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枝站在喜气洋洋的院中,有一种不真实的幸福感,这种幸福感令她飘飘然。
大概是从前过得太苦了,所以,当安稳的幸福真的要来临时,才会如此不真实……
“姑娘是不是很开心?巴不得早点到明天?”春盛穿着嫩黄色长衫,笑着道,“冯姑……冯将军约您镜月湖小叙,说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和您说。”
冯清琅?现在找她能有什么事?
“那现在去镜月湖吧。”苏南枝坐上马车,带着春盛一同前去见冯清琅。
冯清琅今日是男子装束,穿着墨青色对襟阑衫,将一匹白马拴在树下,她走进了镜月湖的寺庙中,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磕首。
上完三炷香,冯清琅同和尚买了些祭奠亡灵的冥钱,站在焚烧炉,一张一张冥钱地烧着。
“阿琅?”苏南枝越过门槛走到屋内,“你这是……”
冯清琅叹了一声:“南枝,你来了?你还记得先前,我父亲要将我卖去冲喜的宋家吗?”
“记得。”苏南枝蹙眉点头,“那日在乡间小道上,与那辆马车擦肩而过,我见过那位宋公子。”
“他前日病逝了。”冯清琅捻开一叠冥钱,看着火焰上飞舞的灰烬,叹道,“他是个好人。虽然我与他并无私交,但我敬重他,便来给他烧些纸钱。”
待冯清琅烧完冥钱,这才和苏南枝肩并肩,走在杨柳如丝的湖边,微风惬意宜人,阳光熹微温暖。
冯清琅从袖中拿出一张盖着官印的调令,笑着递给苏南枝:“看看。”
调令写着:禁军从三品参领,自请前去渊城戍边,平调为从三品副将。
苏南枝看着调令沉默了几息,问她:“什么时候启程?”
“今夜动身。”
“你不来参加我明日的成亲宴了吗?”
“我也想,但是军令如山,调令一下,就要即刻动身。”冯清琅停下脚步,眼底浮现出不舍,扬起唇角道,“我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
她喜欢的人在边疆,所以她也要奔赴而去。
那个笨蛋,还把她当兄弟呢。
“一路顺风。”既然这是冯清琅的决定,苏南枝选择支持她。
看着渐渐下沉的落日,冯清琅解开树上栓白马的绳子:“南枝,我去边疆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奶娘,能否请你在京城帮我对她照顾一二?”
“你放心。”苏南枝点头。
“那我去啦。”冯清琅桀然一笑,笑容明媚。
“好。”苏南枝点头,站在圆拱桥上目送友人打马远去。
昏黄灿烂的落日下,骑着白马的清瘦身影沿着官道渐行渐远。
大哥不在、二哥也去了边疆,子珊远嫁到了西戎,阿琅也启程赶往渊城,宋佳月自上次骊山遇刺,便带着孩子躲了起来。
昔日的友人们,已如蒲公英般四散到各地。
苏南枝回苏府时,莫名心生怅惘。
待嫁之心既紧张又欢喜,这一夜,苏南枝几乎无眠,在闺阁帐中辗转反侧,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去。
睡到天亮时,春盛带着几个梳妆宫女,蹑手蹑脚走进房中。
