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枝:“......”
突然门铃声响起。
姜枝开了门,文立站在她家门口,也正用一种......呃......大有深意的目光看她。
她“嗷”地惨叫一声,立马跑回卧室用被子蒙着头,竖起耳朵听着动静。
文秘书如常走进来,“董事长昨天在夫人这里休息的好吗?”
程隽礼满眼是笑,他瞥了一眼卧室:“我好,她不好。”
“今天要和巨荣开发的荣总用早餐,之后是高尔夫,车已经在弄堂口等着董事长了。”
程隽礼敲了敲卧室的门,“桌上有早饭,记得起来吃。”
“黑寡妇。”
短短三个字里疯狂输出了他无尽的嘲讽。
姜枝:“.......”
他礼貌吗?
姜枝听着门外没了动静,才从被子里探出颗头来。
第一件事,就是脱了这件活像女特工的衣服,换了套浅白色的职业套装,把长发盘到脑后梳成一个圆发髻。
洗漱过后她走到餐桌旁,桌上放着粢饭糕,还有杯热腾腾的咸豆浆。
这是程隽礼准备的?他什么时候去买的?
真难为他还记得自己喜欢吃这些。
她端起来喝了一小口,还是那个味道,是申城最独特的味道。
面试时间订在早上十点。
姜枝刚回来也不太熟悉国内的地铁,得早点出门才行,她把复习资料往包里一塞就下了楼。
黄阿婆在院子里浇花,她神神叨叨拉住姜枝:“刚才那个小伙子,是你的未婚夫吧?”
“你们订婚的时候我见过的。”
姜枝没点头也没摇头:“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呀。”黄阿婆觉得这话说得含糊。
这是看着她长大的亲人,姜枝觉得没必要藏着掖着。
“阿婆,我订婚的时候我们家是什么光景你晓得的,其实我和他提退婚了,他这样事业为重的人,还是娶个对他有所助益的女孩儿比较合适。”
黄阿婆叹了口气:“齐大非偶,难为你这样想得开,换了别人,还不知道怎么纠缠他。”
姜枝清浅一笑,故作轻松地说:“我纠缠过他很多年了,累了,不想再费那个力气啦。”
抄家前的姜枝很爱笑,眉眼弯弯,脸颊上还有小小梨涡。
像刻画在瓷器上的福娃娃,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戳一戳。
但......现在以皮笑肉不笑居多,笑容里什么内容都没有。
黄阿婆如何不懂:“囡囡,等你退婚了告诉阿婆,我给你物色几个男孩子。”
她放下手中的喷壶,“你有什么要求告诉我,咱们检察院里男生多。”
姜枝差点张口就要说:除了您孙子韩叙那样的。
但话到嘴边,她又改成了:“那我就先谢谢阿婆了,回头聊。我今天有个重要面试,先走了。”
当人面,不揭短。
这道理古今通用。
姜枝换了两站地铁才到申城戏剧学院。
她拿着面试函找到办公室,负责接待的老师眼前一亮:“你是HL舞团的那位首席吧?我看过你演出,没想到今天见到大活人了。”
大活人?这修辞。
她没走错地儿吧?
确定这里是高知云集的地方吗?
姜枝轻声问:“请问在哪里面试?”
“跟我来。”
那位男老师一推开门:“各位注意了,纽约来的大舞蹈家来面试了,都坐稳了哈。”
这话说的......好像她不是来面试,而是来找茬。
按姜枝的理解来翻译就是:“各单位注意,纽约来的女舞蹈家来看咱们笑话来了啊,都别跌份子!”
面试过程一言难尽。
和姜枝昨晚复习的内容,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二者毫无关联。
一道题都没用上,全是现场发挥的。
倒是现场那段舞跳得还算得心应手。
姜枝连看家本事都拿出来了。
从戏剧学院出来,姜枝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都打算把简历转投别的学校。
可就在她和卓歆在炫麻辣锅的时候,学校打来电话说,恭喜她过了面试,让她准备好下周一去舞蹈学院报道。
姜枝捏着声儿挂了电话。
以此彰显她高雅又庄重。
但很快,就忍不住摇了个手花,引得食客们往这边看。
还有个猥琐男青年冲她抛了个媚眼。
把姜枝吓得赶紧老实坐着。
她结结实实被那个□□裸的眼神给恶心到了。
卓歆拿眼横她:“你再嘚瑟啊,那一桌马上就有男的过来求婚你信不信?谁不喜欢长得漂亮脑子还有点病的美女?”
