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南枝—— by星辰入怀
星辰入怀  发于:2023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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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依雪扫了眼桌上的紫苏饮,抿唇一笑,眼中浮过些许真挚:“既如此,便有劳南枝郡主了。”
“这杯紫苏饮,本宫敬你,本宫之谢意,全在杯中。”
苏南枝轻嗅了下,便闻到了柠檬与紫苏叶交织的清新气息,喝了一小口,觉得不错,又喝了第二口。
二人最后闲说了几句话,万依雪招招手,命人从屋中取来了一个锦盒,递给苏南枝:“听闻郡主得偿所愿,与曜亲王订婚,这礼,谨表恭贺。”
“多谢雅贵妃娘娘。”苏南枝收了礼,带着春盛离开了瑞雪宫,走出后宫时,刚好路过承天门,恰遇官员下朝。
听说萧睦三催四请,发了好几道诏,让萧沉韫进宫协商复职摄政王一位之事,但萧沉韫都以‘身体抱恙、在家为由’婉拒。
今日,天气好,萧沉韫难得答应萧睦进宫。
金銮殿内,药炉内香雾缭绕,整个屋子都是药香。
萧睦自打上次被气吐血后,身子每况愈下,这几日险些连床都下不来。
那位神出鬼没的智德仙姑,今日终于到了御前。
仙姑约莫三十来岁,身穿深棕卦袍,胳膊弯里枕着一柄拂尘,手掌虎口处挂着一串木珠,面无波澜,有一种超脱自然的平静感,小心翼翼打开一个瓶子,滚出几枚刺着图腾的黑药丸,双手敬呈给萧睦:
“贫尼根据陛下身体情况,最新调制出的仙丹。有回春之效,连吃九九八十一天,便可强身健体,壮如十八男儿。”
萧睦毫不怀疑,和水吞进腹中。
毕竟,世人都知这位智德仙姑研制的丹药,真有回春之效。
一年前萧睦身体落败,日日咯血,自从吃了仙姑丹药后,便日益强壮,比从前好了许多。
智德见他服用后,行了一礼便转身走出金銮殿。
正巧进殿的萧沉韫,与她擦肩而过,闻到了仙姑身上淡淡的药香,面色无异,心中却冷笑一声:
多吃仙丹,“延”年“益”寿。
什么仙丹、回春之效,超脱自然秩序之外的噱头,萧沉韫是一个不信的。
“皇弟,来了啊?”萧睦坐在案牍前,微微一笑,“听闻你前些日子身体抱恙,如今可好些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只你可医
“劳陛下记挂,臣弟身体仍然有些不太舒畅。”萧沉韫握拳轻咳两声,动作缓慢地敛了敛衣袍,“咳咳、咳……许是旧疾复发。”
“复职一事……”萧睦斟酌着徐徐开口。
还未说完,便被萧沉韫淡笑截断:“臣弟这身子,恐怕不行,旧疾复发,日夜煎熬,恐怕难以胜任……”
那你日夜煎熬,倒是上交兵权啊。
萧睦心中腹诽一句,脸色微微变化,气的呼吸不畅。
萧沉韫主动罢官,萧睦却偏偏寻不到他半点错处,他深得民心,且底下那群兵将本就对其忠心耿耿,若是寻不到萧沉韫错处,便直接夺他兵权,只怕下面的人会反。
萧睦为今之计,只有哄着萧沉韫继任摄政王一职,再想办法褫夺兵权。
“咳咳咳……”萧沉韫紧了紧单薄的披风,握拳一阵咳嗽,低声叹息,“若陛下无旁的事情,臣弟便先行退去?”
萧睦咬紧牙齿,心烦意乱地挥挥手:“去吧去吧,注意身子。”
萧沉韫颔首,微微一笑,转身离开,跨出金銮殿大门时,恰好碰到出宫的苏南枝。
他脸上有着洛云崖为其精心乔装后的病态,握拳微咳:“南枝?”
