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手握帝师系统(科举)—— by侍女的短刀
侍女的短刀  发于:2023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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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时居接过卷子,迅速浏览一遍题目,心落下七分定。
这段时间的突击很有成效,对她而言,显见并不太难。
四下一片安静,唯有纸张翻页声和笔墨落纸沙沙声,恍如蚕声食叶。
除了对着文具匣犹豫起用羊毫还是狼毫的李蒿外,大部分考生都垂下头,迅速进入作答状态。
这一上午过得极快,李时居先前自己模拟了三遍,早就根据不同的题本安排好了答题时间,是以思路极为流畅,她凝神提笔,四道题下来,右手手腕写得微微酸麻,距离收卷还有两柱香的时间,刚好够一轮检查。
到了午时,衙役鱼贯而出,往每一张案桌上放下食盒。
李时居掀开盖子一看,主食是两只蒸得白白胖胖的馒头,另有豆腐芥菜、红烧鱼块两道菜肴。
这是国子监馔堂出品的伙食,自然不能和昔日侯爵府和天香酒楼比,大概相当于现在大学食堂的菜色,大锅烧成,颜色也略略发乌,不是很有食欲。
不过身边好些儒生正埋首大快朵颐,对于寻常人家来说,能吃上这样的一餐饭,已是无比餍足了。
午后的风变得柔软温暖,所有人都昏昏欲睡,距离下午场还有大半个时辰,不少人都选择趴在桌子上闭目小憩。
但李时居没有午休的习惯,只是向衙役要了一碗茶水入喉,然后站在院中的古槐下活动活动筋骨。
再回到辟雍殿时,霍宜年和蔺文柏正坐在一处说话。
两人神情都挺愉悦,似乎答题很顺利。
蔺文柏朝她拱了拱手,“时居兄。”
李时居也拱手,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没想到文柏兄今日也来白衣试了。”
蔺文柏有些不好意思,“听说下午祭酒大人和几位司业均会到场,连三殿下也要来看望今日之考生……”
霍宜年压低了嗓子,和李时居分享他刚从交好的博士那里换来的八卦。
“……三殿下要在厅中设屏风,监督考生答题,我估摸着,若是入不了他法眼的,定然同国子监无缘了。”
李时居心中警铃大作,虽说国子监的一把手是祭酒崔墨,但皇帝命三皇子监事,许多事当然由他说了算。
想到父亲兄长出事后,与陈定川的两回相见,气氛都不算友爱和谐,她背后不禁冷汗涔涔。
——他不会,真能将她入学一事给搅黄了吧!
心思飘摇时,锣音嗡然响起,两名衙役抬了屏风和圈椅走进来,置于门口,廊下传来低语声,清冽的声线如敲金戛玉般:
“就放在门边角落处吧。”
侍卫簇拥而来几个穿补服的臣子,为首的那个还是一身低调的团花缎袍,外面罩层黑色轻纱,宽肩窄腰,身量极高,气度不凡,引得辟雍殿内的司业和监官们蜂拥迎上,给三殿下行礼。
就连考生们也纷纷倾倒,毕竟三皇子虽然不受圣上宠爱,但人品才学均是一流,与其同龄者无人能及,即便是年长的大儒,也毫不吝啬对他的抬爱。
能在国子监白衣试上见到仰慕许久的三皇子,已有考生想抽身下跪,却被陈定川一把拦住。
“我同崔大人只是路过,各位不必分神,专心答题最好。”
他的神情还是那么沉着温和,李时居却沉默地捂住额头。
心中诚恳祈祷,千万不要被他留意自己身在此处。
不过希望落了空,屏风不偏不倚,正在她身后角落搁下,还挡住了一半凉爽竹风。
后方传来轻和的脚步声,李时居却不敢回头,好在考卷已发放跟前。她深吸口气,看题目出自《论语》,以“百姓足,君孰与不足”句为题做八股文。
这个题目很贴合民生,加上上辈子的社会主义工作给了丰富的思辩经验,因此破题思路很顺畅,迅速拈袖抬腕,以君与民本是相辅相成为论点,在纸上匆匆落笔。
行文如流水一气呵成,待停笔时,天边的霞光已能将堂内映照的一片金黄。
李时居转了转脑袋,松动肩头筋骨,斜扫一眼李蒿,看见他正慌乱擦拭额上汗水。
身后却传来一点衣料窸窸窣窣的轻响。
糟了,写得太投入,全然忘记背后还坐了个三皇子。
李时居这会宛如芒刺在背,思绪乱糟糟,只能深吸口气稳住心跳,努力把神智凝驻于下一道策问题。
陈定川起先目光只是随意略过,恰好那人坐直了身板,便多停了一瞬。
原来又是那个李时居,山岚色直裰裹住窄窄的脊梁,耳后碎发微乱,领缘上一截颈项,比面色光洁白净许多。
他轻轻一怔,很快有了个主意。
于是垂眼起身,走到院中逗弄翠鸟的祭酒崔墨身边,抬手一指李时居,微笑着低语一番。
崔墨却大为震惊地抬起双眉,低声惶恐道:“国子监多年未开此口,三殿下如此草率定人,是否要向陛下禀告?”

