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雁归雪—— by铁板香菇
铁板香菇  发于:2023年1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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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策躬身送她离去,看着她车驾华盖上的流苏微微出神,如此聪慧温良的女子,老天怎忍心薄待于她,让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沈策素来刚正,此刻也不由的对萧霈云产生几分怜惜。
那厢萧霈云却不知他心思,刚进宫门,天上便飘起了小雪,年节已至,这宫里张灯结彩,极尽奢华,她却无心欣赏,一路直奔皇后寝宫。
殿内,皇后正与渊微说笑,两人脸上尽是喜气。自母女二人冰释前嫌后,萧霈云便时常陪伴在侧,看着皇后的身子日渐好转,她心中也有些许欣慰。
渊微见萧霈云进来,忙上前拜礼,为她除下披风。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萧霈云问道,随即在皇后身边坐下。
皇后瞧着萧霈云,目光中满是慈爱,她的手顺着萧霈云的脸庞轻抚:“瞧瞧我们云儿这么一打扮多好看呐!”
渊微随即附和道:“殿下随了娘娘的美貌,自然是国色天香,满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这簪子戴在殿下头上,称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萧霈云一来便听到这许多溢美之词,有些奇怪,笑道:“这一个个的嘴巴都跟抹了蜜似的,是有什么好事么?”
“这不是过年了嘛,自然是开心的。”皇后笑道。
话虽如此,但她眉间却是遮不住的惆怅,分明是口不对心。
萧霈云看在眼里,知道她又想起了太子皇兄。
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太子失踪至今未有线索,所有人心里都沉甸甸的,萧霈云真怕皇后触景伤情,好不容易调理好的身子又垮塌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香菇没有话说,努力码字去了,爱你们,么么哒!

第46章 镇北世子
她轻拍皇后的手,颇有安抚之意, 逗趣道:“开心也用不着这么夸我啊, 我都害臊了呢。”
“娘娘还是先传膳吧, 有什么话呀,一会儿再说。”渊微笑道。
皇后闻言,点头示意。
宫女们鱼贯而入, 萧霈云坐着与皇后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眼尾却正扫在那桌上。
今日膳食比往年初一还要丰盛许多, 萧霈云心中奇怪, 莫不是皇后以为她现在穷得连饭都吃不起了, 才如此奢靡。
“不如把皇嫂、赵良娣她们叫来,人多热闹。”萧霈云笑道。
说着正要起身, 皇后却一把拉住了她,面色一变, 说道:“不用了, 她们在东宫自己过就行。”
萧霈云微微一愣, 皇后素来和善,绝不是个不容人的恶婆婆。
那时皇后久病床前, 太子妃侍立于侧, 皇后内心也很感动, 曾夸赞她“孝贤之至”,她虽不喜赵良娣的狐媚样子,但人家到底给她生了个大胖孙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怎么一起吃个饭,脸色都变了。
皇后见萧霈云那双眸子盯着自己,当即说道:“收起你那堆小心思,别净想些莫须有的事,母后今天只想和你安安静静的吃顿饭。”
萧霈云见她这么说,只得安心坐下,往年这个时候皇后宫里总是人来人往,各宫妃嫔都要来请安,今年因皇后身体不适,这些礼数都免了,倒真是难得的清净。
母女二人说说笑笑,门口的锦帘掀开一角,守在殿外的内侍躬身走进来,回道:“启禀娘娘,镇北王的世子来了。
萧霈云闻言奇道:“镇北王世子,他来做什么?”