苏南枝听这熟悉的疲乏之音,诧异转身,便看见初夏天,身穿白鹤披风的萧沉韫,脸色苍白中带着些许灰青,走路脚步也有些虚浮,俨然重病之人。
她心中一声咯噔,连忙走去搀扶他:“王爷?你这是……”
“病了。”萧沉韫叹口气。
“何病?”苏南枝紧皱眉头,话中掺杂忧思,“好端端的怎么会病了?”
萧沉韫微抿薄唇,步子也虚弱极了,身体中重心朝着苏南枝那边倾倒:“一个很重的病,只怕药石无医了。”
“什么病?”苏南枝听的心都悬起来了,满脸急色,“沉韫?说话?”
萧沉韫侧身,凝视苏南枝那双满是忧虑之色的美眸,忽然勾唇,一字一句道:“相、思、病。”
“……”
苏南枝立刻松开了搀扶他的手。
“药石无医,只你可医。”萧沉韫满目宠溺,淡笑道。
面对他捉弄人的恶趣味,苏南枝嗔怪地瞪他一眼:“你这样,很让我担心。你脸色这般差……”
萧沉韫牵着她走出皇城,坐进马车中,揉了揉她的头顶:“脸色是洛云崖给本王乔装过的,故作病态。”
“原来如此……”苏南枝提在嗓子眼的一颗心安然放下,蹙眉不悦道,“害我平白无故担心一场。”
所谓爱,便是怕他生病、怕他受伤、怕他危险。
“真生气啦?”萧沉韫凑过去,轻轻掐了掐她脸蛋,俯下身去吻她,“亲一口,便不生气了?可好?”
他冰冰凉凉的薄唇压上来,苏南枝脸色微微泛红,洁白贝齿被撬开后畅通无阻。
是一个又甜又湿的深吻。
忽然——
苏南枝舌尖尝到了几丝血腥。
她柳叶眉蹙成川字,接着,二人唇齿间的鲜血越来越多,她猛然察觉不对,急忙推开趴在她身上的萧沉韫!
“沉韫?”苏南枝看着对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一颗心沉入谷底,“我方才没有咬到你舌头,你、你你怎么样了?这不像是洛神医乔装后的病态?”
回答她的,只有萧沉韫的沉默。
萧沉韫昂藏七尺的身姿,无力地斜靠在车壁,连手臂都抬不起来,连话也说不出,目光里暗藏痛苦,鲜血从嘴角成股溢出:“毒、毒……”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下毒人是谁
“余将军!”苏南枝急声大喊,已然破音,急忙将萧沉韫扶起来,“寻、寻洛神医!王爷中毒了!”
余晔掀帘一看,大叫不好,猛扬长鞭抽马背,沉下腰身,疾驰朝王府赶去。
彼时,一向在摄政王府混吃混喝的洛云崖,正右手捧着一卷医书,右手拿着鸟食逗鹦鹉:“咯咯、咯咯……”
余晔爆冲进王府,砰砰砰地依次踹开院门、房门、屋门,二话不说拽住洛云崖衣领,连人带书地拖出院中,拎小鸡似的带进了书房!
“喂喂喂!每次都是这样!要我治病救人还这么暴力?”洛云崖理了理被扯乱的衣领,咬牙切齿道,“说吧,这次又是救谁?”
他侧身一看,吓了一跳,面色迅速凝重,冲去为萧沉韫把脉:“我的长期饭票,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苏南枝和余晔候在一旁。
为萧沉韫诊治的洛云崖,脸色越发的凝重。
这是苏南枝等人,从未在洛云崖脸上看到的严肃,她一颗心也越发高悬。
洛云崖搭脉,约莫小半刻后,跑去药房翻箱倒柜找来银针,扎穴位放血珠……
放出的鲜血,红中带黑。
“这是,中毒之兆。是来势凶猛的剧毒。”洛云崖扫了眼余晔和苏南枝,眸色警惕,“据我经验判断,此毒凶猛诡异,来势汹汹,中毒到毒发应该不超过两个时辰,也就意味着王爷是上午中的剧毒。”
“王爷,上午都做了什么?”
