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葭悻悻的躺下来,手叠放在小腹上,平躺对她来说太难入睡,她冥想着,又翻了一个身。
不一会儿,一只手从那边搭过来,精准的箍在她的腰上。
被束缚着的孟葭,艰难的转了个身,一片幽暗中,与他鼻息相闻。
她凑上去,碰了一下钟漱石的嘴唇,要退回来时,后颈已被他的手掌托住。
他慢条斯理的吻住她,一口口的吮弄上来,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忍耐的够久了。
从他上楼起,就堵着一道气,喝了酒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捱得浑身燥热。
孟葭闭眼,双手无力攀上他肩头,仰起脖子回应他,指尖一阵细密的抖动。
钟漱石吻她的耳垂,难以自控的送进去,“偷喝酒了?”
她颤声,“尝、尝了一下,不好喝。”
“那味道你不会喜欢。”
他吻得急,动作却很迟缓,一点点的试探。
孟葭反而被逼的难受,想要更多,不自觉的仰脸去吻他。
黑暗里,响起一阵细微的、唇舌搅缠的水声。
钟漱石的鼻尖抵着她,“今天好主动,我都要消受不起了。”
“你不喜欢吗?”
他一点无奈的笑,“你这副样子,哪会有人不喜欢?”
折腾到凌晨两点,孟葭捡起地毯上已经发皱的睡裙,小跑到浴室去清理。
等再回床上睡觉时,她翻个身,还是忍不住开口,“钟先生。”
她已经很久不这么叫他,尤其是这样,带着恳切和撒娇的语气。
钟漱石嗯了一声,他抱着她,手抚顺她的长发。他说,“不要紧,不管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孟葭睁着眼,眸中沤着一池春水,湿漉漉的迷离清艳。
原来他真的什么都知道。
十二月中旬还没过,北京已接连下了几场大雪,满城素练银妆。
晚上钟灵去会所吃饭,碰上孟葭也在,她捧杯热茶靠坐过去,“难得看你这么闲。”
她指了指里面,“喏,陪你哥来吃饭。”
孟葭说完,继续抱了电脑在膝盖上,不停的敲着字。
钟灵瞅一眼,“到这里来写小组作业,你真行。”
她点头,端起杯金骏眉喝一口,“图书馆还不如这儿安静,也没有这样的好茶。”
其实孟葭私心,是想多陪着钟漱石,那晚之后,她就变得十分黏他。
隔两天都要打电话,问钟漱石在哪儿,怎么还不来学校接她,说饿了想吃东西。
开头一两回,钟漱石还不大适应,总是等着别人来请,还未必肯赏光的小姑娘,忽然做出这副形容,叫他闻宠若惊。
有一次,郑廷在前头开车,他们刚出差回来,才下了机场高速,孟葭就打过来。
她说,“你什么时候到家呀?”
钟漱石看了眼道旁路标,“还有二十分钟,怎么还没有睡?”
“等你呀,怕你回来的时候,我都睡了,明天早上又错过。”
他皱了下眉头,“你累了可以先去睡,不要硬撑着。”
孟葭不同意,“我想和你说会儿话,说完再睡。”
钟漱石笑了笑,拿她没辙,“好,我很快到家了。”
等挂了电话以后,开着车的郑廷忍不住笑,“孟葭现在变样了。”
天寒日暮,后座风尘满面的人,顶着一张倦色深沉的脸,动作娴熟的点了支烟。
钟漱石打下车窗,抽上两口,架到窗边敲了敲。
他勾起一侧的唇角,“她是快走了,尽全力想要弥补我。”
小姑娘的心思一点都藏不住。
郑廷也有耳闻,“是,下学期出国交换的名额,就快要定了吧?她各方面肯定没问题。上次碰到老章,他是这么说的。孟葭这一趟要去多久?”
“她那么不禁事,我没好多问,”钟漱石靠在椅背上,大力揉了揉眉骨,“出国交换,总不会超过一年。”
郑廷说,“那还是得回来,有什么关系。”
钟漱石苦笑了一下,“等回来,她就和我没关系了。”
郑廷愣了愣,隐约猜到一些因果,当时为了解她的困,想必是谈了条件的。
他再一看钟漱石,不怪他这样放不下,敢当面和他寸土必争的人,孟葭应该是第一个。
郑廷犹疑的开口,“其实,你不想她走的话,完全可以......”
