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隽礼:我就是个没有感情的表演机器?
何颍笑着给姜枝让了个座,老人家看重孙媳妇,她也乐得哄自己婆婆高兴。
奶奶从手上退下个玉镯,水头好到溢出来,一看就是极罕见的成色,估价得有八位数。
她套在姜枝手上:“早就给你备着了,就等着你嫁进来。”
姜枝也不客气,太推辞也容易叫人看出端倪,索性坦然受了,“谢谢奶奶。”
得,又多一样保管的东西,等一回家她就锁保险箱里,离婚时一气儿还回去。
奶奶拍了拍她的手,“结婚跟赶集似的,匆匆忙忙就办了,都没郑重选日子。”
程隽礼坐下喝了杯茶,“主要是她比较急,突然就跑来跟我说要结婚,好像一刻等不了。”
姜枝:“......”
脑子里的犯罪动机又开始活动了:杀了他,就现在!?
何颍在倒茶的间隙向儿子睨去一个“今天人实在太多, 我就不揭穿你了”的眼光。
除了她是知情的外,其余人并晓得缘由。
他们家旁支的几个姑娘们听了,对姜枝的敬佩不由得原地上升了361度, 敢对程隽上手还逼婚的。
她是头一人。
奶奶拉着姜枝的手不住叹,越看越喜欢,但终归念着心中头等大事。
本来不该在人家新婚提的要求也提了起来:“孙媳妇儿, 你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隽礼年纪不小了, 按说早就应该当爸爸了。”
姜枝心下一动, 捏着青瓷杯的手不觉用起力来,骨节有些泛白。
程隽礼一贯关注她的一举一动,这点表情变化自然看在眼里。
他也知道她的心思, 她满心想着三年后离婚,又怎会想要生孩子?
姜枝在脑中转过百种回答, 却好像哪一种都不合适。
她轻轻搁下茶杯,待要开口之时, 手被程隽礼握住, 一派亲昵自然。
只听他道:“我倒没那么急当爸爸。”
姜枝向他报以温柔一笑, “我才刚和阿隽结婚, 也想先过两年二人世界再说,生个孩子要耗多少精力呀, 奶奶就别催我们了。”
语气娇柔可爱, 她说完又扭股糖似的蹭在程老太太身上, 任谁都难招架。
何颍看了直发笑,姜枝到底还是那个会讨人喜欢的女孩儿,这一点总不会变。
二十二年钟鸣鼎食的养育, 她的端雅人品早已养成, 哪里是几年时间就能变的呢?
姜家的教养, 自然是不用质疑的,放眼全申城,这一辈里也无人可比。
这也是何颍不反对程隽礼娶姜枝的原因之一。
同样也是程老太太认准孙媳妇儿的原因。
老一辈人过来的人,更注重门庭之见。
就算是姜家风光不再,姜枝仍旧难挑出错来。
但奶奶似乎很坚定,毕竟他们这一支只有程隽礼一个男孙,他又独力管着偌大的蔚然集团一应事务,任务艰巨又远大,“不成,你要过二人世界好办,只管生完了扔给我,我那儿人多。”
姜枝求助般望向程隽礼,用指甲蹭了蹭他的掌心。
程隽礼却视若无睹,好似未闻,心里亦交叠无数念头。
是不是有个孩子......就能留得住她了?
他随即又自嘲般一笑。
他打少年时起,在身边的同龄人都陆陆续续恋爱的懵懂年纪,就不曾把男女之情两心之许放进过人生的规划,也不在乎这些。
无论是高中见了他就红着脸递情书的女同学,还是大学时等在教学楼门口的小师妹,抑或是在剑桥读博时对他示爱的金发妞儿。
他都一笑了之。
第二天都不会想起来的那种。
程隽礼要走的路很明确,就是取代他那位花天酒地不务正业的亲爹,接手集团后大刀阔斧。
这才是他应该做的事,而不是陷在飘渺如烟的情爱里,为了个女人患得患失。
至于娶妻生子这件事,丢给何颍去操心就好。
精明如她,也确实给他挑选了一个家世、背景、人品、样貌都完美无缺的妻子人选,就是姜枝。
每个人似乎都比他更着急。
姜枝嗔了他一眼,“你笑什么?快说话呀。”
他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动过心,也不会有什么非谁不可的动机。
可他怎么都想不到到了今时今日,他竟然混到了,要靠孩子留住一个女人的地步。
还得想个办法哄她生孩子,叫程隽礼怎么能不发笑?
