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嬷嬷自然知晓谢林安来者不善,可她别无选择,只能请两人进院子详谈。
桂嬷嬷让丫鬟上了两杯茶,问:“你们想知道什么?”
夏知秋见她松了口,惊喜地道:“我们想知晓曹岩大人的事。”
桂嬷嬷听得这个名字,慌忙错开了眼,道:“老爷都死这么多年了,谁知道他的事呢?”
谢林安嗤笑一声,道:“是吗?可我听曹管事说,那曹夫人每日都会多备一份饭菜端进祠堂里,企图和老爷同用饭菜,一如生前那般。对于这种惯爱在外拈花惹草的丈夫,曹夫人真的会惦念吗?她怕是巴不得人死了吧?那么那份饭菜又是何用呢?难不成……祠堂里真有什么人,能吃那一份饭菜?”
桂嬷嬷心慌意乱,喃喃:“夫人的事,我们做奴婢的又怎会知道呢?”
“哦?既然如此,那我也没有替你保密的必要。你不肯说实话是吗?那我们就让曹夫人看看,她知晓了真相以后,还会不会庇护你这心腹乳嬷嬷。”
光脚不怕穿鞋的,谢林安说起身告密就是起身告密。
桂嬷嬷被他吓得险些尿了裤子,她忙扯住谢林安,恳求道:“别介!小兄弟怎么这么冲动?”
谢林安眼中寒光毕露,他回头,阴森森地问:“桂嬷嬷,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若是撒谎了,我转头就去寻曹夫人。若是你老实回答,没准还能留下逃命的时间,我也不会将你的事情说出去,你自个儿选吧!”
桂嬷嬷唯唯诺诺地点头:“是……是。”
“曹岩大人,真的死了吗?”谢林安语气阴冷,犹如一条毒蛇,让人瞧见了就心底发寒。
桂嬷嬷犹豫片刻,不知该说什么。
夏知秋叹了一口气,道:“你若是不犹豫,我还猜不着曹岩生死。你犹豫了,说明他本是该死的人,却偏偏活着,因此你不敢说出真相。”
闻言,桂嬷嬷腿都发软了,她直接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我们做奴婢的,哪敢妄言主子的事。要是让夫人知晓,我们全家都得没命啊!”
谢林安从怀中掏出银票,递给桂嬷嬷,道:“你放心,你说出实情以后,拿了钱便能离开此地。曹家之后自有人惩治,他们自个儿都分身乏术,寻不到你的头上来。你拿了钱,躲得远远的,福气在后头呢!”
谢林安打一巴掌给一颗红枣的计谋玩得娴熟,桂嬷嬷两下就被哄住了。
她想了想,如今她的奴籍已除,受不得曹家辖制,这笔账未必会算到她头上来。何况,这么一摞银票,够她几辈子的吃喝了,用那秘密来换,倒也不亏。
桂嬷嬷眼睛一闭,咬牙道:“老爷……确实活着!”
“哦?”谢林安问,“那他身在何处?”
桂嬷嬷斩钉截铁地道:“就藏在曹府祠堂里,由夫人看守着。”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了解哪些实情吗?能否给我们讲上一讲?”夏知秋追问。
桂嬷嬷把秘密都说了,也不怕再多说点什么。
她放下心来,反倒大大方方让小丫鬟再上一杯茶,润了口以后,将故事娓娓道来:“十年前,老爷被落雷击中,成了一句焦尸。阖府上下都哭丧,我也跟着夫人办老爷的身后事。哪知,没过几天,突然有一位不知名的小哥寻上夫人。这样的人,自然是不能见主子面的,所以由我去接见他了。我劝他离开,可他却给了我一封信,说是给夫人看上一眼,夫人就会见他了。这位小哥,我瞧着也不是府上的什么亲戚,怎可能有这般神通呢?而且什么东西都接过来给主子瞧,万一是什么入不得眼的东西,我才是会被怪罪的那个。因此,我打开信件瞧了一眼。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了?”夏知秋的好奇心被勾起,忍不住倾身去听桂嬷嬷的后话。
桂嬷嬷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压低了声音,道:“信里头是老爷的字迹,上面写着——‘我还活着,速来城外柳如客栈见我’,落款也是老爷的私章。我帮夫人收拾过老爷的书房,这么多年了,对于字迹以及私章还是能认出来的。我看到这个,也不敢怠慢,忙将其拿给夫人看。见夫人也是一副慌张的模样,我也就能确认,那确实是老爷的手笔了。只是老爷没死的话,那棺材里的焦尸是谁呢?这白事还办不办?老爷可是朝中大官,又为何不敢回京呢?”
