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县令—— by草灯大人
草灯大人  发于:2023年1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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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凤谋也懒得逗苏魏君太过,以免他在府中待太久,将他最爱的花厅都玷污了。
柳凤谋着一件金百蝶紫金窄袖,肩上披一条玄色狐毛领子,大步流星地走出寝房。紫色是最为尊贵的颜色,寻常老百姓可不能穿紫,柳凤谋能着紫衣,乃是天家恩赐,以示荣宠。
他特地这般穿着,在苏魏君面前显摆,也未尝没有挑衅的意味。
反正他年纪轻,苏魏君比他老,即便生气,他也能拿个年轻气盛的借口搪塞过去。
哼,谁让苏魏君平日里这般碍眼呢。
柳凤谋一见苏魏君就演起来了,他忙扶额,慢条斯理地道:“让苏大人这般好等,是本统领的不是。”
苏魏君也端出一副慈爱的笑意来,道:“哪里!柳统领身子骨不适,确实该休息的。我比你年长,合该照顾你,又怎能因为这点事上心呢?”
柳统领无语,这厮老泼皮了,竟敢拿长辈的身份压他,就差说他是苏魏君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了。
不过比他虚长七八岁,也敢在他面前卖乖。
柳凤谋感慨:“也是这些日子变天了,本统领操劳整个‘血莲花’组织的事,劳心劳力,一时不慎,竟病倒了。”
闻言,苏魏君气得牙痒痒。柳凤谋明知道他对于柳凤谋统领整个组织的事,心生妒意,柳凤谋还在面前显摆。
炫耀个什么劲儿!也不怕早晚栽在他手里。
苏魏君被柳凤谋气得堵心,一下子都忘记了,他要来刺探谢林安的事。
于是,苏魏君道:“近日里,听闻谢侯爷刺杀案已了结。原本寻凶寻了足足一年,岂料人死在远郊义庄,真是让差役白忙活了一场,还搞得人心惶惶的。”
言下之意是,此前派出这么多人手还寻不到人,怎么转眼间,刺杀者就寻着了?这也太巧了吧。
闻言,柳凤谋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此前圣上将此事暗地里托付于苏大人,岂料用了一年时间,案子都没有眉目,成了圣上的心结。本统领怕苏大人被圣上责罚,于是也上了点心帮衬着寻凶,怎知道这凶手就在京都远郊,还成了个死人,怪道苏大人寻不着呢!这般想想,也是苏大人太过于殚心竭虑,将凶手想得高明,反倒灯下黑,忽略了周边藏凶的可能性。”
柳凤谋明面上在夸他,实则是想说苏魏君蠢笨,大费周章折腾上一年,还不如他随意追查,轻轻松松就抓到了真凶。
苏魏君憋着气儿,他又不能明面上反驳那真凶根本就不是谢侯爷真正的私生子,如今知晓此事的人都死了,死无对证,自然是柳凤谋怎么说就怎么对。
苏魏君原本想打听谢林安的事,或是他有没有什么把柄在柳凤谋手上。哪知柳凤谋装聋作哑,说话滴水不漏,一点风声都不透。
苏魏君吃了个闭门羹,只得作罢。
他酒都不想喝了,临走前,还是提醒了柳凤谋一下:“柳统领,咱们下莲与上莲乃是一体的,福祸相依,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若是有什么事,还望柳统领多多与我商量,都是为了咱们的本营好。”
柳凤谋微微一笑,道:“这是自然。”
这小子答应了,苏魏君松了一口气,脸色也好看起来。
哪知,柳凤谋淡淡地道:“若是出了什么事,本统领也会及时将害群之马剔除出去,护住整个‘血莲花’组织,不让其受人牵连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柳凤谋想保住的,是整个组织,而不是苏魏君。如果他要苏魏君去死,必然会将他踢出去,不让他这颗老鼠屎祸害了整锅粥。
也就是说,苏魏君也猜不准柳凤谋手上有没有他和皇子勾结的把柄了。就算有,柳凤谋也不会暴露出去,不然就会牵扯到整个组织。
“你!”苏魏君气极,又奈何不了柳凤谋,只能悻悻然离开。
临走前,他想,怎么没往礼酒里撒一泡尿呢!还赠予柳凤谋陈年好酒,他也配?!

