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南枝—— by星辰入怀
星辰入怀  发于:2023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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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太瘦了,纤细的腰身,挺着高高隆起的孕肚,宽松的大氅裹在身上,空荡荡的,像羽毛一般,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第五百三十八章 要么放过我,要么杀了我
苏南澈抱着萧子珊沉默了许久,从他进门揽住她开始,到现在,二人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话。
萧子珊抬袖擦干脸上的泪,无言地轻轻推开他。
她要走,要逃,离开这座伤心之城。
忽然她想起来一件事,对身后之人缓缓道:“苏府满门家丁,确实是我投毒,你要恨我,便恨我吧……苏伯父的下落,我确实不知,宋晨云与他有滔天大仇,但他目前应该不会杀苏伯父。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然后她卸下大氅,还给了苏南澈:“多谢,不过……不必了。”
“你要去……哪里?”苏南澈转身,看向那抹瘦到令人心疼的背影。
“能去哪里?我哪里也去不了。苏南枝不会放过我,宋晨云不会放过我。”萧子珊冷笑一声,“怎么?连你也不肯放过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南澈心痛如绞。
萧子珊背对着苏南澈,看着冰裂纹楠木堂门,目光虚浮而幽远,落下一行泪:
“苏大人可要想清楚,今日放我走,若我跨出这道门,你想要替苏伯父、替苏府满门家丁报仇,可就没机会了。若你想要替苏府惨死的家丁报仇,那么现在,就用你手上的剑,杀了我。”
“只要是你拔剑,我就不会躲。”萧子珊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想,如果苏南澈恨她,用他手中利剑,一刀了结她,她也是愿意的。
这潦草挫败又荒唐辛苦的一生,并无活着的意义。
“如果……”苏南澈哽了下声音,“如果你想走……那就走吧……”
“你不该回来的,也不该给我披上大氅。”
不该给我关怀,让冰冻的心又出现一丝裂缝,让我又陷入摇摆,恨,不能恨得彻底,爱,又无法深爱。
“咯吱——”刺耳的推门声。
萧子珊走出了正堂,走出了主院,走出了王府。
苏南澈放了她,也放走了她的影卫。
等苏南枝与萧沉韫走回正堂时,便看见了失魂落魄的苏南澈。
苏南澈穿着单薄的白袍,清瘦如竹的身上,像是落满了整个深冬的霜雪,凝视着前方很久,忽然,单膝跪地,直直栽倒,唇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大哥!!”苏南枝急切大喊。
萧沉韫疾步上前,将苏南澈扶起来。
苏南澈眼眶红的厉害,凄苦地看向苏南枝,哀求道:“南枝。”
“大哥,我在。”苏南枝走过去。
“大哥只求你这一件事……”
“大哥,我知道……我明白……”苏南枝心中钝痛,百般不是滋味。
“放过她。这一次,放过她。她不是故意的,她是受人操控……子珊生性单纯,若不是受人操控,她不可能下毒……”苏南澈声音嘶哑,断断续续的,每说一个字都心痛如绞,都艰难至极,
“子珊怀的,是我的孩子,我忘记了,我忘了那一夜,她从不说,可我还是想起来了。是我没有保护好她。若你要怪罪,就怪罪我吧,她的错,我替她担着……”
“无论她杀人还是放火,我都替她担着。”
苏南枝两世,都从未看见这样落魄难过的大哥,他的目光痛苦又心碎。
这些话,怎么就不对子珊说呢?
