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南枝—— by星辰入怀
星辰入怀  发于:2023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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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仁明是一个痴情的人,有些事情还得他自己想通。
苏南枝回了营帐中,吃了晚饭,萧沉韫刚要进屋时,余晔急急忙忙追来,一边喊道:“王爷!王爷!”
“什么事?”萧沉韫剑眉微蹙。
“出大事了。”余晔压低声音,环顾了眼四周,随即回禀道,“北狄和西戎合盟,两大军队集结在一起,据咱们的暗棋来报,会于今夜天亮前,从渊城城郊,一举攻打,此次对渊城势在必得。敌军来势汹汹,只怕我们不得不防。”
萧沉韫刚要踏进营帐的脚,收了回去,俊脸一沉,面色严肃道:“把萧瑜、镇国侯、魏奉远总督、莫总督等大将军,全部集合起来,本王有要事商量。”
苏南枝听到声音,也掀开了帐帘,只见还没进屋的萧沉韫又走了,留下一个越走越远的背影给她。
“春盛,你把要紧的东西收拾出来,马上要大战了。”苏南枝回帐内吩咐道,“无关紧要的东西,就不用拿了,带好金银细软,三天的干粮,还有一些简单的衣物。打起仗来,没人能顾得了咱们。”
虽然萧沉韫是给她留了暗卫队,可是……
战况瞬息万变,谁又能保证一切无恙?
“好!王妃,我这就去!”春盛立刻行动起来。
苏南枝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在毡帐中来回踱步,黛眉微拧,不可察地叹息一声。
又要打仗了……
很快,不到三刻钟,苏南枝在毡帐中小憩时,便仿佛感觉山摇地动般,万匹铁骑奔腾,使得地面也在微微发颤。
她猛然惊醒站起身时,大概是由于起的太猛,肚子扯得微微一痛,旋即迅速冷静下来,调整呼吸,深吸了几口气,推门而出,只见夜间通报军情的烽火台一个接连一个,迅速窜成一条明显的火龙,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旋即,便响起了各位大将的号令声:
“紧急集合!”
“集合!!”
“春盛!”苏南枝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春盛道:“王妃,我在。”
“今夜不要睡觉了,时刻留意动静。北狄和西戎时联合出兵,来势汹汹,我们要多加小心!”

苏南枝走出毡帐,一路朝着营地旁的山岗爬上去。
山岗土地砂砾较松,苏南枝走的太快,绣花鞋踩滑了几分,朝前一磕,雪白的掌心被磕破了皮,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眼疾手快扶住她。
苏南枝抬头,眼底划过诧异:是萧瑜……
萧瑜将她搀扶起身,随后松手,剑眉紧蹙,抿了抿唇,说出了三个字:“当心些。”
“多、谢。”苏南枝很意外,萧瑜会出现在此处。
萧瑜身穿玄黑铠甲,腰佩长剑,头戴兜鍪,紧蹙着眉头,薄唇微抿勾起浅淡的笑:“大战在即,没别的,我就是担心……算了,没什么。”
“鸢雅。”
站在萧瑜身后的鸢雅,不情不愿地上前几步,走到了苏南枝身边。
“保护好摄政王妃。”萧瑜冷冷道。
“是……属下遵令……”鸢雅懒散地点头。
萧瑜调转方向,骑上了红鬃烈马,带领余晔等人继续朝着主战场奔赴而去。
苏南枝站在小山岗的最高处,眺望数里外的主战场,好在边疆荒原并无太多高山遮挡,她甚至能看见主战场上的星星点点战火。
“摄政王妃,大战在即,我们地处渊城宣阳谷,离主战场很近,还请您跟随末将撤退。”一支三百人的精锐小跑而来,为首的南北城,单膝跪地抱拳道。
“是摄政王的意思吗?你怎么没去战场?”苏南枝紧皱秀眉。
“正是摄政王的意思!”南北城道,“待护送您抵达江城后,我再折返回主战场援助王爷!”