没几日便是千秋节,也就是皇后的寿诞。
圣上下旨,举办宴席,朝野同欢,普天同庆,休假一日。
高品阶的官员都被请去参加宫宴,后宫也会请这些有诰命在身的官夫人吃席同乐。像夏知秋这样不起眼的小官,自然是没资格吃宫宴的,能收到一坛子圣上送来的御酒,已是荣宠。
夏知秋跪拜了前来宣旨的宦官,拿着那坛酒便回了房。而其他同住客栈的同僚则带上钱财讨好宦官,望他能多照看自己,讨个好处。
这些宦官也是人精儿,笑眯眯拿了钱,允诺的话是一句都不说。送钱的官员心里焦急,看公公屁都不打一个,又不敢多问,生怕惹恼了人,弄巧成拙。
回房后,夏知秋还和谢林安念叨:“我看那些钱给了也是白给,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林安正在茶桌前烹茶,闻言,问:“怎么说?”
夏知秋呶呶嘴:“你想想,要是每个人给钱,公公都收下,还都在圣上面前替他们美言,圣上哪来那么多闲心听一个奴才闲谈?他敢插手前朝事,可不得掉脑袋?何况宦官的枕边风哪有宫中娘娘的枕边风殷切,要求也得求到后宫去。不过话说回来,后宫的娘娘不提携自己的族人,怎会帮着外人谋事呢?她们又不蠢。”
谢林安听得有意思,赞叹:“你倒是聪明,朝廷的事儿摸得透彻。”
夏知秋嘿嘿两声笑:“没办法啊,与其把钱砸在摸门路上,倒不如攒钱买两亩地。反正指派什么官职,都得圣上金口玉言,贿赂来贿赂去,又贿赂不到圣上那处。”
“这话说得不错。比之他们,夏大人确实是清正廉洁的好官了,是吾辈楷模。”谢林安最近看夏知秋顺眼,也学会赵金石溜须拍马那一招,哄她一哄。
哪知夏知秋羞怯一笑,摆摆手,推诿:“不值当谢先生夸赞,我也是有找过门路的。当年指点过我的翰林院学士大人与我有师徒之谊,如今官拜礼部尚书,前些日子我携礼上门,奈何叫门多时,无人应答,因此悻悻然回来了。”
谢林安好奇地问:“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你舍得送礼?都带了什么?”
夏知秋掰了掰手指,道:“五只烧鸡呢!”
谢林安沉默一会儿,喃喃:“怪不得人不开门呢……你这也忒抠了。”
“你说什么?”
“无事。”谢林安垂下眼睫,道,“保不准是人不爱吃烧鸡,因此不收礼了。”
“你的意思是……我该送鸭的?难不成京都盛行食鸭,瞧不上烧鸡了?鸡偏比鸭尊贵,早年也没听说啊。不管了,那下回我得试试看。”
谢林安蹙起眉头,答:“倒也不必。吃了一回闭门羹就得学乖了,要是那礼部尚书是个不爱收礼的,你这番登门,反倒惹他厌弃。况且,就你那五只烧鸡,买通个门房还差不多,想买通达官贵人,委实有些不够看的。”
闻言,夏知秋扼腕长叹:“没想到如今京都赠礼都涨价了,像我这种穷官倒是没法子混饭吃了。”
夏知秋深谙官场险恶,感慨了多时。
谢林安嫌她聒噪,打断她的话,道:“说起来,今日是千秋节,听赵金石说,西街有灯会,你想去瞧瞧吗?”
夏知秋天天待客栈里待命,快闲出鸟来了。
如今有热闹可瞧,自然欣然前往。
她忙道:“国母寿诞,身为臣子自该好好帮着庆贺,岂能不去瞧瞧热闹呢?什么时候去?就咱们两人吗?”
