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 by惘若
惘若  发于:2023年10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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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枝看了眼紧闭的包厢门:“这不是请你吃饭赔罪吗?”
卓歆夹了一大块松鼠鱼,“也不直说让我去医院替你拿什么,我正和我男朋友在图书馆,差点就直眉楞眼地把他给带去了,他要是见了这几盒避孕药,能当场站上道德的制高点你信吗?”
姜枝从包里拿出装维生素片的瓶子,把里头的药片倒出来,换了避孕药装进去,一边有些好奇地问对面的卓歆说:“你们俩不会还没那什么吧?”
都是一样大小的白色椭圆形药片,要不是亲手掉包,姜枝自己都分不出哪片是维生素?
卓歆为她的含蓄感到羞耻,她用力拍了拍桌,惹得服务员以为她要拆屋:“你一个已婚少妇,敢让医生堂而皇之给你开避孕药,不会用上床俩字?”
姜枝深吸口气,换了一个问法:“你男朋友床上功夫如何?”
卓歆顿了两秒钟:“我们还没那什么。”
姜枝:“......”
掀桌子jpg.
酒足饭饱后,卓歆和姜枝肩并肩走在外滩,她随口问道:“为什么不想要孩子?”
姜枝答得很快:“因为我没想和他结婚。”
卓歆站住脚,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就是不信:“那是鬼拉着你的手和他去领证的?”
姜枝不想同她说得太多太杂,那些私底下利益的不堪牵扯没必要讲与人人知道,也不想卓歆看见这些脏东西。
但更多的,姜枝是不想破坏程隽礼在人前的印象,一直高高在上又不染烟火气的程先生,不该这样。
当年程隽礼拒绝她拒绝得最凶的时候,也没有人能从姜枝嘴里听到他半分不好。
从小到大良好的教养,让她不习惯说人是非。
就算是三年后离了婚,姜枝也不会议论他一句不是,也算是她对得起他了。
姜枝叹气:“你就当是鬼拉了我的手。”
卓歆:“......”
姜枝回到裕园的时候,程隽礼的车已经停在院子里,这两天他倒是不加班了。
张妈给她拿了拖鞋换上:“夫人回来了。”
姜枝点点头,“程隽礼在书房?”
张妈应了个是。
姜枝再没有说话。
在书房好,忙点儿好。
从前她总是有事没事就往裕园跑,就盼着有一天能住进来,甚至大言不惭找尽各种理由留宿。
哪怕程隽礼不在,她在他书房坐上一会儿,翻翻从前的相册,姜枝都觉得这趟来值了。
可当她以程太太的身份名正言顺住进来,却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全没了昔日憧憬中的曼妙,更多的反而是面对程隽礼时的不自在。
世上真有物是人非这一说。
古人诚不欺她。
裕园还是那个裕园。
金碧辉煌,灯火灿然。
她却早已经变了。
程隽礼在书房直坐到了凌晨。
抽了不知多少支烟。
就连俞伯进来换茶的时候,都呛得咳嗽了好久,也不晓得少爷怎么坐得住。
俞伯出声提醒道:“少爷,早点去睡吧。”
“她人呢?”
这个她当然不会有别人。
“少夫人早就睡下了。”
程隽礼掐了烟,缓缓起身走到窗前,忽地轻蔑一笑:“如果一个女人,她不想嫁给你,也不想和你生什么孩子,而你却逼迫她,强留在你身边。”
说着涩然顿了顿,“她会恨我吗?”?

程隽礼在书房的浴室里冲了个澡。
待到把明天谈判的合同过目完,都已经凌晨一点,他摘下眼镜走出去, 卧房里一片漆黑,月色忽明忽暗间只余姜枝的呼吸。
她已经睡熟了,双手向后高高举过头顶, 一双长腿分开。
这睡相实在是不敢恭维。
程隽礼把她的手拿下来放进软被, 替她把腿掰正, 做完这些后才进衣帽间收拾行李。
他接手集团以来,几乎隔几日就要出趟差,行李拾掇的很快。
当然最后总会缺那么一两样。
姜枝的包就这么被她扔在地上。
程隽礼弯腰拿起来, 一瓶维生素掉出来。
她今天费尽心思支开司机,让她的表妹开了, 又吩咐卓歆去取,就是这么一瓶长效避孕药?