第9章 录取
白衣试的成绩在五日后公布,李时居是在考完第二日就请薛瑄上天香酒楼吃了碗阳春面,顺便向闪烁着学霸光环的准师兄对了对答案。
有薛瑄的的肯定,她很自信,这回入学国子监,应该没什么意外。
只不过到了国子监外彩亭跟前,对着刚贴上的名单一看,李时居却没发现自己的名字。
很意外,毕竟考完试后她和霍宜年也交流了一下答题心得,确定他老爹说得没错,这位公子哥儿在做学问上,十足是个草包。
但连他的名字都赫然在列,难道白衣试也是个走后门才能进的地方?
不,想到屏风后那人从容弘雅的神情,李时居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问个究竟。
——落榜生也得有查卷申诉的资格吧?
“……哟,我当是谁!”
有一道热烘烘黏糊糊的气息向她身后贴来,李时居肩头一缩,鱼一样轻巧灵动地从看榜人堆里钻了出去。
那人也跟着鼓涌,好一阵,才满头大汗地站到李时居面前。
肥头大耳,面生横肉,不是李蒿又是谁呢?
迎面碰上了,抵赖也没用,李时居眉头一皱,极不情愿道:“蒿表兄。”
李蒿还算上道,没有大声嚷嚷,“白衣试当日我便见到有人像你,今儿一看,嘿,还真是你啊!”
李时居有些不耐烦,“怎么?”
李蒿挠了挠头,“我也没见榜上有你,难道换了个名字?”
不等李时居回答,他又上下打量她,“你这装扮,若不是那日我才去侯爵府上见过,定也认不出来……不过你这女子之身,能读书么?”
隔着几步远,李蒿身上的汗味儿也能飘过来,李时居嫌弃地一皱鼻子,“干表兄什么事?”
她恶狠狠地瞪着李蒿警告:“要是敢说出我身份,我就去告官,讨要表兄在侯爵府偷走欠下的那笔银子。”
到底是隔了五六层的亲戚,就算少时在族学熏陶过,也全然没有侯爵府中人的气度,就这点软肋和出息。
李蒿发怵了,连连摆手,“行,行,反正我没考上,往后再不打交道便是。”
他一拂衣袖,带着点儿鼻音,气喘吁吁地往贡街外走了。李时居在杏花树下站了好一会,定定神,有一瞬间的怅然。
白衣试是国子监内部的考试,她心里其实很明白,除了那道算学题有标准答案,其他都是主观题,查卷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定要入学国子监吗?”她闭了闭眼,在内心问,“京中那么多书院,还有族学,都不行吗?”
调出系统面板一看,主线任务后的五个大字还是安然不动地闪着金光,没有一点儿变通的意思。
霍宜年和蔺文柏看完了名录,远远看见李时居一个人在树下站定,神色惘惘,便掖着手过来安慰她。
“时居兄也不必气馁,胜败乃兵家常事,国子监每年都有白衣试,不如明年再来,咱们再做同窗。”
“不,我想请宜年兄帮我个忙,”李时居垂眸道,“我想面见国子监祭酒崔大人。”
霍宜年抓了抓额角,没明白她的意思,但他的好兄弟蔺文柏是个聪明人。
“时居兄想查卷?”蔺文柏瞧了眼霍宜年,将后半句话咽下去。
他能看出好友与这位样貌俊秀的小公子十分聊得来,但是本朝国子监内,还未有人能通过查卷颠覆结果。
尤其本次白衣试,是三殿下最终把控的。
“好!”霍宜年却没怎么犹豫地答应下来,携李时居快步进了国子监。
蔺文柏也只好无奈跟了上去。
敬一亭东边厢房是祭酒处理日常事务的衙门,崔墨正坐在长案后,翻看此次参加白衣试的考生答卷,忽听门前廊下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喊道:“崔叔!”