春盛温柔地轻唤:“姑娘,该起啦。”
“若再不起,便会误了吉时。”
苏南枝唯恐误了吉时,伸了个懒腰赤足下地,宫女给她穿上罗袜、鞋子,将她带去梳妆镜前坐下。
七八个妆奁摆放在梳妆台上,内里摆放着各色胭脂水粉、唇脂腮红、簪子步摇……
一个时辰后,天光大亮。
盛装打扮好的苏南枝,被春盛和几个大宫女伺候着穿上大红嫁衣,头戴上珠玉金凤冠,手执异面双绣的凤凰牡丹金团扇。
春盛今日也穿着玫红长裙,一路侍候在苏南枝身侧,低声提醒:“姑娘,注意脚下台阶。”
苏府里围满了来往宾客,在新娘出阁那刻,纷纷驻足看来——
苏南枝仪态大方,团扇遮脸,在送亲队伍的有序簇拥下缓步走过亭台楼阁,绕过九曲回廊,温言斐今日穿着华贵的绿色丝绸长袍,站立在庭院中,朝渐来的苏南枝拱手见礼:“……姐姐安好。兄长不在,父亲命我代其送亲。”
他垂下眼睑,遮去眸中神思,尽管他已经竭力克制住了那些复杂且汹涌的情绪,但他还是不敢去看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
他今日要送姐姐出嫁,也是在送心上人出嫁。
他会平平顺顺地将南枝送到摄政王府,往后余生,作为她的娘家人,予她最牢靠的庇佑。
苏南枝微施一礼做回应:“有劳言斐。”
苏府门口。
一列宛若长龙的喜庆队伍,从长街尽头延伸至苏府台阶之下。
新郎官身穿吉服,戴着大红袍,坐在红鬃烈马上,目光凝视着正前方,直到一抹红裙角终于曳进画面时,萧沉韫眉心一动、俊眸微微一亮。
他的姑娘,未来的妻子,正手执团扇,娉娉袅袅而来,美丽无边、倾国倾城。
充当傧相的洛云崖指挥着队伍迎接新娘上轿。
春盛撩开喜轿的红帘,苏南枝坐进喜轿中,这才缓缓放下了团扇。
苏府门口,温言斐、苏正、邹虎江源、邹沐暖等人目送着喜轿抬上圆拱桥,越走越远,直至敲锣打鼓的接亲队伍离开长街。
苏正抚着黑白参半的胡子,慈祥的眼中全是欣慰:“枝枝能给相爱之人,为父心中甚慰,咳咳,甚慰。”
温言斐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寂寥,扬起个笑:“姐姐,会幸福的。父亲放心。”
“是啊,苏伯父,师父,你们都放心好了。栀栀姐姐和肖城哥哥两情相悦,必然能够相敬如宾!但愿他们多子多福,白头偕老!好幸福好甜蜜啊,我什么时候才能与我的心上人成婚啊!”
第四百五十八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你才刚及笄,便着急嫁人了?”江源调侃了一句,忽然想到,“心上人?邹小妹才多大年纪啊,就有心上人了?”
邹沐暖佯装没听到,余光下意识地扫了温言斐一眼,红着耳垂没说话。
喜轿抬进了摄政王府,因着先帝先太妃已故,布置隆重,但婚俗从简。
洛云崖扯着嗓子,笑着大喊:“请新娘子跨火盆,除晦气!一脚跨过去,平平顺顺到白头!”
萧沉韫牵着大红绸缎的一端,苏南枝牵着大红绸的另一端,萧沉韫放慢脚步走在前面,苏南枝盖着红盖头,跟随萧沉韫的牵引,轻抬鞋尖,跨越火盆,一步步走上台阶,走进恢宏气派的摄政王府。
以后,她便是摄政王府的女主人。
“一拜高堂——”
“二拜天地——”
“夫妻对拜!!”