苏南枝叹了口气,指甲嵌进掌心,沉默了很久,斟酌了很久,也酝酿了很久,最终抿起唇角,牵出一丝艰难的笑意:“……大哥是长兄,苏家的事,大哥说了算。”
“大哥舟车劳顿累了,歇一歇吧。”苏南枝说完这话,就转身离开了。
其实她知道,子珊下毒一事,不能全然怪她,可苏南枝生气的是,萧子珊对言斐动了杀心,只怕萧子珊一步错、步步错,错到无可挽回,最后只能刀剑相向,这是苏南枝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
萧子珊身心俱疲地出了摄政王府,天下之大,她竟不知道该去哪里。
素素死了,她的心也空了。
苏南枝还是把素素的尸首还给她了。
萧子珊一抔黄土、一方石碑,将素素葬在了风景最美的骊山脚下,一处山水丰美的地方,有山有水有湖有人家,这里没有喧嚣、也没有杀戮,也没有算计。
萧子珊哭得泪水都干了,直到再也哭不出来,只是面容悲戚地站在素素的墓碑前,替她多烧一些冥钱。
“素素,你这几年跟着我,没有过一天好日子。嫁去西戎时,我让你不要跟着我,你还是义无反顾地跟着去了,圆房当日,你将我迷晕之后,代替我……代替和那禽兽不如的东西圆房……你凡事以我为先,待我忠诚,我……却不能护你周全……”
萧子珊带着哭腔,抱住墓碑痛哭。
“蠢货。终于走投无路了?”森林间,忽然响起一道令萧子珊毛骨悚然的熟悉声音。
宋晨云来了……
枝叶葳蕤的竹林里,一个年逾半百、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坐在轮椅上,正缓缓转动轮椅,渐渐驶来。
他身后,只站着十个身穿全黑色夜行衣的护卫。
可这十个护卫气场强大,有人腰佩宝剑,有人肩扛巨斧,还有人手拿战戟,武器不一,却都面露凶相,由此可见,这十个人一个也不好惹。
萧子珊回过头,看见了那面具,忽然大惊失色。
“你、你是……宋晨云……”
“不不不,你不只是宋晨云……我一定还在其他地方见过你……”萧子珊咬牙切齿,头皮发麻地后退几步,直到退无可退,身子抵住了墓碑。
两个凶神恶煞的护卫走上前,扣住萧子珊肩膀,强制性将她带到宋晨云轮椅前跪下。
青铜面具之下,宋晨云的面上浮现出讥诮之色,他缓缓站起时,满是厚茧的大掌,缓缓顺着萧子珊的胸口,一路抚摸到高高隆起的孕肚,摩挲、抚摸、玩弄,冷笑道:
“子珊啊,你怎么能怀上仇人之子的孩子呢?”
每当宋晨云的手划过萧子珊身体一寸,萧子珊便被吓得全身紧绷,连救命都忘了喊。
“苏南枝、苏南澈、萧沉韫、萧瑜杀了你的母亲,苏南澈是杀你母亲兄长的主谋。你与仇人之子欢好恩爱,你置你母亲于何地?!”宋晨云蓦然暴怒,狠狠掐住萧子珊脖子,将她摁倒在地,仿佛睥睨蝼蚁一般,居高临下地蔑视她,羞辱她,“若你母亲在世,她绝不可能再认你这个女儿!”
“如月那般疼爱你,养育你十几年,你与苏南澈行苟且之事时,可曾想到你母亲含冤惨死?!”宋晨云咆哮怒吼,太阳穴、脖子青筋暴起,那只手臂凸起蜈蚣蚯蚓般巨大的青筋,真想活活掐死萧子珊啊。

第五百三十九章 将这野种,砸死!
“放、放、放开我……”萧子珊脸色逐渐绛紫,艰难地说不出一个字。
宋晨云冷笑着不为所动,直到险些将萧子珊掐死,在萧子珊还剩最后一口气时,这才慢条斯理地松手,站起身坐回轮椅,用丝绢擦干净触碰过萧子珊的那双手,刚要说话时——
“我恨、我恨苏南澈!”萧子珊忽然率先开口,大吼道,“我恨死苏南澈了!是他让我怀上孩子,却又对我和孩子不管不顾!我恨苏南枝!明明是你操控我给苏家下毒,苏南枝却怪罪我,我何错之有!?萧沉韫是我皇叔,和我一样留着萧家的血,他却从来不帮我!”
