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望无际的草原戈壁远处,燃起灰蒙蒙的烽烟!
那是开战的烽火信号!
“打仗了……”苏南枝手中的粥勺,‘哐’一声掉地,“难怪昨夜沉韫没回来……”
“似乎是,西戎与九王的军队开战了。”冯清琅是行伍之人,早就将各军旌旗背的滚瓜烂熟了,她静心远眺,看见了那军旗上写着的大大的烫金字体:魏,道,“这是九王阵营里的魏奉远总督,并没有看见摄政王的人马。”
“北狄和大庆,并未开战。”这是冯清琅得出的结论。
“如今,北狄和西戎联盟,一起对抗大庆,倘若……我们让北狄倒戈相向,与大庆合作,共分西戎这块肥肉,不知北狄女王又该如何抉择。”苏南枝看着不远处的狼烟,美丽的唇角缓缓勾起。
“确实是妙计,可北狄女王既然之前就选择与西戎合作,想必也不会轻易倒戈。”冯清琅握紧腰间刀柄,秀眉紧皱。
苏南枝微微摇头,笑了,声音平静:“只要诱惑足够大,利益绝对大,没有什么是不能倒戈的。狄琼是一国女王,各中情理,她自然比我清楚。”
温言斐一身银甲戎装,腰悬宝剑,越过哄闹嘈杂的人群,走到苏南枝面前,低声道:“姐姐,顺着摄政王给的线索,我们确实查到了一些当年的情况。”
“怎么说?”苏南枝挑眉,放下手中施粥的勺子。
前不久,萧沉韫曾和苏南枝合谋,商量过一个对付宋晨云的法子,欲使其败,必先使其靠山倒,无论是云亲王还是宋晨云,都是苏南枝他们的敌人。
而这个法子,便是从狄琼下手。
从狄琼作为突破口,打破西戎和北狄的联盟……
萧沉韫在北狄也安插着眼线,透露过只言片语关于狄琼当年的一些辛秘之事,其中一桩,便是说的狄琼之女……
温言斐目光瞥了眼四周,这才压低声音道:“狄琼之女,还活着,确有其事。但子桑先生似乎一直都不知道此女还活着,你看,我们要不要将此事透露给子桑先生?”
“先搁置一旁吧,毕竟我们也没找到此女究竟在何处。”
苏南枝斟酌了下,还是觉得,现在不适合将这事告诉子桑怀玉,若子桑怀玉知道当年那个女婴没死,想必又会和狄琼产生交际,若二人产生交际,只怕事情发展会超出掌控。
温言斐俊眉微蹙,似乎有些不解,但转念一想,姐姐这样做,想必是有她的理由。
苏南枝道:“不要将无法掌控的棋子,落在玉盘上,否则只怕,满盘皆输。”
“姐姐说的对。”温言斐点头。
正当二人谈话时,街巷口忽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妇人惨叫声:“啊!!打死人了啊!救命啊!”
那妇人穿着脏兮兮的深紫牡丹长袍,不像是穷苦之人,倒像是落难的富贵人家……
只见几个麻布长衫的男人正围着那妇人拳打脚踢,去抢妇人戴着的金玉耳珰,男人穷凶恶极,使劲一拽,耳垂鲜血淋漓,金玉耳珰得手后,男人开怀大笑:“兄弟们,这下有喝酒钱了!走!天香楼!”
临走前,长衫男人还不忘狠狠踹妇人一脚:“老娘们,早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就没这些事了!简直浪费我的时间!”
妇人看着值钱的东西都被抢走,胆怯地瑟瑟发抖,再不甘心也不敢上前,哭天抢地地哀嚎着:“大庆王法在何处?当街抢劫,官府何在?衙役何在?!”
“你再嚷嚷,行不行老子打死你!?”男人指着妇人鼻子骂道。
“你你你……”妇人被这抢劫犯吓得骇然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
男人抡圆胳膊就要给那妇人狠狠一巴掌——
苏南枝捡起一颗石子,灌入内力,及时打去——
“啊哟!”男人掌心被打破皮,当即勃然大怒,回首一看,就看见一个有孕的富贵小娘子,满腔怒气登时消了一半,摸着下巴打量苏南枝的脸蛋:“渊城何时来了个这般美貌的美妇人,我孙老三竟然不知道。”
麻衣男人吊儿郎当地带着五个小弟走来,充满意淫的目光,不断打量苏南枝与春盛。
今日苏南枝施粥,未戴金簪,也没带士兵,只是带了温言斐、春盛,还有男子便装的冯清琅,还有二十几个潜藏在暗处保护她的影卫。
苏南枝看着那男人冷笑一声:“这双眼珠子,不要也罢。”
“好大的口气!”