夏知秋也是心生疑虑,问:“那后来呢?”
桂嬷嬷舔了舔下唇,道:“后来啊,夫人真的去了城外柳如客栈,她带回来一个蒙面的男子,瞧身材,我也能知晓,那应当就是老爷。不过府中没人知道这事儿,因此也无人讨论这些。当晚,我就听到少爷和夫人在房中讨论事宜。你们也知道的,这不是好奇嘛!因此我就上前听了一耳朵。”
“你都听到了什么?”饶是谢林安,此时也想知晓后面的故事。
桂嬷嬷咽下一口唾液,道:“我听到了……”
如今她想起当初的事,心里还发寒。这也是她为何不继续在夫人身边做一把手嬷嬷的原因,她们主仆一场,就断在这儿吧。
那时,她听到曹家少爷和曹夫人谈话,内容就是有关曹老爷的。
曹夫人心急如焚地道:“你爹说是圣上不能容他,这才派来暗卫杀人。他为了活命,将半个曹家的家财都给了那暗卫,这才让暗卫借了一具焦尸,掩盖他的行踪。”
曹少爷咬牙切齿地道:“圣上要杀爹,那必定是不能容他。死了他一个倒还好,这代表圣上并不想迁怒曹家。娘也应该知道,‘改官’选人贿赂一案,和爹肯定脱不了干系,圣上不想深究此事,饶过曹家子孙,这是咱们的福气。若是爹还活着,甚至回了朝中,可想而知会发生什么事!没准圣上还会记恨咱们曹家,牵连子孙。若是暗杀了爹,圣上对咱们曹家有愧疚,毕竟此事与我无关,反倒可能提携。娘可别一时糊涂,让咱们曹家都倒台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吧?”
“要我说,爹就不能留。”
“你是说,想要除掉他?”曹夫人吓了一跳,她猜出儿子的心思,没料到他在何时已长成了这般杀伐果决的狠厉少年郎。
曹少爷自然是将母亲的反应看在眼里,他怕母亲对他失望,忙改口道:“娘怎么会这般想我呢?我岂是这样狠毒之辈?要我说,娘就将爹带回祖宅,别让他肆意走动。那暗卫违背圣命,领了钱财,也不敢吭声。咱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此事含糊过去,那就天下太平了。”
曹夫人也懂了儿子的意思,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做了。
为了避免惹祸上身,他们必须将曹岩囚禁祖宅之中,远离京都!
夏知秋猜到,那暗卫就是苏魏君。谁不喜欢钱财呢?人的欲望,无非源起名与利。
桂嬷嬷叹了一口气,道:“后来的事,也不必我说了。曹夫人在祖宅祠堂设了一个暗室,就将老爷关在里头,日日供他吃喝拉撒,凡事亲力亲为。她命人不要靠近祠堂,我也不敢贸贸然前往,只是偶然的机会瞥见过几次,那老爷如今都没了个人样了!”
“竟是如此啊。”夏知秋感慨了一句。
桂嬷嬷也没有其他东西可打听的了,两人边要来消息以后,快马加鞭回了喜来镇。
夏知秋问谢林安下一步计划,谢林安道:“我通知上莲的人来祠堂抓曹岩,不必知会曹夫人,以免打草惊蛇。”
夏知秋点点头:“是这个理。也没见捕快要抓凶犯了,还提前打一声招呼的。”
第129章
谢林安派人往上莲暗卫所在的地方送去信物,可能是一片叶子,也可能只是一块方形的石头。上莲的人每日都会去查看信号摆放处,一旦看到了提示,便知谢林安在喜来镇有所收获,便会快马加鞭赶来,一同抓捕曹岩。
这一夜,谢林安部署好抓捕计划。就在要动身的一个时辰前,他在房内同夏知秋道:“收网之事,我一个人去就好了。我安排了暗卫,让他们先护送你回京都。”
谢林安要夏知秋先走,她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反问:“谢先生,调查曹岩一事都让我跟来了,为何收网抓人的时候却让我先走呢?如今我们不是胜券在握吗?难不成还有什么波折?为何不带我一起,咱俩一同回京都?”