“算了,廷叔。”
钟漱石慢悠悠的出声打断。
他垂眸,转了转指间抬着的烟,吐出口白雾,“决定了要走的人,是留不住的。”
他宁肯面对,孟葭从头到尾没爱过,也不愿到收梢时,她咬牙切齿的恨上他。
人与人之间,能不能走到一起看缘分,即便有谭家人送上门来,他们也还差一程子。
钟漱石转过头,看向高架桥的外围,一轮料峭寒月,照在晚来风急的孤山尽头,涌动十里烟波。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谁都明白。
只不过,一想到这枯燥的一生,再难与她有什么瓜葛,心头未免怅惘。
钟灵给她递点心,“吃吧,离开饭还有一会儿。”
孟葭拈起来咬一口,“哪儿来的?刚才我一直坐这里,还没有呢。”
她说,“吴骏哥刚塞给我,他从扬州请来的师傅,茶楼里的。”
“我发现他对你好上心。”
孟葭把点心搁碟子里,拍了拍手,弯起嘴角打量她一眼。
钟灵把题岔开,“我这么漂亮,谁不喜欢我啊请问?大院儿里爷爷奶奶......”
说着就看见,孟葭从笔记本里抬起头,目不转睛的听她胡诌。
她忽然说不下去了,“好吧,可能因为大人的关系,他是我适配对象。”
孟葭笑,“对嘛,一开始说实话多好,非要我来盯着你。”
她又敲了几行字,问钟灵说,“可是,你想过,怎么跟秦文谈吗?”
钟灵喝口热茶,“不用我跟他谈,他已经知道了。”
“所以你说他那天怪怪的,”孟葭了然的点头,“那他知道以后怎么说的?”
钟灵掐着杯沿,指甲都泡进了茶里,烫出一圈浅浅红晕,也浑然未觉,“他说等我毕业就分手。”
孟葭也愣住,手上敲击的动作停下,“他舍不得你,但是也不想让你为难。”
说完,她伸手去够茶几上的茶盏,挨到了杯耳,指尖却抑制不住的抖起来。
钟灵惊道,“他真的就是这么说的!你好聪明。”
孟葭才明白,她自问没有洞察人心的本事,为什么这么短的几秒,就能轻易揣度出别人的想法。
原来她和秦文是同一种心情。她不是在说别人,而是在表达自己。
她给他们的感情设限,再三的递减,无非就是舍不得他,又不想他作难。
等到这学期期末考试结束。春节前,钟漱石临时抽了几天空,带她去南京汤山泡温泉。
寒风刺骨的冬夜,烟雾缭绕的私汤里,放入调制好的药包,温泉水变了种颜色。
孟葭被抵在光滑的岩壁边,钟漱石从后面绕过来吻她,“还吃得消?”
她点头,“但这里好热,我有点喘不上气。”
他伸出手,抚掉她肩头沾上的艾叶,“那我们起来?”
孟葭伏靠在池边,懒洋洋的,“不要,再泡一会儿。”
钟漱石的手搭在旁边,她枕上去,“我跟外婆说,寒假事情多,就不赶回去过年了。”
他匀缓而深重的动着,“那岂不是,白白便宜我了?”
孟葭闭上眼,吸着凉气对他说,“你又怎么知道,不是我占便宜?”
钟漱石的鼻尖嗅着她,笑说,“现在这张嘴很厉害了。”
“嗯,跟你学的,你教坏我。”
他把孟葭翻了个身,“那你看好了,我都是怎么使坏的。”
“我不......”
孟葭还有个要字没说,就被他封住了唇,一阵又一阵激烈的水花,在四周溅起来。
每年春节,是钟漱石最忙的时候,要陪老爷子守岁,又要应承各方的宴请。
但今年情况又不同,钟直民即将调动,不敢在任上出什么差错,跟钟文台在电话里商量,不打算回京过年。
儿子能有这份警醒,钟文台挂了电话还在笑,谈心兰问他什么喜事。
他掀了掀报纸,“您亲儿子在地方上这几年,算历练出来了。”
谈心兰一边整理着书桌,扶了下老花眼镜,“儿子是练出来了,但还有个不听话的孙子。”
钟文台抬眼,“他跟小孟的那个女儿,还没断呐?”
“没有!你南京那边的老战友说,看见他带人家去泡温泉。”
钟文台哼了一声,“你也是不醒事,总去打听他干什么!上赶着找罪受。”
谈心兰瞪他,“我是怕他昏了头,不盯着点能行吗?”