苏南枝将鬓发勾到耳后,沉默了半瞬,心中思忖道:
南北城作为烨羽军四大战将之一,哦不,丰清一死,那便是三大战将之一,萧沉韫会把战将留给她做护卫吗?
见苏南枝犹豫,南北城道:“王妃!不能再等了,战况瞬息万变,如今日守不住渊城,北狄西戎大军力破宣阳谷,就没法保证您的安危,王爷在战场上打仗,也会担心的。”
苏南枝惴惴点头,沉吟了下:“你且等一下,我与春盛去收拾些细软衣物。”
春盛眼底划过一抹诧异,心道:衣物细软不是收拾过了吗?但她没有明说,只是搀扶着苏南枝小心翼翼走下山岗。
眼下武功好的男人都去前线打仗了,温言斐、万琛远、苏南辕、苏南澈等人全都去了。
但苏南辕在点兵时,唯独把副将冯清琅留下了。
冯清琅始终是女子,身姿不如那些五大三粗的男儿,但胜在极擅排兵布阵,苏南辕一方面是担心他的安危,一方面也是担心苏南枝,特意将他留下,叮嘱过,让她帮衬点苏南枝。
苏南枝走回了毡帐内,坐在贵妃椅上,指尖轻轻揉着太阳穴,一边对春盛做了个过来的手势,一边大声道:“春盛啊,我犯了头疾,需要小憩片刻,你去军医帐中找来洛神医帮我瞧瞧,碰见阿琅的话,帮我问问,她说今晚找我有事,问她何时来见我啊?”
春盛动作沉稳,脚步极轻地走去。
苏南枝附在春盛耳边悄声道:“这个南北城有问题,你去唤来洛云崖和冯清琅。”
春盛立刻点头,声音响亮道:“好嘞,我这就去。”
春盛走出门外时,南北城蹙眉道:“王妃要小憩多久?”
“我怎么说得准?”春盛瞥他一眼,“将军稍安勿躁,静静等待即可。”
南北城手按在腰间刀柄上,来回在帐前踱步,劝道:“王妃,不能耽搁太久,若是耽搁太久,战火蔓延到此地,届时您想走也走不了了。”
“可我头疾复发,须得休息小刻。这样吧,一炷香之后,咱们便启程。”苏南枝指尖抻着额头,勾唇道。
春盛离开营帐后,一路赶往军医营帐,找到了正在为伤兵治疗的洛云崖。
“洛神医,我家王妃有请。”春盛疾步走了过去,压低声音道,“南北城在王妃帐前,说是要带着她撤离到江城。王妃却说,这个南北城像有问题。”
“好,我这就去。”洛云崖忙完事情,洗净手上鲜血,一路随春盛朝回走,正巧碰到在附近巡逻的冯清琅,和她说了之后,冯清琅招了招手,带了一支队伍跟上。
毡帐外,南北城的手死死按在刀柄上,不耐烦极了,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王妃,您到底走不走?”
“走啊!”苏南枝从衣柜里拿出沧月剑,剑出鞘,用白布细细擦拭白刃,“马上就走,再等下。”
谁曾想,那南北城居然毫不客气地直接掀帘进帐,微眯眼眸,凝睇苏南枝:“王爷之令,不得不从,竟然您不走的话,就不要怪属下了。”
“你要如何?!”苏南枝冷喝一声,沧月剑直指上前两步的南北城。
剑光闪过眼睛,南北城僵立在原地,放在刀柄上的手,动了一动。
就在僵局时,春盛与洛云崖双双掀开帘子,鸢雅一个飞身上前,抽刀出鞘指向南北城:“你要干嘛!你想干嘛?!”
南北城环顾众人,面色铁青道:“不如何,我只不过是在执行王爷下达的任务罢了,我须得护送王妃前去江城——”
“胡说!”洛云崖道,“我今夜亲眼看见,南北城随着王爷征战沙场了,你到底是谁?!”