谢林安见她想出门还扯出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一时间无奈极了,摇了摇头。
片刻,谢林安道:“对,就我们两个人。小翠今早特意叮嘱过,说是她今早同赵金石一道儿出门去庙里上香,夜里还会在寺庙里吃斋,先不来灯会了。”
听谢林安这样说,夏知秋也懂了。
小翠肯定是特意给他们腾出二人世界,刻意避开的。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每天都折腾一出幺蛾子。
不过,今夜出行,就只有她和谢林安呀……
夏知秋的耳廓莫名发烫,说话也有些不顺畅了。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道:“对了,咱们这样光明正大出门,没事吗?谢先生的行踪会不会被人瞧见了?若是到时候被苏魏君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谢林安淡淡道:“苏魏君不是蠢蛋,他此时应该已经查到你,并且知晓我也一同上京都了。”
“什么?已经发现了?那我们岂不是有危险?”夏知秋急得不停跺脚,在屋内团团转,想法子对付粘缠的恶人。
皇帝不急太监急,谢林安倒是不慌不忙,宽慰她:“别怕。柳统领说护我三个月便是三个月。昨日,我发现客栈附近安排了许多上莲的暗卫,今日也和他们打过招呼,让人护一下小翠与赵金石二人,免得让他们被苏魏君抓住,成了威胁人的人质。”
夏知秋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
“不过,即便这样,也要小心一些。难保苏魏君有什么下作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谢林安话音刚落,夏知秋便道:“既是如此,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待客栈吧?”
她抿了抿唇,接着道:“比起逛灯会,我更想谢先生平安。”
夏知秋的话,在谢林安的心底漾起一片涟漪。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话有多温情,将人心化成一汪春水。
谢林安原本冷峻的眉眼在一瞬间变得柔和,他不动声色翘起唇角,微微一笑:“放心吧,这是京都境内。若是苏魏君敢贸贸然抓我回去,他也得掂量掂量柳统领手里的底牌。既然柳统领保我,他也不会轻易开罪人。今夜和你一道出门,我也是想设一个局。”
“什么局?”
“若是我们出行,就是最好下手的时刻,苏魏君安插的人一定会有动作。到那时,我让柳统领的暗卫和人对上,岂不是暗地里警告苏魏君,我已投奔柳统领,劝他别轻举妄动,三思而后行?”
夏知秋呆了半晌,脸上的笑意渐深,夸赞:“谢先生这招高啊!你是想狐假虎威,扯柳统领的大旗自保?苏魏君看在柳统领的面子上,一定不会肆意对你动粗了。”
“是这样。”谢林安起身,理一理衣襟,“如今,你总能安心和我出门逛灯会了吧?”
“嗯!”既然如此,夏知秋就放心了。她回房拿了个荷包,还没来得及下楼,就被谢林安扯住了手。
夏知秋回头,问:“谢先生?咱们不走吗?”
谢林安将她拉到台阶处,手里抖弄兔毛披风,搭在夏知秋的肩上,道:“我问过堂倌了,灯会临近河畔,怕是风大,会冷。你多穿一件,以免着凉。”
夏知秋看着在她前襟翻弄披风系带的纤细手指,一时间恍神。
她不敢看谢林安的眼睛,只能看他的手了。
不愧是谢先生呀,就连手指都比寻常人要白皙,要漂亮得多。
谢林安帮她穿好了披风,顺势握住了夏知秋的五指,牵她下楼。
有衣袖掩蔽,无人瞧见他们十指相扣的模样。夏知秋面红耳赤,心知这是他们两人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举国欢庆不夜天,官家纵民游乐,不少官家小姐也戴了个薄纱帷帽,被下人护送着上街赏灯。
万人空巷,大家全都去西街逛灯会了。
谢林安和夏知秋也不能免俗,他们挤入人海潮潮,随着大流朝西街河畔走去。
不远处有灯火跃动,好似夏日萤虫,在山野村落间游荡。走近一些才知晓,那是挂满整条街的花灯,样式新奇别致,灯火璀璨。
不仅有灯会,还有耍杂技的人来摆摊凑热闹,一时间鼓乐喧天。
夏知秋瞧着热闹,目不暇接。
她本想去买一盏花灯,却临时被谢林安抓住了手腕。
夏知秋回头,刚想问话,却见谢林安朝她轻轻摇摇头。
她不蠢,自然知晓是出事了,于是噤声,跟着谢林安朝人群中跑。
他们动了,后面跟踪的人也动了。
夏知秋偷偷摸摸回头瞟一眼,大惊失色。
原来,是有人在追他们!