男人登时来了征服欲,不怀好意地朝苏南枝走去,扫了眼跟个书生一样的温言斐,料想此人身骨清瘦、气质文雅清新,想必也不会武功,瞥了眼文文弱弱、面庞白的跟女娃子一样的冯清琅,啧了声道,
“就你们几个瘦瘦弱弱的废物,也想拦住老子?老子最好美妇人这一口,就跟那成熟的香瓜一样,咬上一口——啊!!”
温言斐一脚将男人踹飞十步,男人狠狠砸在墙上,在场人都能听见肋骨断裂的咔嚓声,先前还口出狂言的男人,此时已经嘴角吐血,像个废人一样,跌倒在地。
而温言斐一袭青袍,不动如山,负手而立,身姿稳若雪松,气质依旧书卷温润。
男人吃了个大亏,想他可是渊城地头蛇,还能被这几个外地人压了一头不成?被他的跟班小弟扶起身后,当即吹了个暗哨,接着,四周源源不断涌来三十多个地痞混混!
苏南枝美眸微眯,迸射出危险的目光,看向这群沆瀣一气的乌合之众。
温言斐很有礼貌地问了一句:“诸位是想留个全尸,还是四肢各安一处?”
“给我杀了这臭小子!语气敢对老子这么狂!待会儿看你还能不能狂起来!”男人气得胸口起伏不平,唾沫飞溅,“给我打死他们!打死一个,赏金、赏金十两!”
“何必脏了温阁主的手?”冯清琅轻笑了一声,“我来。”
温言斐还没动时,冯清琅已拔刀上前,一刀一个,速战速决。
很快,地痞流氓们伤的伤、死的死,一群乌合之众无非是仗势欺人,耍混罢了,其实武功根本算不上好,对于常年经过训练的冯清琅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几列训练有素的士兵身穿铁甲整齐而来,为首的萧瑜俊脸冷冽,不怒而威,扫了眼混乱的解释,随即看向挑事的混混:“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附近的士兵如实禀报。
“就凭你,也敢对摄政王妃不敬?”萧瑜冷呵一声。
“摄、摄政、摄政政王……”男人吓傻了眼,当即石化在原地,人都吓愣了。
苏南枝目光平静极了,丝毫没将此人放在眼里,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旋即道:“春盛,我们回去吧,这里交给衙役。”
萧瑜的宝剑横在男人脖子上时,那男人哭爹喊娘地求饶:“王妃饶命,方才是小人眼拙嘴贱,您大人有雅量,请您海涵……小人以后绝对不会再犯!再犯就把这双眼睛割下来赔给王妃!!”
苏南枝抿唇不语,还没说话时,萧瑜手腕一动,便割下了男人的头颅,扔在地上,薄情地冷冷道:“迟了。”
正当苏南枝要离开时,先前挨打的那妇人双眼泪水朦胧地喊道:“等、等下……”
苏南枝疑惑回头。
那妇人目光却放在了苏南枝后面的春盛身上,春盛也有些疑惑地问:“你是在喊我?”
“正是。”妇人跌跌撞撞地扶墙站起身。
春盛见她受伤严重,便将地痞抢走的包袱细软、耳珰手钏还给妇人,贴心地安慰道:“抢你欺你的恶霸已被打死,你无需担心报复,好好生活吧……”
“姑娘,你心真好……你长得好像我一个故人啊……”妇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春盛那张脸,忙不迭地从包袱中拿出一张泛旧的画纸,纸上画着一个十四岁的、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那青涩秀丽的脸庞竟与春盛有七八分相似,好像就是一个人……
春盛盯着这张画纸许久,嘴角嗫嚅,似乎有话要说,戒备地看向妇人:“你是在寻找画中之人?”