“放心,直民就要回来了,他老子在我跟前含糊,管起他可不手软。”
谈心兰仍然不免担心,“毕竟不是小时候了,他也不是那么好管的。”
何况她一向端方的孙子,会荒唐成这样,总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不知是否泡温泉时,起身没注意冷热,钟漱石从南京回来,就一直没断过咳嗽。
起初,还只是晚上发低烧,后来又咳得厉害。
小年夜那晚,孟葭在楼上书房里看完书,下来找他,看他盖了毯子躺在沙发上。
她坐过去,往那边歪了歪上身,脑袋枕在他肚子上,撒娇说头晕。
过了好一会儿,钟漱石才来摸她的脸,“头晕就躺一躺。”
他的声音沙哑又疲惫,没了往常的中气,孟葭疑惑的抬起头,她挪过去,“你怎么了?”
“没事。”
钟漱石的一只手背,覆扣在额头上,他闭着眼摇了摇头。
孟葭摸他的脸,觉得不对劲,又用额头贴过去,是比她烫一点。
她站起来,“我去拿温度计,你等一下。”
孟葭急急忙忙地退,小腿撞在身后的茶几上,带起一阵轻微响动。
钟漱石蹙了下眉,睁开眼,“你小心点儿,不要赶。”
她端了医药箱过来,只翻出一根最原始的水银温度计,抬起他的手,给他夹在了腋下。
孟葭在旁边守着,“你还有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钟漱石说,“不用,这么点小病去医院,没那么金贵。”
五分钟后,孟葭抽出温度计来看,三十七度五。
她甩了甩放回去,“你在发烧,先喝点水好不好?”
孟葭烧水的时候,听见钟漱石的手机响,她替他接了,“郑秘书?”
郑廷问,“孟葭,钟总在吗?”
她盯着显示屏上的水温,叹口气,“他有点发烧,躺着呢。”
“好,你先照顾他一下,我马上来。”
郑廷带着医生过来,还有等着他签字的文件,孟葭也帮不上什么,就静悄悄的站在一边。
“这个地方还要再修改,敏感时期,现在不让提这句口号。”
“还有这里,也要删掉,有上个月新下发的精神,替换进去。”
钟漱石吃过药,打叠精神坐起来,翻了两页,指着一行对他说。
郑廷点头,“好,我拿回去再改,漱石,你也注意身体。”
钟漱石用拳头抵着唇,又咳了两句,点下头,“去吧。”
等人都走了,他左右环顾一圈,才发现客厅的角落里,站了一个孟葭。
她安静立着,也不多说一句话,温柔闪躲的目光,全落在他后背上。
像雾霭冬日里,悬在险峰崖上的一片朝云,白皙的脸上光影错落,仿佛随时要漂浮到天边去。
他笑一下,冲她招了招手,“到我这里来。”
孟葭走过去,被他拉到膝盖上坐,钟漱石拨开她的头发,“刚才有没有磕痛?”
她摇头,“你别工作了好不好?去休息吧。”
钟漱石说好,“我今晚就在这儿睡,免得惹给你。”
孟葭的嘴唇嗫嚅半晌,她想说自己不怕传染。
但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有讲,等他阖起眼,替他重新盖好毯子,就上了楼。
孟葭睡到半夜,又光着脚从楼上下来,小心踩上地毯。
她用手探他额头,微凉的温度,看来已经退了烧。
孟葭也没再上楼,她躺下来,在他身边找了个位置,靠着抱枕睡过去。
钟漱石吃了药,睡得比她沉重,醒得也更晚一点。
孟葭起身时,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就连颊边落下个吻,也不知道。
他退了烧,却接连咳了好几天,除夕前夜打给老爷子,说身体实在不好,就不过去了。
钟文台没说什么,只派了身边的保健员过来,给孙子把脉。
说是,吃了这么多天西药都不好,看中医有没有好点的法子。
许医生精研此道,一直是中医院的顶级业务骨干,这方面经验老到,又在大院里奔走侍应这些年。
他一来,就将钟漱石请到面前坐,让他伸出手腕。
钟漱石笑说,“老爷子真是,这大过年的,还劳您的驾。”
许医生道,“这是我的职责,你身体抱恙,他担心的不行。”
孟葭没有下楼,这毕竟是他家老爷子的人,她怕见着面不太好。
她就站在二楼看着,钟漱石收回了手,说,“我这没什么事吧?”