谢林安拉着夏知秋,寻了条巷弄躲进去。他们躲在杂货堆后头,暗搓搓地观察来人。
后面跟踪他们的人被汹涌的人群挤散了,正左顾右盼寻谢林安等人。
就在这时,夏知秋瞧见另外一批人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追上了跟踪者,两方似乎都不敢在人群中出手,你追我赶,渐渐逃离了此处。
夏知秋松了一口气,小声问:“刚才追我们的人,是苏魏君派来的?”
谢林安也悄声回答:“应该是的,不过柳统领留下的暗卫察觉到他们了,如今也跟上去了。想来这两方势力要狗咬狗一晚上,没时间顾忌我们了。”
“那咱们回去吧?”
“再等等,他们赶走,怕会回来。待会儿,等人都走远了,咱们再回去。”
“嗳,是这个理。”夏知秋小声地回答。
一番话说完,夏知秋紧绷的弦总算是松了不少。
回过神来,她才察觉,此时的自己被谢林安护在身前,正同他面对面蹲在角落里。
后头是墙,前头是杂物,倒是一个很隐蔽的角落。大家都忙着逛灯会,无人察觉此处,还算安全。
只是……她同谢林安面对面挨在一起,近在咫尺。
这靠得也太近了,她一抬头,仿佛就能撞上谢林安的下巴。
她莫名心跳加快,声响震耳欲聋。她单手捂住心口,企图阻挡那心跳声传入谢林安的耳中。
这么慌张,定然是会被他笑话的。夏知秋尴尬地腹诽。
夏知秋偷偷瞄了一眼谢林安,匆忙低头。
她这是怎么了?
夏知秋从未有过如此心动的时刻,她该如何描述眼前的谢林安呢?
明明这里光线昏暗,她瞧不清谢林安细致的眉眼,可她就是能明晰辨别眼前的人。
说是看到谢林安,倒不如说是感受。她能感受到谢林安身上传来若即若离的兰草香味,也能察觉他微乎其微的炙热鼻息。一切都变得暧昧,心也滚烫,揣在她胸膛之内长达二十多载的心脏,此刻竟不知为何,变得难耐,令她极度不适。
诱因皆是谢林安,这厮就是个祸害。
夏知秋趁着夜色抬头,黑夜壮了怂人胆。她的眼睛一瞬不瞬注视着谢林安,唇齿微张。
她想说点什么,欲言又止。
夏知秋惊奇发现,谢林安长得好美啊,眉眼温柔,水月观音。惊鸿一瞥,便摄魄钩魂,虏获了她的心。
夏知秋其实并不记得谢林安初见时的模样,那时她还未开情窍,不懂那么多儿女情长。如今她被谢林安一点点带着,被他一寸寸勾引,似乎也能品出那么点红尘滋味了。
她啊,竟然开始馋谢林安了吗?
真是荒唐。
谢林安被眼前的小姑娘注视着,胸口有些发闷。
他缓慢地低头,凑近夏知秋光洁的额头。
他该讲话吗?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谢林安好卑鄙,这个时候怎么可以情难自禁呢?
他咽了咽唾液,喉头滚动,还是出了声,嗓音沙哑:“夏知秋!”
