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漱石拈起一张牌,被孟葭抢下来,重新换过了一张出,“打这个。”
他笑着挨过去,问她,“小孟翻译也会?”
孟葭点头,“在家的时候,帮我舅婆顶过两局,很容易的。”
钟漱石拉她坐近了点儿,“那你帮盯着点,免得我老眼昏花,看不清他们出牌。”
对面赵宴出了二饼,钟漱石没吃没碰,正要倒牌,被孟葭拦住。
坐上家的吴骏笑了笑,“眼看着您在家,是一点主都做不来了。”
钟漱石递了个“你小子少废话”的眼风过去。
立马,孟葭摸上一张二饼来,“可以胡牌了。”
钟漱石搂过她问,“行啊,你怎么知道那有?”
“我猜的,但二饼没出几张,他们的牌型,又都带不住这个。”
赵宴把牌一推,“这谁敢跟二嫂玩哪,金山银山也要输光。”
“哟,敢情是我二嫂在这儿,大杀四方呢?”
楼梯上传来一声问,语调清越,是突然到访的钟灵。
孟葭呀了一句,“我正想打电话给你,你就来了。”
钟灵坐到了吴骏身边,“不要扯,我不来你也不说找我,还不知道你!”
吴骏说,“正好渴了,灵儿,给我杯茶。”
她撅了撅嘴,“一来你就使唤人啊!下次不坐你这儿了。”
吴骏指了指夹层,“哪能够!咱们分庄,今儿这一抽屉的钱,五五开。”
“这还差不多。”
钟灵给了他一杯水,又对孟葭说,“明天下午我接你去。”
孟葭扭头,细细的指尖蹭着他手臂,“我能去玩水吗?”
钟漱石打出一张牌,“你想去的话,但我明天没空陪你。”
钟灵像捡着什么漏了,“哥,我们又不要你陪的咯,自己玩就行。”
吴骏看了眼钟漱石的脸色。他拍钟灵的手背,笑说,“咱不说话,专心看我打牌。”
牌局中途,孟葭出来接了个电话,是张妈打来的,问她买好了机票没有。
她站在紫藤花架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叶子,说,“还没有,我等学校的事完了再订。”
说完,自己的脸也隐隐发烫,她还没有这么骗过人。
无非是想多和钟先生待两天。
等孟葭挂了电话,撞上贺沂蒙和另一个姑娘走来,旁人问,“吴骏是有女朋友吧?那天看见他在学校接人来着。”
她站在阴影里,不仔细看,瞧不出立了个人。
贺沂蒙嗤笑了一下,“有女朋友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娶钟灵。”
“也是,人家把外头的,和将来正经要结婚的,分得清着呢。”
孟葭手上稍一使劲,骤不及防的,就把树叶扯落下来。
她茫茫然抬起手,上头沾染了一层汁液,指缝里湿冷腻滑的。
这场局到后半场,连钟灵都看出来,孟葭一直在走神。
钟漱石推了牌,“是不是累了,我们回家?”
孟葭说好,一双手蛇行着绕到他腰上,“想睡觉了。”
她极少在外面,跟他做这副亲热样,钟漱石察觉出不对,默了一下,也没说什么。
他只捏了捏她下巴,“一天到晚的,怎么都睡不够啊你。”
孟葭把脸枕上他手臂,“前阵子太累了,能量守恒。”
他们回了西郊,进门后,连灯都没开,就纠缠到沙发上。
婆娑树影里,筛落下满地月明清辉,黑暗中一声轻问:“今天这么主动?”
钟漱石伏在她身上,忍过一阵直冲头顶的酥麻,吮吻着她的下唇。
孟葭勾缠着他,在他耳边低柔地说,“你喘气喘得好重啊。”
说着,她低下头,埋在他心口处,“咚、咚的。”
疏桐月色下,她那副故作出的模样实在太妖,和以往都不同。
以至于这两个,因浮夸而失真的拟声词,钟漱石在心里记了多年。
等到云收雨霁,埋在她脖颈间的两瓣薄唇,才动了动,“是不是接电话的时候,听谁说什么了?”
只能是那会儿出了问题,钟漱石料想,她是出去了一趟以后,才变了样的。
孟葭却问了他另一件事,她说,“钟灵真的要嫁给吴骏?”