提及此事,妇人泪眼婆娑道:“是啊……我典卖家当,便是为了去京城寻她。可刚来到大庆,这群恶霸瞧我是孤身一人的外地人,便抢我钱财,若非今日遇到诸位贵人,只怕我今日……唉……”
“你为何要寻找画中之人?你与画中之人,是何关系?”春盛语气很是冷静狐疑。
“画中之人,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儿。此事说来话长,说来都是伤心事,就不说与姑娘听了。今日谢过各位贵人相助,我才能重新寻回钱财。”妇人朝苏南枝等人行了一礼,就要转身离去时——
春盛拉住了她:“大娘且慢……”
“怎么了?妇人疑惑地看向她。
“你要寻找画中之人,而我,或许正是画中之人。画中之人,与我十四五岁时,长相一般无二……”
第五百四十九章 同母异父,远走他乡
“你……你出现在渊城,难道不是渊城人士吗?我要寻找的画中之人,是京城人士,与你身世大不相同。姑娘莫要与我说笑了,你怎么可能是画中之人。”夫人摇着头,淡笑了一声,转过身就要离开……
“世上相似之人,确实有不少,起初我看到这张画像时,也以为是画中人是一位与我长相极其相似的姑娘,可再细看……”春盛指着那画中姑娘的双丫髻,带着的泛旧绒花簪,穿着的鹅黄纱裙,垂下眼眸,缓缓问道,“不是我,又是谁?”
春盛摩挲着那张泛旧的画纸,淡淡笑着道:“十四岁那年,我还没及笄,便跟着舅妈在京城郊外的田庄唱戏。这身鹅黄纱裙,是外祖母送给我的生辰礼物,我穿旧了也舍不得扔,总是缝缝补补,如今这件旧衣裳,还压在衣柜里呢。至于这一双绒花簪,是我用唱戏赚到的月银买的。”
见春盛不像撒谎,妇人脸色也越发凝重,猛然攥住春盛的手腕,问道:“你舅舅,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家中几口人?”
“夏老三,家住京郊小邝村,家中有舅舅、舅母,外祖母……四年前死了。”
“是了!是了!!”妇人激动得口齿不清,浑身激动的发抖,“春盛……你是叫春盛?”
“是啊……我坐不改姓行不改名,正是春盛,所有人都知道我叫春盛。”
“老天爷啊,不枉费我山高水远,铤而走险,一路回大庆,一路来渊城,老天有眼!竟然让我在这里遇见了你,这是我死也不敢想的事!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巧合!”妇人紧紧拉着春盛的手,激动的流泪,一刻也不肯松开,“你舅舅告诉我,你死了,我不肯相信此事,便铁下心来,要回大庆找你的下落!”
“人海漫漫,我与舅舅断了联系,你又该如何找我?”春盛叹气。
“是啊……这么多年来,我与你从无联系,你生下来不过两岁,就跟着你舅舅长大,我甚至没见过你的模样,若非今天遇见你,恐怕我这辈子都找不到你。由此可见,我们母女之间,是有缘分的。”
苏南枝也没曾料想到,今日会在大街上遇见春盛生母。
苏南枝心细如发,唤来温言斐,低声吩咐道:“正值多事之秋,你去查一查半路冒出来的春盛母亲,看看她底细是否干净。”
温言斐点头,不动声色离开。
春盛带妇人回了总督府庭院,那妇人看了眼金碧辉煌的总督府牌匾,登时有些发怵,下意识攥紧了怀中包袱,讶然地问道:“姑娘,你是跟着……王妃身边做事吗?
春盛点头道:“舅舅将我卖进教坊司之后,是王妃救我于水火,把我带出了教坊司,一直把我带在身边做事,教会了我很多。”
妇人点头,感慨道:“我家姑娘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这辈子遇上了好人。”
苏南枝去午后小憩时,春盛将妇人带到了自己睡觉的屋子,屋子里一间寝卧、一间茶室、一间小憩用的书斋。
春盛给妇人倒了一杯热茶,给她打了盆热水,供她洗去一身狼狈脏污。
待妇人洗净了脸上的灰和血污,春盛才看清她的脸。
二人虽然相差二十多岁,可这脸型、眉眼,却极为相似。
春盛对面此人,仍有些防备之心,天下巧合之事多的是蓄谋已久,她实在无法相信,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她多年未见的母亲,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对于生母,春盛已经忘记她的模样了。
生母,在她脑海里就像一团挥散不去的迷雾。
妇人从进屋坐下,洗净脸后重新拾掇整齐,便叹气连连,时而抹泪哽咽,时而欲言又止。
春盛见她这副模样,沉默片刻,缓缓道:“夫人有什么便说什么吧。”
“你怎么能叫我夫人……”妇人有过一瞬间的心痛,随后又道,“你叫我夫人,我也能理解,毕竟这些年,我亏欠你太多,若非当年我把你留在京城,或许你也不会被你舅舅卖去教坊司……”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春盛心像被扎了一下。
“我……”妇人有些慌乱,连忙解释道,“我知道是知道,可千里迢迢,我没办法啊……我自己尚且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如何能保护你?”