究竟是怎么混成这样的?要认真论起来,恐怕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程隽礼用力捏了捏姜枝的手,郑重其事地准备开口了,姜枝已经在心里开始酝酿了,一会儿要怎么接他的话。
谁知程隽礼倒转枪口,“奶奶说得特对,孩子嘛,还是早生早好。”
姜枝:“......”
姜枝一个“对”还卡在喉咙里呼之欲出,就生生被截下来,敢情他这叛徒憋了老半天就憋出句这个。
程老太太心满意足地笑了,“那你们可抓点紧,我呀,就等着抱重孙了。”
何颍也笑,“看妈都等不及了,我认识一个专看妇人生育的老医生,他家祖上是太医,让他把个脉再给小枝开点滋补药方。”
程老太太拍着姜枝的手,“要的要的,你明天就去安排。”
何颍点了点头,“我看小枝的身体也太弱了,儿子,你平时可要好好照顾她。”
眉姨从草坪上走过来,“老夫人,可以开席了。”
今天的家宴就摆在花园的大草坪上,佣人们早已经布置好餐桌杯碟。
一张长桌坐了足有二三十人。
老太太坐在主位上,左右分别坐了何颍和程隽礼,姜枝又在他副手位。
程家规矩大,程隽礼虽然年轻些,却已是公认的掌门人,理应坐在这。
这顿饭直吃到日暮降临,一直都还算是融洽祥和。
程隽礼今天穿了身高定西装,胸口别了支银杏叶钻石胸针。
月影之下光华流转,愈映得他清新俊逸。
姜枝侧着头静静看了一会儿,她有些愣神,又想起那些年追程隽礼的事。
程隽礼当年以申城理科状元的名头考取申大,成为经济学院的风云人物,可以说从颜值到学业都是,而姜枝对自己那点子文化成绩非常有数。
想靠稳扎稳打进申大无异于痴人说梦。
她索性另辟了蹊径,专攻申大艺术学院。
反正跳芭蕾也是她从小的热爱,当成专业来学也没那么难接受。
那时节的姜枝整日不知所以,浸淫在荣华富贵里,她根本就没有人生方向可言。
有一阵子迷恋收集水晶灯,爸爸随口在饭局上提了一嘴,那半年她就收到了做生意的叔叔们从世界各地拍卖行上买过来的灯,每一盏灯都璀璨得美轮美奂,足以把阿拉丁神灯比下去。
这些好看却不实用的物件,把她家仓库塞得满满当当。
后来有一天她兴趣没了,就装了三卡车,一股脑地低价抛售出去。
姜枝用那笔钱,在西南山区一所小学建了个图书馆,建成的那一天,她换了三种交通工具才到那所学校。
先坐飞机到了贵州,再换高铁到了镇上,最后坐车去的村庄。
心里的感觉大概就是,她这个被她爸宠着的国家一级废物,好像也能做成一件事。
她得意了老半天。
不过她喜欢的东西都是小件,不值什么大钱,不像韩叙追求跑车名表烧钱。
可就是这么一个做什么都图一时新鲜的姜枝,在追程隽礼这件事情上,怀着微乎其微的希望坚持了整整七年的时间。
姜枝走捷径上了申大以后,才知道追他的女生从食堂排到了礼堂,她即便是他的同门小师妹也不占优势,追程隽礼的目标不能放松。
如果不是程隽礼性子太冷,嘴太毒,追他的人大约能排满操场。
那是姜枝生平仅有的一次感谢程隽礼的冷性子。
姜枝大二的时候考雅思,程隽礼作为雅思成绩8.5分的专业选手来给他们授课,趁着下课人多的混乱劲儿,她捧着笔记本挤到前排,含羞带怯地问他说:“程学长,我有个室友特别仰慕你,她想问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程隽礼洞若观火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一句话说到了头。
姜枝那个时候的脸皮比现在还厚,但被程隽礼这么一怼,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连一路小心捧着的笔记本都掉了。
后来她想过回去找,倒不是心疼一本子,只是本子上画了太多随笔,每一页都是程隽礼,被人捡去也不太好。
也许是被打扫教室的阿姨当废纸卖了,后来她再也没有见到过那本笔记本。
这场饭局还在继续。
程家小姑随口说了句:“阿隽,你可真是好福气啊,小枝又更漂亮了,这最难得的就是,还和从前一样爱你。”
程隽礼笑着侧头看向姜枝:“是,她爱我。”
姜枝这厢还往事如风。
程隽礼先捕捉到了她这个痴痴惘惘的眼神。
他还有些得意:“瞧你看了又看的,我就那么好看吗?”