“清晨,王爷一如既往在后院练武,因胃口不佳,便没有用早膳,之后直接进宫面圣。”余晔回忆道,“在御书房呆了半时辰,之后便遇见郡主,而后在车中吐血。”
洛云崖谨慎小心地拿出一个玉瓶,到处唯一一颗药丸:“这是我最新研制的抑百毒丸,虽不能解毒,却可抑制毒素蔓延至四肢百骸。也就是说,王爷今日未曾进食,那又可曾喝水?”
余晔去书房和后院各提了一壶水,分别倒在两个杯盏中:“王爷后院练武,还有书房喝的水,全在此处。”
洛云崖将银针插入两个杯盏中,摇头道:“无毒。”
“未曾进食,饮水无毒。王爷中毒与吃食无关,毒不是从口入的,便是从呼吸入的。王爷今日可有熏香?可有路过熏香之地?将他今日使用过、触碰过的所有物件,全部陈列在王府内。我要率领圣医谷弟子,一一查验。”
洛云崖站在庭院中间,从袖中拿出一枚白色陶笛,放于唇边。
清脆的陶笛之声缓缓远扬。
不出半时辰内,便有十几名身穿白衣的医者奔赴而来,急匆匆敲响曜亲王府的大门。
这还是洛云崖多年一来,第一次在京城内召集圣医谷弟子。
圣医谷弟子,一部分在谷内潜行学习,一部分学成之后到各大城池中摆摊义诊三年,而京城内便有不少圣医谷的人。
苏南枝和余晔将萧沉韫扶去寝卧中将养身体。
萧沉韫脸色白的可怕,像敷了一层白面粉,毫无气血,紧闭双眼,浑身冷的像冰。
苏南枝坐在床边,握着他冰凉如霜的手,内心一阵揪着疼。
她仿佛体会到,先前她中花冢毒时,萧沉韫的心情了。
她……害怕。害怕萧沉韫有个三长两短。
正厅内,集结了十五个圣医谷弟子,有的肩背药箱、有的手拿银针、还有人手中拿着捣药的木槌……
圣医谷谷主陶笛秘音一出,不管在做何事,必须第一时间紧急到达。
“凡是我圣医谷弟子,不得将今日之事宣传出去,违令者,逐出师门。尔等须得小心谨慎查验这些物件上,是否浸染着毒药。”
洛云崖仔细观察今日萧沉韫使用过的所有东西。
马车、杯盏、马匹、香炉……
一个时辰之后,所有弟子纷纷摇头,示意无毒。
那就奇了怪了。
洛云崖感到颇为匪夷所思,所接触物件无毒,毒不是从口入的,也不是肌肤上入的,也不是从呼吸上入的,那萧沉韫又是如何中的毒?
难不成,有人行巫蛊之术,隔空施法给他下了毒?
绝不可能!
洛云崖从不信这些怪神乱力的诓人之事。
他绞尽脑汁,站在初夏午后的烈日下,绕着花园踱步,走了一圈又一圈,满头皆是热汗,神色越来越紧张。
饶是他如何冥思苦想,再三重复检查,也没能得出结论。
等到傍晚时,萧沉韫仍然昏迷不醒。
苏南枝为他掖了掖薄衾被,为他擦去额头上的虚汗,忧心忡忡地走出屋子,朝洛云崖走去:
“洛神医,王爷的病可有头绪了?”
“郡主……你先别着急……”洛云崖尽量用尽他贫乏的词汇安慰道,“嗯……暂无头绪……你且等等,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何况万事有我,我不会让王爷出事的。”
暂无头绪……
从前那么凶猛的花冢毒,洛云崖都知道头绪,如今萧沉韫中的毒,他竟然没有头绪,也就意味着,此毒比想象的还要凶猛异常。
苏南枝紧皱眉头,深深叹息,绞着袖子,咬牙道:“王爷的病,拜托洛神医了,若能治好,我不惜千金。”
“我与长期饭票自幼相识,堪比至亲,乃是出生入死的交情。南枝郡主你且放心,我必当竭尽全力的。你放心。”洛云崖再三安慰。
萧沉韫莫名病倒,病的毫无征兆,余晔率先封死此消息。
苏南枝也对家中谎称礼部有事,今夜没回家。
明明一切消息都封锁的很好,可第二日,曜亲王身中奇毒一事,还是不胫而走,渐渐传开。
说书馆内。
“诶,诸位可有听说昨日一桩秘事?!”说书先生啪地一声敲醒目,神神秘秘道,“是关于咱们曜亲王的!”