皇后不答,转头对内侍说道:“请世子进来吧。”
渊微在旁为皇后布菜,笑道:“公主不知道,世子每年今日都会来给娘娘请安的。”
萧霈云哦了一声,又道:“我怎么不知道。”
渊微掩唇一笑:“世子每次都挑人少的时候,从不张扬,公主自然不知道。”
皇后点点头,眼角的皱纹都含了三分笑意。
说起这镇北王府,可是大有来头。这一代袭爵的王爷名唤萧阳,他并非兴文帝的兄弟,也不是正经的皇族旁支。
镇北王府祖上复姓南宫,只因是开国功臣,曾为开创大兴立下过汗马功劳,萧霈云的曾祖父破例赐下萧姓,使之裂土封王。帝王变更几代,镇北王府却长盛不衰,这世子就是镇北王留在京中的质子,名唤萧睿。
因着身份敏感,萧睿平日里也是深居简出,低调做人,既不与官员交好,也不与贵胄往来,很是规矩本分,要不是他今日来探望皇后,萧霈云都想不起来京城里还有这号人。
“难得他有心,但我从未听说母后与他有什么交情啊。”
“母后与他能有什么交情,是他的母亲,昔日未出阁前,她曾是我的好友,可怜这孩子,独自在京十五载,也没有什么亲人,逢年过节来我这里走动走动,图个热闹。”皇后笑吟吟地答道。
渊微探头往窗户外面瞧去,随即说道: “外面雪下着正大呢,世子还真是有孝心。”
萧霈云瞧着皇后倒是真的挺待见他,先前还怕她见了别人的孩子,又想起自己的孩子,无端伤神,但见这镇北王世子如此得母后青睐,萧霈云也心下稍安。她本想着一会与他寒暄几句,活跃一下气氛,逗母后开怀,但左思右想,自己每回见他也说不上两句话,实在对他无甚了解,便也罢了。
那厢,萧睿已经走了进来,一身玉白长袍,腰间用鎏金玉带束着。
萧霈云有一瞬愣神,恍惚间,竟错以为是欧伯卿来了,她不由地站起了身。
萧睿唇角含笑,他自门口走来,身上的白雪融化成细密的水珠,斯文的覆在他的发顶和眉间,无端为他添了几分温柔。
“萧睿见过娘娘。”他弯腰朝皇后施礼,语气轻柔和顺,令人如沐春风,皇后笑着叫他起身。
萧睿这才直起身子,眸光转向呆滞的萧霈云,轻笑道:“原来霈云妹妹也在。”
不是他。
萧霈云回过神,面上有些尴尬,她微微颔首以示应答。
明知不是他,却还是忍不住感到失望,萧睿周身无一丝病态,眼睛也不是欧伯卿特有的桃花眼,只是身形有几分相似罢了,许是她内心炽热的思念,才造成方才那一眼的错觉。
皇后命人多置了双碗筷,萧睿便在萧霈云身旁落座了。
席间,皇后与萧睿交谈,似是有说不完的话。萧睿能说会道,时常哄得皇后开怀,却也不会对萧霈云冷落半分,时常回头看看她,与她也说几句,很有分寸。
萧霈云大多时候只安静的听着,并不插嘴,纵是如此低调,那话头不知不觉却还是引到了自己身上。
“霈云妹妹头上这支金簪真是别致,凤飞九天,只有妹妹这般人才方能配的起。”
萧霈云微笑答道:“这簪子的确别致,我也很喜欢,还要多谢母后赏赐。”
皇后听她这么说,忙摆摆手,打趣道:“这么精致的簪子图样,我可琢磨不出来,是一位有心人,托本宫赠予你的。那句诗怎么说来着,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这凤凰也要成双成对,才算圆满。”
“有心人?”萧霈云疑道,但皇后却未理会她,转而对萧睿说道:“本宫记得睿儿比云儿大些,今年应有二十了吧。”
“娘娘记性真好,睿儿虚长霈云妹妹两岁,如今二十有一了。”
“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京城这么多名门贵女,可有中意的?”
萧睿闻言,笑道:“娘娘是想为睿儿指婚?”