还李代桃僵的弄了这么一瓶子装着。
在国外三年回来, 她果然是出息了。
不但有谋划有脑子, 连一颗心也变冷了。
她不知道这东西副作用多大?
就为了不和他有孩子, 为了三年后能顺利离婚摆脱关系, 她殚精竭虑到这地步。
程隽礼气得直想笑,她到底是把自己看得有多简单?要是什么都能瞒过他, 他这个董事长早被人拉下马了。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瓶一模一样的维生素片换进了她包里。
是真正的维生素片, 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程隽礼走出衣帽间折门, 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姜枝。
他们的婚姻生活,从这一刻,才是真的开始了。
当天晚上程隽礼是在书房睡的。
第二天大早就飞去了京城出差。
这一次华联置业在五环外拍下块地, 资金已经耗去百分之八十, 不是和蔚然建筑合作根本拿不下来。
这样投资过亿的项目, 程隽礼必定是要亲自去签合同的,一是他确实不放心别人,二也是让对方明白集团的重视。
程隽礼带着律师团队一去半个月。
合同的每一页都经过反复商讨和推敲,他日日都在京城分公司开会,和董事局高层忙得脚不沾地,连一个标点符号的失误都不允许出现。
签完合同的最后一天晚上,华联置业的林总组了个局。
程隽礼自然是要去的,除下他们双方,还有京中的几个人物。
一番推杯换盏之后,照例安排好了牌局。
旁的人都有固定的女伴,也是电视里常见的那几张新闻频道的熟张,林总身边也坐了俩女星。
他见程隽礼打牌的中途没手拿烟,觑了觑身边的秘书,很快又进来一个穿着入时的小姑娘。
小姑娘看着只有十七八,应该是临时抓来顶活儿的小明星,站在那儿还有些木讷。
林总一边抓牌一边吩咐,“你别傻站着,给程董倒酒。”
小姑娘回过神来,坐在程隽礼身边,局促地去拿酒。
却被程隽礼抬手挡了,“不必。”
林总就着美人的手喝了一口红酒,“别见怪啊程董,我本来想让杨大美人来陪你的,她还在拍戏呢,等她过来你估计更要不耐烦了,这是她的师妹,一舞蹈学院还没毕业的女学生。”
程隽礼熟练地切牌,像是来了些兴致般,“跳什么舞的?”
小姑娘怯生生的,声如蚊讷,“民族舞。”
“芭蕾会吗?”
程隽礼直盯着牌面,口吻也是极清冷的。
小姑娘把头垂得更低,“不是很会,芭蕾讲究的是童子功,要从小练。”
“是吗?我看也不尽然。”程隽礼难得露出了半分笑容,“她每天瞎玩儿,照样成名成家。”
小姑娘不解,这个她是谁?
这笑容落在林总眼里自然别有深意,一开始弄这个小姑娘来,还怕不对程隽礼胃口,现在看来竟是误打误撞选对人了。
一向不沾女色的程隽礼,竟然意外地说上这许多。
他当即瞥了自家秘书一眼,那头便识趣地开好了套房。
一时牌局散了,程隽礼便起身告辞。
林总自不敢慢待这位财神爷,毕竟未来三年的利润,全都牢牢地捏在了他的手里。
要是差错一点半点,华联面临的可能就是破产清算的下场,这局面谁都不敢想。
可明明这半个月来利益都让尽了,二十几轮谈判下来,连一星多余的好处都没给到他,偏林总还得笑脸相迎。
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儿?
那小姑娘忙跟了程隽礼出门。
他在车前停住脚,好奇地看她一眼。
她找的理由倒不错,“程董,您方便能送我一程吗?”