春盛抿了一口茶,摩挲着杯沿:“所以呢……当年抛弃我,如今又来寻我,可是有事要找我?”
“没有没有……”妇人见春盛言语之间冷淡的不像话,便知道她是在怪罪自己,妇人心里苦的像黄连一般,抹着眼泪花讲道:“我不是来给你添麻烦的,我这把岁数了,不过是想要儿孙承欢膝下,想不那么孤单罢了。”
妇人头发黑白参半,开花一般的鱼尾纹,有些愁苦相。
春盛已不是从前的春盛了,经历这么多的事情,心智、年岁也增长了,自然不会被这三言两语所动摇,沉吟片刻,战术性地喝了口茶,缓解尴尬:
“说说吧,这些年,你抛下我独自快活的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你还是不太了解我,若你了解我的困苦,便不会说这些话来伤我的心了……不过你怪我,也是应该的。”妇人叹了口气,眼眶红红的,“前尘往事说来话长……”
“我本名夏妍,与你舅舅是同母异父的兄妹,我父亲是北狄人,母亲是大庆人。当年我父亲是北狄使臣之一,他在北狄本就有家室,来了大庆之后,和我母亲发生感情有了我,临走前,只留下一个地址便一走了之。我母亲生下我后,一人实在难以支撑生活花销,便在媒婆介绍下改了嫁……”
“继父对我非打即骂,将我卖进烟花柳巷之地后,我有了你……我生下你,更是举步维艰,实在无法活下去了,这才将你托付给你外祖母,我独自去北狄找生父。生父送我进皇宫做女官,为我谋了一条生路,我才能活到今天。”
第五百五十章 当年溺死紫娟河的女婴
春盛极力使自己情绪稳定,可听到这位素未谋面的母亲说起往事时,还是像微风拂水面,心湖起涟漪般,勾起了些许伤感。
“自从我在北狄皇室做女官,有了俸禄开始,我每隔四月都会给你外祖母寄五十两白银,供你吃穿用度。这笔钱足够让你衣食无忧了。”
“我从来没见过这笔钱!”春盛打断她。
“没见过?怎么可能!?”夏妍猛然拔高音调,诧异道,“这么多年,难道你从来没见过这笔钱?”
“有一个将外侄女卖进教坊司的舅舅,你觉得,我会见到这笔钱吗?”春盛摇摇头,讥讽地笑了一声。
夏妍不再说话,沉默很久之后,嗫嚅唇角:"……对不起……”
“夏老三的父亲,把你卖进了青楼,你有了我,你又把我托付给夏老三的儿子,让夏老三带我长大……”春盛道,“所以……你明知道我会经历什么,你还是把我留在了大庆。”
夏妍依旧低头沉默。
春盛道:“外祖母确实疼我,可她最疼的人是舅舅,而我,则永远排在舅舅之后。舅妈嫁进家门后,我节衣缩食,不到十岁便带去戏楼唱戏。”
夏妍有些听不下去了,拿着丝绢默默擦泪。
春盛目光缓缓看向夏妍:“其实,你在北狄改嫁后,有一个儿子吧?”
“你……你怎么知道?”
“外祖母和舅舅聊天时,被我无意听见过。”春盛心里很明白,她无非是夏妍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罢了。
所以,这位母亲,如今回来找她,又有什么事呢?
“你弟弟死了……半年前死于心疾复发。我改嫁的那个男人,一年前也死于心疾复发。他们父子死后,我在北狄孤苦伶仃一人,日子太难熬了——”
“所以你就想起我了。”春盛话糙理不糙。
“阿盛,我是你母亲,你不能这么说我……我心里是有你的,不然,我不会十年如一日的给你舅舅寄钱,我虽然在北狄,可也盼望你活得好、过得好,我也在寄挂你。”
“你后来嫁的那个人,包括半年前死去的……弟弟,是不是从来不知道我的存在?”春盛思索了很久,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夏妍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春盛问了,她无法逃避地点头:“你弟弟临死也不知道,他还有个姐姐。”
春盛能理解。
毕竟她是夏妍在烟花柳巷之地,与恩客生的孩子,她甚至都不知道她的父亲是谁。
如果夏妍的夫君和儿子,知道有她的存在,必然也会知道夏妍的过去,知道她曾在青楼做过歌姬,婆家自然不可能容她。
夏妍不仅不能让婆家及夫君知道春盛的存在,还得拼命瞒着。
春盛沉默了很久,她的出生是如此不堪,父亲不详,母亲早就抛弃了她,这样的身世,拿什么配得上余晔?