见身份被人怀疑,南北城瞬间拔剑刺向苏南枝:“行动!”
鸢雅也不是吃素的,长刀挡在苏南枝身前,两刀相碰,发出巨大的嗡鸣声。
随着南北城那声行动之后,门外数百个黑衣人朝着营帐飞来,目标很明确,要劫走苏南枝。
好在冯清琅来的时候,带了一支人马,故而也算有了和对方周旋之力。
苏南枝的暗卫倾巢出动,很快两方就打了起来。
“王妃有孕在身,不便动武,你躲到我身后来。”洛云崖严阵以待,交代了一声。
苏南枝缓慢移动脚步,站在了洛云崖身后。
“刀剑无眼,先去其他营帐。”洛云崖拿着长剑,护住苏南枝朝外走去,“这个南北城易过容,只有把他抓起来,撕掉脸上面皮,才知道他真实身份。"

军队中居然再一次混入了内奸。
‘随着上次丰清死后,苏南枝也曾搞过一次军队肃清,却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
苏南枝如今怀孕也有三个月了,微微显怀,却是保胎的关键时刻,胎儿还不稳,她一边想着,一边随洛云崖走到隔壁营帐。
“鸢雅姑娘,麻烦你去贴身保护王妃,这里有我!”冯清琅面容冷厉,大喝一声,长剑在她手中杀敌如麻,又飒又酷,“这几个小喽啰,我还是能对付的!目前敌情不明,大军战事胶着,安全起见,劳烦你和洛神医,带着王妃去江城衙门住下。那里有我们的军事布防。”
“我不能走!”洛云崖面色凝重,脑海里浮现出从战场上搬运下来的那些士兵,攥紧袖袍道,“鸢雅姑娘,只能麻烦你了。伤员众多,我不能走。”
“得了!推来推去,还是推给我一个人了!”鸢雅朝苏南枝挑了挑秀眉,俏皮地眨了眨眼,一刀砍死一个黑衣人,刀法干净利落,她笑道,“怎么样?王妃!我武功不错吧?你肯定没想到过,我这个仇人有朝一日会拼死护你!”
苏南枝心中一动,像涌进了一股暖流:“多谢。”
“待护你平安后,记得请我吃遍渊城——”
鸢雅将苏南枝死死护在身后,一边说着话,一边杀着人,后面三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做了个手势,三柄大刀齐齐落向鸢雅:
先杀此女,再劫苏南枝。
待鸢雅察觉后,头皮发麻地骇然一躲,动作终究慢了半拍,手臂被刺出衣衫,赫然出现一刀指甲盖厚度的伤口。
“你别碎碎念了,阿雅!”苏南枝心里一急,提起沧月剑去帮她,“先专心对敌!”
“好啊,苏南枝你居然说我碎碎念!”鸢雅秀眉扬起,瞪大眼睛,“你放下沧月剑!我来对付他们!你别动了胎气!”