“嗯?”夏知秋被他猛地一喊,呆若木鸡。
“是你……勾引我的。”
还没等到夏知秋回话,她的唇就被谢林安猝不及防堵住了。
这是两人第二次亲吻,细腻而绵长。
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亲近,。
也就是这时,两侧响起了烟花炸裂的声音。那绚烂的光华,照亮了巷弄暗处的两人的温柔眉眼。
所幸没人看见,那便肆意纵容一次吧。
夏知秋鼓足勇气,小心翼翼探指,抚上了谢林安的脊背与窄腰,随后拥住了他。
感受到夏知秋积极的举动,谢林安松开了她的唇。
他突然发笑,觉得眼前发生的事如同梦一般,太有趣了。
夏知秋被他短促的一声笑惊回了魂魄,她羞窘极了,忙撒手,支支吾吾:“你……是在故意作弄我吗?”
谢林安挑眉,道:“我作弄你做什么?情难自禁的是我,丢脸的人分明是我。”
他这样说,倒也对。
夏知秋结巴了,可她就是害臊,听到谢林安的笑声,就浑身不得劲。
她嘟囔:“那你笑什么?”
谢林安捋过夏知秋汗湿的鬓发,温柔似水地道:“夏知秋,我只是觉得你何处都可爱。”
夏知秋被他这句情话吓得浑身发软,哑口无言。
若她此时是与谢林安交战,那恐怕还没开战就得丢盔弃甲了。
啊!这厮真的是太会戏弄人了。

小翠和赵金石回到客栈时,天已经黑了。
小翠有佛心,能虔诚拜佛一整日,还入了老主持的眼,同他聊了一个时辰的禅机。
奈何赵金石就不如小翠有悟性了,他不太爱逛寺庙这些地方,总觉得香火气呛人,烟熏火燎的,人都被烟迷得睁不开眼,哪有戏楼听曲儿有意思。
不过小翠爱礼佛,他就陪着,还能当个引路人。听娇俏的小姑娘在耳畔“赵大哥”长,“赵大哥”短的,总比和夏知秋抬杠要来得强吧?
赵金石见小翠在外玩一整天,回来还兴趣盎然的模样,咧嘴笑道:“嗳,小翠,你要是这么爱拜佛,怎么前些日子都没见你提起过?”
小翠也笑:“这不是怕给夏哥哥还有谢先生惹麻烦嘛?咱们这一趟来京都,恐怕凶险至极。我旁的事儿都没能帮上,不给他们捣乱就行了。今晚是娘娘生辰,想来坏人再狠辣也不敢今晚动手,所以我大着胆子和赵大哥出门拜拜佛散散心。”
赵金石听得感动,连声道:“夏知秋有你这样的妹妹,真是前世积来的福气,赵大哥这心里啊,艳羡得很。”
小翠抬袖掩唇,偷笑:“我也是赵大哥的妹妹呀,何必羡慕夏哥哥呢!”
“也是,也是,都是大家的妹妹嘛。”赵金石憨厚一笑,也不再多言了。
“对了,我把方才在铺子里买的鲜羊奶端给堂倌,待夏哥哥和谢先生回来一人热一碗喝了。不知赵大哥嫌不嫌奶腥味,要是不爱喝,那就留在伙房里。我去嘱咐完这些事,也先睡了。走了一天,腿肚子都发酸呢。”小翠抬手打了个哈欠,她今天爬了一天的山路,实在是困了。
“嗳,好。”赵金石看着小翠疲倦的模样,也有些心疼,他催促小翠泡个脚再睡。
小翠应诺,跑去找堂倌了。
赵金石留在原地,依依不舍地看着小翠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视线之中。
夏知秋和谢林安迟了一个时辰才回的客栈。
许是做贼心虚,夏知秋一进客栈就低头,连堂倌同她打招呼,她都没敢回话,生怕被人瞧出来她今夜的异样。
夏知秋的脸颊发烫,也不知脸皮有没有映出红霞,让人看笑话。
她生怕自个儿态度古怪,露出端倪,匆匆和谢林安道别,逃也似的溜回了房间。
谢林安原本以为今夜这场春事,他和夏知秋的关系会更进一步。哪知,刚亲近完,这女人倒似见到了鬼一般,反而躲起他了。
谢林安面色不好看了,垮起个脸,像是要吃人一般。
一旁的堂倌原本想提醒谢林安,小翠留了羊奶碗子的事,可看到他黑着脸,又支支吾吾不敢上前说了。
谢林安瞥了堂倌一眼,不悦地问:“有事?”