见春盛不说话,夏妍急忙从包袱里翻找出银票,着急道:“我有钱,我不是来拖累你的!我只有你一个孩子了,我只是想来看你过得好不好。几年前你舅舅说你死了,我百般揪心,如何也不相信你死了,一寻到机会就来找你,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找到你了。”
“见到了,然后呢……”春盛不是从前那样感情用事的春盛了,很平淡地看着夏妍,就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毕竟,作为母亲,是她先抛弃春盛的。
“我想……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夏妍道,“我如今只有你一个女儿了。”
“是想和我一起生活,还是想让我给你养老送终?”春盛对于这位多年未见的母亲,并无太多感情。
“我是想和你一起生活……”
“可我如今都颠沛流离,你如何能与我生活……”
母女二人聊天陷入僵局时,苏南枝温和的声音响起:“春盛,她即是你的母亲,如今时局又乱,便让她跟着你住在总督府吧。”
“可是……”春盛有些犹豫,一来这位生母毕竟多年未见,王妃身边不能留下来历不清不楚的人,二来,若夏妍留下,也会给总督府增添麻烦。
“没关系。”苏南枝笑着揉了揉春盛的脑袋。
“谢谢王妃……”春盛心中有些感动。
苏南枝吩咐下人安排好夏妍的住处,随后才去书房翻阅兵籍。
“叩叩叩……”响起敲门声,“是我,言斐。”
“进来吧。”苏南枝放下古书,揉了揉太阳穴。
温言斐推门进去,道:“黄泉阁已查清楚夏妍的底细,她确实和春盛说的那样,母亲是大庆京城人士,父亲则是北狄使臣之一,母亲改嫁后,被吃喝嫖赌的继父卖去青楼,然后在青楼怀上春盛后,去北狄投奔其父,其父安排她进皇宫做了女官。”
说到这里,温言斐停顿了下,用极其隐晦的语气,卖了个关子:“姐姐可知道,她进北狄皇宫做女官,是跟在谁身边做事?”
苏南枝吃了一口桂花糕,轻笑道:“你说的这般神秘,难不成内有玄机?”
温言斐勾唇,答疑解惑道:“夏妍二十年前投奔其父,被安排进宫做女官,是跟在狄琼身边做事,她是狄琼身边执掌衣服首饰的司衣。而收她做义女的干娘,便是狄琼当年的心腹云心,云心嬷嬷是狄琼的奶娘,也是当年听令太后将狄琼之女溺毙在紫娟河内的嬷嬷!”
苏南枝拍案起身,脸色急变:“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温言斐肯定道。
苏南枝拍掌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巧合之外还有巧合。”
温言斐连忙搀扶苏南枝,担忧蹙眉道:“姐姐,如今你也是怀有六个月身孕的人了,切勿情绪大起大伏,过于激动。”
“你晚些时候,喊来夏妍问话。让春盛作为突破口,她既然是春盛的母亲,此事由春盛问比较好。”苏南枝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问道,“对了,言斐,可有我大哥的下落?”
“暂时没有……大哥从前是大理寺卿,侦查手段不必你我二人差,他不想被我们找到,就一定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温言斐叹了一息,“或许大哥,是有他想做的事情,才会一声不吭的彻底消失罢。”
“我看大哥,是想找宋晨云复仇。苏南枝说出猜想后,便忧心忡忡地深叹口气,“宋晨云不容小觑、诡计多端,我怕大哥不是他的对手。”
温言斐却不这么想,默了半晌,道:“姐姐或许低估了一个复仇者的恨念。如今的大哥,不是从前的大哥了。”
第五百五十一章 抛却枷锁,阔步而行
苏南枝默了半晌,眼中忧虑甚重,叹了口气:“但愿大哥无恙,子珊已死,我不想大哥有任何意外。”
当初,谁又能想到,子珊是怀着身孕去的西戎呢?
