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见明月—— by垂拱元年
垂拱元年  发于:2023年1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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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VIP2023-01-28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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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鸢商户出身,被父亲逼迫嫁入褚家,婆母不喜,夫妻情冷,便是如此,她依旧柔婉恭顺,奔波劳碌操持庶务。
褚昉平乱归来带回青梅竹马的表妹,推拒恩赏只求圣上赦免表妹罪眷之身,婆母更着意将其培养成当家主母。
陆鸢不置一词,恭顺地听从安排。
褚昉出身世家,容仪清隽,上马可统三军,下马可唱风雅,求娶陆鸢只是不得已,时时告诫她要规矩本分。
她为他妻两年有余,纵被母亲嫌厌刁难也不曾有半分怨怼,他想,这般韧如蒲苇的女子,虽才疏学浅,稍加引导,为他生儿育女也无不可。
慢慢地,褚昉发现,他的妻诗书满腹,骑射俱佳,更是西域贾人交口称赞的丝道明珠,原来她不仅韧如蒲苇,更耀如明珠。
可在他面前,她似乎只想做一枝低到尘埃里的蒲苇,便是他包庇表妹委屈了她,她也没有一句抱怨,反而善解人意地说:“我明白国公爷的难处,听凭国公爷处置。”
他甚欣慰,私以为在她心中,他这位夫君是第一位的。
直到某日,他撞破她倒了调养身子的药,更发现她多次为竹马郎君祈愿,才后知后觉,原来她心系竹马,磐石无转,从来不想为他这位夫君生儿育女。
随后,他的妻奉上一纸和离书,字字娴婉恭顺:“自为君妇,承蒙关照,深记君恩,就此拜别,伏愿府君再觅佳人,千秋万岁,布施欢喜。”
他才明白,什么是最温柔的杀人刀。
原来,他的妻一直都是皎皎明月,却从不肯予他一丝光辉。
然,他亦不允,这明月照与他人!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正剧 追爱火葬场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鸢 ┃ 配角:褚昉,周元诺,陆鹭 ┃ 其它: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高冷公爷追妻火葬场
立意: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鸠占鹊巢的夫人该何去何从◎
长安十月,满城风色,今冬的第一场雪飘了一夜,至今未停,但雪势已不如昨夜紧密,稀稀疏疏的,倒像春城飞花。
金市的长街上,商户雇佣的小厮们褐衣裘帽,裹得密不透风,卖力清扫铺面前方的积雪,好迎客生财。
三月茶庄贴墙摆放着三排多子格,格中盛着各式各样的花茶,陆鸢披着白貂绒斗篷,手中拿着一张单子,正仔细盘算什么。
她是茶庄的东家,刚从长公主府接了一单大生意,怕手下人出错,特意亲自核对。
“东家,您看这生意能接么?”掌柜是位四旬左右的男人,姓刘,笑容和善地问道。
长公主府订的是药用花茶,量很大,刘掌柜不敢擅做决定。
陆鸢缓缓点头,面如冷玉,认真考量后道:“可以接,库存足够。”
“那就给公主府回话了?”
陆鸢问:“公主府给的回复期限是几日?”