许是他的气场太压人,堂倌不敢同谢林安对视,嗫嚅:“就是小翠姑娘有给谢公子留了一碗鲜奶,就放在伙房的灶上。她嘱咐小的和您还有夏大人说一声,要是想喝,就吩咐小的去伙房热上一热。”
“羊奶吗?”谢林安呢喃,“带我去伙房吧。”
“这……这怎么能劳烦谢公子亲自过去呢?小的端来,送到您房里就好了。”
“不止是热羊奶,我还想借伙房一用,还望这位小兄弟和掌柜的知会一声。”
“嗳……好!这有什么难的。”虽说堂倌不知晓谢林安去伙房做什么,可他也没必要阻拦贵客,当即答应下来。他给谢林安引路以后,径直跑去找掌柜的,和人通个气儿。
客栈不像是饭馆,夜里就熄火打烊。
留人住宿的地儿,为了及时给各位贵人送热水,伙房往往是深夜才熄灶上锁。
因此,谢林安来的时候,伙房里还有厨子在马不停蹄烧热水呢。
谢林安踏入门槛,问了厨子一句:“有醪糟吗?”
厨子一听这事物,来了精神,好奇地问:“这位爷怎么突然要起醪糟了?”
谢林安从墙上从善如流地拿下襻膊给自个儿系上,淡淡地道:“想制个京都奶卷。”
在京都能开客栈的人,那背后都是有不可言说的后台子的,遑论这些饭馆与客栈里的厨子了。有的甚至是祖上伺候过皇亲贵胄,爷爷那辈是从御膳房里出来的,个顶个儿见多识广,都有些本事在手。
虽说奶卷儿这类糕点是宫中御用的糕点,富硕一点的世家也不是不能要到糕点方子。娘娘们吃得好,渐渐的,这些糕点方子也就流到了宫外来。
厨子自然是听说过这道点心的,做起来也不算繁杂。只是寻常百姓还真没阔绰到把羊奶牛奶拿来糟蹋做点心的,那比面粉鸡蛋可贵重多了,因此,也没多少人会点这样宫廷奶卷。
厨子猜出谢林安身份不一般,不敢多问话。他诚惶诚恐跑腿,帮着谢林安拿了醪糟与蜜糖豆沙来。
谢林安见他知晓点心方子,没等他嘱咐,还拿来的豆沙,高看了厨子一眼。
厨子见状,解释:“祖上给御膳房当过小跑腿,见过这宫廷奶卷的制法。寻常人可不知这道点心,天家的吃食,即便好做,也不太会流到宫外来,想来公子是贵主儿,小的不敢开罪。”
谢林安四两拨千斤,道:“哪里是贵主儿,不过是道听途说来的点心,不值当这般吹捧。好了,劳烦这位师傅给我腾个地儿出来,无需半个时辰就能制好,不耽误你烧水。”
“嗳,好勒。”谢林安越是风轻云淡,越能吓唬到厨子。他又哪敢拿乔儿呢?自然是惶惶然应允,急忙让出个位置给谢林安。
谢林安将醪糟里的糯米渣子过滤,留下汁水,倒入锅子。等锅烧热了,他往里兑鲜羊奶,用笊篱细细翻搅。鲜羊奶遇到醪糟汁水,立马凝固成了细碎的奶花。谢林安用纱布把奶絮捞出,倒在木盆里,又拿木勺子不断翻搅,将其搅拌成细腻的奶砂膏子。
最后,谢林安用纱布把奶膏子整形,压成扁平的一片奶皮子。随后,谢林安把豆沙也擀成大小一致的薄片,将其盖在奶皮子之上。一白一红两层软膏子贴在一块儿,成了奶砖块。片刻,待谢林安上手,将其慢慢卷成一条粗粗的奶卷。
就这样,京都奶卷就做好了。
谢林安将其切成小块,摆在盘中。
看着白润的奶卷,谢林安满意极了。
他拿起汤匙,端着甜点去敲夏知秋的门。
谢林安原先还想着该如何寻夏知秋讲话,这不巧了吗?他有上好的借口,可以逼迫夏知秋开门。
夏知秋听到敲门声,拉开一道门缝,探头探脑地问:“谢先生,有事吗?”