姜枝:“......”
卓歆从包里拿出瓶香槟来,给姜枝倒上一杯,又满上了自己面前的高脚杯。
姜枝像看见了自己的影子:“这作派你算是玩儿转了。”
卓歆摇头笑了:“不是你说的吗?能随时从包里掏出瓶香槟,是申城富二代的标准配置,这是你的作派。”
“作派么?”姜枝真心实意地说,“那是世家小姐才会考虑的事情,我们劳苦大众,只管一日三餐吃饱穿暖就行了。”
卓歆搁下筷子,诚恳地请教她:“我采访一下您啊,这左一句劳苦又一句百姓的,您是怎么有脸说出口的呢?你是程家儿媳呀。”
“很快就不是了。”
姜枝说的很快,就是在三天后。
她挑了个天气晴好的周六,打了辆车到佘山庄园,还给何颍带了点扬州特产。
何颍是扬州闺秀,会喜欢这些东西。
上门砸场子不是件轻松的事,总要讲究个先礼后兵,面子做足了,给人程家一个台阶下,这桩婚事也就能消散如烟了。
院子里有个西装熨帖的妇人正在训斥佣人。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看就是干练的眉姨。
姜枝走进去,轻声唤了句:“眉姨。”
原本还板着脸的眉姨霎时间转换了笑容:“哎呀,是姜小姐来了,快请。”
她一边迎着姜枝往里走,一边冲客厅里喊:“夫人,您看看谁来了?”
何颍漫不经心翻着书:“还能有谁啊?”
说着回过头一看是姜枝,撒手放下书,欢欢喜喜地拉了她坐下:“我是盼呀盼的,总算盼到你了。”
姜枝把礼物交给眉姨,笑着说:“早就该来看伯母的,奈何回来以后一直忙,到今天才有空过来。”
何颍听她叫这一句“伯母”,又带着礼,心里头已然明白了八九分。
她和眉姨对视了眼,两人都大概猜到她的来意了,但面上还维持着礼貌的微笑,给姜枝倒上一杯茶:“小枝这次回来了,都有些什么打算?”
“在申城戏剧学院里当舞蹈老师。”
何颍点了点头,“女孩子当老师不错的。”
“从前咱们还开玩笑,说姜小姐这天真烂漫的性子,将来要是有了孩子,还不知道怎么跟着他淘气呢。”眉姨端上几碟子点心,“可如今都能当老师,去教孩子了,当真是岁月匆匆了。”
何颍端详了她半日,也不无叹息地感慨:“小枝确实是变了。”
姜枝放下杯子,她倒是很坦然:“人总会长大的嘛。”
她略停了停,从包里拿出丝绒盒,“伯母,我今天来,是为退婚。”
第18章
何颍倒不意外, 她转着手上足有十克拉的全美方钻,悠哉喝了口茶:“小枝这是对阿隽失望了?”
她的视线落在姜枝身上,“如果是因为姜家败落而生了门户之见, 那倒没有必要,我们全家一直是把你当做儿媳看待的。”
姜枝忽然被说中了心事,脸上微微发烫, 程家人这是在给她面子, 她不能不懂事。
她打开珠宝盒, 也不接过话头:“只要把戒指还回去,这婚就算是退了吧?”
何颍见她不肯多说,淡淡点了点头, 她父母都不在身边,也只能如此了。
至于他儿子的婚事, 既然姜枝不愿意嫁,还是多花上些心思去另寻过一位才是, 以他家的权势地位, 找什么样的都不难。
但她一转头, 就看见程隽礼站在二楼, 万念俱灰的,怔怔盯着下面的姜枝看。
程隽礼的身体一向健旺, 可昨日好端端在集团开着会就咳出口血来, 吓得文立马上打了120。
一番检查下来说是饮食不当和饮酒过量导致的。
大白话来说就是, 这些天拿喝酒抽烟当饭吃的程隽礼,绷不住胃出血了。
昨天一出院,何颍就把他接回家来照顾了, 不想一起来, 就让他看见姜枝登门来退婚。
程隽礼眼看她打开了盒子, 那枚璀璨光华的粉钻戒指迎着窗外的日头熠熠生辉,也把他的眼睛刺的生疼。
姜枝娇娇娆娆的嗓音在客厅里蔓延开来:“物归原主,伯母,我先走了。”
干脆又绝情。
他这几天来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姜枝有备而来,未带丝毫妥协地推翻了这门婚事,不留任何余地。
程隽礼手撑着栏杆,看着她翩然远去的背影,呼吸如溺水般滞住,每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
良久,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一点殷红从他的嘴角滴落在暗灰色地砖上,有种别样的妖娆,像一朵开在暗夜里终生难以窥见天光的彼岸花。
“少爷!”