程隽礼拿出他一贯居高临下的姿态,“不方便。”
身旁其他两位都知道程隽礼的来头,其中一个从前还做过姜家的部下。
当下便笑着说:“人小程家里管得严,不敢在外随随便便。”
林总也恍然大悟,顺着台阶走下去,“你看我这狗记性,是姜小姐?前头姜家的千金。”
“我记得你未婚妻好像出国了吧?”另一位领导又问。
程隽礼转了转手上的婚戒,“未婚妻不准确,现在是我太太。”
“那是不方便,你们是不知道程太太的威名,女霸王一个。”
“我都记得,她追隽礼的时候闹得申城沸沸扬扬,每天围追堵截,最后愣是被她把这个订婚逼出来了。”
这话说得众人都哄笑起来,的确也没有冤枉姜枝半分。
她从前的作派是够霸道,更不知道什么叫留情面。
只知仗着家里胡天胡地,得罪的人遍布神州大地。
回下榻酒店的路上,程隽礼半靠在车上虚阖眼,晚上多喝了两杯酒,一直撑到现在有些受不住。
他打开手机看了又看,半个多月,姜枝愣是没一个电话。
做妻子做成她这模样的,真是绝无仅有世所罕见。
程隽礼赌气般把手机扔在一边不管。
可这玩意儿却神了,忽然冒出来条消息。
是姜枝发来的——【后天动工,三楼做个舞蹈室,没意见吧?】
这样细微之事,还会问他意见。
要是没改建这一茬,她大概都忘了他吧?
司机看酒店已经到了,程先生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他小心地提醒了一句,“先生,到了。”
程隽礼把手机一收,“去机场。”
“好的。”
姜枝躺沙发上等他的消息。
无聊的间隙又找了部长电影看。
一直到十一点多,都没等来一声好。
程董就这么忙吗?回个信息都没空。
电影里还爱得死去活来,姜枝却四仰八叉地睡了。
最后不出意外的,从沙发上滚下来。
一下把她给摔蒙了。
姜枝坐起来揉了揉后背,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
她把缠在身上的毯子一掀,也顾不上找鞋,光着脚就走到了餐厅喝水。
今晚和卓歆吃的那家火锅齁咸。
味道也重,她回家后赶紧泡了澡,又仔仔细细刷了好几遍牙,最后被逼的喷了香水,才退下去。
但睡到半夜真的口渴。
她刚打开冰箱开了瓶矿泉水。
咕咚下去半瓶,正要回去睡时。
不妨被人从后面忽然抱住。
姜枝第一反应是有人入室劫色。
但一秒钟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这里可是裕园,警卫森严,谁他么进得来?
没等她有所动作甚至想出个所以然来。
程隽礼的手已经从睡裙底下滑了进去。
触手皆是温软细腻。
他把姜枝的脸扳了过来,在她唇齿间辗转,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脸颊。
带着清冽的酒香。
姜枝的手刚要推开他,就被程隽礼捉住反剪在身后,顺势将她抱上了餐桌。
程隽礼带着整整十六天的怨气难消,吻得深入又狠戾,那架势俨然要把姜枝给生吞进腹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肯停下来。
姜枝气喘吁吁地撑着桌子,瞪大了一双眼睛,像看个贼人一般怒视着他。
殊不知这副模样愈发显得娇憨,落在程隽礼眼中,就像那下山来专勾书生的狐狸。
他犹不解恨似的分开她的腿,作势就要在客厅里把她给办了。
他多想她啊,忙着的时候还好,一闲下来,脑子里都是姜枝。
而想的最多的,就这现在这样。她被压在身下,抚胸蔷喘微微。
但他没有宣之于口,他不能说,他不敢说,因为她根本不需要。
她不再需要这场婚姻,她不要他们的孩子,归根结底她是不要他。
不可恨吗?她多可恨。
姜枝惊得双腿乱登,“你是活不到回卧室了吗?”
程隽礼含了存心捉弄她的心思,“我等不及了。”
姜枝惊呼一声,“程隽礼!你疯了!”
程隽礼的吻流连在她柔美的下颌处,“再叫大声点,反正也没人。”
“你变态!放开我。”
他拉着姜枝的手往下,“你自己摸摸,Hela这还怎么放?”
姜枝忙抽回手,“你不要脸!”
程隽礼脸上露出少有的轻浮神情,“我在你面前有什么脸?”
这场杂揉着相思和恨意的情潮终于在兵荒马乱中结束。
姜枝的纯白丝质睡衣,被从旁撕开,像戏袍般飘落在地上。
程隽礼的衬衫裤子,凌乱的落在每一处。
餐桌上,沙发上,浴室里。
四处都是一片狼藉。?