“有何不可,本宫也很好奇,究竟是哪家的女儿能入睿儿的法眼。”
“娘娘说笑了,最好的女儿不就生在娘娘家嘛,京城贵女虽多,又有哪个能比的过霈云妹妹。”
萧睿眼尾余光瞟了萧霈云一眼,虽只是一瞬间,萧霈云却还是灵敏的捕捉到这不经意的小动作,她心里直觉不妙,一双秀眉微微拢起。
“你们自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这才觉得她哪里都好,实则任性妄为的很,她笃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也正是霈云妹妹独一无二的优点,我自小便知道她是个极有主见的,这点比寻常男子都强不少,睿儿自愧弗如,霈云妹妹这份洒脱,亦是睿儿心中所求。”
萧睿说到此处,目光灼灼的看着萧霈云。
这炙热的目光罩在她身上,她就算再迟钝,也猜得到这位“有心人”是谁了。但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萧霈云只当作听不懂看不见,闷头吃菜。
皇后见她不为所动,又道:“其实本宫还没怀云儿时,就曾与你母妃说过几句玩笑话,我们二人都只会生儿子,若谁先有了姑娘,便要亲上加亲,哎,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皇后这剂猛药,萧霈云想装听不懂都不成了,她是诚心要把这事搬到台面儿上说。她放下筷子,正色道:“母后可别乱说话,什么亲上加亲,先祖与镇北王曾是异姓兄弟,镇北王一脉更名姓萧后,与我们便是一家人,如此说来,世子称我一声妹妹倒也说得过去,兄妹之间,可不能乱了伦常。再说我与世子不过幼时一起上过几堂太傅的课,交情实在浅薄的很。”
许是未料到萧霈云如此直白,一席话直将皇后堵得哑口无言,顿时满室尴尬。
萧霈云心底冷笑,只觉得自己看了好大一出戏,什么凤求凰,什么有心人,绕了一大圈,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变着法给她相亲来了,枉她以为自己惹得母亲担心,却是自作多情了。
皇后脸上有些挂不住,笑容微敛,轻斥道:“放肆,你与睿儿并非正经兄妹,不过两句玩笑话,怎能扯到伦常上去。”
萧霈云也沉了脸,气势丝毫不减:“您也说了,我生来任性,笃定的事绝不更改,我与世子虽非正经兄妹,但到底担着兄妹的名头,还是不要逾越为好。”
她站起身,自发间将那金簪取下,按定在桌上:“母后说想安静的同我吃饭,可这饭注定是不能安静的吃了。”
说完转身就走,渊微想上前阻拦,但见萧霈云凤目一凛,只得硬生生止住脚步。
萧霈云不顾身后诸人的脸色,大步跨出皇后寝宫,天色虽尚早,却因下雪起了大雾,远处一片迷茫。
北风呼啸,卷着鹅毛大雪袭面而来,萧霈云被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眼,她出来的匆忙,把披风落在了里面,寒风与身上残留的暖意一抵消,着实有些冷,但她心里梗着一口气,绝不可能回头,她抱着自己的身子暖了暖,抬腿便往风雪里去。
硬着头皮走了几步,她的袖管裤管都已灌入了寒风,似是无孔不入,贴着她的肌肤游走,身上最后那点似有若无的暖意瞬间就被冲散了,萧霈云打了个寒颤,心道保不齐今夜要得寒病一场。
走着走着,忽觉身上一阵温暖,萧霈云低头一看,正是来时的那件烫金绯色貂绒披风,此时正好端端地覆在她身上,为她挡住了风雪。
萧霈云回头,原来是萧睿追了出来,他身上只着那件玉白长衫,看起来有几分单薄,但就是这副单薄身影,刺痛了她的眼睛。
太像那个令她朝思暮想,几欲成狂的男人了。
她别开脸,说道:“外面雪大,世子快回去吧。”
“霈云妹妹是在关心我?我不冷的,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一点都不觉得冷。”萧睿说道。
萧霈云错愕的抬头看他,只见他唇间含笑,眸光甚是温柔,仿佛殿中之事从没发生过一般。她嘴角略略抽搐了两下,怀疑自己听错了,是自己拒绝的不够直接么?
“你别多心,是我自己觉得冷,这就要走了。”萧霈云知道,这种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果然萧睿脸色不大好看,但他很快调整好心态,又道:“你既说我们担着兄妹的名头,那做哥哥的送妹妹件小礼物,总是应当的吧。”
他摊开手掌,那凤凰金簪赫然躺在他手心里。
他轻声又道:“只有妹妹倾城颜色,才配做它的主人。”
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但那一声声哥哥妹妹,在萧霈云听来却十分暧昧,她脊背挺的笔直,声音异常坚定:“世子拳拳心意,我心领了,何况兄妹之说不过一句托辞,世子不会听不出来吧,满京城贵女无数,总能找到你心仪的世子妃,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说完拔腿就走。
萧睿本着硬来不行,就使这招怀柔政策,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女人家面皮薄,等闲架不住男人的甜言蜜语,可他着实低估了萧霈云,她又岂是寻常人,眼下却是半分情面也不给。
萧睿扬起嗓子,在她身后喊道:“我不觉得浪费,为偿多年夙愿,一切都值得。满京城贵女无数,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心里只有你,再容不下旁人。从前我势单力孤,不配做你身边的人,不然我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嫁给他。”
萧霈云闻言,果然顿珠脚步,旋身一转,绯红的披风与白雪交相辉映。
“那现在呢?”她眼底尽是清明,逼视萧睿:“世子是觉得,如今你羽翼渐丰,我必要栖身于你?”