眉姨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楼。
程隽礼虚弱地摆了摆手。
何颍的脚步钉在楼梯上。
这是非姜枝不可了吧?
儿子会用情到这个地步,是她始料未及的,好吧请原谅她,她收回另寻婚事的想法。
看他这副样子,就算从申城找出第二个天仙似的人物来,也不称他的心。
何颍镇定地吩咐道:“不要大惊小怪的,去把唐院长请来。”
程隽礼转身就要回房,却听他身后的母亲说:“你是我的儿子,我不许你软弱。”
他扬唇漠然一笑,“我不会的。”
这句话说的阴寒无比。
何颍生生打了个激灵。
他们程家的男人都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程隽礼更是个中翘楚了。
她一时也摸不准他预备怎么样:“你要做什么?”
程隽礼背对着她没有回头:“从前姜家权盛势大,我逼不得她,如今还不能逼她吗?”
这句话似曾相识。
何颍忽然就想起她的丈夫也说过句类似的话。
当时他们结婚不到三年,程印就在外头养了情人。
可巧何老爷子又刚调去了南边,虽说手眼通天,却是鞭长莫及,管不了风流女婿这档子抛弃妻子的家事。
何颍怀着孩子,在家摔盆砸碗大发雷霆,可也无济于事。
程印听说夫人在家闹。
也是这么对众人说:“从前何家威风,我不敢造次,老爷子都走了,有什么不敢的?”
这话十传百地落在了何颍耳朵里,她除了更生气之外,也不能拿她千挑万选的丈夫如何。
毕竟当初是她自己要嫁的。
父母反对过多次也没有用。
父亲甚至气得调离了申城。
人生的轨迹走过三十年,如今一模一样的话,从自己儿子嘴里说出来,何颍只觉哀不能胜。
如果婚姻以相知开头都不得善终的话,那么胁迫得来的姻缘,它的收场岂不是更要以潦倒匮然示人?
眉姨扶住了何颍:“夫人别担心,少爷会好的。”
何颍苦笑一声:“但愿祖宗保佑,他别闹太出格。”
否则......姜枝那一头也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
两个人真卯上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唐院长很快带着护士来了,给程隽礼检查完后说:“只是急火攻心而已,不要动气动怒,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何颍点头:“多谢。”
唐院长扶了扶眼镜,“你我之间还用说这些?”
何颍不知道怎么接,只能转了话头子说:“唐聿回家了吗?”
唐院长顿时就来了气:“不要提那个逆子了,我只当没这个儿子!让他结婚,他就来个离家出走,最好永远别回家了。”
“小儿女的婚事,大人也急不得。”
唐院长点头赞同,“你说的对,我也懒得管他了,先过去了。”
何颍一扬眉,“送送唐院长。”
姜枝走出程家大门,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松快,就像是一个皮球被人强摁在水底,后来那人终于放开了手,皮球遽然浮上水面。
是一种没了羁绊,轻凫凫自在飘荡的轻松,让她觉得很自在。
甚至走到弄堂口,都不觉哼起了歌。
像小时候每次放学回外公家的情形。
要不是内环不让放炮,她都想买挂五百响的鞭炮来放,以此表达激动的心情。
黄阿婆见她这样也乐:“小枝啊,什么事儿那么高兴啊?”
姜枝拉着阿婆转了好几圈,“我把婚给退了呀。”
“那好啊,过两天和小孙见一面。”
姜枝甚至忘记了黄阿婆说过要给她介绍对象的话,“冒昧问一句,小孙是谁呀?”