崔墨抬起头,笑得很开心:“宜年啊!”
李时居站在后面,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分明记得原书中,因为霍贵妃一直觊觎崔政君的皇后之位,是以霍家和崔家也势同水火,怎么霍宜年和崔墨亲的堪比叔侄呢。
“崔叔,我进白衣试了,我爹娘这回定没话说了!”霍宜年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您说说,是不是我的才学连三殿下都称赞不已?”
崔墨盯着他笑,半晌尴尬地咳了一声,努力强迫自己不去看高几上的那一坛瑞露酒。
那是霍家老爷昨日托人送到他府上来的谢礼。
“三殿下并没关注此次考生的答卷,进国子监后,你就老实跟着我。”崔墨正了正神色,望向霍宜年背后的两人,“这位蔺公子文高八斗,我已推荐给了司业王仪,入学后他便是你的授业恩师,学问上有不懂的,尽管去问。”
蔺文柏微微一怔,随即作揖道:“谢过崔大人。”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不能跟着三殿下和崔祭酒学习课业,心头一阵失落。
想了想,蔺文柏问道:“哪位同窗足以忝列三皇子门下?”
崔墨并不认得站在最后面的瘦小公子就是李时居,他拈了拈胡须,沉声道:“此次白衣试中,有一名姓李名时居的考生……”
霍宜年很激动,一把拉住李时居,将她往崔墨面前一推:“崔叔,就是他呀!”
崔墨愕然地睁大了双眼,上下打量李时居。
“你就是李时居?”
李时居忙不迭点头,心中升腾起一种别样的预感。
难道三皇子不仅没将她择出录用名单,反而将她收入门下?
不对啊,那彩亭榜纸上分明没瞧见自己的姓名啊。
她心头正疑惑,对面崔墨脸上的惊讶之色也没比她少。
老头儿眉心皱起来,都快能夹死苍蝇了,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才问道:“也没看出哪儿俊秀呐,怎地三殿下竟能破例,将你录为俊秀生了?”
“俊秀生?”
李时居也茫然地问了句,她记得《皇明太学志》上写得很清楚,国子监并没有俊秀生这个录用途径。
还是霍宜年不学无术见多识广,爆发出一阵大笑,“恭喜时居兄,贺喜时居兄,凡庶民俊秀通文义者,入监读书,称为俊秀生或幼勋生,这本朝头一个俊秀生,没想到竟然是你啊!”
李时居在崔墨探究的目光里,听懂了霍宜年的话。
感情自己是以颜值进了国子监的?
她惶惶地抬手摸脸上粗粝的炭灰。不是吧,这副模样,也能被三殿下认定为俊秀生,他不会眼瞎了吧?
又想到天香酒楼中的小公子,心中咚咚敲起边鼓,忍不住唾骂一句。
——呸,渣男!
那边崔墨翻了翻手中卷本,还在慨叹,“我看了你的那道策论文,称得上求实尚正,只是题为百姓足,君孰与不足,你却以坚持根植于人民来结尾,我是觉得啊,对天家不够尊重,太过激进了些……”
霍宜年是少年心性,抬眉辩了句:“古人讲,与天下同利者,天下持之;擅天下之利者,天下谋之,不就是这个道理……”
为人师表多年,崔墨是一个不喜矫饰的性子,见李时居不像霍宜年那样出声反驳,暗自叹一声,果然三殿下看人很准,这位李公子性情沉稳,是可堪大用之人。
他没理会霍宜年,继续道:“我本已将你从名单上划了去,结果听小儿崔靖说,三皇子已将你的名字报达天听,我又想着你和武德侯家是血亲,圣上顾虑多,未必同意,结果昨夜刚得的消息,宫里传出旨意,你被录为大邾国子监第一名俊秀生,忝列三皇子门生,既然已入国子监大门,自然要潜心向老师和同学们请教,不可再做狂妄之语。”
李时居老老实实点了下头,被霍宜年和蔺文柏推着,三人意气风发地走出了祭酒的厢房。
这一天的心情当真大起大落啊。
“不如去天香酒楼庆贺吧!”霍宜年兴高采烈地提议道,“祝我们兄弟三人,三年后高中榜首!”