见她如此大声咒骂,宋晨云右眉微挑。
萧子珊浑身发抖,激动地哭着骂道:“我恨死他们了!今日是他们要杀我,把我逼的走投无路,我才趁着他们不注意时,偷偷逃出了王府!宋叔,你救救我,苏南枝以为是我杀了苏府满门,以为是我帮助你劫走了苏正,你帮帮我,我不想被苏南枝追杀!我、我我还想杀了,杀了苏南澈那个负心汉!”
宋晨云那双高深莫测的眼睛,打量了萧子珊许久,笑容又冷又古怪:“你这个蠢货,我让影卫救你出京城,你却为了一个贱婢的尸体,又折回京城,中了苏南枝的局。怎么?如今想明白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
“宋叔是好人,除此之外全是坏人。”萧子珊强忍下心中的一阵恶心,垂下眼眸说道。
“那你,现在该怎么办?”宋晨云微眯眼睛,迸射出危险的目光。
“我想……想跟着宋叔做事,和宋叔一起为母后、为哥哥报仇,我要杀了苏南枝他们……若不为母妃和哥哥报仇,恐怕我死后,无颜面对他们。”
宋晨云看着跪在他轮椅前的萧子珊,抬手,摸了摸那张与左如月有几分相似的脸,目光中有了几丝缱绻依恋,忽然道:“你母亲……已经死了,很久了。”
那只像磨砂纸一样硌人的大掌,让萧子珊再一次浑身僵硬,她经过人事,与苏南澈有过夫妻之实,也在拓跋宏眼睛中看到过这样的目光,她知道宋晨云在想什么,她变得有些害怕。
只不过——
宋晨云不清不楚的目光缓缓落在萧子珊的孕肚上,冷笑一声:“已经八九月了,打也打不掉了。生下来后,便砸死在你母亲墓前吧。毕竟,这也算是仇人的孙子。”
砸死……砸死她的孩子……
萧子珊条件反射,捂住了肚腹。
宋晨云看见她的动作,嘲讽地笑了笑:“难不成,你还想让这野种,活下来?”
“我……我不想,我……会亲手……掐死他……”萧子珊垂下眼睫,遮住眸中情绪。
现如今,落在宋晨云手里,一切言行举止都要顺着他来,不然谁知道这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将你知道的,所有关于苏南枝、苏南澈、苏家的事,还有萧沉韫的事,全部一五一十告诉我。”
宋晨云屈指慢敲轮椅扶手,青铜面具里,那双阴恻恻的眸子,缓缓看向天空一只漂亮的百灵鸟,那只百灵鸟肚腹微隆,怀着孩子,正婉转动听的鸣叫着,忽然,宋晨云抬手射出一支弩箭——
利箭狠狠贯穿百灵鸟的孕肚,一尸两命,百灵鸟尖叫着砸死在地上,溅了萧子珊一脸鲜血。
萧子珊哆嗦了一下,闭上眼:“苏南澈……和我不熟,薄情寡义之人,并不钟情于我,哪怕我从西戎逃回大庆,他也没来看过我几次。每看我一次,都像施舍乞丐般给点碎银罢了。
苏南枝……因为我与她之间隔着杀母之仇,我母后杀了她的母亲,她杀了我的母后,我从前虽与她保持着朋友关系,却从未真正交心……”
“……”
“……”
从萧子珊嘴中,宋晨云并未得到实质性的线索,烦躁地挥了挥手:“够了!废物一个,什么有价值的消息都说不出。”
萧子珊缓缓抬头,攥紧拳头看向宋晨云:“苏正被关在哪里?既然无法折磨苏南枝和苏南澈,我就要苏正付出代价!”