“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喉头微动,接道:“他刚去不久,你还不能接受其他人,这我都能理解,我也不会勉强你,我们可以慢慢培养感情,从兄妹开始,我可以一直等下去,直到你愿意的那天。”
寻常女子听到这番感人肺腑的表白,定会为之动容,就算是三年前的萧霈云,恐怕也无法抗拒,可到底不是三年前的她了。
萧霈云冷笑道:“做兄妹?我堂堂大兴嫡长公主,生来只有一个哥哥,便是当朝太子萧霈廷。如今我皇兄下落不明,朝中局势敏感,你想做我的哥哥,莫不是觊觎我大兴的江山?有些话世子可要想清楚再说,当心祸从口出,连累了镇北王府。”
萧睿黯然道:“你不必拿镇北王府来激我,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做的一切努力,都只为能配得上你,与镇北王府无关,我父亲对大兴自是赤胆忠心,日月可鉴,以后镇北王府也将是你和娘娘的依靠,若你还不放心,我愿放弃爵位,一辈子留在京中为质。”
萧霈云不料他会这么说,太子失踪,皇后一脉算是失了所有倚仗,为了巩固家族的地位,所以才将心思放在了她的婚事上,所以才选中了萧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萧霈云心里其实是理解皇后的,她并不为此着恼。而眼前的人愿意把整个镇北王府捧到她面前,说镇北王府将是她与皇后的依靠,甚至可以放弃爵位,永为人质,这样的代价,她心里也不是不感动的。
但那又怎样?她这辈子恐怕都忘不了欧伯卿,何必空留念想,害人害己。本想恶言劝退他,可萧睿油盐不进,萧霈云有些不耐烦,她懒得争辩,抬腿就走。
萧睿自身后追上,一把拉住她的手,叫道:“阿云别走。”
萧霈云大恼,一把甩开他的手,斥道:“放肆。”
萧睿两步上前,挡在她身前,说道:“我就是放肆了,又如何?你说与我交情浅薄,可对我来说,你与我的情意却比任何人都要深厚。”
他不等她答话,又道:“你还记不记得,十五年前我初来京城,不会说官话,书院里那些调皮的孩子嘲笑我,只有你……”
他兴致勃勃地说着,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不记得。”萧霈云冷冷打断他:“幼时的事太远,即便我曾经真的做过什么,那也只是一时兴起,不是为了你。”
萧睿眸光一点点暗下去,眼前女子姣好的面容上清冷决然,不论是他动之以情,还是晓之以理,她丝毫不为所动。
萧睿轻咳一声,但只是一瞬,他便抹去尴尬,强颜笑道:“嗯,对你来说的确是小事,可却是我珍藏心底许久的温暖。”
萧霈云无心与他纠缠,冷声道:“说完了么,说完就让开。”
“你不喜欢我哪里,我都可以改,甚至如果你希望我是他,我也可以……”
“我不喜欢纠缠不休的男人,不喜欢卑微到骨子里的男人,当然,更不喜欢你。”
萧霈云她自认不是个口硬心冷的女人,但今日方才知道,自己无情起来,也能恶言尽出,把一个男人的自尊、骄傲踩在泥土里来回尽情碾压,她想她这么恶毒,大概会下地狱吧。
“那你喜欢谁,温君彦么?”萧睿并不识趣,即使萧霈云恶言相向,也不退让,只是满脸急色,不住追问道。
萧霈云觉得老天下的雪,大概全灌进了他脑子里,怎么莫名其妙又扯到了温君彦身上,刚生起的几分怜惜与感动瞬间荡然无存。
“对,我就是喜欢温君彦,跟你比起来,我们俩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所以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果然此话一出,萧睿似是受到了莫大的打击,他哑然失声道:“我知道了。”
萧霈云见他模样,翻了个白眼,堂堂镇北王府世子,竟如个孩童一般天真。萧霈云趁他晃神,绕开他便走,独留萧睿一人,在漫天风雪里伤怀。
宫门口,车夫一见萧霈云出来,忙挥别了营房的兄弟,迎了上来。
“殿下,是回府么?”
萧霈云钻进车里坐稳,轻哼了一声,不过一瞬,又改了主意,说道:“调头,去城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傲娇小公举在线伤人!!
你妈给你牵的钢筋水泥线都要被你掰断了!