蔺文柏含蓄颔首,李时居却在想,这个傻子,榜首只能有一位,对三个人来说,太拥挤了些。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想到还被自己蒙在鼓里的母亲,李时居急匆匆拱手道:“我先回家说一声,两位兄长,咱们改日再聚!”
她一路风驰电掣地往侯爵府赶,走到一半无人处,才想起来将系统面板点开。
不理不睬她许多天的任务栏上终于闪动起令人雀跃的光泽。
李时居怀着颤抖的手,点了进去——
那个冰冷的系统音时隔一个多月再次于耳边响起。
“你完成了【主线任务】九万里风鹏正举(一),入学国子监,请领取你的奖励,并查看下一个任务!”
她继续往下点领取奖励。
金光闪过——
“你已获得技能,巧舌如簧,”顿了顿,那个冰冷的系统音有点不怀好意地补充了几个字,“初级。技能限制程度,较大。”
李时居眨了下眼睛,发出“嘶”的一声。
上回领任务时,她没留意到奖励技能也能给自己挖个坑,这初级,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难道用着用着,还会主动消失吗!

第10章 解释
不及多想,李时居往任务栏中下拉,加载了一会儿,新的任务却并没有在光幕上出现。
她思忖片刻,回想起头一次打开系统接到任务时的境况。
——那会她穿到这本书中已经好几个月了,直到遇见特定场景,才成功触发,想来新的任务也是一样。
叹了口气,这玩意一点都不像它的slogan,什么真正人性化的智能语音,什么竭诚为您服务,结果还不是像那秋天的癞蛤蟆——戳一下才动一回嘛!
如此看来,只能等到进国子监后再做打算了。
收起系统面板,李时居顶着暮春暖洋洋的日头赶回侯爵府。
如今府中事务一切从简,赵管家管着一大家子时得心应手,现下却无事可做,一应事务全都能在两个时辰内忙完,连清洁都能包揽下一半。
晌午后的院中树影遍地,他依例打发几个家人上外头询问时维公子的消息,自己则搬了个小杌子在池边坐着,逗弄云氏近来收养的那只乌云踏雪猫。
这当口看见李时居步履匆匆从门上进来,赵管家忙给她使了个眼色。
“姑娘啊,云御史上半程带着瑶姑娘来了,太太喊您上花厅说话,没找着,枫叶和荻花两个丫头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您可好生想想,怎么跟太太解释吧。”
李时居揉了揉胀痛的脑袋。
这段时日她隔三差五就往府外溜,一开始还以打听哥哥消息为借口,可是一个多月都过去了,朝中对武德侯和李时维的处理也冷下来。
皇帝似乎不想管,那想管的大臣和太监也不敢多嘴,小厮在外头打探不到消息,偏生她忙着完成系统任务,云氏来她房中几次,都找不着人,换作她是云氏,也觉得很有必要关心下,女儿在打什么小算盘了。
于是点头谢过赵管家,回屋将脸洗净,换了件素净衣裳,便扎进了云氏的院子里。
云氏坐在榻上和嬷嬷一起做针线,眉宇间笼着经久不散的忧愁,见到女儿走进来,放下绣棚叹了声:“如今没有老爷管教,你性子倒是愈发野了,这些活计怕是早就忘了吧?”
原主也不是个娇滴滴没脑子的主儿,小时侯爵府就为她聘请闺塾师教养,在绣花品茗、焚香奏琴这些妇人家的美德上也是一等一的好,勤学苦练的童子功,拿出去都是行家称赞的艺术品。
虽然换了芯子,李时居对这些事还有肌肉记忆,嬷嬷很有眼色地离开屋子,留她们母女说体己话,她则理一理衣摆,端端正正地在云氏身边坐下,替她将筐中缠成一团的线劈开来。
云氏见女儿乖巧,面色和缓不少,眼光从她光致的额头上扫下去,滑过她手头专注的动作,最后停在一应绣花也无的襦裙上,“家里虽然不好,但还是供得起你梳妆打扮,这样不施脂粉,又是在做什么?”