谢林安心间一动,解释:“不过是为了方便行事,我武艺在身,不会出纰漏。若是牵扯上你,还得多保一个人周全,很麻烦。”
谢林安这个理由倒也说得通,夏知秋无言以对。
她该听谢林安的话吧?这厮又没害过她。
只是放着谢林安一人在此地缉拿曹岩,她独自一人先走,总有些不舍。
可她也没留下给谢林安添乱的理由啊……
夏知秋望着眼前清风朗月的男子,莫名横生起一腔孤勇来。她踮脚,凑上前,飞快地亲了谢林安侧脸一下,道:“那你万事小心。”
谢林安下意识抬手触碰脸颊,指尖小心翼翼摩挲那个唇印。他心间惶惶然,既欢喜又惊讶,唇角不由自主上扬,柔声:“我知道了,会谨慎行事的。”
这是夏知秋头一回主动亲吻他,这不仅仅是一次亲昵的吻。而是代表,夏知秋也心悦他,其中饱含的情意不少。
很快,屋外有人连敲三下门。这是谢林安给的暗号,是上莲的人来护送夏知秋离开了。
谢林安道:“上莲的人来了,你跟着他们回去吧。”
夏知秋点点头,两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看着谢林安。
她害怕与他分离,每一次和谢林安分开之际都让她提心吊胆的。
谢林安见状,哑然失笑。
片刻,他温柔地道:“小秋,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真的吗?”夏知秋将信将疑地问,“可我觉得,事情有些太顺利了。曹岩还活着的事,对于苏魏君来说是致命打击。为何他会明晃晃把把柄显露在外,还让我们找到呢?下莲不至于无用到这种程度,我……我只是很害怕你出事。”
谢林安微微一愣,他伸手,扣住夏知秋的手腕,将她拉到怀里,紧紧抱住。
谢林安抱她的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她揉入骨肉之中,再也不能分离。
夏知秋被谢林安这一抱惊到,旋即脸红,她喃喃:“谢先生,你怎么了?”
谢林安只拍了拍她的脊背,哄她:“平日里这般迟钝迷糊的人,怎么在我的事上却这般精明?你别担心,抓住曹岩也是柳凤谋所愿的事,有他在背后保驾护航,出不了什么纰漏。”
上莲与下莲的争斗,就是神仙打架,那还是柳统领略胜一筹的。
夏知秋放宽了心,长长舒了一口气,道:“那好,我信你。”
她松开了谢林安的桎梏,给自己打气,随后一溜小跑冲出门外。
夏知秋不敢回头,她怕待会儿又不舍得走了。
见夏知秋跟着上莲的人走远,谢林安好似松了一口气一般,全身软了下来。
他坐在椅子上,轻啜了一口茶,继而整理好衣襟与宽袖,挺胸抬头地出了房间。
一个时辰后,天色渐晚。落了雨,天冷下来,夜间便浓雾弥漫。湿气重的林间,鸟儿不敢悬空飞行,怕沾湿了翅膀,于是只能并排躲在房檐下嘤呜。
谢林安盘算着时辰,瞧见不远处的曹府亮起上莲暗卫放的烟雾弹,这才抖擞起精神来,足尖轻点几下,飞檐走壁,落至曹府内的祠堂。
谢林安是练家子,除了戒备森严的皇城,其余府邸,凭他的武艺,都能出入自如,若无人之地。
暗卫早就迷晕了周遭巡逻的下人,守在祠堂外,听候谢林安的发落。
谢林安抖了抖染上瓦砾蛛网的衣下摆,问暗卫:“人都抓住了?”
“回谢公子的话,曹夫人与曹岩大人都被属下抓住了,正绑在祠堂内呢。”
谢林安淡淡道:“带我去看看。”
“请。”暗卫毕恭毕敬地伸手,帮谢林安推开了门。
谢林安刚一踏入屋子,便闻到了一股熟稔的香。这是苏魏君惯爱在衣物上熏的香,气味张狂而刺激性很强,和他张牙舞爪的本人一样。
谢林安微微蹙起眉头,再抬眼看去,只见得灯火通明处,上座坐着的人,正是苏魏君。
谢林安心中一惊,面上却依旧不冷不热,同他寒暄:“苏大人,好久不见。”
苏魏君阴冷地笑:“是啊,好久不见!”
谢林安的双手紧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明明是他和柳凤谋安排的抓捕计划,为何会被苏魏君捷足先登?上莲的人又怎么会对付不了下莲的人?
苏魏君见他不语,知晓他在思索,便笑道:“你心里,是不是有很多疑问?”