刘掌柜伸出三个指头。
“那就再等等,先把花茶分剂备好,三日后再去回长公主。”
陆鸢说罢便吩咐备马车,她得抓紧回去了,三日后便是婆母五十寿诞,七日后夫君凯旋归京,寿宴家宴、阖府恩赏都得她操办。
“东家,天儿冷,再给你拿件大氅。”刘掌柜摆手叫小厮去拿衣裳。
陆鸢看看还在飘着的雪,拢了拢身上斗篷,没有拒绝。
雪虽小了,却比昨日还冷,她今早来的匆忙,没来得及换上踩雪的裘靴,穿的还是平素的绣花鞋,并不御寒,待会儿上了马车,可以用大氅暖一暖。
“夫人,侯爷回来了,已经过了东城门,全家人都在门口迎接了,您赶紧回去吧!”青棠气喘吁吁来传话,小脸儿通红,似是一路跑过来的。
陆鸢眉心微微一旋,没再等小厮的大氅,立即上了马车。
丫鬟口中的“侯爷”便是陆鸢的夫君,平威侯褚昉,两个月前南下平乱,很快便传回了捷报,本来说的是七日后归京,如今突然提前,大约是为了给褚家老夫人庆寿。
马车刚出金市长街就被夹道围观大军凯旋的人群挡住了去路。
陆鸢不得已出了马车,站在踏板上朝鸣锣开路的士兵看去,一眼便瞧见了银甲玉冠的褚昉。
他骑着一匹神气的枣红马,身着银色明光铠,容仪清隽,映着雪色更透出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漠。
褚昉身后跟随着一辆华贵的紫帷马车,马车周遭还有披甲兵卒拥戈相护,百姓们好奇车内人的身份,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那马车里是什么人?”
“重兵相护,一定身份尊贵!”
“谁还能尊贵过褚将军,他可是立了大功!”
许是听到有人议论,马车窗帷被掀开,露出一个女子的面容来,她身旁凑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娃,正扒着窗子,满脸都是稚嫩的兴奋,冲人群喊“舅舅”。
小女娃四处张望着,身旁又探出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娃,二人一声声喊着“舅舅”,许久没得到回应,声音越来越焦急,已带出哭腔来。
便在此时,褚昉勒马回转,从马车里接出两个娃娃,一手抱一个,裹在他宽大的披风里,继续打马行进。
两个小娃娃立即眉开眼笑,褚昉一向沉肃的眉宇间也攀上明朗的笑意。
有百姓见到这一幕,恍然大悟道:“那不是郑家的小姐么,和平威侯定过亲的那个。”
闻言,陆鸢也朝那女子望去,褚昉的未婚妻郑孟华,她是听说过的。
褚家为北州鼎族,诗礼传家,与郑家乃是世婚,褚昉的母亲便是郑孟华的亲姑母,褚昉与郑孟华青梅竹马,定过娃娃亲,但五年前褚家落难,郑父为了自保,将女儿嫁进了当时如日中天的李家,后来李家随魏王谋反事泄,拖家带口南逃而去。
没想到褚昉此次南下平乱竟带回了昔日未婚妻,且就方才的情形看,褚昉不仅没有记恨这位表妹,还对她很好。
陆鸢从悠然乘车的郑孟华身上移开目光,看向浩浩荡荡的车马兵卒。
她若依旧乘马车而行,只能跟在队伍最后,势必耽误行程,赶不上回府迎接。
“夫人,现在怎么办?要是回去晚了,老夫人又该生气了。”青棠焦灼地看着凯旋长龙,恨不能长一双翅膀飞回褚家。
“从小路穿过去。”
陆鸢跃下马车,快步穿进小巷,绣花鞋帮太低,挡不住源源涌进来的积雪,不消多时,她鞋中已湿漉漉一片,如赤足在冰湖行走。
陆鸢走的又稳又快,青棠小跑着跟在后面,关切嘱咐道:“夫人,回去一定先把鞋换下来。”
她甚至能听到夫人踩水的滋滋声。
陆鸢赶回来时,平威侯府大门前已经簇拥了一群人,幸而褚昉还未到。
她同婆母郑氏行过礼便要去吩咐家宴的事情,却听郑氏道:“等你回来安排,我儿怕是要饿死。”
郑氏声色俱厉,不悦地扫了陆鸢一眼。她向来不喜陆鸢,嫌厌陆家小人嘴脸,为了攀附平威侯府竟想出下药这种下作手段,生米煮成熟饭,逼人就范。
搀扶在郑氏身旁的王嫮掩去目光中的得意,状似和善地解释:“嫂嫂不必忙了,我已安排妥当。”
其实家宴的事陆鸢早有准备,虽然提前了,一切按部就班便好,不须费何心力,王嫮只消动动嘴,吩咐一声,功劳就有了。
陆鸢对此事不置一词,微颔以表谢意:“有劳弟妹。”说罢便站去婆母身后,刚抬手想要扶住她手臂,被郑氏嫌厌地甩开了。
陆鸢识趣,没再上前,只恭敬立在郑氏身后,神色平静温婉,看不出半分委屈。
众人等了片刻,见一辆马车在一队府兵的簇拥下缓缓行近,却不见褚昉的身影。
“坐马车回来的?我儿莫不是受伤了?”