苏南枝在众皇室成员的围观瞩目下,二人齐齐弯腰,额头叩额头,凤冠珠帘发出叮咛的轻碰声。
夫妻对拜,合两姓之好。
洛云崖慢摇红色折扇,喜滋滋地偷笑了下,旋即又一本正经地高喊道:“送入洞房——”
春盛一路引着苏南枝,穿过七弯八拐的抄手游廊,带着她到了主院,为她打开新婚夫妇的房门后,微施一礼:“郡主,春盛便送您到此处了。”
屋内,等着苏南枝的是萧沉韫给她新拨的大宫女玉儿,玉儿是先太妃心腹嬷嬷的女儿,办事尤为得力。
春盛照顾苏南枝已经两三年了,若再跟着她陪嫁到王府,恐怕会耽误她的大好年华,苏南枝成婚之前便打定主意,将她留在了苏府做义妹,在她教会玉儿自己的饮食起居习惯之后,便回到苏府。
”姑娘……“春盛看着即将跨入门槛的苏南枝,喉咙一紧,红着眼圈,终究是难掩不舍,哽咽道,“春盛一直在,只要您需要,春盛随时出现。”
“我的傻春盛,只要你需要,我也一直在。”苏南枝回眸看她,眼底漾着温柔笑意,“春盛,你该去过属于你自己的人生,接下来的几十年,你要为自己而活。”
春盛待在教坊司做歌姬时,被亲生舅舅压榨,挣得所有月银全部上交给舅舅,被苏南枝救出教坊司后,她满心满意地围着苏南枝转,千事万事事事先替她家姑娘着想。其实,她理应有自己的人生,去为自己的人生而活。
既不是为了苏南枝,也不是为了余晔,不为了男人,也不为了主子,只为春盛本身而活。
春盛泪水涌上温热的眼眶,目送苏南枝走进挂满红绸的新房:谢谢姑娘,多谢姑娘。
她一定是积了八辈子的福,所以此这辈子才遇见了姑娘……
春盛默默退出主院。
按照婚俗,进入洞房需要撒帐、坐帐,再安静等着新郎官掀喜帕。
玉儿手中捧着一盘花生桂圆、大枣瓜子,先行一礼,笑着恭维:“王妃安好。请王妃撒帐,云得果多、得子多也。”
苏南枝红唇带笑,抓了一把大枣花生抛在床上,又洒了花生桂圆。
玉儿微微福身:“恭祝王妃王爷早生贵子,多子多福,千子千孙,福寿绵延,儿孙绕膝。”
玉儿搀扶苏南枝坐在撒着糖果、碎银、花生桂圆的大喜红床上,安静等待。
苏南枝听着门外正堂传来的大臣恭贺声,喜气洋洋一片。
很快,院中就响起了步履匆匆声。
苏南枝心里紧张了一瞬。
旋即,那门被咯吱一声推开。
推门声宛若落在苏南枝心上,她脸色羞红地绞着帕子,微微咬着红唇。
萧沉韫不胜酒力,今日心情好,喝了不少喜酒,还没走到床边时,苏南枝便嗅到了他一身清洌的酒气。
玉儿很自觉地福了福身,恭敬地退到门外。
萧沉韫穿着丝滑冰凉的大红吉服,醉眼迷离,仿佛掺着春水,温柔的像晨曦微光,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拿起锦盒内的玉如意,挑起红盖头一角……
红盖头便顺着玉如意滑落在地,露出女子绝美的容颜。
容颜美的如梦如幻,似人间仙境的魅灵,明眸皓齿、红唇晃眼,琼鼻精致,耳垂微红,她洁白如玉的天鹅颈修长细腻,窈窕身姿坐在大片大片红色的嫁衣中,含情脉脉地看他。
卷长浓密的黑睫,宛若扑闪的羽毛,一下又一下,扫进了萧沉韫心底。
“本王一直都知道王妃美,但还是无数次会被王妃的美惊艳。”萧沉韫酒意阑珊地坐在她身侧,微热的大掌紧紧裹住她的柔荑,幸福地喟叹轻笑:“枝枝,你说,我真的娶到你了吗?”
“娶到了呀……”苏南枝娇笑着坐在他大腿上,纤细藕臂环住他脖颈,醉人的水眸含笑,鼻尖蹭了蹭萧沉韫鼻尖,声音温柔的快要掐出水,“夫君。”
夫君……
从她嘴里唤出来的夫君,怎么那么好听?