姜枝回过神来,脸上沉醉的表情还不及收起,就换上了鄙夷:“我看一个人怎么能那么不要脸?”
程隽礼:“......”
她这话说得极轻,程老太太没听见。
反而笑着向何颍赞了一句:“你看他们小两口,多恩爱啊,吃饭还说悄悄话。”
何颍应和着说:“咱们就等着好消息吧。”
姜枝:“......”
大型都市婚姻家庭伦理剧《我们这对戏精夫妻》第一场第六镜。
晚饭结束了以后,程家的叔伯兄弟们狠狠抓住这难得见一次程隽礼的机会,早拥着他上楼了。
无非是说些集团内的事情。
余下的女眷们陪着程老太太在花园里散步。
但奶奶的身体也走不了太远,稍微散了一散,就坐在了泳池边的长桌边,大家围着说话。
姜枝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就见树下站了俩姑娘,其中一个就是林心越,另一个倒也像是程家的。
只是她没有注意过。
“怎么表哥还是娶了她?姜家不是早不行了?”
林心越摇了摇香槟:“她花了表哥十个亿,就想这么算了不成?”
“我猜也是的呀,难道还会对她有什么感情吗?不过看她那样,倒真有点异想天开的意思。”?
她对这朵高岭之花的热乎劲, 早消耗在三年国外生涯中了。
不过,看起来她至少骗过了这两个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瞒得过奶奶的法眼。
尤其是她那位看起来万事不挂心, 其实比谁都精明厉害的婆婆何颍。
要是被她瞧出端倪,晓得了他们这三年完全是场协议婚姻,瞎耽误她儿子三年, 甚至还要白嫖他们程家十亿的订婚款。
不知道何颍一气之下会不会直接把她送牢里去?
姜枝虽然对程隽礼说想去牢里和爸爸团聚, 但那只是赌气, 现如今都已经结婚了要是还被送进去的话,那也太不上算。
林心越又补充了一句:“有想法是一定的,谁能对着表哥的万贯家财没想法呢?我妈还想让她外甥女嫁进来, 可是有什么用吗?”
“快算了吧,表哥那样冷的性子, 嫁给他也是活受罪,他根本不需要女人。”
姜枝:他需要的, 你们不懂。
“你和卓家的怎么样?刚才在席间看他对你不错的, 牛排也都替你切得妥妥当当, 应该也快结婚了吧。”
姜枝站在不远处都能看见林心越脸上一僵, 嘴里却还要逞强说:“那是自然的,卓珩他可不是我们表哥, 他对我非一般二般的好, 别提多体贴。”
“还是你福气好, 认准了就下手。”
林心越更是得意:“我这样的身份去屈就他,卓家高高捧着我,不像那一位表嫂, 在表哥面前唯唯诺诺的, 应承完了她婆婆, 还要巴结着奶奶。”
“她早就已经不是从前的姜小姐了,没有了这种背景,谁还把她当盘菜?背地里表哥不知道要怎么冷待她。”
另一个姑娘说着,在谈到“这种背景”时,随手一指红领结。
姜枝心平气和地听着。
不妨被人捂住了耳朵。
她惊得猛一回头,卓珩冲她笑了笑。
姜枝扶住胸口:“是你呀。”
卓珩的声音如往常温柔,“她们总爱嚼舌头,你不要理会这些。”
姜枝低垂臻首,只盯着鞋尖瞧:“人活着哪有不被饶舌的?要是连一两句闲话都听不得,那我这些年就算白混了。”
复又抬头粲然一笑,“你放心,我没事。”
卓珩沉默不语。
他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从昨晚卓歆告诉他,姜枝已经和程隽礼结了婚的时候起,他一颗心就放下了。
这么多年的辗转反侧,无数个暗夜里的消磨。
罗敷自有夫,使君自有妇。
何况这个貌美罗敷,就在来日,他还要称一句表嫂。
都已经结束了。
至少昨晚的卓珩是这么想的。
但心里的想头是一回事,看见姜枝后的情不自禁不由自主,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似乎关心她对她好,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血脉里,只要见她眉头一皱,卓珩的DNA就要狠狠动上一动。
姜枝见他静默,“刚才人太多,倒没看见你。”
说完她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卓珩说:“你才是主角,看不看得见我,都没有关系。”
姜枝刚想张嘴描补两句,她的确没那个意思,只是觉得这么站着尴尬。
但还没开口,她的手就被一个冰凉的掌心裹住了。
她还没侧过头,就闻见了沉香的气味,是程隽礼来了。
程隽礼嘴角泛起一丝冷清笑意,也不像是在笑,是在用他的教养维持基本风度。
姜枝能看得出来,他不高兴了,他这人有点儿病,越是不高兴,脸上反而越带笑。
他握紧她的小手,语气亲昵又自然:“和妹夫聊什么呢?”