褚昉文武兼修,体魄强健,便是冬日出行也都是骑马,是以郑氏见到马车第一反应便是褚昉受伤不便骑马,她忧容满面,急急向前迎了两步,府门前的人群便如潮水一般,随她脚步齐齐向前涌去。
打马行在马车前方的是褚昉近随,见此情境,忙下马趋步迎上,冲郑氏叩拜下去。
“怎么回事,你的主君如何了?”郑氏越发担忧地问。
“主君进宫面圣,嘱咐小人先送表姑娘回来。”
郑氏松口气,越过近随看向马车,郑孟华已带着一双儿女下了马车,红着眼睛朝郑氏走来。
褚昉已在之前的家信中说过接郑孟华回京的事,郑氏虽然恼恨兄长在褚家落难时落井下石,却并没迁怒侄女,此刻见郑孟华形容憔悴,不似养在自己身边时光鲜,不由红了眼圈。
“姑母。”郑孟华语带愧疚,带着两个孩子要跪,被郑氏托住手臂拦了下来。
“回来就好,平安就好。”郑氏面色慈蔼,语气中并无半分怨怼,握着郑孟华手臂温声安慰她。
“母亲,外头冷,别受了风寒,快回去吧?”王嫮关切地提议,冲郑孟华递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郑氏,单把陆鸢撇开去,在人群的簇拥下跨进府门。
阖府女眷的目光几乎都不动声色落在陆鸢身上,心中不免思量:平威侯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回来了,陆鸢这位鸠占鹊巢的夫人该何去何从?
陆鸢神色依旧如井水无波,面上带着清浅而礼貌的喜悦,似笑非笑,淹没在迎接的人群中。
众人坐在厅堂寒暄,陆鸢从郑氏姑侄的谈话中听出褚昉提前归京的缘由来。
为郑氏贺寿只是其中一端,更紧要的是凯旋大军收到钦天监的消息,今冬的雪落得早,且极可能连着落上几日,到时积雪封路,回京行程恐要再延。褚昉怕郑孟华两个娃娃受不住雪日赶路的寒冷,这才率军提前赶回。
听到这里,王嫮别有深意地看陆鸢一眼,笑语中带着歆羨,“不知三哥竟还有这般体贴的时候。”
府中上下都知褚昉待陆鸢冷淡,两人成婚两年有余,褚昉如今的起居都还是大丫鬟操持,并没交给陆鸢这位夫人,莫说体贴了,便是寻常的相敬如宾也不曾见。
王嫮此话无疑在陆鸢心间捅刀子。
众人目光不约而同投向门口位置,那里站着存在感极低的陆鸢,若不是王嫮这句话,众人都想不起来房里还站着一个名正言顺的平威侯夫人。
陆鸢在众人意味不明的目光中笑了笑,没有接话。王嫮却挑衅地再次开口,直接问陆鸢:“嫂嫂,你说是不是?”
陆鸢笑意不减,抬头对上王嫮目光,“侯爷素来宅心仁厚,这般做也不稀奇。”
她温温吞吞,竟似一个泥人任人揉捏,众人很快便转移了目光,看回与郑氏寒暄的郑孟华。
厅堂之上一片和气融融,忽听外头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是褚昉一母同胞的弟弟褚暄回来了。
“母亲,大喜事!”
听见自家夫君的声音,王嫮含笑迎了过去,恰碰上褚暄掀帘进门,便问:“什么喜事?”