萧沉韫握着她的细腰,喃喃重复:“再唤一声。”
“我的……夫君……”
“夫君……”
“阿韫,是我的夫君。”
“夫人。“萧沉韫扣住她的后脑勺,一个颠鸾倒凤的姿势后,便将苏南枝压在了身下,他嗓音又酥又软,低磁且好听:“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探入衣领往下滑,衣衫剥落,露出雪白香肩和美丽神秘的曲线,体香宛若点燃火焰的引线,香得萧沉韫神魂颠倒,迷得他理智尽失。
在美好的世界浮沉、沉沦,苏南枝被他撩逗的浑身微微颤栗,他的指尖游在她细腻嫩滑的小腿上,顺着笔直小腿往上……
苏南枝十指用力抓住萧沉韫凉爽的后背衣裳,美眸迷离地小声呜咽。
“呜……”
“乖,生个孩子。”他大汗淋漓地哄她,“生个像你一样漂亮的孩子。”
“呜……“
苏南枝嘤咛了一声,媚而不自知,宛若狐狸精使用的勾人魅术。
萧沉韫才泄下去的欲,又空前绝后地涌了上来,如贪婪的食客般餍足笑叹:“枝枝……你是故意的吗?方才那一声……”
“……”造谣!
苏南枝浑身跟散了架似的,脸上还有着尚未褪去的潮红,拉过被褥挡在胸前:“节制方能长久啊,王爷。你……太频繁了,不可。一辈子还长,慢慢来。”
“现在来。”萧沉韫摩挲着她滚烫的脸颊,调笑道,“今日事今日毕。”
“人生苦短,美妻在怀,不可辜负良辰美景。”萧沉韫钻进了她的被褥中,将她紧紧圈在怀里,二人身子紧贴,喉结克制地上下滚动,“算了,不逗你了,睡吧,夫人。”
正当二人说着夫妻间的私密话,主院里传来几道杂乱的疾步声,那步子急切,离婚房越走越近!
脚步声骤停,来人大力地敲响房门:“王爷!!边关驿站急报!”
玉儿为难地劝阻:“余晔将军,今夜是王爷与王妃的新婚之夜,就算再有要紧之事,也明日再——”
余晔冷冷扫了一眼玉儿:“你懂什么!边关出了大事,你担待得起?”
玉儿顷刻闭嘴,硬着头皮道:“奴婢这就为您通禀。”
“不必了!”余晔面色冷凝,十万火急地拍门大喊,“王爷!王爷!大事不好!边疆有变!!属下收到了苏南辕密信!!”
边、疆、有、变……
床帐里,萧沉韫急忙起身,为浑身赤|裸的苏南枝掖好被角,随手拿起黑袍穿上,走出房门后,疾步与余晔走到了廊下墙角。
余晔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一边递给萧沉韫,一边说道:“苏南澈送三公主和亲西戎的返程途中,在西戎地界的峡谷内遭遇云亲王带兵截杀,西戎兵马已经大军压境,敌军主帅是云亲王。”
“苏南澈一共写了三封同样的密信,从昨日千里加急送往京城,其中一封被九王的人截获,另外一封被西戎奸细销毁,咱们只收到了手上这封。还是苏南澈机智,一式三份分别三条路线送往京城,若非如此,我们接到西戎大军压境的消息推迟,延误了战机,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会有多少士兵因为延误战机而死亡,余晔想都不敢想。
如今大庆一分为二,萧瑜逃去南部,只带着了一部分官员,盘踞在南部四州。
而大庆的基底,大批官员还留在京城,加之万松领着从前效忠萧睦的武将择了明主,投到了萧沉韫阵营之下,萧沉韫步步为营,本打算先让萧睦驾崩,再推小皇子上位,再让小皇子假死脱身由他登基,却没想到西戎大军压境来得如此之快!
五年前,他亲征北上,重创了西戎一国,大伤其元气,萧沉韫预计着老可汗体弱多病,在三五年内都不会发起大战,却没想到横生出一位敌对大庆的云亲王……
这位云亲王,究竟是谁?