“苏正的下落,你还不配知道,你这蠢货若再落到苏南枝手中,苏南枝岂不是也知道了苏正下落?待你办事沉稳一些,再说吧。”宋晨云目露鄙夷。
毕竟萧子珊不是亲生的,萧子珊是萧睦那昏君的女儿,若不是看在左如月的面上,早就杀了她。
这么来说……
苏正还活着……
萧子珊眸子深沉了些。
宋晨云将萧子珊带回了秘密驻守的地方。
这是宣城一处地下溶洞,里面守着数不清的精兵强将,萧子珊一时间还摸不清宋晨云在大庆究竟有多少势力。
没过多久,宋晨云便下令:“明日行军,赶回渊城。”
“是!”数十个护卫齐齐跪下。
回渊城?
萧子珊心中不解,宋晨云要复仇,为何要赶回渊城?但她不敢问,只能默不作声地听着,然后在心中盘算:
苏正失踪不久,为了防止被苏家人救走,势必会重兵看守。宋晨云暂时不杀苏正,证明苏正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或许,苏正被关押的地方,也在这附近。
五日后。
摄政王府的门房收到了一封带鲜血的信,转交给了苏南枝。
那信封上,滴着未干的鲜血,腥臭、黏腻、令人作呕。
苏南枝还没拆开,便捂着嘴扶着墙干呕。
萧沉韫穿着仙鹤雪袍,坐在主位上脸色很阴沉,他哗地一声抖落信封,看完信上所写后,周身掩盖不住的杀气毕露。
他接过春盛递来的温水,抚拍着南枝的后背:“好些了吗?”
“好些……好些了……呕……”
苏南枝俏脸惨白,如今怀孕已有五月了,但偶尔还是会害喜,尤其是见到血腥之物,更是害得厉害,这血淋淋的信封看着很是渗人,她深深吸口气,压住胃里的恶寒,问道:“信里写了什么?”
哪怕还没看信,但苏南枝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萧沉韫不敢给苏南枝看那封信,刚要用内力将那封信化为齑粉时,苏南枝阻止了他,抢过来信纸,阅读信上内容。

若想救父,十五日内,独自前往达歌草原。
这信纸是大庆京城一带的信纸,可字迹却带了点西戎笔锋,信中所写的达歌草原是西戎地界,也是如今正在交战的地方。
“信是宋晨云写的。”苏南枝说的是肯定句。
“即日起程回渊城。”萧沉韫犹疑了下,还是做了这个决定,一来,他回到京城已经有了些时日,若再逗留京城也于边关战事无益,而来,岳父被宋晨云抓去了达歌草原,他肯定要第一时间赶去救人。
食过午膳后。
温言斐、苏南澈、苏南枝、萧沉韫、余晔、春盛分成两辆马车,一并赶回渊城。
萧沉韫加快了行车进程,赶在第十三日时,抵达了渊城总督府。
苏南枝裹着雪色狐裘大氅,被春盛搀扶着踩下马凳。
冯清琅一身棕色戎装,腰悬宝刀,和苏南辕肩并肩走了过来,她抱拳朝苏南枝微行一礼,眉梢之间皆是担心,但碍于人多眼杂、身份悬殊的缘故,并未直接问候。
总督府厅堂内。
“本王不同意你一人去达歌草原。”萧沉韫剑眉紧蹙,直接否定了苏南枝的提议。
“可信上写的是让我一人独自前去,若我不去的话,只怕……宋晨云不会让我见到父亲。”
“不管如何,本王都不允许你独自前去。”萧沉韫脑海中闪过了上一次,北狄挟持苏南枝时的情形,这样的担惊受怕,萧沉韫实在不想经历第二次,他沉默了半晌,忧心忡忡地补充道,“何况你身孕已有五个多月……”
苏南枝攥紧了拳头:“宋晨云阴险狡诈,他想为左如月、萧子炎报仇,若我不去,我救不出父亲。”
“孤去。”忽然间,总督府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众人朝门外齐齐看去,一袭戎装才下战场的萧瑜,将手中刀剑甩给了洛城,大长腿阔步跨进屋内,一双眼睛,直直看向主位上的苏南枝。
“要说宋晨云记恨,最恨的人便是孤。是孤一杯毒酒毒死萧子炎,逼得左如月走投无路,被宋佳月一刀捅死。”萧瑜说的云淡风轻,似乎全然不把这桩陈年旧事放在眼里。
萧沉韫眉心微跳,下意识侧身去挡住萧瑜直直看向苏南枝的目光。
这是他妻子,被旁的男人这么盯着看,难免心生不悦。
莫北川恰好也回了总督府,老狐狸般补了一句,乐呵呵笑道:“太子殿下前去达歌草原救苏大人,委实是个好计谋。毕竟王妃眼下不方便。”
“哪里算是好计谋了?三军不可一日无主帅,我家太子殿下一去,若有个三长两短——”洛城冷脸反驳。
却被莫北川老滑头一般,打断道:“呸呸呸!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殿下要去达歌草原,必然是做了万全之策,绝对不会出问题。洛城将军这话说的,未免对殿下的决策太没信心了!”