黄阿婆直接从怀里拿出张照片来,“就是这个小伙子,新来的检察官,人长得很精神的。”
速度快的让姜枝怀疑她是不是刚参加完老年人运动会回来?
这未免有些吓人,姜枝敷衍地点头,“我突然想起来,还要去趟超市。”
说完就飞也似的逃走了,急得她差点扭断鞋跟。
讲真,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开始下一段的恋情,上次也不过是随口应和了两句,黄阿婆的办事效率也是蛮让人惊讶的。
这么快连小伙子的照片都搞到手了。
而且看她那个架势,兜里还不止这一张。
姜枝要是再不走,就要变成大型制服男团选秀现场了。
不过想想也是,韩老太太本尊非要说媒,估计全检察院都得配合,身份摆在那儿。
姜枝在超市里转了一圈,实在也没什么好买的了。
卓歆给她发来条微信。
【你知道程董病了吗?听说都吐血了,唐聿他爸都出动了。】
姜枝没有回她,而是直接打给了唐聿,第三声被接起。
唐聿的声音倦倦的,“这不是非淡泊无以明志的姜大小姐吗?是哪股邪风刮得您还能给我打电话呐?”
得,又来一大文豪。
她身边怎么都这种人?
真他妈邪门儿。
姜枝也不想和他废话:“程隽礼什么病啊?”
“哟,我们程董这点小病,还把您这位联合国副秘书长给惊动了?真叫一个旷古绝今。”唐聿偏袒自己兄弟,难免对姜枝有敌意。
尤其姜枝还是他心中的罪魁祸首。
姜枝见他阴阳怪气的厉害:“你给我好好说话,他人到底怎么了?”
唐聿像是在那头吐了个烟圈:“你管他呢,反正都退婚了,就这样吧。”
摆烂是伐?
谁不会呢?
姜枝也拿出副无所畏惧的态度,“他病死了我总得去吊丧吧?”
唐聿:“.......”
毒还是这个刺头儿嘴毒。
唐聿说:“他胃出血,本来昨儿都出院了,今天倒好,又猛地吐出口血来。”
“他胃病还没养好么?怎么好端端吐血了?”姜枝被他这句话砸的有些懵。
“你从纽约回来的时候,忘了把脑子带回来吧?”唐聿一整个大无语的动作,“他这几天为什么心烦你还不知道?”
说完就挂了。
姜枝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拉着购物车,在原地站了大半天。
他为什么心烦?又为什么而病?
总不能是因为少了门老大不乐意的婚事吧?
姜枝叹了口气,买了些熬粥的小米,在出口付完账,满腹心事地回了家。
她从冰箱里拿出根山药,戴上手套小心削了皮,再放进破壁机里绞成泥。
这样炖出来的山药小米粥更软糯些,由于长期节食的缘故,她在国外也经常胃疼,都是自己大半夜爬起来煮小米粥喝。
那天程隽礼给她买了早餐,今天就还他个人情,她可不想再欠他笔未了债。
煮好后的粥清香四溢,整间屋子都飘着香气。
姜枝用保温饭盒装好后,打车到了裕园,交到俞伯手里,走之前还不忘再三叮嘱说:“你别告诉他我来过了,他一向不肯吃我做的。”
从前姜枝看他工作忙,也常和家里的厨子学着炖些汤,她爸爸在广东任职时,就爱喝这位大师傅煲的汤,后来索性带来了申城。
可无论姜枝学的多么用心,程隽礼也不看一眼,一扭脸全进了秘书肚里。
久而久之的,她就不做了。
俞伯为难地应了下来:“少爷就快回来了,小姐不再等等他?”
姜枝忙上了车,“不等了。”?
姜枝本来就不想见他, 程隽礼不在更好,要在的话又有番拉扯。
出租车驶出裕园时,正碰上司机送程隽礼回来, 可他始终闭目靠着,没有注意到车上坐着的人。
二人擦肩而过。
俞伯提着饭盒给程隽礼开了车门:“少爷,我扶你进去吧。”
程隽礼脸上是浓浓的疲惫, 却偏还伸手挥开了俞伯说:“没虚弱到那个份上。”
说着他扫了眼俞伯手上的饭盒, “哪来的?”
俞伯刚刚才答应不说出去, 也知道程隽礼的这块心病,这几天为了退婚夜不能寐,还是没敢说实话, “这是......是......”