“快说快说!王爷怎么了?”
“咱们曜亲王那么好的人,被逼的卸了官职,那些逼他的人真该死啊!”台下百姓们一阵义愤填膺。
说书先生唉了一口气,痛心疾首道:“咱们战神,他中毒了!身中奇毒,恐怕时日无多啊!”
台下百姓一片错愕,旋即抓心挠肝道:“何毒?”
“咱们曜亲王怎么可能会中毒!你不要瞎说啊!”
“千真万确啊诸位!”说书先生扼腕道,“我也是道听途说,此事尚未传开,还请诸位不要乱说。让我们共同祈祷,战神无恙、早日康复吧!”
众人又是一阵叹息。
说书馆外,停着一顶不起眼的小轿。
萧瑜半阖双眼,慢摇折扇,听着说话声,唇角勾起一个不起眼的极浅弧度。
洛城压低了凉帽边沿,命人抬轿离开,压低声音道:“主上好手段。”
萧瑜似笑非笑,心情愉悦地摇摇头:“并非孤的手笔,你猜错了。”

洛城微微诧异:“不是殿下的手笔,还能是谁?”
“天下之大,萧沉韫得罪的人,只孤一个?”萧瑜呵呵了声。
洛城蹙眉,沉默思索。
萧瑜目光幽远,眼中划过一丝极淡的讥诮和哂笑:“我们可以歇段时间,作壁上观,静等那位下毒之人出手。孤祝那位一举成功,一击毙命。”
替他铲除掉萧沉韫这个巨大的障碍!
*****
萧沉韫重病,昏迷不醒,军防一事便移交给余晔代为处理。
医治萧沉韫的事,交由洛云崖。
而苏南枝则负责王府大小事宜,她本就是赐婚的准王妃,插手曜亲王府内的事情,无人敢进行置喙。
“昨日我已经下了死命林,不许任何人泄露王爷病重之事,这消息又是从哪里走漏的?”余晔面色不太好看。
一夜之间,过度焦虑操劳的洛云崖,下巴长了些许杂乱胡茬,嗓音难掩疲乏,“圣医谷弟子行事周密,知晓轻重,不可能将此事外泄。”
“有没有一种可能,散播王爷病重之事,是下毒之人做的?”苏南枝在正厅中来回踱步,
“我们想要封死的消息,没有从我们这边传出,便是从下毒之人那边传出的。我在明敌在暗,不如顺着传出来的消息,倒推线索,抓住露出来的一根线头,扯出藏在暗处的主谋?”
“揪出主谋后,再调查这毒药究竟为何处,从而研制解药。”
听完苏南枝的话,洛云崖拍案点头:“此主意甚为不错,可行。南枝郡主查主谋,我继续研制解药,两边同时进行,也能节约时间。”
苏南枝带着春盛,唤来温言斐,另带了十名暗卫。
几人做寻常打扮,装作是普通百姓,停在一家“喜迎四方客”的茶楼前。
“据黄泉阁暗中查访,王爷中毒的消息,最开始是从这个茶楼传出的。”温言斐与苏南枝四目相接,彼此点了个头。
苏南枝从袖中抽出一本故事册子,带着春盛走进去,寻到掌柜后笑眯眯道:“掌柜的,听说你们这儿的说书先生极为有名。我家祖母寿诞在即,想雇这位说书先生在寿诞上讲一出故事,给亲朋好友 逗个乐子。”
“你说的是方庆先生吗?后堂棕色长衫喝茶那位,便是了。”掌柜笑着指了个方向。
苏南枝将五个铜板按在桌上:“多谢。”
跟在身后的温言斐,和苏南枝一左一右靠近那位说书先生。
方庆半只腿屈膝踩在板凳上,左手端茶盏,右手翻看故事册子,呷了口好茶,啧了声道:“清明龙井,果然不错——”
“老先生,我有些事儿想找您打听一下,不若移步雅间,我请您喝更多的雨前龙井?”苏南枝从袖中拿出一枚碎银,按在桌上。
瞧着那碎银,方庆摇摇头。
苏南枝按上一锭五两的银元宝,微微一笑:“可否?”