谢林安把奶卷端到她面前,道:“给你制了一道京都奶卷儿,你尝尝看。这是宫中才有的点心份例,寻常人家可吃不到。”
又是她没吃过的东西啊?
夏知秋嘴馋,不情不愿地开门,将谢林安迎了进来。
谢林安把甜点端到她面前,落座后,目不转睛瞧着夏知秋吃点心。
夏知秋顶着被人注视的压力吃点心,只觉得后脊背都要出汗了。
这奶卷再怎样好吃,她都有些食不知味,就想着早些完事儿,能赶走谢林安这一尊大佛。
谢林安问:“味道如何?”
夏知秋舌头翻动,品了品滋味,道:“有些翻砂感,奶味很足,搭配上甜豆沙,确实好吃。”
“你喜欢就好。”谢林安抿出一丝笑来。
夏知秋好奇地问:“谢先生特地给我制了这道点心?”
谢林安也是要脸面的人,他可不想让夏知秋瞧出来,他待她很是殷切,因此含糊其辞地道:“那倒也不是,不过是我想吃,顺手给你也端来了一份。”
“哦,我还当今夜刚在灯会碰过面,谢先生回房后夜不能寐,还想见我,因此寻了点心当借口呢。”
“夏知秋。”谢林安语重心长地道,“你以为你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姿色吗?能让我寤寐不宁?哼,你要点脸吧。”
夏知秋不过开个玩笑,哪知谢林安好似自尊心受损,急忙堵住了她的嘴。
夏知秋语塞,觉得今晚她羞窘的模样实在好笑,索性也不别扭了。
她翻了个白眼,吃完点心以后,心急火燎把谢林安赶回了房。
临走前,夏知秋还恶声恶气地道:“既然谢先生也没想见我,那就赶紧睡去吧!少在我屋里待着。”
谢林安见她面色不善,想解释,又觉得有失他男子气概,因此什么都没有说,倔强地回屋了。

翌日清晨,夏知秋同谢林安商量起接下来的行动。
谢林安从柳凤谋那处要来了许多有关苏魏君的事例记载,供他琢磨突破口。
苏魏君不似柳凤谋,是子承父业,自小就锦衣玉食得到权势。他出身寒门,也是从下位者一步步爬上来的,这样的人爬到高位,手上绝对不可能是干净的。
谢林安想外出调查苏魏君的事,却遭到了夏知秋的反驳:“即便是想调查,我们也无从下手吧?苏魏君的暗卫,可是一直盯着我们呢,只要我们一出去,那些下莲的暗卫肯定会如蝇逐臭一般跟上来。虽说有柳统领的暗卫挡着,这些人不敢太靠近。”
谢林安玩味一笑:“若你是苏魏君,你的侍从无法靠近你想接近的人,你会怎么做?”
夏知秋幻想了一下那个画面,道:“若我是苏魏君,我吩咐的人忌惮柳统领的势力,不敢贸贸然行动。那么我必然会跟着这些柳统领的暗卫,他们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即便看不到你,我也知晓这些人戒备森严,保的是你,只要跟着暗卫行动,知晓个大致动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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