活该你守寡!
年底了,香菇工作开始忙忙忙了,可能没办法一直刷评论了,但我会尽量回复大家的,谢谢支持!

大理寺监牢
除夕之夜,牢门上还新挂了两个灯笼, 温君彦翘着二郎腿, 吊儿郎当地坐着, 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张罗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笑道:“大过年的,不在家陪老婆孩子, 来我这干嘛。”
“待在这破地儿, 亏您还笑的出来。”
那年轻人名唤余悭, 他一面给温君彦斟酒, 一面打量这四周。早些年他曾在温君彦手下做事, 他家境贫寒,上有老下有小, 那点饷银实在不够家中过活,温君彦便设法把他调进了宫里做了御前侍卫, 算是捡了个肥缺, 余悭一直感激不尽, 逢年过节都要想法设法孝敬温君彦,虽不再是上下级, 两人关系也并未疏远。
“破地儿?满大理寺就数我这间最干净最敞亮, 你敢说是破地儿。”
“都是蹲牢子, 您还嘚瑟什么呀。”
“老子这么大排面,怎么不能嘚瑟了。”
余悭给温君彦满上,无奈说道:“行行行,我不跟您扯皮, 我今日来可是有要事告知的,您猜我今天当值,看到什么了?”
温君彦瞅他一眼,见他故作神秘,没好气地问道:“怎么,是撞见你老婆红杏出墙了?还是你老娘梅开二度啊。”
余悭一向知道他嘴上没个正形,也不往心里去,笑骂道:“呸,我老婆红杏出墙,我还能在您跟前晃悠么,再说我老娘十年前就去世了,上哪去梅开二度。”
温君彦最见不得人在他面前故作玄虚,骂道:“有屁就放,别磨磨叽叽的吊老子胃口。”
余悭见他不耐烦,笑嘻嘻地说:“这事跟我没关系,跟您有关系。”
“我人在大理寺,跟我能有什么关系。”温君彦满不在意,端起面前的酒就往嘴里送。
“我瞅着皇后娘娘是要给公主殿下相亲了。”于悭说道。
温君彦闻言,端酒的手一滞,朝余悭看来,余悭这次倒没再吊他胃口,一五一十的将今日萧霈云和萧睿的情形说与他听。
余悭一边挥手比划,一边重重咬定:“您是不知道,当时我就在他们七步外的地方,那是一动也不敢动,像个大雪人儿似的跟那猫着,可把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公主殿下明明白白的说了一句‘我就是喜欢温君彦’,嘿,你看你看,这神女有情,咱们也得抓紧啊,那镇北王世子都跑皇后娘娘面前去了,您还在这破地儿待着,这次可别再被人捷足先登了……”
温君彦听着他喋喋不休的说着,心里却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萧睿打小爱慕萧霈云,其实又何止他一个,书院里心系萧霈云的小子不在少数。
他更清楚欧伯卿丧事一过,皇后会给萧霈云物色新的如意郎君,却不想她这么着急,甚至等不及过完年。
如今天下大乱,太子失踪,日后三皇子萧霈禹便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
皇后自来与徐妃不对付,皆因两人均有子嗣。即便现在徐家谨小慎微,做小伏低,也难保徐家将来掌权后不会翻脸。
皇后为求自保,必得未雨绸缪。如今她手上只有萧霈云一张王牌,满心盘算的便是如何能将这张牌打的漂亮,又如何能由得萧霈云任性。
皇后选择了萧睿,无非是看上了镇北王府割据一方,实力雄厚,两家结为秦晋,用以巩固自己的势力再好不过,若徐家日后想要发难,也须得仔细掂量一下。
余悭嘴巴说个不停,终于发现了沉默的温君彦,急道:“您老人家倒是给点反应啊。”
温君彦仰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说道:“你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些?”