次日就是周六。
程隽礼的生物钟让他在八点醒了一次, 见姜枝缩角落睡得正熟,他扯了扯唇角,手一伸就把她捞进了怀里, 昨晚她连睡觉都躲瘟神一样躲着自己。
姜枝怕了他了。
他抱着姜枝眯上眼,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等到快十一点时,姜枝的手机响了。
是她婆婆何颍打来的。
姜枝的声音还哑着:“妈?”
“哟, 中午了还没起来?我在裕园门口, 你换了衣服出来。”
“换衣服要去做什么?”
“给你约了医生把脉呀, 李大夫的号很难约,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姜枝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好,我就来。”
说完她就气得在程隽礼脸上呼了一巴掌。
动作快的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还云山雾罩做着梦的程隽礼一点知觉都没有。
姜枝把被子一掀, 全盖在了他头上。
她边刷牙边挑着衣服,路过落地镜的时候才惊觉自己上身都是红紫斑痕, 尤其是肩胛骨往上走。
脖子是重灾区。
程隽礼昨天简直像疯了一样,不管她怎么挣扎, 他就像没听见一样不带停的。
姜枝最后挑了件衬衫配半身裙穿上。
在脖子上扑了一层粉以后, 左看右看还是觉得不满意。
出门前, 她又扯了条丝巾系上。
何颍的车已经等在门口。
这么热的天, 她看儿媳妇还系了条丝巾,也怪惊讶的。
又想起刚才接电话时她哑然的声气, 都是过来人, 何颍心里顿时也明白了七八分。
她这个好儿子, 如今当真是开荤了,只管胡天胡地。
何颍也没多说什么,只问:“隽礼从北京回来了?”
“昨天半夜回来的。”
何颍不知从哪儿来的气, 就是莫名觉得不畅快, 想起自己刚结婚的时候, 也不曾被这样珍视过。
女人没有对比还罢了,现成有了对照,就难免方方面面计较。
多年的修养也让何颍按捺不住了,“胡闹,大半夜的赶飞机,一点分寸也没有。”
姜枝听这话头不妙。
听着像骂程隽礼,可分明又像骂她。
只好看着窗外默不作声。
那远近闻名的李大夫住在一条极不起眼的弄堂里。
一脚刚跨进院门,就闻见股浓浓的中药味,从四面八方飘来。
姜枝被呛得连咳了好几声。
何颍带着她上楼的时候,整撞见韩夫人走了下来,也就是韩叙大文豪的妈。
韩夫人多年没见姜枝,显得格外亲切又熟稔:“小枝呀,这么些年到哪里去了?”
姜枝笑了笑,“我能去哪里?满世界乱逛。”
韩夫人拍了一下她,“这孩子,和你婆婆来看医生啊?听小叙说你嫁程家了。”
何颍也笑,“韩夫人哪儿不舒服?”
“我能有什么不舒服?是我们家那位,最近嚷着腰不好受。”
姜枝心里明镜似的,韩叔叔在别的女人身上累坏了腰,还要她来抓药看诊。
她听见这话的时候连半点不该有的反应都没有。
仿佛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对大院里、豪门家这些龌龊事习以为常了,有身份的人在外面乱一点,都已经成为种常态。
就连她自己家,也是到了对她爸严加审查的时候,郑女士才知道,原来爸爸在外面养了三四个情妇。
因此姜枝越发厌恶这种境况。
在纽约的时候,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反正命数已经剥夺了她高贵的身份,那不如就趁势而为,嫁个寻常男人。
他不需要有万贯家财,也不用多英俊的外形。
只要人品足够好,挣的钱够一日三餐,懂得心疼人就好。
但命运兜兜转转,她仍然嫁给了赫赫扬扬的程隽礼,做了这个程太太。
可见这世上的事情,你怎么想的没用,要看老天爷怎么想。
那李大夫一把岁数了,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
姜枝在心里骂了句:野狐禅。
也就专骗这些贵妇们的钱。
以前郑女士就是这帮贵妇中的最傻缺的一个。
谁曾想他把了半天脉,只问出一句不相干的:“多大了?”
何颍脱口而出:“二十四。”
姜枝忙纠正说:“妈,其实是二十五。”
何颍疑惑地看着她,“我怎么记得是二十四?”