钟漱石顿了几秒,“八九不离十,长辈已经通过气了,他们自己也知道。”
“她有男朋友的,而且,也不喜欢吴骏。”
孟葭攥着自己身上,那半边等不及脱下的裙摆,有些奇怪地问。
钟漱石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说深了,她这人心思敏感,浅了还不如不说。
但事实就是,婚前不过问对方,婚后各自履行职责,是大家的共识。
他换了副口气,闲庭信步一样对她提起,“他们之间,不用太多感情,只谈立场和站队,讲稳中求进。”
孟葭听出他话里的小心和隐藏,以及昏暗光线里,他眼中无处可退的暮霭沉沉。
她想叫他放心,也轻松地笑了一下,“跟做生意一样。”
“你可以这么理解。”
孟葭没再说话。
她闭了眼,只沉浸在当下的余韵里,身体里那一波仍未平息。
可到了夜深入眠的时候,孟葭又禁不住想,钟先生会和谁做生意呢?
像是能听到她的心声,钟漱石翻了个身,松松地抱住她。
孟葭背对着他,睡意全无的,睁眼看着窗外那棵梧桐,风吹了又吹,树叶却像怎么都掉不完。
满室冷调香氛里,她听见他说,“放心,有了你,我不做这种交易。”
钟漱石快要睡着,声音也如梦呓,孟葭便也只好,当是一句痴人说梦。
隔天上午,钟灵来接她,因为计划去两天,还要游泳,孟葭收拾了一小箱子衣服。
她上车,对师傅说,“先去一下宠物店,我把小狗接回来。”
钟灵问,“就你昨天捡的那只?还真打算养着它啊。”
孟葭点了下头,“嗯,我要把它养的白白胖胖,但我宿舍地方有点太小。”
她打算先斩后奏,直接把小狗养在西郊的园子里,活动空间大。
就是不知道钟先生,能不能同意,让她在家里养宠物。
他那么讲究的一个人,万一要对狗毛过敏呢?
钟灵瞥她一眼,“您都住那么一大园子了,还宿什么舍啊。”
孟葭说,“万一你哥不同意呢?毕竟他的地方。”
钟灵切了一下,“太低估自己的分量了吧!你就养他办公室,他也没个不字的。”
“......我回头跟他说说。”
孟葭在诊所里接回了那只受伤的小狗。
医生给它做了清理,洗干净毛发后的它通体雪白,不掺一点杂质。
钟灵看了看,“呀,这还是一只小京巴,不如养我那里。”
“好啊,那你给它取个名字。”
钟灵想了好一阵,“就叫佳佳吧,这名儿朗朗上口。”
“......你缺不缺德!”
孟葭挑了个粉色的笼子,把它装起来,带上了车。
从北京到北戴河,开车大概要三个半小时,孟葭睡了一路。
到了地方,孟葭问钟灵订了哪个酒店,她说,“你跟我来就行了。”
她们住的不是酒店,是一栋有些说头的房子,两层楼高,后院种着不多见的花草,推开二楼卧室的窗户,能看得见海。
钟灵放下行李箱,“咱们俩住这儿吧,晚一点,去找小琳吃晚饭。”
孟葭问,“她已经到了?”
“她陪外公来疗养,都住了快一礼拜,无聊死了。”
她们躺在一张床上休息。
孟葭在车上迷糊,这会儿踢了鞋,靠在床头,反而没那么困了。
她在书房里,随手拿了一本英文诗集,念给钟灵听。
钟灵歪在枕头上看她,“你的声音真好听,孟葭。”
像月色融进了淙淙的溪流,水面都铺上一层皎洁白光。清风吹过来,枕在石畔的人,吹得昏昏欲睡。
钟灵又问,“你给我哥读过吗?”
孟葭说没有,她一下爬起来,“为什么?”
她满口担忧的,“有我这么个白月光,他以后怎么谈婚事?”
说完,两个人又一齐笑起来,钟灵要去捏她,“你脸真大。”
等孟葭也笑得停下来。钟灵才问,“既然早知道结局,那现在,你又是在做什么?”
她只回了八个字,“尽我所能,倾我所有。”
钟灵仰起脸,看着面前这个笑嘻嘻的,讲出如此清醒而残忍的话,柔弱里带着坚韧的姑娘。
她曾不止一次的觉得,孟葭文静端庄的面容下,有股子随性和洒脱在。
是那种,我醉欲眠卿且去的不强留,任由相思停在绿檐下。
钟灵最后问她,“因为他救过你的命,对你有恩?”