“……”苏南枝不想说话。
鸢雅武功虽好,可一边风风火火杀人,一边碎碎碎念,真的不会分心吗?刚刚那三柄大刀齐齐落下,看得苏南枝心惊胆颤,若刀锋再偏一毫,只怕鸢雅已经人头落地。
那些黑衣人武功十分强悍,一看便知是精锐,还在源源不断涌来,不知周围埋伏了多少敌人。
冯清琅拼死才带领属下,为苏南枝等人杀开一条血路。
鸢雅护着苏南枝、春盛进了马车,洛云崖断后,一行人朝着江城连夜赶去。
只要在奔赴江城的途中,遇到一支军队就能安全。
马匹太过颠簸,鸢雅怕苏南枝受不住,还是让春盛架了马车。
春盛那三脚猫功夫,平时对付流氓还能自保,可真正遇上劲敌完全就是送死。
鸢雅手臂伤口血流不止,她咬牙撕下一截干净的内衣袖子,缠在伤口处止血,虽然很痛,却不皱一下眉头。
其实还是挺难想象的,鸢雅长相纯美清秀的一个姑娘,在杀人对敌上,能够如此果决英勇。
苏南枝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一张曾经看过的渊城地图,马车从宣阳谷驶向江城,约莫要一个半时辰,途中会经过三十里的荒郊野外,那郊外十分适合埋伏,她眸眼中闪过严肃,急忙道:“鸢雅,我们弃车步行,走小路。”
“为何?”鸢雅猛然勒停缰绳,马蹄在地面摩擦出深刻印子。
苏南枝道:“方才那南北城说要护送我到江城,对方目标是我,如果不出我所料……”
“他们不仅趁着王爷领大军征战时埋伏在了附近,还在我们撤到江城的途中也埋伏了人马。毕竟对方想要万无一失地劫走我,肯定不会只在军营附近设伏,更会在我们撤退的路上埋伏。”
鸢雅目光一沉:“你说得对。”
弃马,是最好的选择……
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春盛,忽然开口:“王妃,我们换一下装束吧。”
“春盛……”苏南枝明白她的意思。
敌情不明,十分危险,对方目标是苏南枝,若春盛扮上苏南枝的装束,在夜里离得远又看不清模样,春盛就能吸引走大批追兵……
“不行!”苏南枝严词拒绝,想也不想道,“一起走。”
春盛不管苏南枝的态度,窸窸窣窣脱下外衣、卸了簪发,紧皱眉头,抿唇笑了声:“姑娘,我跟在你身边也好几年了,这几年,抵我前面十几年。跟着你我才找到了人生意义,都到了这一步,你就让春盛最后一次替姑娘效一次力吧。”
她说这话时,眼眶在夜色里泛起泪光。
“春盛……”苏南枝还没说完,春盛就脱去了她的外裳。
二人换了装束。
春盛微微弯腰,朝苏南枝福了福身:“王妃,一路平安。”
“快走吧!”鸢雅跺脚道,“姑奶奶,若再不走的话,敌军追上来,谁都走不了了!”
苏南枝转身,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疾步钻进了小树林。
春盛留在了马车上,她也有计划,若待会儿敌军追了上来,她立刻架马赶往江城,把敌人吸引开,为苏南枝和鸢雅争取更多的逃跑时间。
苏南枝抬起阔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鸢雅紧紧地牵着她,一路跑远。
苏南枝看着夜空里的北斗七星,勺柄指向南方,而江城也在南面,她顺着南面一直往前走。
只要他们抵达了江城城门方圆三十里,敌军就不会追上来,毕竟那里全是莫北川大军的地界。
她们走了约莫两刻钟后,春盛马车后面隐隐约约传来数千匹马蹄声响,她耳尖一动,高扬马鞭,大喊道:“架!!”
马车一路朝江城赶去!
“快看!她们在那里!”黑衣人指向马车大喊。
旋即所有黑衣人全部都朝马车追去。
敌军将领喊了一声:“女王吩咐要活的,死的就没意义了。”
那些手拿弓弩的黑衣人纷纷放下兵器。
春盛掐算着时间,在马车跑了大概半时辰后,远远地便看见一千多个黑衣人,手拿锃亮的刀剑,在黑夜里直接拦住官道!
果然……
王妃猜得没错,江城路上设伏了。
她果断放弃马车,也钻进了树林!