“你!”洛城目光愤愤地瞪他一眼,骂道,“老东西!休要打口水战!”
“你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敢骂本总督老东西,今日休战在府,非得逼我出手,让你看看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莫北川登时就怒了,撸起袖子拿起架上的长戟就要打过去——
周御史摇着诸葛扇,连忙诶诶诶道:“大敌当前,须得同仇敌忾,莫要伤了和气,洛城这脾气一向又臭又硬,烦请总督大人多担待。”
“还算你会说人话!”莫北川冷哼一声,战戟掷地,入泥三分。
什么叫他还算会说人话?周御史眉头微皱,倒也没继续纠缠。
苏南枝不想欠萧瑜人情,也不想和萧瑜产生过多纠葛,微抿樱唇,斟酌着婉拒道:“……多谢九王帮衬之心,不过苏家之事,苏家人自行解决便可,无需九王过多操劳。”
似乎料到苏南枝会拒绝,萧瑜淡笑一声:“孤已经派人送信,送到了宋晨云手中,说明了孤愿意代替你独自前往。”
“殿下!”周御史与洛城脸色越发严肃,“请三思!!”
“三思过了。”萧瑜瞥了二人一眼,翻身上马,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扬鞭离去!
周御史和洛城看着萧瑜策马的背影,面面相觑,各自心中有了思量。
当初,不少朝中大臣愿意跟着萧瑜去南部,与萧沉韫分庭抗礼,正是看中萧瑜那一股子权柄之上,势必要登上皇位的事业心。
不知何时,他们殿下就变了。
好像是在蜀州,太子殿下知道摄政王妃成婚,跳江被救起来之后,开始变得……
从事业心,逐渐变得有些恋爱脑?
这个苗头,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比如上一次,为了去北狄救摄政王妃,甘愿孤身犯险,跳下百丈高的瀑布去救人,又比如今天,摄政王妃的父亲被仇敌抓走,他居然要代替摄政王妃去救苏正?这可是摄政王的岳父啊,和他萧瑜有什么关系?
搞不懂,不对劲,实在不妥当。
周御史慢摇诸葛扇,抚着一撮胡子,默默地摇了摇头。
苏南辕对横插一脚赶去救人的萧瑜,有些诧异,沉默很久之后,是第一个打破僵局开口说话的人:“那现在怎么办……”
“不管如何,太子已去救人。不管他救没救回父亲,他敢于挺身而出,苏家就已欠他天大的人情。”苏南澈剑眉紧锁,仿佛打不开的结。
苏南枝摇了摇头,排除掉脑海中杂乱的思绪,指着桌上的达歌草原地图道:“我们也要部署兵马去救父亲,顺便……保证九王安全。”
洛城双手环抱宝刀于胸前,冷嘲热讽地嗤笑一声:“难为王妃还记得要保证太子殿下安全。”
话罢,洛城飞身上马,带着一小队人顺着萧瑜离开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要暗中保护萧瑜。
******
当萧瑜到达宋晨云指定的地点时,正好进入西戎和大庆的边境达歌草原,此处是西戎大军的地盘。
而宋晨云是大庆人,西戎人又怎会允许一个大庆人,在达歌草原培养势力?