谢林安大大方方承认:“是。不过我见这屋子里并没有打斗痕迹,上莲的暗卫也听从苏大人的安排,那看来是我才疏学浅,被摆了一道还不自知……是柳统领和苏大人互通有无,把谢某蒙在鼓里吧?怪道此前我逃离京都这般顺利,原来是苏大人有意为之。”
苏魏君朗声大笑了起来:“不错不错,你还和小时候一般聪慧,深得我心。”
他起身,缓步靠近谢林安,愉悦地道:“你以为柳统领真的会纵容你扳倒我吗?这对于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呢?而且让圣上知道,我们‘血莲花’组织还会违背圣命,圣上在怀疑我的同时,难保不会担心柳凤谋有异心,他不会冒这个险的。倒不如拿你的人头换人情,和我握手言和。他把曹岩送给本大人,而我则归顺大皇子一脉,不再同他争个高低。本大人可是当着他的面,和二皇子那处断交了。能抓住二皇子的把柄,又能拿我下莲的势力向大皇子邀功,可谓是一石二鸟啊!只是为了取你一条狗命,我少了这么大一个靠山,还得被他死死压制在二把手的位置上,是我亏本了的。不过啊,我对你恨极了,你若是不死,实在是难泄我心头之恨!”
苏魏君踢了一脚地上蜷曲的老叟,道:“有劳你帮我一把,找到了曹岩。这本就是将死之人,让他苟活了十年,如今正是能送他上路的时候。哦,对了,你帮了我,我也得还赠你一份大礼。”
谢林安记得苏魏君每次送礼时的神态,幼年的惨痛回忆接踵而来。
他的外祖母就是被苏魏君当成血淋淋的礼物,摆到了他的面前。
苏魏君心狠手辣的姿态,让他觉得恶心。
他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吗?竟敢妄想邀功请赏。
这样的……人渣。
没等谢林安回过神来,苏魏君就击掌,让人从里侧带出来一个人。
那是唇间被布块堵住的夏知秋,她没能逃走,反倒是半路被苏魏君擒住了。
谢林安明白了,这一次,他和夏知秋凶多吉少。
谢林安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失魂落魄地道:“别碰她!”
苏魏君微微一笑,道:“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不喜欢?”
谢林安双手握拳,不语。他无比愤怒,甚至开始后悔同柳凤谋做交易。
柳凤谋就是个商人,利益至上,只要能达成他的目标,他不惜牺牲任何人。
本质上,他和苏魏君是同类,都是没有心肝的恶鬼。
谢林安掌心满是湿濡的汗液,他面色惨白,回想起过往种种。
是他害了夏知秋,他早该一走了之。
他保不住外祖母,也保不住她。
谢林安是个无用之人,他是个……废物。
他愧疚地看了面前的女子一眼,恨自己无能,不能庇护她。
苏魏君啧啧两声叹:“不过礼物嘛,哪能不装在礼盒之中?我得寻一个合适的盒子,把这个女人塞进去之后,再将其赠予你吧?你放心,我这几日便让人用上好的木材打造一口棺材,绝对让你满意!”
倏忽,谢林安撩起衣下摆。
他挺直了脊背,坚毅下跪,恳求苏魏君:“我从未求过什么人,今日,请苏大人看在我的面子上,饶她一命。我不会再逃,任由苏大人处置,只是这位姑娘是无辜的,她罪不至死。”
谢林安没有逃跑,他郑重其事地磕头。
一声又一声,震耳发聩。
他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了尊严,舍弃了本我。
夏知秋知道谢林安是多么倨傲的一个人,他竟然为了她,毫无体面地下跪,向仇人求饶。
她对不起谢林安,都是她的错,让谢林安受此凌辱。
她好想求谢林安住手,不要对苏魏君磕头。
不过是一死,与她而言还算是个解脱。
至少,夏知秋是为了心爱的人而死,她死得其所。
苏魏君好似很喜欢谢林安哀求人的戏码,他微笑着也没有劝阻。
他享受这一刻的胜利,享受这种掌控所有人生命的时刻。
苏魏君是至高无上的主子,这些人都得求他,讨好他,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妙呀,真是妙呀。
苏魏君堵在胸口这么多年的郁结之气,总算是纾解出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柳统领那头,他一直搜寻的妹妹下落也有了进展。
