走,那么我先从紫娟河水域附近的村民查起,一点点扩充线索。”
“有线索,第一时间告诉我。”子桑怀玉一语道破,“我知道你们是想用女儿的线索与狄琼商量合谋,但不仅是她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若你能找到她,条件你们随便开。”
“好,子桑叔放心。”
“多谢。”
“子桑叔客气了。”苏南枝送走子桑怀玉之后,脸色便瞬间沉了下去,深吸口冷气,严肃下令:“但凡接触过夏妍杯盏的所有人,从清洗、倒茶全部过程,全部叫到主院来。我要剜除腐肉。宋晨云的手实在是太长了,竟然能伸到总督府,能伸到我面前来……”
温言斐去执行命令。
片刻后,主院内摆放着夏妍盖着白布的尸体,春盛跪在地上,抽抽搭搭的落泪。
一套茶具,需要清洗、摆放、倒茶……但凡接触过今日茶盏的丫鬟婆子、小厮仆人跪了乌泱泱一地,自从苏南枝住进总督府,今日这么大的阵仗还是头一次。
民间早有传言,当今圣上重病瘫痪,而摄政王的兵马掌控着整个京畿之地。
摄政王离帝位不过一步之遥,那自然而然,苏南枝当上皇后也易如反掌,众人都是拿苏南枝当做皇后级别的贵人来对待。
丫鬟婆子们额前冷汗涔涔,跪了足足有小刻种,苏南枝都没有说话,她越不说话,众人越感觉煎熬。
苏南枝一弯柳叶眉,略有深思地微挑,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
这抹笑,令人不寒而栗。

第五百五十五章 父亲是凶手?
她环顾跪着的众丫鬟,淡淡道:“我已经知道是谁动的手脚了,如果你能主动站出来,坦白从宽,我或许会酌情处理。”
此话一出,丫鬟婆子们俯身更低,额头嗑的格外虔诚,全然不敢抬头,唯独一人,浑身颤抖如筛子,大汗淋漓、脸色苍白。
苏南枝点了点脸色苍白的那个丫鬟:“言斐,将她拉出——”
话未说完,丫鬟在绝对威压的大环境之下,瞬间连滚带爬地跪行出来,颤着声音求饶道:“王妃娘娘饶命,我并非诚心犯错,我……我……”
“将她拉入大牢严刑拷打,十八般刑具用上一遍,没有撬不开的嘴。”余晔双手环抱宝剑,冷呵了一声。
他做事向来火爆,刚说完十八般刑具,丫鬟便吓得瘫软在地,连身子也直不起来了,哭丧着脸道:“奴婢错了!请王妃饶奴婢一命!贱婢再也、再也不敢……”
这丫鬟的胆量……竟如此之差……还没怎么呢,就吓瘫了。
苏南枝抬手,制止道:“你何时受命于宋晨云的?”
“宋、宋沉雲?这是谁,奴婢不认识!!!”丫鬟急忙磕头道,“王妃明鉴啊!!”
见丫鬟前言不搭后语,苏南枝敏锐问道:“你所犯究竟何错?”
丫鬟看向夏妍喝过的杯盏,脸色惨白,支支吾吾道:“这……茶壶内泡的是雪芽春茶,奴婢嘴馋极了,便用客人的杯子,斟了一杯茶水,喝了一杯……除此之外,再没犯错了。”
“所以你犯的错,只是偷喝了一杯为客人准备的雪芽春茶?”春盛发问。
丫鬟神色有些一丝躲闪,旋即恢复如常,道:“是、是的……”
苏南枝不动声色地拨弄了下手腕上的福禄寿翡翠镯子,缓缓道:“你还知道什么?”
“奴、奴婢什么也不知道了!!王妃饶了奴婢吧……”苏南枝越问,那奴婢几乎快把头埋进地里去了。
敏锐的直觉告诉苏南枝,这个丫鬟肯定还知道一些什么……她没说话,温言斐便会出了她的意思,当即道:“来人啊,上刑——”
“奴婢说,奴婢这就说!”看着那尖利残酷的刑具,奴婢一下便慌了头,立刻慌慌张张地全盘托出:“我偷喝了一杯雪芽绿茶后,与同行送茶的人一同去主院,在去主院的路上,碰见了……苏老爷。”
那丫鬟畏畏缩缩地看了眼苏南枝,继续道:“苏老爷问奴婢,那只杯子是客人用的?我便将夏妍夫人用的杯子递给了他。他把玩了下杯子,说材质不错,让我们不许将他碰过杯子的事告诉给任何人。”
“他毕竟是王妃的父亲,命令如天大,奴婢不敢违抗!从始至终,除了苏老爷之外再也没有别人碰过夏妍夫人的杯盏了。”
主家喝茶的杯盏,和邀请客人用的杯盏并非一样,所以,苏正只碰了夏妍用的客人杯子,没碰她的杯子。
按照丫鬟所说,她先前用了夏妍杯盏喝了茶,却性命无虞,但这只客人杯盏被苏正碰过后,夏妍却中毒身亡……
也就是说,杯沿上的一瞬亡是苏正下毒?