萧瑜意识到了不对劲。
半人高的绿草,碧波荡漾般随风摇晃,萧瑜坐在红鬃烈马上勒着缰绳,环顾四方,而烈马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忽然躁动不安地扬起马蹄,在原地打转。
“吁——”萧瑜勒停烈马。
就在此时!
宽阔无际、天地一线的草原,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密密麻麻的西戎士兵,将萧瑜围的宛若水桶铁皮一般,退无可退、逃无可逃!
但,既然决定独自前来救苏正,那么,他萧瑜就不会怕。
他前世今生,曾两次设计陷害过苏家,虽没置苏家于死地,可也害苦了苏家,若不是他为了招揽苏正,用留一手的证据陷害苏正与乱党勾结,南枝就不会进教坊司,更不会去求萧沉韫,就不可能认识萧沉韫,与萧沉韫相遇相识、相知相爱。
如今,他愿意以身犯险去救苏正,无非是为了赎罪、偿债。
希望能一功抵一过。

第五百四十一章 杀了她,剥她的皮
“云亲王您看,那个便是大庆太子。”戴着黑色斗笠、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的宋晨云,正卑躬屈膝地跟在一个杵着金丝楠木拐杖的尊贵老男人身后。
那老男人穿着至尊无上的金丝滚边长袍,腿脚似乎有些不便,双手交叠在拐杖上,戴着精心雕刻而图腾繁复的铂金面具,面具嘴角微微向上,是一个诡异冷笑的弧度,露出一双阴沉、不可捉摸的眼,看向重兵围困的萧瑜。
萧瑜朝宋晨云看去,虽不见容貌,可他还是听得出来宋晨云声音。
原来……宋晨云是找了西戎的云亲王做靠山。
据说这位云亲王做事隐秘、向来神龙不见尾,今日也算终于得见了真容。
“拿、下。”云亲王声音沉冷,威严下令。
正当他说拿下时——
忽然——
四面八方,仿佛山摇地动般,再次涌现出了数万的骑兵!
而为首的十个旗手扛着十面巨大的、迎风飘扬的旌旗,旌旗上用烫金字体写着‘瑜’字!
无疑,这是……萧瑜的军队。
宋晨云冷笑变脸,大喝道:“信中所写,只允许太子殿下独自前往,如今却带来数万雄兵。如此不讲信义,恐怕也没那么看重苏正的命。”
“你先把苏伯父领到大军前面,待孤确认了他的安全,只要你们放了苏伯父,孤便愿意代替苏正为人质。”
黑色兜里之下,宋晨云面色狰狞,微微眯了眯眼睛,朝云亲王耳语了几句:
“王爷,若我们能用苏正换萧瑜来做人质,便能轻易拿捏大庆南部军队!若杀了萧瑜,南部再无主帅,便是一盘散沙,不出三月,西戎便能一举攻破大庆,改了大庆的国姓,从此以后,大庆江山不再姓萧,而是姓拓跋!”
云亲王指腹慢敲拐杖,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嘶哑冷冽的嗓音,就像大漠的砂砾摩擦,深沉地怪笑一声:“将苏正,带上来。”
此时——
达歌草原重兵把守的监牢内。
头发乱散的老人,戴着手铐脚铐,被绑在十字铁架上,干涸皲裂的唇角正‘吧嗒、吧嗒’滴血。
萧子珊费了好些功夫,终于打探到了苏正被关押的地方。
因着萧子珊是宋晨云带回来的人,他们将萧子珊看做云亲王的座上宾,萧子珊整日戴着黑色斗笠,根本无人能认出来她便是之前出逃的大王妃。
“将监牢打开,我有话要拷问苏正。”萧子珊穿着一袭黑色长裙,站在监牢前,看向大牢里被折磨到人不人鬼不鬼的苏伯父,顿时,心中不是滋味,他好歹是腹中孩子的祖父……
“无王爷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士兵二人手拿长戟,交叉拦住萧子珊。
“你看,哪是什么!?”萧子珊尖叫一声,看向他们身后!