褚暄旁若无人牵过王嫮的手暖在手中,走向郑氏道:“三哥平乱有功,晋爵安国公了。”
众人闻言,纷纷向郑氏道贺,堂上顿时闹哄哄一片,陆鸢却似淹没在滚滚沙海中的一粒微尘,一如既往无人问津,好像加官晋爵的人与她没有分毫关系,凭谁也不会将这份荣耀贴在她身上。
褚暄却在这时接着说:“圣上本来还有重赏,三哥都婉拒了,只向圣上要了一道恩旨。”
众人看向褚暄,却并不稀奇是何恩旨,想来褚昉加官晋爵,母亲和妻子定也有了荣封,少说也得封个郡君一类。
念及此,终于有人朝陆鸢投去几分羡慕,暗暗感叹她这个夫人虽不得宠,但只要占着那个位子,有些东西总是差不了的。
“三哥请求圣上赦免孟华表姐罪眷之身。”
一时之间,厅堂之内陷入静默。
李家犯下的是谋反大罪,阖府上下均已伏诛,按说女眷该没入奴籍,就算褚昉求情,能给郑孟华几分优待照顾,可免罪之请……
郑氏立即问:“圣上怎么说?”
“自是允准了,三哥本来不受公爵,只想请圣上赦免表姐,圣上大方应承,也未收回之前的恩赐,哦,对了,圣上还说今晚要亲临家宴,算是给三哥接风洗尘。”
众人刚松口气却又立即提了口气,圣上亲临,何等荣光!
不及多想,郑氏忙吩咐陆鸢:“圣上既要来,家宴得再丰富些,快去安排。”
郑氏心里明镜似的,知道王嫮不过一张巧嘴,眼高手低,干实事还得是陆鸢,遂直接把事情交与陆鸢去办。
陆鸢躬首答应,当即便提议添几道京城名食,请示婆母的意思。
她的提议委实中用,郑氏点头道:“好是好,只时间紧迫,怕是来不及。”
陆鸢说的几道名食只在摘星楼可以吃到,且听说那厨子每月只做三回,很多达官显贵想吃都得排号,他们现吃现订,怕是晚了。
陆鸢道:“儿媳来想办法。”
她商户出身,早年经营酒楼时与那厨子有些交情,添菜这事做来并不费力。
郑氏倒不疑她在安排宴席方面的能耐,挥手叫她快去。
才出厅堂,又有人来报:“主君回来了!”
陆鸢朝门口望去,见褚昉已转过影壁,稳步走来,只是他的目光并没落在她身上,而落在了跑出来相迎的两个娃娃身上。
“舅舅!”
郑孟华一双儿女亲昵地扑进褚昉怀里,被他一手一个托抱起来,在随后而来的簇拥中进了厅堂。
陆鸢被涌来的人群推向边缘,她听见屋内传来笑哄哄的声音,但她知道自己的职责是安排家宴。
她合拢双手轻呵了一口热气,望一眼零零落落的飘雪,并没贪恋屋内的热闹,抬步走进雪中。
作者有话说:
看文指南:
百花齐放,看文自由~不按头、不绑腿,不合眼缘,请君及时止损。
关于排雷,断章取义、歪曲文实者,抱歉,不纵容~你有看文自由,我有创作自由,各花入各眼,请互相尊重,望出言三思。

◎从不会给她怀孕的机会◎
直到夜色浓重,家宴才散,陆鸢脚不沾地忙碌了大半日,终于身子一松,回了兰颐院。
房中暖炉已经烧起来,陆鸢径直坐在离暖炉最近的暖榻上,唤青棠端来热水泡脚,她则斜倚着雕花靠背,闭目养神。
她的脚早已被湿漉漉的绣花鞋浸的发白,如两块冰疙瘩一般,单入目便觉刺骨冷意,青棠疼惜主子,细致地为她浸泡按摩。
不知是太累还是炭火的缘故,抑或青棠的按摩起了效用,陆鸢甫一合眼,神思便有些混沌,迷迷蒙蒙之间,旧事如潮涌上心头。
两年前,陆父依附魏王,在官场春风得意,一度做到了户部尚书。他为了帮魏王笼络褚昉,不止给褚昉下了药,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算计了进去。
这事被去陆家赴宴的宾客撞破,闹得满城风雨,陆父借机反咬一口,说褚昉酒后失德,污了自家女儿清白,要他给个说法。
褚昉没有多做争辩,承诺会去提亲。
陆鸢起初不愿嫁,最后还是妥协了,只提出要外祖留给母亲的两个铺子做嫁妆。陆父虽心有不舍,但把柄在女儿手中,只得应了她。
陆鸢出嫁之时便已想到自己今后的处境,这桩姻缘门不当户不对,还是父亲用卑劣的手段谋来的,她在褚家的日子怎可能好过?