这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母亲,看似在埋怨女儿太过朴素,但李时居却知道,她必是因为今日收到了云家资助,又见到云瑶花枝招展的模样,为自己感到心疼。
但有时候面子没那么重要,比较起裙子上的牡丹花是不是用金线绣成,耳畔的明月珰是否串了和田玉和东珠,她更在意自己能不能以上辈子的知识搞定科举,将李慎和李时维重新找回来。
如果能完成上辈子未竟的事业,摸一摸权力顶峰的滋味,谱写大邾朝高质量发展新篇章,那就更好了。
她这边垂着眸子野心爆棚,对面云氏的眼眶都要红了。
“居儿,我现在是愈发看不懂你了,”云氏语声里带着鼻音,“你最近都在忙什么,不是整日关在屋子里,就是大清早就出门不见人影,我心里很害怕,万一你和你哥哥一样,某天突然就失踪了,那么侯爵府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娘,不会的,”李时居想起那个时空的父母,鼻头也酸酸涩涩的,“只是我……我确实可能要离家一段时间。”
到了说实话的时候了,她抬起头,镇定地凝视云氏哀伤的双眼,“我已被录用为国子监的俊秀生……三年后,就去考科举。”
云氏怔愣地盯着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话中的含义。
“居儿,你是个女子啊,女子如何能考科举?”
“女子又如何?”李时居双目灼灼,宛若寒星照人,“那天蒿表兄一闹,我倒是想明白了,他那样不学无术的都能进国子监,我若能入仕做官,定不比爹爹和兄长差。”
云氏还是蹙着眉心,“那国子监里都是儿郎,你如何能在其中读书?”
“我会留心的,国子监的监生入学,会赐儒巾、襕衫、绦子等衣物,襕衫通以宽敞松大闻名,无人会注意这些的。”
“就算能换作男装,到了科考前,都要搜身验证,你……”
“这您就不必担心了,”李时居沉声解释,“我听哥哥说过,很糊弄,拍一拍衣袖,就算搜过了。”
云氏抚了抚额头,站起身,又坐下去。
换作往昔,她必然不会同意李时居入国子监再考科举,可今日也不知为何,她觉得女儿句句话说得都很有道理,叫她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李时居也察觉到了巧舌如簧的加成,眼见云氏正在动摇,忙跟着添把火,“娘,您难道相信那些锦衣卫所说,武德侯结党营私吗?您难道不想让爹爹和哥哥早点全须全尾地回来,咱们一家,过上从前那样和和美美的日子吗?”
云氏眼泪掉下来,点头道:“想。”
“那您就相信我,”李时居压下涌动的心潮,平静说道,“我一定会走上朝堂,查清父亲和兄长是因何入狱,如果是清白的,您放心,我一定将他们带回家。”
云氏定定望着自己唯一的女儿。
家中出事后,她觉得女儿变了,变得性情沉稳,能扛大事了,短短一个多月,不仅处理了家中的债务问题,还化解李四一家子上门要钱的窘迫,并背着她考上了国子监,像个儿郎一样,当得起全家主心骨的位置。
或许让她放手一搏,反能为大厦将倾的侯爵府带来一线生机。
“好,我相信你。”云氏拉住了李时居的手,将她手中放绣活的竹筐放到一边,“娘相信你,就算没办法将你父兄带回来也没关系,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倘若哪天事发,大不了娘就把这府邸卖了,带着你回老家种田去。”
李时居成功地被逗笑,她反握住云氏的手,有力道:“是啊,天大地大,咱们娘俩儿一定能活得有滋有味!”
从云氏房中出来,她喘了口气,忙独自一人走到廊下。
方才同云氏说起李慎和李时维时,脑中系统音忽然嗡地一声响起,得亏她演技尚佳,才维持住脸上淡然的神情。
不过害怕云氏发现端倪,她还是一直憋到了现在,才快速地点开眼前光幕。
任务栏中,弹出了一行【特殊任务】。
后面还跟了“长期”两个加红加粗的大字。
深吸口气点进去,只见详情页写道——
【特殊任务】如竹苞矣,如松茂矣(长期)
目标:找回哥哥,治好父亲,振兴李家。
奖励:合欢香(永不失效)
当然,“合欢香”这三个字,也是加红加粗的。
李时居挠了挠额角,咬住嘴唇,才忍住没爆发出一声无能狂怒的苦笑。
这位系统同志,可真他爹的,是个人才!
她已立志女扮男装不婚不育入国子监考科举,为系统君的伟大立意而奋斗终身。
——这玩意,到底能让她用在什么地方,用在哪个人身上啊?