“可。”方庆见好就收,笑道,“姑娘是何方来的大财主啊,这般阔绰豪气?老朽又怎好意思拒绝?”
苏南枝和温言斐将人带去了天香楼雅间内,暗卫戍守在门内。
苏南枝开门见山,拿出腰间官职令牌:“我是苏府苏南枝,想寻你打听点事。敢问老先生是从何处得知,曜亲王病重一事?”
一听苏南枝三字,方庆噗地喷出茶水,又听曜亲王的名讳,直接坐不住,站起身便要冲出门外——
“哗!”地一声,温言斐刀剑出鞘,横在前方。
险些撞上刀刃的方庆急忙后退,吓得脸色一白,苦笑道:“南枝郡主,您莫要找草民麻烦!草民就是一穷二白的说书先生!”
“我且问你。曜亲王病重一事,你是如何得知?”苏南枝正了脸色。
“唉……”方庆叹气。
苏南枝强行忍耐地皱了皱眉头,事关萧沉韫生死危难,实在是忍无可忍,抢过温言斐手中长剑横亘在方庆脖间:“说!”
“今、今日天蒙蒙亮之时,有人敲响窗扉三声,我起疑开窗,便捡到一张纸条。纸上写着曜亲王病重,敲窗之人给我五十两白银,命我大肆宣扬此事。”方庆递去一张纸条。
苏南枝看完那张纸条,蹙眉道:“曜亲王的事情,你也敢编排宣扬?不要命了?”
“我稚子身患疑难杂症,破费耗钱,我也是走投无路,才敢铤而走险接这差事!今日又贪郡主这五两白银,我也着实没办法才会如此啊!”方庆急的拍大腿,扑通跪下磕头,“郡主您这等富贵身份,就饶恕小人吧!小人也实在是活不下去,才敢这样……”
那张纸条上写着:
曜亲王中毒病危,时日无多,不出三天,必定暴毙。
苏南枝从这一行字,已经可以揣测,传递此纸条之人,必定是下毒主谋的鹰爪。
“可记得那人嗓音?身形特质?”苏南枝道,“带我们去你家看看。”
“草民家中偏远,位于京郊之外。若郡主不嫌远,小人这就带路。”
方庆擦了擦脸上的汗,走回酒楼,骑上他那匹骡子,带着几人赶去京郊外。
苏南枝骑着马,问他:“你在城中说书,每日却住在京郊?”
“是呐。”方庆叹道,“为医独子之病耗尽家财,在无法在城中置办良宅,只能寒冬雨雪、不辞辛苦、两地奔波了。”
几人行了半时辰,路径越发偏远。
温言斐将缰绳在掌中缠绕了几圈,微微勒紧,环顾四周地形,此处是个人迹罕至的洼地,利于偷袭伏杀……
苏南枝下意识将手放在缠着软剑的腰上。
方庆越走近屋舍,越是大汗淋漓,指着那窗户道:“今晨那人便是在此处敲的窗户,给的这五十两白银。”
苏南枝走去,蹲下,摸了摸湿润的泥土。
昨夜有小雨,此处土地松软,映着一个鞋印,她抽出笔和纸记下鞋印后,递给温言斐:“言斐,你看看,可有头绪?”