程隽礼夺了过来,打开盖子闻了闻, “是姜枝的手艺。”
这下连文立都愣住了,不会吧?董事长这什么鼻子啊?
他倦怠地扯了扯嘴角, 脸上也没什么精神, “也只有她会先把山药搅碎再放到粥里面。”
俞伯看再也编不下去, “是, 姜小姐才刚来过。”
文秘书问:“是不是把姜小姐请回来?”
程隽礼亲手提着进了门,“不必了。”
她现在一心沉浸在自由里, 且让她再高兴一会儿, 很快姜枝就要笑不出来了。
俞伯拿出冰瓷碗, 将小米粥仔细拨了半碗出来,再配上几样小菜,一并端到了程隽礼的书房里。
程隽礼尝了两大口:“她的厨艺倒精进了。”
说完不由得又联想到背后的缘故, 定是在国外的时候无人照顾, 生生把自己的手艺练出来了。
文秘书打开了电脑, “请董事长示下。”
程隽礼搅着粥,慢条斯理地说:“湾流G650 ER私人飞机,4.39亿;Beneteau的Sanlorenzo SL86系列超级游艇,6450万;波尔多Chateau酒庄及中世纪古堡一座,5750万。”
文立一边战战兢兢地敲下这份《退婚费用清单》,一边在心里骂着娘,他妈的有钱人订个婚竟是如此震惊世人的排场。
就姜小姐如今这副落魄样子,可拿什么去还哟?也只有以身抵债......哦不,以身相许了。
但程隽礼还没有列完。
他又絮絮说了二十分钟,文立适时从电脑里抬头,声音有些发抖地提醒他:“董事长,这已经快九亿了。”
末了,他似乎觉得不太够,又补充了计量单位:“人民币。”
程隽礼悠哉地喝完最后一口粥,“就这么发给她看,以法务部的名义。”
文立心道他是怎么有脸的?喝着人家的粥,还要把人逼到这个份儿上。
碍于程董的淫威,他摁下了发送键:“已经发过去了。”
程隽礼点头:“你也累了,回去休息。”
文立起身告辞,心里也为姜枝捏了把汗,开罪他们程董,后果真有点难以承受。
所以说从一回国就领证结婚不好吗?
而奔波忙碌了一晚上的姜枝,随便吃了点东西,洗完澡坐在床上,刷着iPad就发现多了封邮件。
发件人是蔚然集团法务部。
她点开一看,愣了一分钟。
是一份详细的《退婚费用清单》。
里面全是订婚时程家送她的彩礼。
大到飞机游艇酒庄,小到申城一套公寓。
加起来总价快要接近十亿。
可是这些东西,当时为了给爸爸减刑,找关系托人交上罚额,妈妈全变卖了。
卖的一根毛都不剩了,但爸爸还是判了十年。
姜枝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到哪里去筹十个亿来赔给程隽礼?
就算把她卖了,也还不上零头。
她白天刚退婚,晚上就来这出。
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完一场梦。
亏得她还念着订婚一场,担心他的病,巴巴熬了粥给他送过去。
老程不是人,他是真的狗。
姜枝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都是飞机和游艇,全都镶了金边,一看就买不起的样子。
第二天一早她穿着睡裙就跑下楼去向黄阿婆讨教。
阿婆早年间是法官,到四十岁后才调去的检察院,经手过的诉讼官司,比她从小到大听过的都要多。
姜枝把情况简单说了说,阿婆默了半晌,一下子就问了句关键话:“小囡,你们俩订婚的时候,有签过赠与协议吗?”
她摇头:“没有。”
当时她一心要嫁给程隽礼,想着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也用不着分得那么清楚。
既然程伯伯非要表明个态度心意,那就欣然接受,扭扭捏捏反倒叫人笑话不上台面。
谁曾想世俗难料,爸爸会突然出事?
黄阿婆翻了翻法条,“没有签赠与协议,那些东西就只能定性为彩礼,订婚后女方不履行结婚义务的话,男方是有权要求收回彩礼的,法律是支持他的。”
姜枝:“......”
阿婆也有些明白过来了,“他是不是不想退婚啊?”