父亲虽做到了户部尚书,但在外人眼里,终究只是寒门进士出身,靠着阿谀谄媚才至高位,如何能与钟鸣鼎食、世代公侯的褚家相比?
嫁入褚家这两年,陆鸢竭尽心力做一个好妻子、好儿媳,不争不怒,只是希望将来陆家落难,褚昉可以给他们留一条活路。
魏王失势,陆家阖府入狱,陆鸢求过褚昉帮忙,他虽未答复,但后来父兄皆平安出狱,只是被降了官职,并无其他责罚,她私心以为是褚昉帮了她。
那时她想,褚昉或许会借机提出休妻,只要他提,她定坦然承受,绝无任何怨言,但褚昉没有。
而今,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回来了,总该有所动静了吧?
陆鸢倚着雕花靠背,半梦半醒,一会儿想到春宵一度的第二日,褚昉利刃一般的目光,一会儿又想到他今日抱着两个孩童笑意明亮的样子,甚至想到了他推拒公爵只为求得表妹自由身时的担忧和认真。
忽听吱呀一声,有人开门进来,陆鸢困意全无,抬眼看向来人。
是褚昉,他已换了一身夔纹绛色锦袍,沉步走来,披着风雪夜的寒意,将一室炭火暖意都压了下去。
褚昉是赫赫有名的儒将,但更多时候,陆鸢感受到的是他的冷漠,而非外人称道的温文儒雅。
“下去。”褚昉对青棠说道。
青棠是陆鸢的陪嫁丫鬟,对这位姑爷向来惧怕,不放心地看看陆鸢,见她点头才退了出去。
“你接了长公主府的生意?”褚昉在桌案旁坐下,沉目看向陆鸢,开门见山问道。
陆鸢没想到阔别两月,他回来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自己生意上的事,虽讶然,却旋即点头回应他,心中思量着莫不是圣上告知他的?
“退掉。”
不待陆鸢细想,就听他语气坚定,没有半分商量余地地说了这句。
陆鸢微微一顿,脸色映着昏黄的灯烛,晦暗不明,却是柔声应句:“好。”
“你做生意我不管,但你记住,褚家不是你敛财的工具。”褚昉厉色未褪,冷目盯着陆鸢,似在等她的答复。
陆鸢愣了下,仔细一想,明白了个中原委。
长公主是当今新帝的亲妹妹,因勤王有功被封为护国公主,在朝中颇有根基。陆鸢眼中的生意,在圣上和褚昉看来,便极可能是笼络。
而褚昉早就给她立过规矩,不可借附褚家权势谋生意。
“我知晓了,明日就去回长公主,给侯爷……给国公爷添麻烦了。”陆鸢声音很轻,带着一层微薄的凉意。
褚昉面色微有缓和,端肃冷意退却少许,起身微微张开双臂。
陆鸢忙趿上鞋,伺候他宽衣。
帐衾之内春意浓浓,一向端方冷肃的男人犹如一头囚困已久、终于得了自由的猛兽,在肆意中尽得欢愉……
陆鸢实是很累了,但似乎对褚昉并没什么影响,她额上的汗落了一层又一层,直到最后一丝力气和清醒也被他吸干榨尽,他才停了下来,放在她腰上的大手顿了片刻,起身沐浴去了。
陆鸢困顿地连抬眼的力气都没了,好在青棠听到褚昉起身离开的动静,不消吩咐便进来收拾了。
陆鸢穿好衣裳喝口茶,醒了几分神思,忽然一怔,下意识按向自己小腹。
他方才,竟是丢在了里面么?成婚两年,他虽未禁·欲,却从不会给她怀孕的机会,缘何这次?