“这是……”
温言斐一眼便看出了头绪,他做了个手势,压低声音附在苏南枝耳边,悄悄言:“姐姐可还记得,我从前乔装内侍,潜伏在皇宫做眼线?内侍为了着装工整、不失仪态,故而统一衣裳鞋袜,我清楚记得,乾清宫太监穿的鞋底就是这般印子。”
“想必今晨来此处的,便是皇宫大内高手。”温言斐得出结论。
苏南枝犹如拨开云雾见青天般,恍然明朗,她知道是谁对萧沉韫下的毒了!
就在此时——
刀剑的寒光闪烁,晃在苏南枝侧脸上!
温言斐猛然抽出苏南枝腰间软剑,“哗”地一声!一道温热的鲜血飞溅在他清隽雅俊的脸上!
身后不知何时飞来暗杀苏南枝的蒙脸刺客,被一剑封喉,轰然倒地!
温言斐清秀剑眉吧嗒滴着鲜血,他蓦然沉下脸,眸中浮出骇人杀意;“姐姐,撤!有伏杀!”

第四百二十六章 谋权:出生入死
苏南枝捡起大长刀,站在温言斐后背,低声道:“来此处时我问方庆家在何处,是否每日住在京郊,他说是。可昨日有雨,我看他鞋干净无泥,便知他在说谎。但为了一探究竟,还是跟来了,今日知道下毒之人,乃是宫中那位,也算不枉此行。”
能调动大内高手的,只有萧睦。
苏南枝抓住春盛的胳膊,焦急地悄悄低语:“速回王府,将此事告诉余晔和洛云崖!要快!”
春盛被迫翻身上马,看着围住苏南枝的那些明晃晃大刀,急道:“姑娘你为何不去!?”
“他们要杀之人,是我!无论我逃到哪里,都会追杀我,所以你先走!他们不会咬着追你!他们的目标不是你!”苏南枝将刀尖刺入马臀,低声一吼,“走!不要回头!快走!”
温言斐带暗卫替春盛杀出一条重围,和苏南枝并肩而战。
蒙面黑衣人从洼地两边的高山上源源不断飞来,形成水泄不通的合围之势,明晃晃的大刀在山间泛起寒光,他们一步步朝苏南枝逼近。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萧沉韫为她付出了那么多次,她总要为他冒一次险吧。
哪怕今日是死,苏南枝也甘愿来这一趟。
黑衣人群攻而起,黄泉阁的暗卫太少,对方人多势众,不出半时辰,苏南枝这边已然落了下风,
温言斐双手执剑,左手迅速砍下一刀,替苏南枝杀了一个偷袭而来的刺客,右手旋即刀尖灵活一转,朝苏南枝正后方刺去,精准无误地贯穿另外一个杀手的脖子。
他青衣染血,身姿如清潇挺拔的竹。
倒在身前的暗卫越来越多,苏南枝体力已经到了上限,有些体力不支。
有刺客飞刺前去,杀向温言斐,苏南枝瞳孔猛然扩睁,冲去将温言斐推开!
“噗嗤”,刀尖没入血肉。
苏南枝替温言斐挡了一剑,刺进了她锁骨左上方的肩膀,若是再偏一点点,便能刺进她脆弱雪白的天鹅颈!
鲜血迅速洇开,染红了她单薄的白色劲装。
“姐姐!”温言斐杀红了眼!
“我,无、事!”苏南枝单膝跪地,刀尖嵌入地面支撑着身子,咬牙站起身,握剑的手微微发抖,定气凝神,死死握住剑柄,一字一句狠狠道:“杀、出、重、围!”
“南枝姐姐!”远处,一道响亮的女音穿破山谷!
骑着烈马赶来的邹沐暖,身穿藕粉绣荷长衫、白色云肩,梳着双螺髻,不惧危难地从杀手中疾驰而来,俯下身,左手攥住缰绳,伸出右手,清脆大喊:“把手给我!姐姐!我带你走!”
待骏马飞速疾驰到苏南枝身侧时,邹沐暖一把将她拽上马背!