姜枝微哂。
她都认识程隽礼这么多年了,还没从他嘴里听过除父母奶奶之外的任何亲属称呼,他连林心越的名儿都叫不出。
更不知道人家哪年生的。
此时这句妹夫。
多少有些刻意。
是在提点她注意身份。
姜枝还没有说话,卓珩就先开口了:“我是在祝她新婚快乐,她性子纯善,谁娶到了都是他运气。”
程隽礼怎么听都觉得这话特别扭,“我运气一向不错。”
卓珩却一改平日的温和儒雅,“一向不错,也不代表一辈子都不错,是吧表哥?”
这般针锋相对,程隽礼却连眼皮都没掀,表情全无变化:“你心太躁,收一收吧。”
说完不等他言语,就牵着姜枝走了。
程老太太见他们过来,忙招手:“过来。”
程隽礼却远远告了个别,“一把年纪了没眼色,您想要重孙子,就放我们回家忙去。”
姜枝:“......”
当着七姑八姨说这些,他是真的有脸,也是真的全不要了脸。
而他所谓的收心当然不是说说而已。
而是成排的保镖盯着卓珩在树底下站着。
一刻都不能动,是对他的惩罚。
程家人没几个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按说这样家宴的日子,卓珩又是第一次登门,以程隽礼对外人的涵养不至如此。
林心越聪明地猜出了大概,还能是为什么,不就为了姜枝,卓珩惹得她表哥不高兴了。
她走过去给卓珩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表哥在外头素来温和,轻易是不动气的,你到底说了什么?他竟然会动怒要罚你?”
卓珩却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我们结婚好吗?”
林心越有短暂的错愕,但终归被惊喜淹没了,“当然......好啊。”
春末夏初的申城已沾染了几分热气。
回裕园的路上,程隽礼头枕着靠椅,微微阖上双眼,一只手解着温莎结。
司机见状,悄无声息将车窗摇下四分之一,时有夜风进来,却丝毫吹不散他被激起的醋意。
宴席间的酒劲有些上头,程隽礼脑子里不断闪过卓珩绕到姜枝身后捂住她耳朵的情形,一看就知道是做惯了的。
从前只是有一两句风言风语吹进他耳朵里,说卓珩心仪姜枝多年,为了她折尽了大少爷的尊贵架子百般讨巧。
最后也只换来姜枝一句好哥们儿。
这小丫头合该去表演系,揣着明白装糊涂,轻描淡写就打发了人家。
三年前程隽礼并不在意这些,管谁在追姜枝呢,只要不来烦他,但现在亲眼见到,心里别扭的程度却远超想象。
还不是一般的不舒服,是非常不舒服,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至于是因为结了婚多了些占有欲?
抑或是久别重逢后添了几分在意?
程隽礼也说不清,就是心里堵得很。
姜枝一直望着窗外不作声。
车快到裕园时,又忽然开口了:“都已经半小时了,你气也该消了,让卓珩回家去吧。”
该消气吗?她知道他心里有多气?要怎么消?
程隽礼心里一哂,他还思量她怎么又半天不说话了,竟然是在担心他。
他现在倒不敢听信那些传言了,好哥们儿?他们之间真的只是称兄道弟吗?