在马车里目标太明显,树林夜色黑,到处都是草木能遮住身形,存活可能性更大。
“追!!”黑衣人大吼了声。

第四百八十九章 越温柔越令人恐惧
可惜春盛没有学过分辨方向之术,一头扎进了丛林里,就再也没了方向感,只知道一个劲地朝一个方向逃。
向前逃,不要回头,只要不被抓住,就能为姑娘争取更多的时间。
夜幕太黑,脚下一个不慎,春盛被藤蔓绊倒,一路朝山坡下滚去——
身躯宛如雪球一样,不可控制地朝山脚滚落。
浑身被荆棘刺伤,额头猛然磕在石头的棱角处,瞬间血流如注,可见森森骨头……
春盛疼的浑身颤栗。
鲜血流进眼睛里,春盛看到了一轮血月,好痛、好痛……
春盛眼眶涌出血泪,喃喃道:“姑娘……春盛尽力了……”
“余晔……”
下刻人昏迷过去。
黑衣人一路搜寻过来,蹲在地上,探了探春盛呼吸:“活得。”
“她不是苏南枝!”将领走来,拿出一副苏南枝的画像,猛然摔在地上,“不好,中了调虎离山计!”
“那、那那我们还折回去搜查吗?”
“蠢货!这都过去大半个时辰了,马上就天亮了,能搜到什么?一群废物!待回去后,女王得砍了你们脑袋当球踢!”
“那这个女人呢?”黑衣人踢了踢昏死的春盛。
“带回图邺城大牢,严刑拷打。”将领冷笑一声,勾唇道,“听说这丫鬟是苏南枝唯一的婢女,跟了她好几年,没抓着主人,抓对方一个心腹回去,也勉强算是有收获吧。”
苏南枝和鸢雅费尽千幸万苦,一路朝南逃走,在天亮时,终于遇到了一辆去江城内卖菜的小贩,坐了对方的牛车,赶到了江城门口。
鸢雅跳下牛车,再去搀扶苏南枝。
苏南枝身无长物,取走鸢雅发髻上插着的两根金簪,递给那赶牛车的老人家:“多谢。这两支金簪微不足道,敬请笑纳。”
不等老人家反应,苏南枝从袖中拿出礼部参议的令牌,走去城门口。
“喂喂喂苏南枝,那是我的金簪。”
“进城再买给你。”
苏南枝走到戍守城门口的士兵前,拿出令牌道:“我乃摄政王妃,来见江城知府。”
那士兵诚惶诚恐地接过令牌,递给见多识广的伍长确认,伍长心里也拿不定主意……
他们知道摄政王妃是礼部参议,前些日子确实来了边疆,可眼下正值战乱,按理来说,王妃不该是被重重保护着吗?可眼下的苏南枝,风尘仆仆,一副普通人家打扮,莫不是个骗子吧?
可若说是骗子,对方举止气度,也像那么回事儿。
伍长抱拳作揖道:“请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回禀下知府大人。”
苏南枝点头后,忽感胃中一片恶心,匆匆避开人群,扶墙呕吐。
鸢雅胳膊上有伤,裙裳带血,发髻也在丛林里被刮乱了,可她全然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目光,拿出几个铜板给苏南枝买了一包酸梅,递给苏南枝:“喏,给你,不用谢。”
“多谢……”苏南枝吃了酸梅,终于感觉好些。
拿令牌去通传知府的伍长很快回来了,急忙跪地给苏南枝磕头,喜笑颜开道:“先前不知是摄政王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您海涵——”
“不打紧,带我去见你们知府,我与他有要事商量。”
那些黑衣人是如何潜入宣阳谷的,又是如何在渊城与江城地界设伏的,不得不给知府提个醒,让他好生注意下江城内,是否还有敌国内奸。
直觉告诉苏南枝,这江城内,也有敌国奸细……
“好好好,您请!知府得知王妃莅临,也正在赶来见您的路上,请您移步马车!”伍长笑眯眯地掀开马车帘布,跪地弯腰,给苏南枝当人凳。
可苏南枝没有踩人凳上车的习惯,便被鸢雅扶上了车。
她们二人刚一上车,马车便迅速关上,“哐”第一声,车壁四周落下铜墙铁壁,将苏南枝与鸢雅齐齐困住!
苏南枝猛然察觉,有诈!