不可能,不对!
苏南枝无法相信这一切的推理,父亲怎么可能是凶手?

第五百五十六章 拨开云雾见青天
苏南枝将心中想法压了一压,手指颤抖了一下,握住杯盏喝了一口茶,面上不动声色,叫人看不出她任何情绪,淡淡道:“散了吧。”
丫鬟婆子们也就散了,各自心里都犯嘀咕,王妃这叫人来了一趟,究竟所为何事,为何听到苏老爷碰了客人杯盏之后,便不再追问了呢?
待丫鬟小厮离开之后,主院只剩下抽噎哭泣、跪在地上的春盛,还有温言斐、余晔、子桑怀玉。
余晔半跪在地上,揽住春盛的肩膀,紧皱眉头,担忧地劝说道:“春盛,悲痛伤身,万事有我。我在。”
“我与她……母子情缘并不深厚,我哭不是因为心痛……而是因为以前从未见过,如今只见过一面就失去。我心里难受的厉害,她以前狠心把我抛弃,来了之后又道歉,我还以为我们会有很多个明天,还有大把的时间去释怀隔阂、弥补遗憾……”
春盛泪流满面,哭的克制又崩溃,难过极了,连声音都很颤栗:“可是……没有以后了。我与她没有明天了……”
犯错者死在决意诚心赎罪的前夕。
余晔是个粗人,说不出什么安慰她的话,甚至还没见过夏妍一面,喉咙微滚,只是干瘪瘪的一句:“春盛,别哭,我一直都在。”
这句话,已是余晔最大的诚意,他再也说不出比这更赤诚的话了。
他的一片心意,全在话中。
那一刻,春盛脑海中却浮过余父余母的面容,若无余家阻挠,春盛是感激他的,可她想起余家昔日那些刻薄话语时,感动之外,全是理智,便也生疏有礼地躲开了他的怀抱。
春盛捻着丝绢擦干泪水,泪水却又流了下来,擦不干似的,为夏妍盖上白布,遮去遗容。
“余晔,你先搀扶春盛下去歇一歇吧,好好陪着她,她现在正是需要人的时候。”苏南枝吩咐,“先帮春盛一起,处理好夏伯母的后事吧。”
“王妃放心。”余晔搀扶着春盛,命令士兵一起将夏妍的尸体抬走了。
等他们一走,温言斐斟酌半息,道:“姐姐如何看待此事?”