“不,因为我爱他。”
孟葭说完,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下,“不要告诉你哥。”
钟灵诧异的,啊了一声,“他不知道啊?”
“我没说过。”
钟先生也从来没有问。
她们三个一起在海边吃了晚餐。
全程都听见刘小琳的怨声,说你们可算是来了,她在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钟灵说没事,“马上会有一大批人过来,快到七月份了。”
刘小琳摇着头切牛排,“等他们都过来,规矩也多了,更不自在。”
孟葭听乐了,“刘小姐,你怎么样都不行是吧?”
“行,你们来了就行,好吧?”
“这还差不多。”
孟葭休息了一下,她们又散步回住的地方,换了泳衣,准备下池子里去游一圈。
钟灵接了男朋友的电话,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没完,她说晚点下水。
孟葭高中上游泳课,算会一点,但一两年没游过,摸索了半天,也是小心翼翼的。
后来慢慢找回了点感觉,她潜进水里,没游出几米远,那段细白的脚踝,就被什么东西捏了一把,划不动。
孟葭吓坏了,要知道这是室外泳池,一根水草都没有的!
难不成还会是水鬼?她哆哆嗦嗦的,拼了命地蹬腿。
很快,那人松开了她的腿,手又游离到她腰上,抱着她,一起浮出了水面。
孟葭擦了把脸上的水珠,睁眼一看,钟漱石正笑得十分开怀。
她气得扭过身子,“吓死人,不想理你了。”
他又游到她的面前,“好,我不该跟你开玩笑,对不起。”
孟葭在他胸口拧一把,太滑了,没揪到实处,她说,“你怎么会来的?没上班啊今天。”
钟漱石把她抱过来,“太想你了。哪里待得住。”
孟葭漂在水里,心也跟着悬悬浮浮的,用力摁也摁不住。
她在钟漱石肩上靠了一会儿。忽然,脸上的笑止住了,作古正经的,抬起头来审问他,“你不是不会游泳吗?”
钟漱石装样子,转过头想了有一会儿,预备死扛,“我说过?”
孟葭壮起胆子,去捏他的脸,“您嘴里有一句实话?”
等刘小琳迈进院子时,她端着果盘,就看见这么一副情形。
泳池里白浪翻滚,孟葭不停地把水往钟漱石身上推,平时高坐上首,威风惯了的人,此时此刻一点脾气也没有的,笑着直躲。
她上了楼,放下手里的东西,问钟灵,“看见了吗?”
钟灵叉起一块西瓜,狠狠咬一口,“瞎子才看不见,今晚我只能和你睡了。”
“欢迎。”
钟灵趴在窗沿边,又看了一阵,“你看我哥,我真怕他嘴笑歪。”
“没看出来吗?你哥现在完全完全,就是一副昏君样。”
“看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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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水里扑腾得太欢, 孟葭的胳膊酸了一晚上。
钟漱石侧躺着,给她捏着酸痛的肌肉,“被浇了透透的一身水, 还得伺候你。”
孟葭把手架在他身上, 不停翻着ins, “谁要你老是忽悠人的。”
她说话时, 眼睛都盯在屏幕上, 一刻不转的。
钟漱石说,“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儿, 像什么?”
孟葭还是懒懒散散的, 睡裙的肩带都滑下来, 也没反应。
她茫茫然问,“像什么?”
钟漱石敲了下她脑门,“抽大烟的。就差搬张案板, 给你点盏灯了。”
孟葭扔了手机, 把毯子往上拉了拉,规矩地躺下来。
她遮着半边脸问,“这样呢,是不是犹抱琵琶?”
钟漱石撑着头, 手指绕着她的长发,“会弹琵琶?”
孟葭的头埋进他臂弯, “不会, 但我会吹长笛,拿过奖。”
“没想过要考艺校之类的?”