大约贪图一时之快,忘了?
“夫人,姑爷回璋和院去了。”
陆鸢尚在出神,听青棠禀了一句,她微点头,并不奇怪,想来若非他离家两月方归,就凭她敢接公主府生意的事,他定要冷落她几日,连兰颐院的门都不进的。
次日一早,陆鸢便去了三月茶庄。
刘掌柜只当她放心不下长公主府的大生意,笑着道:“已经装好大半了,东家放心,定不会耽误了。”
陆鸢道:“这单生意不做了,刘掌柜,带上两匣上好的雪耳,去公主府回话,就说库存不足,难以供货。”
刘掌柜十分为难,好好一单大生意怎么说不做就不做了?
“东家,天儿越来越冷,生意越来越难做,听说这几日还要下雪,到时候闭市歇业都极可能的,错过这单生意,以后怕是再难有大生意了。”
陆鸢点头,“我明白。”
刘掌柜没再多说,他知道东家做下的决定一定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他只能依言照办。
陆鸢估算了一下退掉这单生意的损失。
那些花茶不能卖给长公主府,也不能再找其他买家,否则被长公主知道,三月茶庄便惹上了大麻烦,唯一的办法便是等到明年开春,商路畅通之后再行卖出,到时候长公主真查起来,也能以补足了货源为借口。
只是今年的生意便到此为止了,白白放弃了年关这个好时机。
陆鸢心有所忖,无意识抓了一剂茶包在手中碾磨,回神时棉纱包中的花茶已被碾的粉碎,面目全非。
陆鸢忽生一计,携刘掌柜上楼从长计议。
其实这花茶并非只有囤积一途,或许换个名字,换个外壳,便寻到了另一条商机。
陆鸢把心中所想说与掌柜,刘掌柜思索之后觉得可行,却仍是劝道:“东家,以后还是三思后行,幸亏还没给公主府答复,若是给了答复再出尔反尔,更加难办。”
陆鸢笑中生涩,她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是那个让她退掉生意的人,又怎会在乎她是否为难。
他只会觉得,她在借附褚家的权势。
看出陆鸢心绪不佳,刘掌柜反过来安慰道:“但东家才思敏捷,什么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陆鸢被他突如其来的马屁逗笑了,道:“好话留到公主府去说,快去吧。”
刘掌柜走后,陆鸢坐下泡了一壶花茶,拿出一卷《笑林广记》看起来。
府中人事繁杂,她只有在自己的三月茶庄才能清净片刻,她喜欢做生意,就如春种秋收一般让人踏实,只要付出就会有收获,所有努力都不会白费。
母亲和外祖都说,天道酬勤,功不唐捐,她是极相信的。
陆鸢等到刘掌柜回来,听说长公主并没怪罪后才乘车回了褚家。
临走时带上了那本《笑林广记》。
陆鸢回到府中,又为两日后的寿宴奔忙起来。她毕竟是生意人,常与酒家茶商打交道,置买茶酒一类可以谈到一个不错的低价,能省不少花销,郑氏便是看中这点才让她负责大小宴席所用的菜品酒茶。
寿宴所用物品本是一早打点好的,但昨日家宴用去一些,且褚昉晋爵安国公,请的宾客名单大抵也有变动,陆鸢需核定人数后再做打算,但宾客名单是王嫮负责的。
王嫮出自太原王氏,门第虽不及褚家,到底是世族,郑氏对她颇为倚重,迎来送往一事都交由她负责。
按说名单若有变动,王嫮该提前说与陆鸢,好叫她早作调整,但王嫮至今没有动静,不知是何想法。