余悭哑然,也觉得自己此刻跟街头巷尾的长舌妇无甚区别,两个大男人聚在一起说长道短,着实有些丢人,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尖,说道:“这不是为了您的终身大事么,哥几个就您还没着落呢。不过您也别着急,这公主一日没点头,咱们就还有机会的。你说那萧世子,我从来就没见过像他这么肉麻的男人,拉着人家大风雪里忆当年,人家都不带理他的,我看他那模样都要哭了,跟个娘们似的……”
余悭说着,又将萧睿骂了个狗血淋头。
温君彦端起酒碗抿了一口,他倒是很佩服萧睿这腔孤勇,至少人家敢说的出口,不像他憋在心底这么多年,面对她的时候,半个字也不敢说。可惜萧睿终究还是不够了解她,她对不喜欢的人从来都是直白而绝情的,他能想象萧睿冷风中寂寥萧索的模样。不过能逼得萧霈云说出那句喜欢他,温君彦心中又忍不住漾起几分得意,越想越美,笑得也越发灿烂起来。
“哐当——”
牢门忽地打开,率先进来的却是兴文帝身边宣旨的公公,负责看管的牢头紧跟其后,不住地跟温君彦打了个眼色作揖,好似在同温君彦告罪,没来得及拦住他。
“公公来此有何贵干?”温君彦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朝来人拱了拱手,算是问侯。
那老太监面色凝重,瞅了瞅桌上的酒菜,也没多说什么,从身后捧出圣旨,温君彦等人忙起身下地跪拜。
那公公展开圣旨便宣读起来,圣旨上说因杀人案证据不足,特赦温君彦无罪释放,官复原职。
明明是喜事,却被这老太监读的丧里丧气。
“温统领,接旨吧。”
温君彦接了圣旨,余悭等人围了上来,具是面露喜色,恭维道贺声不绝。
人头攒动间,只见那老太监长叹摇头,神色难掩悲痛,温君彦心头一紧,顿觉不安。
“公公请留步。”温君彦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叫住了他。
那老太监回身问道:“温统领还有何吩咐?”
“我见公公面色不佳,可是有话要对我说?”温君彦说着,仔细盯着那老太监,脸上丝毫细节都不放过。
“老奴奉命来传旨,其余的话也不便多说,温统领切莫多做逗留,早些回家看看丞相大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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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霈云依着记忆里的路线,找到了那间说书的酒楼。想不到这么破小的一间酒楼,除夕夜里的生意竟然意外的好,甚至比上次还要热闹。
萧霈云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到张桌子,又要了两个小菜,便坐下了。
这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酒楼里的客人换过两三拨,也没能等来那个说书的。
“客官要加点茶水么?”店小二热情的问道,其实他是见这桌的女客迟迟不走,有意打发打发,待抬头一看萧霈云这张脸,顿时愣住了,这不正是那日在店中打架闹事,被羽林军带走的那位么,这事虽已过了月余,但小二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二虎,东窗那桌的客人走了,快出来收拾一下。”外间老板娘尖着嗓子喊道。
“好嘞,这就来。”叫二虎的店小二这才回过神,竟忘了自己来的目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您的茶水添好了,客官请慢用,有事您再叫我。”
“哎,等一下。”萧霈云叫住了他,店小二转过身,问道:“客官还有何吩咐?”
“你们店中那位说书先生,今日怎么没来?”
“哦,你说他呀,他早就不来了,就是您来喝酒那天……”店小二说到此处住了口,心想这女子一看就知来历不凡,还是不要直接揭人家的短,遂改口道:“那天店里客人们起了冲突,后来他就不来了。”
“为什么?客人起冲突跟他有什么关系?”萧霈云疑道,她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日自己情绪失控,为的是欧伯卿身死之事,确实和那说书的无甚关联。
“谁知道呢,他一向神神叨叨的,真有什么事也不会跟我们说。”
“他在这里说书多久了?”
店小二略一思忖,掰着手指算道:“大概有四五年了吧,他原先是个书生,考了一辈子也没考上,读书人,心气儿高,也不肯做这些端茶倒水的活计,老了就只能靠着说书挣点钱。”
“那他住在哪儿?”
“原先是住在拐子巷的,不过您也不用去了,那里现在已经没人了。”
“你怎么知道?”
“嘿,我怎么不知道,我也住在那里啊,离他们家不远。”
“二虎,兔崽子偷懒是不是,仔细老娘扣你工钱。”老板娘用尖细的嗓音骂道。
二虎忙应声:“哎,来了来了。”
他顾不上闲聊,拎了水壶就要走。
萧霈云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笑道:“她扣你工钱,我补给你就是,你再同我说一会儿吧。”
二虎一见那白花花的银锭子,眼睛都直了,他搁下水壶,两只手在身上搓了搓,搓干净了,才小心翼翼去碰那银子。
“这,真是给我的?”二虎问道,满脸不敢置信,这银子足够他全家吃喝两三个月了,还是顿顿有肉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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