钟漱石能想象, 十五岁的小孟葭站在台上, 穿白色的礼服裙, 脸上是那副严阵的神情, 小大人一样可爱。
她摇头,“外婆说这些东西,闲时陶冶性情就够了,我也不是这块料。”
“你外婆把你养得很好。”
孟葭的声音低下去,“嗯,她吃了很多苦,因为我。”
想到外婆,她心里又是一阵羞愧。
要是老人家知道,自己瞒着不肯回家,不是因为学习,而是为钟先生,不知道要怎么难过。
明明出来前,她还答应外婆,不再和钟先生来往,可谁都料不到,一步步的就到了今天。
她沉默了一会儿,“那你呢,你本来想干什么?”
“在柏林,继续研究晦涩的哲学,也许带两三个学生。”
钟漱石语气踟蹰,不知道想起什么,也许是留学那两年,不被打扰的岁月。
孟葭点头,“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像个学者,很浓的书卷气。”
那时她就想,他应该是个哲人的,在孕育文明与知性的校园里,和学生们促膝交谈。
但无从选择,也没办法更改的家世,把他打磨成一个沧海横流的商人,衣上征尘杂酒痕。
他不信,“胡说,你那个时候,坐在你外婆身边,都不敢看我。”
“哪有一见面,就总盯着客人看的,多不礼貌。”
钟漱石哼笑了一下,“你现在也不大看我。”
孟葭翻身起来,盯住他的眼睛,“我怎么没有看?”
钟漱石伸出只手,一下下揉捏着她的后颈,“嗯,你看,我给你计时。”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还没有数到五,孟葭就俯低下去吻他,她宁肯做这些,浮于表面的亲密举动。
好过原地待命的,看着那些破绽百出的爱,潜伏在内心深处,快要生长出绿苔的情愫,从眼睛里跑出来。
后来有一年,情侣间对视十秒的小测试,在网上火起来的时候,孟葭总是会想到这个夜晚。
然后深吸一口气,停下手上正进行的功课,静静发一会儿呆。
她是五秒都不到的人呐。
快到七月中旬,孟葭才拖着行李箱回了家。
她到的时候,太阳都已经落山,张妈一锅鸡汤从早吊到晚,熬到骨头都拆架。
孟葭端着一小碗热汤,坐在厨房里喝,舌头都被烫麻了,还递给张妈说再来一碗。
黄梧妹摇了摇扇子,靠在旁边看她,“你在学校冇汤饮啊?”
她接过来,又吹了吹,“汤是有,张妈独一份的手艺,那就没有。”
黄梧妹笑说,“期末考试怎么样,笔译过了吗?”
“第一咯,我书翻好几遍的人,三笔出成绩好慢的。”
孟葭吸着汤回,滋溜滋溜的,惹得张妈发笑。
她在家里住了一个多月,为了避免外婆起疑心,手机一直都放在房间里。
为此,经常错过钟漱石的电话,都是到了半夜,做贼似的把窗子都关好,再给他回过去。
有时候很晚了,钟漱石那边还喧哗着,一听就知道,身边综了一帮公子哥。
孟葭也催他,“还不回去休息吗?不上班啊。”
钟漱石抽着烟,长吁短叹,“我都失眠多久了,一个人住,床都冷冰冰的。”
她好笑道,“以前你不是一个人啊?现在就不行了。”
他搭了腿坐着,朝外边吐一口烟,“见笑,以前是没尝过味道。”
孟葭听他的声音,打烟酒里浸出来的粗粝感,就猜得出,他现在是一副什么样子示人。
不管在多么吵嚷的环境里,钟漱石安静坐着,手边燃一支烟,身上总有种不问红尘的清绝。
孟葭只好说,“我很快回去了,好吗?”
他一咏三叹的,“不好也得好啊,我们遵纪守法一良民,也不能去抢人。”
“......”