谁又能想到,素素替了萧子珊圆房,而萧子珊怀的是大哥孩子呢……
可惜,没有先知,也没有如果。
事到如今,苏南澈和萧子珊二人之间,就像永不修补的破碎镜子。再无重逢之日。
“姐姐,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谁也不想发生那样的阴差阳错。”温言斐也只能这么安慰苏南枝了,毕竟再多的言语在事实面前都是苍白的。
“你帮我唤来春盛,我与她交代下关于夏妍的事。”苏南枝抿了一口茶,放下杯盏。
春盛来了书房时,似乎是哭过了,眼圈红红的。
苏南枝没说什么,只是放柔了声音:“陪我去花园走一走吧。”
夕阳西下的总督府,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柔金色,忍冬花和山茶花在夜幕四合下,美丽而模糊,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温馨之美。
“天凉了,多加衣。”苏南枝卸下樱花披风,拢在了春盛肩上,素手拂过春盛的面颊,温柔地替她将额发勾到耳后,“现在过得很好,就不要总回头看了。”
“我只是……”春盛眼圈红的快要掉下泪来,“我只是觉得,她把我丢了那么久,要么干脆这辈子都别出现,要么当初就不该扔下我。”
“过去就好似枷锁,忘掉过去,抛却枷锁,人才能轻车从简、阔步而行。”苏南枝拍了拍春盛的肩膀,目光明亮坚定地看她。
披风尚且带着苏南枝的体温,春盛心生感动,又听苏南枝说道:“言斐查过,夏妍确实是你的生母,她没有撒谎,她同你说的那些话,全是真的。”
春盛低头道:“我始终是她的备选,若她夫君儿子没死,她也不会来找我、投奔我。”
“她本性不坏。”苏南枝徐徐道,“夏伯母去北狄之后,一路当上了五品司衣女官,跟在狄琼身边做事,连狄琼奶娘,都是她的义母。所以,就算丈夫儿子去世,她也不愁吃穿,不会赖着你为她养老送终。到她这岁数,人至老年,更多是怕孤独,想要身边有个嘘寒问暖的子女而已。”
“或许你会怪她,但她当年已被卖入勾栏瓦舍,若不逃跑,只怕下场更惨。当年抛下你是她的错,但她也别无选择。我不是让你原谅她,而是觉得,你应该给她一个机会,看看这位素未谋面的母亲,往后会如何待你。或许,她会赎罪呢?”
苏南枝循循善诱,春盛抬袖擦了擦眼角的泪,说话有些鼻音,委屈道:“多谢王妃疏导,我懂了。”
“你一向善良,心思通透,无需我疏导,等过些时日,你也会想明白。”苏南枝抿唇一笑,“还冷吗?”
春盛破涕为笑,拢了拢肩上的披风:“今夜寒凉,但有了王妃的披风和宽慰,再冷也温暖。”
苏南枝笑着颔首,自然而然地说道:“狄琼奶娘云心嬷嬷,是当年将狄琼之女溺毙在紫娟河内的嬷嬷。”
春盛微惊:“她竟然与狄琼之间还有这层关系?”
“毕竟夏妍出现来路不明,所以言斐便去查了一下夏妍底细,也是偶然才发现,她与当年这桩往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苏南枝斟酌着字眼,循序渐进试探春盛的底线。
毕竟,夏妍是春盛多年未见的生母。
春盛犹疑了下,随即便回过味来,恍然道:“姑娘是想让我旁敲侧击,探寻下当年狄琼之女的事情?”
“正有此意。”苏南枝扶了下发髻,正了正脸色,略微严肃道,“当年知晓这桩往事的人太少了,言斐与我只知道这个女婴没死,却不知道她的下落,如果我们能掌握女婴下落,说不定可以当成和狄琼谈判的筹码。”
“可是我没把握……夏妍一定会说……”春盛蹙眉,忧思很重,“毕竟我与她虽是母女,可今日只是第一次见面,此乃北狄皇室辛秘,只怕她也颇多忌惮,未必会吐露真相。况且她区区一个五品司衣,未必会知晓整件事情来龙去脉……”
“所以……我想让你探一探。”
春盛沉默了下,点头道:“我尽力。”
苏南枝为春盛拢紧了披风,取下发间的玉簪为她戴上,穿戴着她给的披风、玉簪,衬的春盛也华贵了不少,走在冬日萧瑟冷清的花园里,成了天地间唯一的暖粉色。
当春盛来到偏院客房时,一个老嬷嬷正给夏妍收拾床铺褥子,春盛道:“嬷嬷出去吧,这里交给我。”
“是。”
春盛亲自为夏妍收拾床铺,一边折叠衣裳一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