西戎将养生息五年,即使趁着大庆内乱发起战争,胜算也不大。西戎因为五年前的败仗继续填补国库,增加了过重的赋税徭役,加之干旱天灾,西戎百姓过得并不好,如今却举全国之兵力,对大庆宣战,无非是破釜沉舟罢了。
他们以为,大庆内乱,大庆军力便会分崩瓦解,此时便是他们进攻蚕食大庆的良机。
可是他们忘记了,大庆还有萧沉韫这尊战神坐镇。
“五年前,王爷如何打的西戎屁滚尿流,五年后的今天,王爷就能再次把他们打的节节败退!”余晔一拳砸在墙上。
“可属下最担忧的是,萧瑜会不会趁着您征战西戎时卷土重来,对您使阴招?”余晔紧皱眉头,担忧地在院中踱步,“若您既要和西戎打仗,又要对付九王……处境实在堪忧啊。”
“此人最是不择手段!“余晔啐了一口痰。
“不会。”一道干脆的女音响起。
余晔和萧沉韫齐齐回头,朝着身穿披风的苏南枝看去。
从萧沉韫离开房间之后,苏南枝也穿好了衣服跟了出来,听到了二人的全部谈话内容。
余晔拧着眉头:“王妃怎知萧瑜不会?”
苏南枝太了解萧瑜了,正是因为太过了解,所以才敢笃定地说萧瑜不会。
前世的萧瑜虽然不择手段、冷血麻木、残忍疯狂,当上暴君的他,却从未让大庆丢失过一寸国土,反而是开疆拓土,吞并了周边不少小国家。
所以,苏南枝认为,萧瑜不会因为帝位争斗,而让大庆陷入危亡之中。
苏南枝柔顺的青丝披散在腰后,柳叶眉紧皱,缓缓道:
“萧瑜城府颇深,不会轻易牺牲他自己的兵马,也不会因为内斗而背刺王爷,使大庆丢失国土。他只会袖手旁观,等王爷先带兵亲征与西戎交战,等王爷兵马损失惨重时,他才会一拥而上,同时吞掉西戎和王爷的兵马,坐拥渔翁之利。”
“日后无论谁坐龙椅,都需要抵御外敌,萧瑜与其用他的兵马打西戎,不如等王爷先去打西戎,等王爷打的差不多了,萧瑜再来打王爷,届时,萧瑜的胜算就会大很多。所以在西戎宣战时,萧瑜不会背刺王爷,因为他既想借王爷兵马打西戎,又想借西戎兵马重创王爷。”
“西戎最想看到什么局面?”苏南枝再问余晔。
余晔立刻回答:“西戎当然最想看到大庆两党相争,最想看到萧瑜和王爷斗得你死我活,斗到两败俱伤,这是对西戎最有利的局面。”
苏南枝唇角微勾,目光锐利,笃定反问:“那你觉得,萧瑜会蠢到让西戎最想看到的局面发生吗?”
余晔在苏南枝一句句话中,渐渐找回了正确逻辑。
无论大庆如何内斗,都是萧姓的江山,用一句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两表侄抢家产,忽然隔壁的也要来抢,那两表侄肯定会一致对外,打跑隔壁的,保住家业之后,再进行内斗啊。
无论萧瑜还是萧沉韫当皇帝,江山都是姓萧,但被西戎霸占,那大庆可就姓拓跋了。
所以,苏南枝断定,萧瑜不会背刺萧沉韫。
萧沉韫也有了番自己的判断,苏南枝说的他都预判过,眼下,萧瑜要防,西戎要打。
萧沉韫俊眸微眯,目光蓦然变得危险起来:“本王要、亲、自、征、战。“
「战争篇开启。」
第四百六十章 担责,身份对应的责任
苏南枝瞬间抬眸看他,眼中浮现出不舍:“可是你武功尽失……”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萧沉韫摸了摸她的头,英俊如玉的面上皆是凝重,一双星眸深沉的不见底,“本王先是摄政王,其次才是你的萧沉韫。”
他当了摄政王官职,要夺帝位,要坐龙椅,也应该担起身份对应的责任与道义。
这是父皇教给他的,是什么身份,就要担什么责任。