她有时候也陪张妈去买菜,走到海鲜市场,还没进去就先捂住了口鼻。
孟葭连忙说,“我还是在门口等你,这味道冲鼻子。”
张妈笑,“你现在讲话,越来越像北京人了,也更娇气了。”
她站在市场门口,怅然若失的想,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都是被他惯的呀。
孟葭是八月底回的北京。
订了最早一班飞机,她想赶回去,给钟漱石过个生日。
他的生日是八月份的最后一天。
孟葭在电话里,告诉钟漱石她订了二号的机票,他也没疑心。
所以下午出机场时,也就没人接她,孟葭赶时间,直接打车到了西郊。
北京不如广州那么热,但空气里的干燥,让孟葭觉得脸紧绷绷的。
园子里站着两个阿姨,她们分散开来,在清理湖面上的落叶。
孟葭冲她们笑一下,也不必问关于钟先生的事,因为谁也不知道。
她放下行李箱,先去二楼冲了个凉,找出条睡裙来换上。
不知道他们这边,过生日什么繁复规矩,孟葭是一碗寿面就够,太难办她也不会。
孟葭先订了一个小蛋糕,送达时间选了晚上六点。
随即,她站在厨房的中岛台边,开始准备起煮面的配菜。
冰箱里材料不少,孟葭选了几样切成丝,有黄瓜、胡萝卜和芹菜。
孟葭放下刀,给钟灵打电话,跟她打听寿星的行程。
她接了,只是声音很小,也没像往常一样,嬉皮笑脸叫二嫂。应该是有长辈在身边。
“孟葭,怎么了?”
她顿了顿,“喔,没事。想问下你和你哥在一块吗?”
钟灵说,“在,今天他生日,我爷爷说虚岁三十,也算正日子。非要大办。”
其实场面不算很隆重,他们这样的门户,也不可能真敲锣打鼓。
只是借生日的由头,和本就亲近的那几家,再加深一下感情。
孟葭有些失落的,“那他今天,肯定没时间了?”
“看宴席什么时候散,有事啊?你不是还在广州吗?”
她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没别的,我想跟他说句生日快乐。”
钟灵嗐了一句,“还以为什么大事,一会儿我帮你说!”
“不用,我晚点再给你电话吧。”
孟葭放下手机,定了定神,仍旧切她的菜。
就算钟漱石不吃,她自己也要吃晚饭呀,煮个面又不费事。
但心事重重的,孟葭一下没注意到,食指切了道口子。
她忙拧开水龙头,放到凉水下冲了一会儿,含在嘴里去翻医药箱。
晚宴开始前,钟漱石换好了衣服,坐在休息室里,外头往来恭贺声,不绝于耳。
他扯松了领带,从桌上摸了包烟,身体往后倾倒,散漫地靠在椅背上,抖出一支,偏过头点燃。
室内冷气开的很足,他只抽了一口,冷白腕骨就搭在椅子扶手上,由它静静的烧灰。
钟灵也趁机进来,她穿了条粉色蓬蓬裙,衬得皮肤更白了,看起来像个高中生。
她用手掌扇了两下,“总抽什么烟?难闻死了。”
钟漱石掸下烟灰,挑眉问,“有谁请你进来?”
钟灵好比拿了尚方宝剑,“您要是这个态度的话,我就不帮你的心尖子,也就是孟大美人传话了。”
“她有什么话要你传?”
他吁口烟,吊起一双眼睛,目光深沉的,唇线抿得很紧。
钟灵撑着手坐下来,“当然有,今天不是你生日嘛。”
她喝了口水,还没咽完就说话了,“你也是的,那么抹不开面儿啊?就让孟葭早点回来,又怎么了!”
钟漱石斜她一眼,“一个大男人,为过生日这种事开口,像什么话。”
这头话音刚落,他伸长手臂,把烟送到水晶缸边,敲了敲。
就看见沙发那端,钟灵从背后拿出手机来,她说:“听见了吧孟葭,他不要你给他过生日,还说不像话。”
孟葭长长的,托着尾音,哦了一声。
钟漱石这才抬头看人,不自觉的弯唇角,在烟雾里眯了一下眼。
他招了招手,“拿来。”
钟灵老老实实递上,“给,先说好,孟葭本来是找我的。”
钟漱石没理她,直接发话,“不是说二号回来吗?”
孟葭盯着那锅豚骨汤看,砂盖突突直跳,“那我就不能骗你一次嘛。”
他勾起一侧的唇,笑了下,“就那么记仇啊你。”
孟葭问,“你今天是要住大院,不回来了吗?”
钟漱石立马瞪钟灵,“这是谁告诉你的?没有的事。”
钟灵忙摆手,“我只是随口胡猜,她非当真的。”
孟葭忍住了笑,她八分故意,“那你就会回家咯?”
他抬手看一眼腕表,估摸着时间,“可能还要等久一点。”
她打了个哈欠,“看我心情,也许先回学校。”
“敢!”