小满后,天明得早了,散过朝,陈定川刚从奉天门出来,长空就已大亮。
乘辇回府。俯身下轿的时候,能看见匾额上“川庐”两个大字,那是他出宫不久后,给府邸拟的名字。
原先直白的“三皇子府”登时平添风雅,引起京中文人雅士的一片称赞,后来大哥陈定夷和二哥陈定南也跟着学样,大皇子府和二皇子府外分别挂起了“夷园”和“南筑”的牌匾。
只不过川庐虽沾了风雅的名头,却比不上夷园富丽,南筑辉煌。
川庐甚至有点儿可怜,位置偏远,厅、堂各七间,门屋三间,京中不少三品以上官员的私宅,都比这个气派。
陈定川并不在意,他素来不喜在身边留太多人,何况日日散朝后,他大多时间在大皇子府和翰林院逗留,有时夜深了才回到川庐,简单休息一晚,又要赶第二日的早朝。
正门上只有一个随侍,绕过其貌不扬的影壁,方见里面别有洞天。
花厅外绿树成荫,小园幽径,连廊依着假山石拾级而上,建得别致精巧,一直连到后面的两层楼阁,楼廊交叠,露台上设着高几和盆景,从下仰望,有一种重峦叠翠的美感。
东边厢房便是他日常起居之所,极宽阔的一间屋子,用雕花洞门隔成两半。外面正中一座屏风,旁边摆了博古架和长桌案,是他处理公务之处。
临窗还放了一排笋凳禅椅,此刻福清公主陈音华正坐在窗下,对着外头明丽的春光,看手中的一卷《探花笔记》。
“音华。”
陈定川踏过门槛,叹了口气,这个妹妹今日又是一身男儿打扮,显然是从宫中偷溜出来的。
“三哥这儿不欢迎我?”陈音华将《探花笔记》扔回案上,挑眉看他。
当今唯一的公主,霍贵妃之女,整个皇室的掌上明珠,自然看得极重。
只是她自小就被溺爱坏了,不像寻常姑娘家,对琴棋书画乃至女红礼仪一概不屑一顾,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如前朝某位率军镇守娘子关的公主一样,威武霸气,驰骋沙场,最好以身殉国,以军礼葬。
不过大邾时下国泰民安,公主的向往固然美好,可霍贵妃却对此事头痛得紧。
宫中诸人都迫于她的甜言蜜语,只要哄上一哄,就连明煦帝也对此无可奈何,遂撂了张令牌给她,准许公主乔装外出行走,并命侍从暗中守卫她安全。
眼下她踏进川庐的行踪,只怕已被霍贵妃知晓。
而陈定川,是早早打定了主意,只专注眼前事,绝不参与后宫与前朝的那些争夺与算计。
他垂下眸子,温声道:“川庐鄙陋,来之前应通传一声,我好叫人打扫打扫。”
陈音华脸上露出笑意,摆摆手道:“我不在意那些。三哥,听说国子监就快要启学了,就算你不准我去参加白衣试……旁听,旁听总是可以的吧?”
公主的醉翁之意不在酒,陈定川抬起眼帘瞧她,“你是想听课,还是想去学武?”
陈音华一脸坦然,眨巴着大眼睛,企图用真心打动,“都想。”
见对面那人毫无反应,她挣扎着补上一句,“三哥要是不同意,我就去求父皇。”
陈定川心如磐石,“就算父皇答应,只怕你的学问入国子监最初级的学堂,也会觉得吃力。”
陈音华抬了抬下巴,“我可以学。”
“行。”陈定川现在只想把这尊大佛送出川庐,“启学后有一场候补考,你也来参加,若是能进内班,我便亲自为你打开国子监的大门。”
“一言为定!”陈音华笑嘻嘻地走出厢房,花园里回荡着她的语声,“我这就买书去。”
虽然霍宜年和蔺文柏这几日都在京郊踏青,不过她也知道父皇暗中派了保护的人手,因此大咧咧地一个人踏出川庐,径自往长宁大街上去了。
大邾如今休养生息鼓励商贸,京城商贾云集,街上富庶繁华,金绮珠玉堆如山积,欢呼酣饮日暮不休。
抬头一望,酒幡旌旗掩映着斜倚在楼阁边揽客的美人,再往前走,左手是诸色杂卖,右手是烟馆戏园。
陈音华吃了天香酒楼新上的羊角葱参炒核桃肉,品了长丰斋时兴的蜜饯金橙子泡茶,人也飘飘然,眼花缭乱,没有霍宜年这个表兄跟着,早就把买书一事抛在脑后。
只不过再好玩的闹市,也有逛乏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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