是苏南枝的夫君,就该庇佑妻子无忧,是大庆的摄政王,就该护江山百姓无恙。
他从来如此。
“沉韫……我随你去,好不好?我不阻止你,但我想陪你一起。“苏南枝小步走去,摇了摇萧沉韫的袖袍。
萧沉韫牵起一抹深思熟虑的淡笑,毫无商量的余地:“不行。皇城固若金汤,有御林军、禁卫军值守,是大庆最后一道防线,你好好待在最后一道防线里,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苏南枝紧牵他大掌,踮起脚尖,樱唇凑到他俊朗的侧脸前,柔声撒娇,“让我去吧,好不好?我担心你,哪怕我被护在最后一道防线里,我仍然会不安忐忑,只有跟着你,陪着你,每日见到你无伤无痛,我才心安啊。”
“夫君所在之处,即是心安之处。”
苏南枝不放心萧沉韫独自去边疆,萧沉韫则不放心苏南枝待在边疆,二人都在替对方考虑。
她一句音调软软的“夫君所在之处,即是心安之处”,险些攻破了萧沉韫心理底线,他还是摇了摇头,将她抱入怀中,紧紧揽着她,目光宠溺至极地温柔拒绝:“什么事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此事不行。你必须待在安全的地方。”
萧沉韫不敢再耽搁时机,深吸口女子沁人的发香,横下心放开怀中的温香玉软,转身便疾步离开,冷着脸下军令:“召集烨羽军,本王即刻启程,再下一道军令,让镇国侯天亮前领兵赶赴前线。全京城开启紧急战备状态,皇城内任何人无令牌不得进出!”
南北城、周如故手拿锃亮的麒麟金铠甲,为萧沉韫穿上。
萧沉韫头戴兜鍪,翻身上马,勒紧缰绳,在夜色里吁了一声,双腿夹紧马腹,马匹便如离弦之箭飞奔出去!
苏南枝一路追到摄政王府门口,亲眼看见朦胧月影下,男人策马离去的背影。
他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长街尽头,带走了她所有的欢喜。
苏南枝穿着单薄的藕色披风,形单影只地站在空旷长街,秀眉忧愁地紧蹙,一颗心跳得又快又急。
她好担心,担心萧沉韫会在战役中有个万一。
大概是初为人妻,大概是新婚当夜,丈夫去征战沙场,种种复杂心绪在她心头盘旋交织。
苏南枝没缘由的紧张忐忑,胃里泛起一阵恶寒,扶着墙桓便哇地一声干呕。
“姑娘!姑娘这是……”披衣赶来的春盛,急忙扶住苏南枝,为她轻轻顺着后背,“要不寻洛神医把把脉?我记得,姑娘这个月葵水晚了六天……”
苏南枝也才反应过来,自个葵水推迟了六天,心思复杂地嗯了一声:“你去请洛神医吧。”
挚友大婚,当傧相的洛云崖极为开心,喝了不少,此时正在自个院中喝醒酒汤,散步消食,将玉儿匆匆敲响门环讲了事情,就连忙放下汤碗,去了正厅。
正厅内。
苏南枝坐在主位左方,正喝着热茶、吃着桂花糕,企图压住胃里一阵阵翻滚的恶心,见洛云崖赶来,连忙道:“今日辛苦洛神医白天接引宾客,眼下又要麻烦洛神医为我搭脉,实在多谢。”
“小事一桩。”洛云崖取来薄如蝉翼的蚕丝丝绢,搭在苏南枝手腕处,两指并拢放了上去——
不出三个呼吸,洛云崖眼前一亮,旋即看向苏南枝:“王妃这是……有喜了……”
“诶,王爷呢?摄政王去何处了?”洛云崖想要第一时间把好消息讲给萧沉韫听,可才反应过来,新婚当夜,苏南枝呕吐抱恙,萧沉韫却不在她身侧作陪,便知道不对劲了。
苏南枝屏退左右,将萧沉韫和余晔去边疆之事讲了。