鸢雅连忙道:“完了……这是一种特制马车,表面看上去低调普通,可内里却别有洞天,按下机关后,四周就能出现铜墙铁壁,既能刀枪不入,也能把人活活困死,可用来自保,也可以用来……抓人……我之前只在机扩术一类的书上看到过,今日算是真见到了。”
四周车壁,各有一个指腹大小的空洞,内里喷洒出浅白色迷烟……
不及苏南枝二人反应,便双双晕了过去。
两天天之后。
待苏南枝与鸢雅醒来,二人已经被麻绳仔仔细细地绑住了手脚,嘴里也堵了麻布。
她们已经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饶是鸢雅也饿到手脚无力、两眼昏花,跟别说有提刀杀人的力气了,跟死鱼一样双眼无神,好饿、好饿……
苏南枝看向正前方那位伍长打扮的人。
伍长转过身,左手撕下右手上的皮肤,那是类似乔装成粗壮男人的粗糙皮肤,撕掉手上第一层人皮之后,露出白皙娇嫩的一只手。
她又仰头看向地牢屋顶,指尖触到脖子上薄薄的一层人皮,缓缓地撕开……
一张大庆士兵的脸被撕了下来,露出对方本来的真面目。
对方是个女人,长相美丽妖艳的女人,五官深邃立体,一双眼又大又妩媚,苏南枝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等她开口,妖娆女人蹲下身来,美丽无暇的指尖轻轻钳住苏南枝下颚,红唇吐露香息,一字一句道:“南、枝、美、人,我们……又见面了……”
嗓音温柔的仿佛能掐出水。
越温柔,越让人感到恐惧。
毕竟苏南枝方才亲眼看见她撕下面皮,又被她捆在阴森森不见天日的地牢饿了两天两夜,这做法,着实不温柔。
她认识自己……
又见面了?
苏南枝曾经见过她?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第四百九十章 女王权杖,威严掷地
“怎么?不认识我了?”妖娆女子掩唇轻笑了声,指尖缓缓抚过苏南枝面颊,“我对长得漂亮的大美人素来记忆深刻,尤其是苏南枝这样名动大庆的天下第一美人,更是见了一面,终生难忘呐。”
苏南枝拧紧秀眉,凝视妖娆女子的眉眼,在脑海里一一搜索。
女人、只见了一次、如此妖娆风情……
北狄女子……
妖娆女子撤掉苏南枝口中的抹布,冷笑一声。
“绯、娘……”苏南枝咬重语气,目光万分警惕,“去年护送北狄女王回图邺城,在一家客栈里,我见过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子,是你。”
“不错!”绯娘站起身,勾唇道,“的确是我。”
苏南枝不再与她交谈,不用想,也知道对方抓自己的用处,她如今并无特别之处,只是大庆一个小小女官,对方又何必抓她?无非是看重她摄政王妃的身份罢了。
他们想利用她,要挟萧沉韫。
绯娘冷冷道:“给他们弄点吃的。”
很快就有几个黑衣人端上来几碟饭菜,三菜一汤、两碗饭,绯娘蹙眉道:“怎么?你们是供祖宗还是供犯人啊?去换点猪食来,能吃就行,别饿死了。”
“喏。”
黑衣人立刻去办,直接提来一大桶散发恶臭的泔水,水面飘着几片枯黄的菜叶,泡发着剩菜剩饭污秽之物。
“呕!”鸢雅闻着味儿就吐了,但被麻布塞着嘴,吐出来的东西被堵了一嘴……
好在这几日并未进食,故而……只是吐出来一些水。
苏南枝眼不见心为净,坐在大牢角落,脊背靠着墙壁,淡淡道:“你们无非是想利用我威胁摄政王罢了,可你们打错了如意算盘,摄政王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而放弃交战,也不会因为一个女子,在家国战事上退让一步。”
“可,你是苏南枝。”绯娘笑了一声,“摄政王挚爱的苏南枝。”
“苏南枝又如何?”苏南枝唇角斜勾,“情爱与大义,他永远拎得清,永远不会因为个人的小情小爱,而动摇家国大义。我苏南枝只是一条命,而摄政王要保护的不只有苏南枝,还有大庆千万百姓的命,一条命与数百万条命相比,孰轻孰重?”