邹沐暖忧心忡忡地看了眼温言斐,不敢停留,急速离开,大喊道:
“师父!切记平安归来!我还等着你教我读书练武!你看你教给我的骑术,我骑得还不错吧?阿暖没给你丢脸!”
邹沐暖带着苏南枝逃走,大批杀手也不再和温言斐缠斗,而是纷纷追去杀苏南枝,温言斐又上前截杀他们,给苏南枝争取更多时间。
苏南枝肩上有伤,烈马即将闯入皇城时,京城百姓正在排队,若照旧疾驰,不仅太惹眼,也会误伤他人。
邹沐暖扶着苏南枝下马,躲避刺客追杀,企图混进皇城时——
一把刀默不作声地刺了过去!
几颗白色珍珠破空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当”几声!将那柄刺向苏南枝的刀打偏!
一顶不起眼的黑色商户马车里,伸出一只好看修长的手,揽住苏南枝腰身,将她带入马车,旋即,那只温凉如玉的手紧紧捂住她欲喊出声的嘴。
白衣胜雪的萧瑜,摇摇头。
被捂住嘴的苏南枝,杏眸瞪大。
不远处的丛林里,几个身穿黑衣的大内高手:
“方才还在这里的,人呢?”
“肯定没跑远,必然在附近!”
“杀人须得斩草除根,凡事与曜亲王中毒之事有关的人,都得死!否则走漏下毒风声,你我担待不起!”
“你去查查那辆马车。”
“是!”
黑衣人收好刀剑,径直停在马车前,抱拳道:“不好意思阁下,我刚才被小偷窃走贴身玉佩,看见盗贼钻入了阁下马车,我查看一下,没别的意思——”
说话间,猛然掀开珍珠车帘!
一掀开,便看见萧瑜长臂中枕着个身段婀娜的美人。
那美人只穿白色中衣,青丝如云,大半发丝披散在肩,另一半发丝搭在萧瑜怀中,而萧瑜衣领微乱,手还放在美人的腰上。
美人背对着黑衣人,许是害羞,又朝萧瑜胸膛前藏了藏。
萧瑜俊脸微沉,冷冷道:“瞎了你的狗眼,滚!”
正儿八经的大水冲了龙王庙。
黑衣刺客急忙落荒而逃。
待马车进城,萧瑜拨开苏南枝肩上青丝,露出受伤的肩膀,看着那小片鲜血,眸色暗沉,划过一缕深深的心疼,沉默半刻,他问:“值得吗?”
苏南枝穿上方才藏起来的外裳,瞥了眼萧瑜:“多谢,太子殿下。”
“孤问,你为了萧沉韫,值得吗?”萧瑜眼里有着浓烈的不甘心,“如此为他出生忘死……”
两世,苏南枝从不曾为他这般过。
“值、得。”苏南枝掷地有声回答他。

第四百二十七章 谋权:朕之江山
尽管萧瑜不肯相信,可苏南枝说出值得二字时,她笃定的语气,她说话的神采,还有眼底的光亮……
令他不得不信。
马车路过曜亲王府时,苏南枝掀开断掉几颗珍珠的车帘,跳下马车,再次道:“今日多谢太子殿下。”
待萧瑜还没回过神来,苏南枝已经走进了王府。
嗯,活了两世,原来眼睁睁看着她渐行渐远,是这样的感觉……
他的心像被巨石压住般,喘不过气。
萧瑜闭眼,捂住发疼的心口:“走吧。”
起轿后,洛城不解道:“王爷为何要帮郡主?她可是为救曜亲王才以身犯险的,您救了她,又放了她,也算变相在帮曜亲王。”
萧瑜心口宛若被细细密密的针扎了那般,良久后,嗤笑一声:“罢了。”
他欠她的。
他不可能帮萧沉韫,可看见她以身试险,他又怎么可能再一次无动于衷?
前世,他没能把她从那场大火里救出来,他足足内疚了大半年,五六十年都活在漫长的自责中。
幸好……重来了一次……
*****
苏南枝回到王府后,草草换了身衣裳,染了些许熏香,盖住身上的血腥味才去萧沉韫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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