一直到下车时,程隽礼都冷着脸没有回应,姜枝转身进去了。
求人的话说一次就够,他那边态度坚决,她也觉得没必要再说。
直到姜枝洗完澡,她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看见他在院子里。
程隽礼在抽烟。
身上只穿了件黑衬衫。
倚在斜枝边,没入淡烟里。
更多了几分禁欲的味道。
印象里他是从不抽烟的。
她回国后也是第一次见,诚然她并不了解程隽礼。
从前就不了解,现在更不懂了。
张妈轻扣了扣门。
姜枝没有回头:“进来。”
“少夫人,这是您要的参茶。”
姜枝纳罕,“我没有说要喝。”
“是夫人交代的,说您需要滋养身体,早晚喝上一杯。”
申城的贵太太们主张爱喝参茶,常在一起攀比野山参的好坏,觉得这东西补气益体再好不过。
姜枝只是望了一眼泡得暗红的水,像要把她吞没一样,这些已经回避了三年的体面规矩,又慢慢地寻了回来。
像荒郊野岭嗅着气味而来的小兽们,渐渐围困住她,姜枝不知道自己最后能不能挣出去?
头一次是因为爸爸的入狱,她无奈淡泊度日,可就她渐渐咂摸出意趣时,又嫁给了程隽礼。
而这一次,她还能清清静静地做个孑然一身的姜枝吗?
不是要为程家生下继承人的少夫人,不是履行婚约的程太太,就是一个平凡普通的舞蹈老师姜枝。
姜枝端过杯子喝了一口:“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好像是三年前,那时候少爷每天都很心烦,动不动发脾气,还有那抽得劝不住的时候,得了肺炎住院。”
“那么严重?”
张妈点头:“从那次以后,老夫人担心少爷的身体,逼着他戒烟,现在一般都不怎么抽了。”
姜枝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张妈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道了晚安就忙退出了卧室。
程隽礼在院子里靠了好一会儿,上楼的时候,卧室里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台灯。
他进浴室冲了个澡,把擦干头发的浴巾随手一扔,掀开软被躺去床上。
程隽礼枕着手望了一阵天花板,听着身侧的呼吸,他就知道姜枝还没有完全睡着。
白天睡到那么晚才起来,料她也没那么快就睡下。
他转了个身抱住她,都不用说话,光是抱着她,他心绪就平复不少。
姜枝也任由他抱,只是嘴也不闲着:“你让卓珩回去吧。”
程隽礼刚退下去的怒气又起来了,还是这个卓珩!?
第25章
多年来的修道自持, 他到底压了火气下去,声音却是出奇的冷:“反反复复说这一句,你就这么关心他吗?”
姜枝不知道他在阴阳怪气些什么。
从前他们有婚约在身时, 卓珩那样沸反盈天地追她,也没见程隽礼吭过一声。
如今却又是怎么了?
只是说两句话,他反而不依了。
又罚人家久站树下不让动, 又是妹夫妹夫的叫着, 现在回了家还莫名其妙的。
程隽礼是疯了吗?
姜枝懒得和他计较这些, 本来就困意上涌,她的声音听起来更柔了:“他是卓歆的哥哥,也是我的朋友, 我关心他不对吗?”
她还有后半段没说,何况卓珩是担心她听了那些话生气, 才过来劝慰她两句。
于情于理,她都很该关心一下卓珩。
程隽礼仿佛不大信, “只是这样?”
姜枝轻轻“嗯”了一句。
娇软的很。
程隽礼喜欢这样抱着她说话, 更爱极了她这副慵懒的声调。
似乎整夜的闷气霎时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深夜拥眠的恬淡。
他微微抬起头, 下巴轻蹭着她的侧脸,也放软了语气, “他已经回去了, 这总行了吧?”
末尾加的这一句, 好一副“你老公我就是拿你没办法”的宠溺架势,任谁听见了都是。
姜枝没由来的心里一惊。
太像真结婚的夫妻了。
这太可怕了,这太吓人了。
她不动声色地避开程隽礼紧贴着的胸口, 可没多久, 程隽礼就又往她这边悄悄地挪过来一寸。
姜枝移一步, 他就跟一步。
最后姜枝整个人挂在了床沿上。
程隽礼早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你要不想睡地毯的话,就给我老实待着别动。”
姜枝偏偏不听,可她只刚稍稍挪出一寸去,就差点摔下床,她惊得双腿不住向空中蹬。
不过刹那间的事,程隽礼长臂一伸,已然牢牢抱住她。
程隽礼抱着她翻了个身,他俩换了个左右边位置。
姜枝缩在他怀中还犹自后怕:“吓我一跳。”
“该!我怎么说的来着?让你别再乱动了。”程隽礼笑骂道,“下次就不捞你了,由你摔个大马趴。”
姜枝把事故责任往他身上推:“人家好好的睡觉,你又在挤什么呢?”