“若萧沉韫放弃你,你也不怨恨他?你可是他的妻子,他的王妃。”绯娘美丽瞳孔里闪过不可思议。
“不怨不恨。”苏南枝平静地敛了敛衣袍,“相反,我很支持他,一命换千万条命。总之,别痴心妄想了,以我要挟萧沉韫,行不通的。”
“既然行不通,那就把你杀了!”绯娘抽出靴子里的小刀,抵在苏南枝脖子上,目露凶狠,“怕吗?”
“不怕,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既为砧板鱼肉,你为刀俎,随你便。”
爱咋咋地。
这绯娘是不是傻?问得叫什么问题?
绯娘不可能杀她的,费尽心血潜伏进大庆军队,又在路上设伏,还在冒着巨大风险易容成守城伍长,结果刚抓来地牢,就杀了她?那为何不在路上杀?
至少现在不会杀她。
毕竟利用她的价值,远远大于现在杀了她。
“你——”绯娘被噎了一句,小刀狠狠甩向墙边,刀尖当即嵌入墙体三分,啪啪啪地鼓掌道,“摄政王妃之胆魄,令人刮日相看。”
“那叫刮目相看,不会用大庆成语就不要用。”
苏南枝闭眼阖眸,一边养神一边平静道,“去弄些干净无毒的吃食来,我如今怀有摄政王子嗣,若你们拿些掺了软骨散的饭啊菜啊,影响我肚中孩子,我便一头撞在墙上,不活了,让你们女王拿一具尸体去威胁摄政王退兵吧!”
“……”绯娘隐忍着怒意,揉了揉太阳穴,指着苏南枝呵斥,“你还记得你是个阶下囚吗?”
“那我苏南枝也要当一个舒服的阶下囚。因为我有这个价值,不是吗?”
“很好。”绯娘气极反笑,“不愧是你苏南枝。先前就听说过你一些事情,如今看来,有过自而……而不急啊。”
“那叫,有过之而不及。”苏南枝好心纠正,“你不要说大庆成语了,真的。”
鸢雅翻了白眼,心道:今儿可算见到比我还没文化的人了。
绯娘脸色微烫,刚要说话时,阿诺带着一个食盒,走进了大牢。
阿诺,北狄女王狄琼身边的亲侍,也是当初给苏南枝下花冢毒的人,来而不往非礼也,苏南枝抓到阿诺后,回敬阿诺一身花冢毒。
阿诺身中花冢毒,险些死在回北狄的路上,好在还是强撑下来了。
仇人相见,分为眼红。
阿诺穿着雪白长衫,冷冷看了一眼墙壁角落的苏南枝,放下食盒,扯掉鸢雅嘴中的麻布,面无表情道:“王妃应该庆幸,庆幸是我们北狄劫走了王妃,而不是西戎人。”
“两天前,北狄西戎合盟与大庆开战,约定兵分两路,潜入宣阳谷劫走王妃,而那伪装成南北城的人,便是西戎的巫医。若王妃落入西戎人手中,只怕吃泔水还是吃三菜一汤,都由不得你了吧?”
阿诺见她不语,又在牢房中缓缓踱步,讲道:“绯娘太年轻,被你唬住了。依照我对王妃的了解,从教坊司的栀栀,再到南枝县主、南枝郡主,到如今的摄政王妃,你苏南枝可不是轻易就寻死的人。还一墙撞死,绯娘,也就你信。”
绯娘被点名,也不敢还嘴,乖乖点头行了一礼:“太宰大人。”
“苏南枝,随我面见女王。”阿诺下令。
“走吧?”绯娘将苏南枝拽起身。
“我也要去。”鸢雅急忙从地上挣扎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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