“肝郁气滞,情绪得不到宣泄,在肝脏中累积,”许医生尽量说的浅显,写药方的时候,开玩笑式的问了一句,“小少爷,最近情志不遂吗?碰到什么难关了。”
钟漱石神情淡漠着,笑了下,“没有的事。”
孟葭眼中,无声无息的滑落一滴泪,砸到手背上。
她忙擦了擦,在钟漱石往二楼看过来时,转身进了卧室。
昨天才下了一场大雪,压在树枝上摇摇欲坠的,路过一阵风,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
不知惊破了谁的槐阴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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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孟葭长到二十岁, 第一次离开广州,不在外婆的身边过年。
钟漱石怕她年纪小,会想家, 再三的问她, 要不要回去两天?
他们躺在弧形沙发上, 盖着同一条薄毯, 钟漱石从后面抱了她。
室内开足了暖气, 珐琅彩鼎炉里熏着的白奇楠,被烘得馥郁清甜。
孟葭在他怀里猛摇头, “不要, 都已经说了不回去, 我不要。”
钟漱石拍她的脸,“好好好,不去就不去, 别摇得头发昏。”
她仰起来看他, “好像吃完午饭以后,你咳得少了。”
孟葭在心里,默默给他数着,上午总共咳了四十五次, 下午这一小时,是六次。
说着, 钟漱石又咳了一下, “吃了那么些药,总有一点效果。”
“治咳嗽的话, 中药还是比较拿手的, 许医生很厉害。”
孟葭顺着他往下说, 其实更想问, 你真的是因为心病吗?
可问出来了,又预备怎么收场呢,说她不走了吗?
但是,即便她出不出国,也改变不了任何现状,横在他们之间的,是跨越不了的阶级差。
钟漱石说,“你们广州怎么过年?说给我听听。”
孟葭想了想,“也就是吃团圆饭,喔,还有逛花市,唔行花街,唔算过年。”
她说起粤语来,总有股不同于港台片的软绵,份外的柔婉。
钟漱石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阵,吻完才说,“不该这样的。”
孟葭贴上他的脖颈,“没事,昨天也亲了,没传染。”
他鼻尖蹭着她,低哑道,“现在真是乖啊。”
她笑,“那我不能气一个病人,多缺德。”
钟漱石真的打算带她去,“花市没有,十里河那个花鸟文玩市场,凑合能行吗?”
她说,“能行倒是能行,但你现在冒着寒气出门,身体还能好吗?”
“能行就去换衣服。”
钟漱石抬抬手,把裹着两人的毯子一掀,催着她上楼。
孟葭不忍扫他兴,换了一件白色厚呢大衣,踩了双长靴子出门。
钟漱石也穿一件羊绒面料的白风衣,西装翻领,剪裁精良,看上去低调儒雅。
这样的一对,出现在人声鼎沸的市集上,无疑是市民们的焦点,孟葭紧挨在钟漱石身后,寸步不敢离。
她小声说,“这里好多人啊。”
钟漱石攥着她的手,“跟着我,走散了上哪儿找去?”
孟葭被这句话刺中,她来不及发愣,就又被他牵着,往前一个摊位上带。
有些人走散,是一早就注定要散的,本不必找。
天数盈亏,造物所致。避不开的兴亡定例。
那天孟葭买了很多东西。
最满意的,是那盆枝条直立的年桔,她见第一眼就喜欢。
摊主说,“姑娘,您也喜欢种小叶桔?这品种好哇。”
孟葭左右绕着看,“这是小叶桔?我一直叫它年桔。”
“你管人家叫什么呢!买吧。”
钟漱石抱了一手的东西,对她说。
摊主长欸了一声,“看看,还是你老公爽快。”
孟葭脸皮薄,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红着脸,“他不......”
那头已经付了钱,信口开河的,“我太太就是爱较真。”
钟漱石笑了下,转头深深看她一眼,拉着她往外走。
孟葭捧了盆栽,“过年家里得有年桔,才会来年大吉。”
他拿着腔调,“嗯,孟大小姐的嘴,肯定灵光。”
孟葭没理,直接上了车,也不给后面的钟漱石开门。
他把东西交给老孔,坐了上来,“嘿,您倒是方便,看我两手无空的,也不管我。”
她结结巴巴,硬撑着,“我、我也拿了年桔啊,没看见?”
钟漱石斜睨她一眼,“您受累了,晚上想吃什么?”