“我身份证上改小了一岁。”
何颍有些急了,“为什么?”
她的反应在意料之外,旋即自己也觉得失态。
又低声补充了句,“我只是觉得奇怪。”
姜枝没有多说,“这要问我爸,是他改的,他没告诉我。”
何颍像有无限怅然,“你爸啊......”
姜枝尚来不及细想,那边李大夫开口了:“这位夫人气血虚得厉害,应是常年节食之故,还需仔细调理一段时日,才能考虑怀孕生子。”
姜枝:野狐禅有点东西。
连她节食都能把脉看得出来。
不过片刻,大夫已开好了药方,他递到何颍的手中,“去抓药吧。”
那副样子分明是对何颍包里的金卡说:拿来吧你。
真就人傻钱多,才会这样去撒。
姜枝和何颍回到裕园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何颍把药交给俞伯:“吩咐人熬了,一天喝三次。”
俞伯忙不迭地应是。
程隽礼已经换了衬衫在沙发上看新闻,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连姜枝她们进门也像是没瞧见似的。
他老神在在,姜枝却着急。
她根本就不想喝这些苦药汁,没得白折腾自己,更何况她还每天吃着避孕药。
一边喝坐胎药,一边吃避孕药。
姜枝已经开始怀疑,这么吃下去她是不是会英年早逝?总之活不过三十岁。
她频频望向程隽礼,盼他能开口把何颍支走,她也好把这药倒了。
程隽礼仅用余光就捕捉到了她求助的眼神,但就是不转头,也不给她回应,让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片子着会儿急也好。
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姜枝肯定不耐烦喝这药,一个用避孕药冒充维生素的人,会喝坐胎药吗?
她看着也不像对人世毫无眷恋。
似乎还挺愿意活着,好过她的淡泊日子。
直到俞伯捧了青瓷药盏上来,姜枝的表情,已经从惶急变成了视死如归。
程隽礼看着都想笑,以至于说话的时候,沾染上了几分愉悦:“何颍女士,你不是想留这儿吃饭吧?没做你的。”
何颍早习惯了儿子的逐客令,只是不想他到这会儿才发作。
何颍拿上包,瞪了他一眼:“我没饭吃了?要问你伸手要饭?看你显摆的,让你太太把药喝了。”
这反应在程隽礼的意料之内,一年之中,他们母子坐下来吃饭的次数,寥寥可数。
姜枝怀着激动的心,专等着何颍的身影到了门口,才假模假式地开口:“妈您别理他,留下吃饭吧。”
何颍摆了摆手就走了。
一分钟她都不愿多留。
程隽礼放下手机,双手抱臂,斜靠沙发,静静看着她表演。
姜枝转过身,就对上他饱含深意的眼神,又听见他说:“你在维也纳主修的是戏剧吧?”
姜枝:“......美女的事你少管。”
说着就从俞伯手中接过药盏,“你去忙吧,我自己喝。”
俞伯当然不敢拒绝,放下瓷盏就出去了。
姜枝端了药,还要故意说:“这味道太重了,我去餐厅喝吧。”
程隽礼抬头睨她,一副“快去倒了吧,我不检举你”的模样,姜枝自己都笑了。
姜枝倒完药,十分难得的主动坐在了程隽礼身边玩手机,离得他很近。
近到她身上那股子甜香,无处可躲直往他心里钻。
难为她还能有这样明白事理的时候。
知道他刚才帮了她一把,立马就不那么排斥他了。
敢问这世上还有人比她更会见风使舵吗?
程隽礼战术性地往她那边靠了靠,将手搭在她后面的沙发上,从侧面看起来和抱着她别无二致。
至少俞伯从后面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
俞伯说:“少爷,午饭好了。”
程隽礼点头,“以后那药别炖了。”
姜枝闻言,看向程隽礼的目光愈发波光粼粼。
生平头一次,她觉得程隽礼竟然这么好说话,真是活久见。
可就在下一秒,程隽礼补充道,“你熬好了她再去倒,没得把你给累坏了。”
姜枝:“......”
她真的服了程隽礼这个老六。
说话委婉点,他就会死吗!
满脸高兴.jpg.
俞伯显得有些担心,“这毕竟是夫人一番好意,要是......”