也许是吧,他个老鸡贼一定是觉得退婚的沉没成本太大,十个亿呢。
没想到他一个身价上千亿的人,还会在乎这区区的十个亿,难怪说有钱人只会更精打细算。
姜枝深吸了口气,“谢谢阿婆,我上去了。”
她盘着腿坐在地毯上发功。
把程隽礼的照片从杂志上剪下来贴在了飞镖盘上。
每扔一支镖过去就骂一句:“小气鬼。”
最后实在也没地儿可插了,她才从地毯上站起来,换了身衣服到了蔚然集团。
三年都不曾到过这里,原本只矗立着一栋中央大楼,旁边又建起了四座楼。
分别是蔚然建筑、蔚然制药、蔚然电子、蔚然船舶。
程隽礼的确有才干,带着集团一路高歌猛进,市值翻了六倍不止。
一想到他都这么有钱了,还要和她计较区区彩礼。
姜枝就更来气了。
她摁下十七层电梯,到了总裁办大门口。
程隽礼这人封建的很,办公室设在十七楼,是因为迷信七上八下。
总裁办清一色都是男员工,十分壮观,难怪外界都传程董是个GAY。
头号嫌疑人就是眉清目秀的文立。
周助理礼貌地问她说:“小姐请问您找谁?”
姜枝扬眸:“程隽礼。”
对于这样来势汹汹且直呼其名的女人。
周助是第一次见。
不免觉得新鲜。
眼前这个女人的冷艳气质可谓一骑绝尘,修长的脖颈高抬着,姣美脸庞光洁如玉,腰肢纤细的不盈一握,但凡广寒宫里的嫦娥有画像遗落在人间。
就该是她这个样子吧?
文秘书从里面走出来,“夫人请跟我来。”
姜枝今天火大得很,说话也阴阳怪气的,“他早知道我要来?”
文立也不掩饰,“是,要不然夫人能一路畅通无阻吗?集团的安保还不至于这么差吧?”
姜枝冷笑,“你在他身边待久了,嘴皮子也伶俐起来。”
文立不敢说话。
看来今天注定是一场无差别攻击。
文立做了个请的手势。
把姜枝让进了办公室。
周助理凑近了文立:“这就是程董的未婚妻?气质好绝,看着就不像寻常姑娘。”
文立合拢文件夹,未婚妻?很快就要正名了。
程董不再是个光棍,他的压力也轻多了。
集团内部论坛上怀疑他是受的帖子删了又发,发了又删的,总有人怀疑他和程董之间的不可告人之事。
传说来的诸多版本合起来都能写一本同人小说了。
程隽礼握着钢笔低头批着文件,落地窗上倒映出他英挺的侧脸。
永远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仿佛万事都动不了他的心。
你闹任你闹,他自国事忙。
这小子真挺欠揍的。
姜枝把打印出来的《退婚费用清单》扔到了他桌上:“程隽礼,你究竟想做什么?你明明知道这些东西已经没有了,都用来救我爸了。”
她平时说话的声线很轻,听着柔柔的,就算发脾气,声音听起来也是娇娇娆娆。
一点不像骂人,倒像是在撒娇。
这和她刺头儿似的性格简直是天壤之别。
过了半晌,程隽礼才缓缓抬头,头靠在椅子上,他往上推了推眼镜,“那是你的事情,要么支付费用,要么履行婚约。”
姜枝轻嗤了一声,“你就那么想结婚吗?”
程隽礼脸上依旧瞧不出任何神情,“我是一个商人,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上次就说过了,我已经到了适婚年龄,你是我未婚妻。”
说完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她,“如你所见我很忙,没精力再花几年去物色太太人选,你也勉强算合格吧。”
勉强?合格?
他可真会说。
这也和姜枝猜想的差不离,想是奶奶逼得急,程隽礼这小子又图省事儿,所以揪着她不放。
何况,她还花了程家那么多钱,这婚不结白不结,横竖他娶谁都没有差别。
姜枝脑子里还冒出过荒唐念头,以为程隽礼脑子开了光,过了三年忽然就看她顺眼了呢。
她竟然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期待,还好没对谁说,传出去可就真成个天大的笑话了。
丢不起这个人。
姜枝嘲弄一笑,“照程董的意思,我还得跪下来三呼万岁,感谢您青眼了?”
程隽礼双手插兜,“如果你想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