陆鸢微忖片刻,抬步去了松鹤院。婆母虽严厉,也不喜欢她,但绝不会在这等悠关褚家面子的事情上给她使绊子。
她直接去找婆母,事情反而容易些。
来到松鹤院,郑氏正逗玩着郑孟华的一双儿女,两个娃娃不时发出一阵咯咯朗笑,逗得郑氏前仰后合,祖孙四口其乐融融。
陆鸢先对婆母行过礼,余光看向坐在婆母身旁的郑孟华。
郑孟华唤褚昉表哥,便该唤陆鸢嫂嫂,她若是见礼,陆鸢也是要回礼的,但见郑孟华欠了欠身子,似要行礼,被婆母摆手阻止。
陆鸢权当没有瞧见,将关于寿宴菜品的安排说了一遍,请示婆母的看法。
名义上是寿宴,也是褚昉晋封安国公后第一场宴席,郑氏分得清轻重,当即召来王嫮询问宾客名单,做了些补充,最后才商定菜品。
王嫮对陆鸢直接来找婆母一事很不满,面上却不显,笑着说:“嫂嫂,母亲已经把事情交给咱们了,以后咱们还是先商量好,再来同母亲回话,叫她老人家省些心力。”
陆鸢也笑了笑:“是该如此,下次再来回话定叫上弟妹一起。”
她说得模棱两可,听来便像两人已经商量过,只差来回话这一步,且依照王嫮之前制定的名单,她的安排是极为妥当的,如此一来,倒像是王嫮那里出了差错。
王嫮说那话本是暗指陆鸢私做决定、不睦妯娌,不想竟被她不痛不痒一句话反击得无言以对,虽心中忿懑,面上依旧得笑脸相对。
郑氏无意深究两个儿媳之间的矛盾,摆手道:“去安排吧,仔细些,莫出差错。”
陆鸢和王嫮告退,才走到门口,还未跨出门去,听身后郑氏慨叹道:“要是你来管这些事就好了,定能妥妥贴贴的,不必我操什么心。”
这话是对郑孟华说的,郑孟华自小养在郑氏身边,掌家之道乃郑氏亲自教授,她自是十分满意。
陆鸢面色无波出了门,王嫮却是眉眼一沉,憋出两汪泪来,心中暗自叫屈,直骂婆母偏心。
二人才跨出门,又撞见下值回来的褚昉兄弟。
陆鸢面色如常,对褚昉行礼。
王嫮一见到夫君,委屈便忍不住了,吧哒吧哒掉了两滴泪,惹得褚暄当即便给人擦了泪,问怎么回事。
王嫮记恨的是婆母方才那句话,但不敢明说,只是委屈巴巴扫了陆鸢一眼。
褚暄只当妻子又同嫂嫂闹了别扭,深深看了兄长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安慰着妻子,给母亲匆匆请过安便带着妻子回了。
褚暄夫妻走后,褚昉并没立即去看母亲,而是跟着陆鸢出了松鹤院,行至隐蔽处,他忽然沉声道:“陆氏,当让则让,你不要斤斤计较,咄咄逼人。”
陆鸢在他跟着自己出来时便已猜到会有这番训诫,却只是沉默,没有承认,也没有辩解。
青棠不忍自家姑娘受这等委屈,小声辩解道:“夫人没有说什么。”
王嫮委屈的真正原因青棠也是不敢说的,这句辩解苍白无力,褚昉自不会入耳,眼含警告地看了陆鸢一眼,折回松鹤院去了。
“青棠,有些东西,是你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的,那便及时止损,莫再徒劳。”
陆鸢望向阴沉的天空,飞雪渐有茫茫之势。

◎你做妻子的,总该为他分忧◎
褚昉回到松鹤院给母亲请安,郑氏立即疼惜地拉着他问:“听华儿说你肩上有伤,可好利索了?昨日怎么不跟我说,还逞强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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