苏南枝眸光放空,看向不远处一葱长势极好的忍冬花,缓缓道:“我只知道,此事不会是父亲所为,剩下的,再看吧。”
“我倒是认为……对方能够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下毒,必定是身边人。肯定还会有动作。”温言斐道,“再静观其变……”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可是他确实看见了一些事情,他不知道该不该说。
见他犹豫不语,苏南枝道:“言斐,若你有话,可直接讲。”
温言斐听后,面色凝重了些,两次张嘴却没说话。
苏南枝见他眉宇越皱越深,终是叹了口气,加重语气耐心道:“言斐,你说吧,我想知道。”
“如那丫鬟所说,我今日也确实看见了,父亲接触过夏妍所用的杯盏。”
“那时丫鬟从厨房端来茶水托盘时,我正好路过厨房,随她一起来了主院,路上时,我也瞧见了丫鬟偷用客人杯盏喝茶,可她喝后并无不妥,我刚想出声责备时,父亲来了,把玩了下那个杯盏,接着夏妍用了那个杯盏喝茶,中毒而亡。”
“所以你的意思是……父亲目前是最大的嫌疑?”苏南枝秀眉紧蹙,宛若打不开的死结,紧抓着扶手,连说话声也凝重极了,一压再低,声音压的非常小。
“我不想猜疑父亲,可我亲眼所见。”温言斐深吸口气,目光也十分复杂。
苏南枝沉默了一晌。
一边是父亲的嫌疑,一边是言斐的说辞。
苏南枝一时间,竟失去了判断的能力,她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轻声道:“沉韫还在前线打仗,此事先压一压,之后我自有判断和定夺。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此之外,万不能让其余人知晓。”
“姐姐放心,我明白。”
事务委实繁多,夏妍的死,不仅牵扯到下毒者是谁,还牵扯到寻找狄琼女儿的线索断了。
线断了,那就想方设法,再把线索续上。
至于下毒者是谁,便好好查一查。
真相会水落石出,拨开云雾见青天。

西戎的手,不仅三番五次伸到大庆内部,如今还伸到了她身边。
苏南枝面色逐渐凝重,心底是前所未有的忧虑,萧沉韫不在身边,紧急事情堆积如山又错综复杂……
主院内清退了所有丫鬟婆子,她指尖微蜷成拳,慢阖眼眸,思索着下一步再怎么办时,身后传来清晰而熟悉的绣花鞋步子声,擦干眼泪的春盛穿过圆拱门,尚且带着鼻音缓缓道:
“王妃……您打算怎么办?要不要飞鸽传书一封,告诉前线的摄政王?”
纤指缓缓揉按太阳穴,苏南枝疲乏地微睁眼眸:“不必让他忧心,他在前线有战事处理,我理应将家宅之事处理好,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话刚未说完,苏南枝明显看见月光下春盛的影子,正无声抽出腰间软剑朝自己杀来!
火石电闪之间,苏南枝猛然拍案起身,后退几步,下意识护住隆起的肚腹:“来人!!春盛!你想要做什么!?”
“受人之命,来取王妃一条命。”
春盛微微一笑,苏南枝脊背冰冷,不断后退直到脚后跟抵在墙壁上,顺势抓起一根木棍。
春盛拿起那软剑杀来,杀招熟练而灌满戾气——
这不是春盛!
春盛根本不会如此高深莫测的武功!
苏南枝下意识举棍格挡,刀棍相碰,木棍瞬间裂成几截!
似乎没想到苏南枝武功尚可,扫了眼她隆起的肚腹,呵了声:“你死定了。再来!”
春盛步步紧逼,苏南枝步步后撤,她想保住腹中胎儿,可多她使用蛮力过甚,只怕对腹中胎儿不利……
实在迫不得己,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捡起断棍格挡了三招,那劈山破石般凌厉的剑气杀来,苏南枝条件反射闭眼闪躲,后腰却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揽住,她能够感觉到汹涌澎拜的内力在周遭沉浮,只听得对面杀手一声闷哼,便直直栽倒在地!
她缓缓睁开眼……
就看见了有些日子没见的……萧瑜?
萧瑜将她眼底的失落看进了心里,扶稳她的身子,将她交给疾步赶来的冯清琅:“护好南枝郡主。”
随后,他一袭锃亮黑甲,飞身上前,刀刀势如破竹,不出三招,对面之人喉管割裂,血流一地……
萧瑜颀长的身子半蹲在地,一把掀开“春盛”脸上的易容假面皮,嗤了一声:“西戎人的易容手法,此人是西戎人。”
随后他嫌恶地将面皮扔在地上。
洛城急忙打了一盆干净的水来,萧瑜一边矜贵地净手,一边看向苏南枝:“可有伤着?”
苏南枝沉默了下:“没有……另外,今天多谢九王。”
萧瑜前几日就去前线了,怎么今日得空回来了?苏南枝忍不住问道:“不知前线战况如何?可还要紧?”
“你想问的是摄政王军队的情况吧?如实告诉你,孤并不知晓。他与北狄军队对敌,孤则是在达歌草原附近与西戎军队斡旋,我们两军并无交接,孤也还没有他的消息。”
“没有消息,也是一个消息。”至少证明,没有坏事发生,也没有坏消息传来,那么萧沉韫他们的军队就还算平安。
苏南枝堪堪点了个头,转而又蹙眉揣测道:“不知九王殿下……为何贸然回总督府?”