洛云崖一拍桌子,噌地站起身:“这个家伙还不知道你有孕在身!若我快马加鞭赶去追他,应该能把这大喜事告诉他。”
“不用了。”苏南枝道,“大战在即,我不想让沉韫分心。”
“也是……”洛云崖叹了口气,又道,“王妃身子骨不错,据我推算,腹中胎儿安健,应当一月有余,只是有些贫血之症,需要吃几副滋补药养养。”
“有劳洛神医开药了。”
“不谢不谢。”洛云崖摆摆手,回了院中。
苏南枝也走回了主卧,回了婚房,就在半时辰前,萧沉韫还抱着她睡在被褥中……
如今用手一摸,床帐已然冰凉。
苏南枝的手,轻轻放在小腹上,眸中有着几丝期待,也有些忧虑……
两国交战,大庆内乱,沉韫远去边疆,也不知这个孩子来的是不是时候。
她好想萧沉韫啊……
苏南枝躺上只有她一个人的喜床,睡着喜被,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梦,梦里,武功尽失的萧沉韫中了伏击,浑身插满了毒箭,身上全是血窟窿,最后摔下了万丈高的悬崖,摔得连尸首都找不到。
吓得她猛然惊醒,急忙坐起身!这一看帷帐,看向窗外透进来的晨光,才知是梦。
梦,都是假的,是反的。
她家夫君骁勇善战、足智多谋,乃是大庆响当当的战神,又怎么可能……
绝不可能的。
苏南枝抚着胸口安慰自己。
萧沉韫不在,她在王府住着也无甚意思,便把归宁之日提前到了今天,命玉儿去准备了三车礼物返回苏家。
萧沉韫去边疆之事,不少人已经知晓。
当苏南枝独自一人回到苏家时,苏正、温言斐、邹沐暖、江源等人,早早就做了一大桌菜肴在等着她。
苏正给爱女夹了一筷子梅干菜扣肉:“枝枝,去了王府还习惯吗?”
“习惯的。吃穿用度,王爷都安排的很妥当。”苏南枝迟疑了一下,还是道,“父亲,如今时局动乱,你和言斐、沐暖,随我一起搬去皇城住吧。我住在梓熙宫,也请德宁给你们寻了一处宫殿居住。”
苏南枝也想着,将冯清琅的奶娘也带进皇宫。毕竟答应了冯清琅要替她照看奶娘。
苏正沉吟了一下,同意了。
苏南枝思索片刻后,还是选择隐瞒了有孕之事,等过些日子,月份大了再讲吧。
吃过饭后,邹虎江源一同收拾行李,搀扶着苏正坐上宫廷马车,与苏南枝、温言斐一同赶去皇城。
大内总管德宁手拿拂尘,喜笑颜颜地颔首走来:“奴才参见摄政王妃,王妃万福金安!”
他身后的太监宫女一一福身行礼:“奴婢参见摄政王妃,王妃万福金安!”
苏南枝任春盛搀扶下马车,袖手微拂:“免礼。”
“摄政王都安排好了,请苏老爷随咱家这边来。梓熙宫旁边是安宁宫,常年闲置,风景却格外美丽,摄政王早就命奴才洒扫了出来,请苏老爷安心居住。若有什么缺的,尽管吩咐咱家。”
“有劳公公了。”苏正抬袖咳嗽了几声,“咳咳……”
“嗐,苏老爷客气了!”德宁站在安宁宫前,袖手一伸,做出恭敬的‘请’姿势,“您请!”
扶水仙一听苏南枝住进了梓熙宫,修养了好些日子的她,按捺不住喜悦,脚踝还缠着纱布,便掀被下床,抱着小小的萧向希来了梓熙宫。
大宫女礼貌地叩响门环,朝玉儿福了福身:“劳烦姐姐通禀一声,我家娘娘想见王妃。”
玉儿嗯了一声,礼貌微笑:“请稍等。”
苏南枝一听扶水仙来了,放下手中的酸枣糕,迎了上去:“菀妃娘娘怎么来了?”
“无事便不能来找你闲聊了吗?"扶水仙朝苏南枝微微福了福身,“摄政王妃安康。”
苏南枝急忙将她扶起来:“你才坐完月子,何必管这些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