钟漱石挂了电话,把手机扔还给钟灵,问客人都到了没有。
钟灵接稳,“你干嘛?现在就迫不及待的,要走啊?”
“走什么走?都没开始。”
钟漱石说着,边往门外去了,立在钟文台身边。
老爷子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正在和吴骏的父母说话。
他爸爸是新贵当道,前几年都还默默无闻的,一下子提到了要职。
包括吴夫人,年逾五十的容貌,也如三十好几一般精致,连眉梢都透着精明气。
钟文台起身说,“好了,人都到了,进去用些便饭。”
钟漱石对吴家人点点头,扶了老爷子进门。
跟在身后的吴骏,被他爸爸训了句,“你外头那个女朋友,非谈不可是吧?”
吴骏啧了一声,“您怎么又来了?不说好了,结婚前,我会处理掉的。”
他爸瞪着他,“你最好给我处理的干净一点,别留什么祸患。”
“放心吧,她也不是惹事的人,听话着呢。”
这顿饭一直吃到九点多。
钟漱石左推右挡,还是架不住众人盛情,被灌了不少的酒。
那些公子哥们,都是擎小儿跟着大人,在酒桌上泡大的,劝起酒来,真叫个招招见血。
等送走了钟文台,他才上车,往后座上一靠,吩咐老孔,“回西郊。”
孔师傅刚从园子里出来,“是,孟小姐都来好久了。”
立秋后,夜来风凉,钟漱石虽是酒酣耳热,被冷风一扑,顿时也清醒了不少。
他扯开领带,伸手捏了捏眉骨,“她一直在做什么?”
老孔摇头,“不知道,我出来的时候,看见她在煮东西。”
钟漱石哂笑了下,她一个推倒油瓶不扶的人,会做什么菜?不把手烫着就谢天谢地了。
他下车的时候,孟葭那锅高汤才算功成,按照菜谱说明,她是严格把控了时间的。
她揭开锅盖,拿大瓷勺搅了搅,白稠鲜浓的汤底,正好拿来煮面条。
孟葭换了餐勺,刚舀起来,准备尝一尝咸淡。
腰上蓦地被人环住,她吓一跳,差一点拿不稳勺子。
钟漱石把头埋进她颈间,深嗅这股久违的腻脂香,“那么贤惠啊?”
她闭眼,颤抖着睫毛,“别说早了,万一很难喝呢,收都收不回去。”
“不会。”
太久没做此类亲密的事,孟葭心口怦怦跳,脸一下就烧起来,她拿手托着勺子转身,“正好,你喝一口,看咸吗?”
钟漱石依她的话,尝了一下,“我觉得淡了,要不你喝?”
他捏着她的手腕,改送到她嘴里,却在孟葭张嘴的瞬间,挪开了勺子,低下头含吻住她。
“叮哐”一声,那把银质餐勺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抗议。
钟漱石吻得很凶,揽着她腰的手也用力,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
孟葭招架不住,浑身脱力,伸出去推他的手,也软绵绵的,像是在欲拒还迎。
他把人抱到中岛台上,乳白的吊带睡裙半剥半褪,松松挂在孟葭肩上,像一支被掐断花心的玉兰。
“汤,汤还没关火。”
等到钟漱石吮弄得够了,终于放开她的唇时,孟葭元神短暂的归位,才想起来看顾她的汤。
但他就像没有听见,只管细细吻她的脸颊,一阵清泉般的酒香,微风般拂面而来。
孟葭手往后撑着,浑浑噩噩的闭上眼,喉中低吟如拨乐。
仿佛绣幕湘帘之中,有急管繁弦,奏出清妙之曲。
弄乱了弦的人,不顾一切地往前推进着,山崩玉裂。
到柳树梢影朝了西,月华生明时分,孟葭一双嫩白脚踝,才从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吊着垂了下来。
她无力地抵上钟漱石汗湿的肩窝。
他闭着眼,捱受着那股快要冲出胸口的,剧烈的心跳。
钟漱石低下头,蹭着她的脸,自嘲地笑,“太久没做了,有点失态。”
不是有点,简直跟个没轻重的小伙子一样,太激进。
满满一锅汤,到最后只扑腾的,剩下了三分之一。
钟漱石平复下来,第一时间关了火,见孟葭瞪他,一脸做错事的样子,“我明天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