“因为……”萧瑜眸色阴沉了几分,那双惯来情绪不明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狠辣的杀气,冷冷道,“孤率兵将云亲王击退了三百里地,他心中不服,另派了一支杀手队伍来渊城作乱。”
当萧瑜得知云亲王的计谋之后,便命魏奉远继续鏖战,而自己则亲自带兵回渊城查看情况。
凑巧也看到了这一幕,顺手帮了苏南枝一回。
曾经苏南枝确实对萧瑜有恨,后来发生了太多事,萧瑜也曾多次救她,在没有死亡一般实质性的前提下,救与仇相抵,如今苏南枝看待萧瑜,就只是看待一个陌生人般客气。
“不请孤喝杯茶?”萧瑜擦净剑上的鲜血,挑眉问她。
苏南枝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正堂正厅,九王请——”
萧瑜点头:“好。”双手负在腰后,跟在苏南枝身后,一路去了正堂。
此时,才给夏妍敛完尸的春盛,听闻方才的事情急急赶来,焦急问了温言斐几句后,赶去搀扶苏南枝,低头道:“王妃……我不该擅自离开,我这才离开两步,竟然有人冒充我……”
“无妨,我没事。”苏南枝想起先前那个乔装成春盛的杀手,面上虽然如常,心底却泛起恐慌……
夏妍中毒身亡、伪装成春盛的杀手……
哪怕她身边高手如云,又有重兵把守,云亲王的手也伸进了总督府。
这是个不妙的趋势……
忧患意识让苏南枝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用心思虑。
正当她沉默时,一道声音响起:“想什么?”
苏南枝抬头,正好看见了客座上的萧瑜。
而春盛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双手敬来的杯盏悬在半空已经许久,苏南枝目光微微出神,却至始至终没有接过杯盏……
看到了春盛眼中的担忧时,苏南枝抿唇淡笑,示意她自己很好,春盛便退到了她身后。
“孤来总督府,其实有一事告知。”
“九王请说。”
“不日前,孤在达歌草原附近看到了苏大人的身影,但他却奔去了云亲王所在队伍的方向。”
“苏大人?我大哥?”苏南枝朝他投去目光,追问道,“几日前?”
“大约两日前吧。”萧瑜回忆了下,“他扮做西戎人的模样,一袭黑衫,一匹黑马,腰间别着一柄长间,戴着黑斗笠遮去大半面容,若非天起大风,掀开了他的斗笠面纱,恰巧看到了他的脸,想必没人认出他。”

苏南枝面上没说话,心中却敲起了鼓。
大哥扮做西戎人模样,去了达歌草原附近,他到底要做什么?
单枪匹马找宋晨云报仇?这不像是大哥的作风,大哥不会如此莽撞。
真是多事之秋……苏南枝心中默叹口气,揉了揉太阳穴,便听见萧瑜继续说道:“渊城如今固若金汤,只要防止西戎反扑,策反北狄,便可定下大局。”
“策反北狄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萧瑜以为她没想过吗?本想打算利用夏妍寻找北狄之女后面的线索,可夏妍已死,正当她心中腹诽时,萧瑜却说道:
“孤有北狄之女的下落。”
苏南枝即刻抬眼,看向萧瑜:“怎么说?”
“自大庆与北狄交战开始,孤便命人查了狄琼的辛秘之事,皇天不负有心人,自然也就查到了这桩陈年旧事,若说有什么东西能够拿捏狄琼,恐怕也就只有她的爱女下落了。”
萧瑜唇角微勾:“孤在紫娟河附近投入了大量的暗线,倾注了不少人力财力,历经多月,终于找到一户当年目睹此事的农户。”
苏南枝有些猜疑:“狄琼寻找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找到的目击者,偏被九王这么顺利就找到了?”
“说来也是巧。北狄太后命云心嬷嬷将女婴溺毙在紫娟河内时,云心嬷嬷怜惜女婴,便趁着夜色,将女婴装入竹篮顺流而下。
紫娟河汹涌,不宜居住,因此村庄甚少,那一日,恰巧搬离紫娟河多年的农户,回老家旧宅取些东西,却看见有一对年轻夫妇救下了竹篮内的女婴。”
苏南枝听懂了:“九王意思是,狄琼派人搜索方圆几百里的村庄,却唯独漏掉了这一户早已搬走的农户?”
“正是如此。狄琼以为破旧老宅无人居住,便不可能有目击证人,却不曾想,正是那位回旧宅取东西的农户,目睹了此事。那农户在紫娟河附近停留不到一刻钟,停留时间短、也不是久居附近的人,所以狄琼的人根本没发现他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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