这个妹妹是他那父亲在外游历之时,留下的一桩荒唐事。说是他少年时遇刺,曾被一位乡绅家的女子所救,这才苟活了下来。
后来柳凤谋的母亲在生产时难产去世,柳父便没有再娶过妻。
几年后,他外出散心,故地重游,想起了曾经对他有过救命之恩的女子。一打听才知道,这女子嫁入了当地有名的富贵人家,夏家,成了家主夫人。
不过女子命苦,怀有身孕以后,丈夫便去世了。
旁支的亲戚们虎视眈眈,就等着她生下个女儿,继而将自己的孩子过继给她,平白夺得夏家家产。
柳父知晓女子的处境艰难,决定去见上她一面。
好歹是“血莲花”组织的统领,能帮上的,他就勉力一试。
何况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怎样也得和人说上一句话,道一句谢的。
于是某天夜里,柳父迷晕了女子身边的侍女,吵醒女子,同她讲话。
女子记得当年的事,看到柳父也极为惊喜。
谈话间,女子言明她怀孕两个月乃是一个骗局,她只是不愿意夫君的家产落到那些人的手里,何况她夫君的死,极有可能就是这些人的手笔,目的就是为了吞并家产。
女子这才谎称怀孕,企图临盆时抱养来一个孩子,守住夏家的家财。
只是这样做太过冒险了,一旦东窗事发,她必死无疑。
于是,女子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无人认识柳父,若是他能赠予她一个孩子,那这些困难便迎刃而解。
或许是为了报恩,或许是柳父对女子有些上心。
总之他和女子共赴云雨后,确实给了她一个孩子。
此后,柳父便被女子赶走了,她并不爱柳父,不过是想借男人的身子一用。
柳父挂念女子以及他的孩子,一直暗中观察这个孩子落地。
是个女孩啊,可惜被当成了“儿子”来养。
再后来,那个孩子长大了。而病入膏肓的女子,早早就撒手人寰。
在孩子八岁那年,柳父一时不察,她竟被夏家的人丢到了荒山野岭之中,任其自生自灭。
柳父知晓此事,动用了关系,将侵占夏家家产的叔侄们都处理了,算是为他的女儿报仇。
柳父死后,寻找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下落的事自然就落到了柳凤谋的身上。
柳凤谋没什么亲情观,不过是觉得有个软乎乎的妹妹还算有趣。
何况他爹待他不薄,把“血莲花”组织都给他经营了,那么帮他找个女儿,也不过分吧?
这么一查,还真让他查到了,原来柳父流落在外的女儿,就是女扮男装的夏知秋!
怪道他查不到呢!人都扮成了男子,谁能往男人身上查?要不是夏知秋此前曾被丢弃山林,他从附近村落搜寻八岁孩子的消息,也不可能找到她。
女童变成了男童,害他灯下黑,一通好找!
柳凤谋嗔怪妹妹调皮,汇报情况的下属犹豫半天,不知晓应当不应当讲后话:“统领……”
柳凤谋眼皮一掀,懒洋洋地问:“何事?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下属舔了舔唇,道:“那个……小的记得,您的妹妹考上了官,如今在吉祥镇当差呢,还是县令大人。”
柳凤谋抽出一条帕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感慨:“真不愧是我妹妹,好争气!”
下属汗颜:“那个,夏知秋大人,似乎是和谢公子一同上京的。”
“还有这事儿?”柳凤谋反应过来,喃喃道。
“是的,可是她好似也卷入了曹岩一事之中,今夜的计划,不知会不会伤到夏大人。若是她和谢公子一同被苏大人抓住了……您看,咱们该如何行事?”
柳凤谋惊觉,他无奈扶额,道:“糟了,本统领是记得谢林安有个姓夏的相好。他不会就是我妹夫吧?本统领这般护短,又是菩萨心肠,怎么能见妹妹危难而不救呢?来人,传我口信,赶在苏魏君动手之前,带回夏知秋和谢林安。一个是我妹妹,一个是我妹夫,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呢?让苏魏君老实一点,曹岩给他处理,家人我得带走了。”
下属想起前些日子,柳统领和苏大人的一番商谈话。
他劝阻:“统领,您这样算不算……言而无信啊?苏大人那边都说好了的,要将谢公子交给他。如今又去讨人,这下可怎么交代呢?”