士兵二人齐齐回头,正纳闷什么也没有时,萧子珊快狠准地撒去一包迷药。
“你……”士兵声音微弱,倒地不起。
萧子珊从士兵腰间摸出钥匙,心跳加速地跨进大牢,火急火燎地给苏正打开手铐脚链……
她必须抓紧时间搀扶苏正逃出地牢!
不然,被宋晨云抓到她私放苏正,一切都完了,宋晨云一定会杀了她,剥了她的皮!

苏正耷拉在乱发中的头,微微抬起,便看见了萧子珊。
“三公主……”苏正气息微弱的说不出一句话。
“苏伯父无需多言,我想办法救你出去。”萧子珊已花重金,打通了地牢的护卫。
有钱能使鬼推磨,萧子珊将自己全身家当都给了那几个护卫,约莫六千两银票,是那几个护卫三辈子都赚不到的俸禄,护卫们虽忌惮云亲王、唯恐事情败露被惩罚,可在足够巨大的金钱诱惑下,护卫们还是选择了后者。只要今日事毕,他们就会连夜逃跑。
萧子珊搀扶苏正上了一辆运送泔水的板车,将苏正扶进大木桶内,替他盖好木盖,自己也钻进了另外一个大木桶。
当云亲王的心腹丘林松青去地牢提人时,却发现看守苏正的护卫全部消失不见,就连苏正也下落不明,要知道,这可是在西戎地界,若无内应,苏正就算插翅也难飞!
当即,丘林松青便知道坏事了,火速下令截断所有出路,连一只苍蝇也绝不放过。
运送泔水桶的马车蓦然被逼停,车轮子卡在石头上咯噔一声,车夫茫然问道:“官爷这是为何?今日天气热,士兵们吃食消耗大,若这泔水不送出去倒掉,堆积多了,恐怕恶臭熏天。”
值守关卡的士兵铁面无私,严肃道:“丘林大人刚下的命令,想必是云亲王的意思。我们只管按规矩办事,旁的你就别多问!”
一辆辆泔水桶停在路边,还有运送粮草蔬菜的。
士兵们轮番搜寻。
丘林松青手拿长钺,一刀刺进蔬菜粮草中,青菜飞溅,丘林松青停在了泔水桶前,哗地刺进去,水桶四裂!泔水哗啦啦淌在地上!
萧子珊在木桶内提心吊胆。
“哗!”丘林松青又是一刀劈下,泔水桶逐渐流出殷红色的水……
众人面面相觑。
丘林松青缓勾唇角,冷然掀开木盖,只见泔水桶里装着一条死狗,而丘林松青那一刀正好捅破死狗的肚子,这才大量流出血水。
还剩下三个木桶没检查,丘林松青微眯眼睛,走上前去,刚要扬刀时——
“人在那边!有线索了!”士兵大喊。
“在哪里?”丘林松青抓住那人的衣领,紧急追问。
“好像是从右边逃了。”那是和泔水桶相反的方向。
丘林松青带兵朝右边追了过去。
运送泔水桶的车夫苦兮兮地看向值守士兵:“官爷您看……我这还能走吗?那么多泔水桶全被劈坏,我还得重新置办,若耽误明日运送泔水,又该被责罚了。”
值守士兵心烦意乱地挥挥手:“走吧走吧。反正丘林大人已经检查过了。”
车夫高兴地诶了一声。
半刻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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