程隽礼一下下抚着她,昏黄灯影下,他眸中的温柔斜逸旁生:“这话说得就怪了,这么小的床,不挤怎么睡得下?”
姜枝瞄了眼身下三米宽的Hstens Vividus床垫,公开售价是九百万,都够普通人家在申城买一套不错的房子。
他们俩要是各睡一边,中间能躺下三四个人。
嗯,这床委实小了些,不够程少爷睡的。
姜枝没心思在睡前来场辩论,也不再挣扎,嵌在程隽礼的怀里阖上了眼。
程隽礼却不肯老实,贴着她的耳畔轻喃,“良辰吉时的,就要睡了吗?”
姜枝的困劲儿已经上来了,用最后一丝清明挣扎着道:“唔,明天......早上......要开会。”
程隽礼继续诱哄着她,“只来这一次,宝贝,就给了我吧?”
姜枝摇了摇头,他却没有看见。
也装作没有感知到她动的幅度。
只要不出声,便是默许了。
直到睡裙的肩带被退到手肘上,温热的湿意袭来,姜枝才慢半拍地觉察他的情炽。
可也早就来不及了,他的动作要快得多。
凌晨一点半,被折损的再无一丝力气的姜枝,软绵绵靠在程隽礼身上,由他抱着放进了浴缸里头泡澡。
水汽氤氲,蒸腾而起。
她实在是使不上力气,连挤沐浴露都费劲,一双腿蜷着不住颤抖。
就连同指尖,也在犹未褪去的心潮澎湃中,微微颤栗着。
程隽礼已经冲完了澡,见她费了老半天的劲才压出一泵精油,心疼之余嘴角却带着笑。
他坐在浴缸边的台阶上,轻轻松松挤出精油抹在姜枝的身上,惹来她抱紧双臂瞪着他。
姜枝对他的惊惧,已经从那张床上发展到了浴缸里,且不是一般的怕。
明明他亲口说只要一次,最后来了二三......她也数不清了,总之最后姜枝浑身痉挛。
要不在这温热的水里泡上一泡,今夜恐怕不能睡,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过的。
酸痛极了。
程隽礼轻哂,“用我给你洗吗?”
“你出去。”姜枝道。
他竟无赖上了,“那可不成,你要晕倒了算谁的?对吗枝枝?”
枝枝这两个字。
就这么从他口中说出,带着谐谑,泡在水里的姜枝一抖,心神皆荡。
这就更可怕了。
接连放纵了两夜,姜枝总算在散了早会之后,想起来件正经事。
可一出会议室看见楼下等着的车,无论她做什么,都会有人一五一十向程隽礼汇报。
姜枝走出办公室,敲了敲车窗,司机忙摇下玻璃:“夫人有什么吩咐?”
姜枝笑了笑:“突然想喝手冲咖啡,学校附近没有,烦你去市区买一杯。”
司机自然不敢推辞:“好的。”
“辛苦。”
眼看着司机开车走了,姜枝才不紧不慢去了一趟学校旁边的药店,买了一盒避孕药吞下。
可这样终究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去医院,姜枝恍然想起当医生的表妹来。
就是多年不联系了,连手机号码都找不着,问了郑女士才要到。
表妹也肯帮忙,在姜枝简单说明了情况之后,没有多问什么。
她只是叮嘱:“这种长效避孕药的副作用很小,但不代表完全没副作用,要是你哪天打算要孩子,停药一段时间后来做个全面检查吧。”
姜枝应她:“好,我让我朋友去取,谢谢了。”
这个倒霉的朋友自然是卓歆。
晚上她们在外滩的望江阁碰头。
卓歆扔给她一盒避孕药,“我一未婚女青年,你让我去医院给你取这玩意儿,真是大不成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