柳凤谋不悦地道:“哼。本统领做事,何时要守信?胜者即为正义之士,他有求于我,那么他就得受这个委屈。我量他也不敢拒绝我,赶紧去保人吧!若是妹妹损伤分毫,我拿你人头是问。”
他可不在意苏魏君会如何恼火跳脚骂他小人,柳凤谋在意的是,之后兄妹相认,若是妹妹感动落泪,执意要抱他,同他撒娇……那他的身上是染兰花香味好,还是牡丹香味好呢?
还得查一查妹妹的喜好呢!柳凤谋头疼地揉额,小姑娘可真是麻烦呀!
第130章
苏魏君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他骨子里就是嗜血的本性。他乐意看人吃瘪,乐意羞辱人。他知晓,别人对他示弱,并不是尊敬他,而是他太强了。
弱者才会被当成蝼蚁,践踏自尊。
他要给谢林安好好上这一课,他是那么疼爱谢林安。
苏魏君看着前额出血的谢林安,怜悯地道:“哟,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多漂亮饱满的天庭,磕坏了,伤了颜面如何是好?我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人,怎么说都见不得你吃这份苦。”
苏魏君扶谢林安扶到一半,突然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道:“不过我得治一治你这个求人的毛病,成大事者怎能轻易屈膝呢?”
他的笑容缓慢绽放,最终眼角也挤出了笑纹:“来人,将这个女子杀了,让我们谢公子知道,求人有时候也是无用功。”
闻言,谢林安起身,直接夺过一侧暗卫的腰刀。他顾不上许多,眼眶猩红,执着刀就要往苏魏君的要害刺去:“苏魏君!我杀了你!”
苏魏君又不蠢,自然知道狗急跳墙的说法。他侧身,堪堪避过袭击,却因谢林安攻势太猛,撞到了桌角,略显狼狈。
护卫苏魏君的人急忙抽刀砍伤了谢林安的腿,逼得他受痛跪到在地。
谢林安的双腿血迹斑斑,他双手撑地,费力地爬起来。
他一直以来仪态翩翩,不料今日这般狼狈,被夏知秋看了笑话。
谢林安苦笑一声,喃喃:“小秋,这般不好看的模样,也被你瞧见了,实在是不巧。”
夏知秋见谢林安一遍遍尝试爬起来,又一遍遍跌倒在地。她的心脏几乎要爆裂,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怪她蠢笨,没有尽快赶路。
怪她无能,被苏魏君抓住,成了挟持谢林安的人。
怪她让谢林安动心,成了他的软肋。
若是人生能够重来,她定然不会再留谢林安,任他孑然一身,无拘无束,浪迹天涯。
是她拖累了他。
夏知秋的眼泪滚落,她呜咽无声。
随后,一边闭眼,一边摇头。
她想告诉谢林安,她看不到,她也不觉得他姿态难看。
有那么一个人,能为她挥剑而战,是她的荣幸。
谢林安,是她命中的神祗,是无比英勇的天神,降临在她的人生路里。
谢林安见夏知秋的样子,即便没有话语,他也懂了她的想法。
他也笑了,然后强忍痛楚,站了起来。
如此此前为亲人复仇那样,谢林安不知疲倦地站起来,砍向苏魏君。
苏魏君头疼不已:“你呀,还是老样子。还是由我来结束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吧,看着真让人心疼。”
说完,他掐住了夏知秋的脖颈。
就当苏魏君要使劲的时候,门突然被人破开了。
一行人身穿紫纹玄衣,挺拔如松,围住了整个祠堂。
为首的男子朝苏魏君作揖,毕恭毕敬地道:“属下青叶参见苏大人。”
苏魏君松开了夏知秋,慈爱地问青叶:“这不是柳统领的第一侍从青叶吗?你怎么会来这里?可是你家主子有什么事要你带给我的?不如等我处理了这屋子里的两条杂鱼,咱们再细细地讲?”
青叶眸光一沉,厉声道:“传柳统领的话,夏知秋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必须留下夏知秋与谢林安的性命,让这二人跟我等回京都。”
他的话音刚落,苏魏君的眉头便紧紧锁了起来。
苏魏君慢条斯理地道:“你家主子可是说过,这两条命,归我的。怎么?他还想说话不算数?我如今逮住了曹岩,可没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上了,他能奈我何?”
青叶道:“柳统领早知苏大人答复,还让小的带来一句话。苏大人手上的曹岩……乃是假货。真的曹岩,一早被柳统领带走了。若是苏大人不听话,他今夜便将人交到圣上面前,让他彻查此时。苏大人在圣上面前撒谎,恐怕会寒了圣上的心,辜负圣上的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