程隽礼收了手机,“不用对她多说什么,孩子的事随缘就好。”
“是,我知道了。”
他转过头,对姜枝说:“去吃饭。”
姜枝摇了摇头,“我刚闻见那药,一下没胃口了。”
程隽礼轻抬了抬她的下巴,“其他的事我依你,吃饭不行,知道自己多瘦吗?”
姜枝撇过头去,“你管我瘦不瘦呢。”
程隽礼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她,“我倒不想管,可你这个样子走出去,别人以为我要破产了,饭都吃不起。”
姜枝:“......”
程隽礼走了两步又回头,“还不动?”
姜枝无奈,趿着拖鞋,“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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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厨子们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来展示自己过人的厨艺。
可姜枝本身就胃口小, 又刚从那碗乌漆麻黑的药里回过神,就算此刻面对的是一桌子珍馐美味,也很难吊起她的食欲。
姜枝单手支着下巴, 拿了双象牙筷在碗里来回拨着,就是不见往嘴里送。
程隽礼打量了她半日,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她吃个饭有这么娇气?
难怪一副瘦模样, 半点赘肉都没有。
二十多分钟过去, 在程隽礼瞥了她三四眼之后,忍不住放大招了。
他先是搁下碗,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装作耐心地问:“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
姜枝无意识地点头,只想蒙混过去, 她真的不想坐着了。
就像一个太监揣着银两去逛窑子。
有些东西你没有,硬装也装不出来。
菜再好吃, 她装不下。
又有什么办法?
谁曾想程隽礼一偏头, “俞伯, 去把厨子都叫来。”
穿着统一制服的厨子们整齐划一地站在他们面前。
姜枝才回过神, “你要干嘛呀?”
程隽礼懒得理会她,也不多废话, 直接下了最高指示:“以后太太一顿饭不吃, 就辞退你们其中一个。”
厨子们齐刷刷地看向姜枝, 无一例外,全都是绝望里带着哀求。
姜枝慌忙转过头,根本不敢和他们对线, 她歪着头小声说:“你讲不讲理啊?”
裕园厨子的薪资水平是申城普通厨师难以企及的高度。
进来都要经过层层筛选, 他们自然哪个都不想辞。
程隽礼总有歪理, 还说的振振有词:“在其位谋其职,他们做的菜你不想吃,那就换别人来。”
姜枝情急之下找了个别的理由,“我就是......突然想吃面而已。”
“什么面?”
姜枝胡乱说了句,“黄鱼面。”
那些厨子倒也乖觉,“我们这就下去做,少夫人想吃什么,提前说一声就成。”
得了,又给自己挖了个坑。
再后来,姜枝和那碗热气腾腾的黄鱼面相看两厌时,卓歆的电话救场似的到了,说周六闷在家也太无聊了约她去国金逛逛。
她看了眼沙发上的程隽礼,一副不吃完面就不让她出门的架势,顿时就泄气了:“算了,你自己去吧。”
卓歆立誓要把她拉出门,瞬间就点满了嘲讽技能,“你是不是在家做不了主?”
姜枝一拍桌:“半小时后碰头。”
当即她就回过头唤了一声,“程隽礼。”
他连头都懒得抬,“吃完面再说话。”
“我们来做笔交易吧?”
程隽礼放下手里的文件,“说。”
姜枝清了清嗓子,“我吃两口面,你让我出门。”
“听起来都是你占便宜。”程隽礼连眼角都写着无语。
“没说完,”姜枝对他摇了摇食指,“这样我就不碰你书房里那些古董花瓶了,大前天晚上我不小心给碰碎了一个。”
程隽礼:“……”
在他的脸沉下来的瞬间。
姜枝赶紧挑了两筷子面吃了。
果不其然,程隽礼阴侧侧地说:“俞伯,书房都是你盯着打扫的,花瓶被砸了你竟没发现?”
姜枝忙坐过去解释说:“不怪他,我看碎的还挺完整,就……就又用强力胶粘上了。”
程隽礼:他真的会谢!
俞伯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那只宋代定州红瓷缺了个角。”
程隽礼眺他一眼,“那你发现的还挺早。”
俞伯垂着头,“我下次注意。”
程隽礼轻嗤,“你哪儿注意得了她?从今天起,不许太太再进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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