孟葭假装听不出他话里的揶揄。她想了会儿,“嗯,我这人入乡随俗,包饺子吧。”
他解下围巾,往后座上一靠,“你还挺好养活。”
车快开到西郊的时候,孟葭才想起来问,“我们连饺子皮都没买。”
钟漱石忍俊不禁,“谁还另买饺子皮啊,自己不会擀呐?说出去笑掉人大牙。”
孟葭怀疑道,“钟总会吗?我们包饺子的时候,都直接买皮。”
他捏一捏她下巴,“把吗字去掉,你一会儿瞧好了。”
老孔把车开进园子里,钟漱石拿出封红包给他,“辛苦了,回家去陪孩子过年吧。”
他接过点头,“谢谢先生,那我走了。”
孟葭抱着年桔进门,钟漱石跟在她后面,“鞋!你穿上鞋再忙,别冻着了。”
她本来想说,不是开了地暖吗?哪那么容易冷到。
但对上他寒凉的眼神,孟葭老实穿了,到现在还是有点怕他。
她想起第一次来西郊时,那个窗边的藤蔓树影,斑驳摇落下来的午后,一缕青白烟淡淡的缭绕。
他就那么躺在那张长榻上,手覆在额间,锁着的眉头像总也展不开。
那个时候她在想什么呢?她想的是,要尽快从这里出去才好。
早知他满门朱紫,不要和他攀上任何关系才好,见面不相识最好。
现在想起来,竟像是前世前缘,应了今生今业。
孟葭转了好几个圈,终于在客厅里找到个显眼又不碍事的位置,把那盆年桔摆上去。
钟漱石早洗干净了手,站在中岛台边,准备和面。
她参观似的走过去,递了杯热水到他唇边,钟漱石低头喝了。
孟葭放下杯子,“老钟,要我帮忙吗?”
钟漱石拿了双筷子,“来,端着这杯凉水,我让你倒,你就倒。”
她一点点,听他的指挥,倒的很小心。
钟漱石搅动着,料理盆里的面粉变成絮状后,再揉成一个面团,盖上布醒发十五分钟,这个步骤重复了三次。
孟葭手肘撑着台案,聚精会神的,全程都在看他的脸。
她要记住钟先生这个样子。他是天边月,高傲而孤独的悬着,不肯到人间一趟。
如今做起羹汤,不过是一时情好之至,日后会不会有,很难说。
日月窗间过马,即便再有,也不会是对着她了。
孟葭想,真正拥有他的时刻,可能就这么一两个,她得印在心上。
怕他察觉到这些曲折,孟葭不时问两个问题,“这一步好了以后,是不是就擀皮了?”
钟漱石点了下后面,“不,先切成小剂子,你去把刀拿来。”
她乖乖走开,又听见一道嘱咐,“当心点啊,别又弄破手了。”
孟葭把刀递给他,睇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子。”
钟漱石说,“你怎么不是?上次给我做一碗寿面,还把手切破。”
她嘴硬,“第一回 生疏,我和这些刀具还不熟悉,现在不会了。”
他把刀让给她,“哦,那好,现在你们应该交上朋友了,你来切。”
孟葭接过来,不甘示弱的,“我切就我切。”
她站过去,把那盆搅碎好的馅料端远一点,清了清嗓子。
钟漱石在旁边喝水,“怎么,你喉咙里有东西啊?”
孟葭举着刀,“我、我紧张,放松一下。”
他勾起一侧的唇角,站到她的身后,握牢了她的手,“要切成这样,一颗颗差不多大小的,你那个太大。”
真正太大的另有其物。
孟葭的后背紧贴在他胸口,钟漱石若有若无的蹭着她,在她耳廓边圈出一片潮热。
一顿饺子包下来,孟葭腰身都酸软了,靠在台边气喘吁吁。
钟漱石把她抱起来坐着,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只是接个吻就这样?”
孟葭抚着胸口,湿润的眼眸盯着他,十足的埋怨,纠正他,“不是一个,是一长串。”
包两下,就要低头吻她一阵,两只手都占着,也不妨碍钟漱石作乱。
他被她这副样子逗笑,吻一下她红润的嘴唇,“水开了。”
孟葭把他翻了个身,趴到他背上,“快去,我看你下饺子。”
“你要累死我?”
“就当锻炼。”
忙到八点,两盘饺子才端上桌,孟葭夹起来一个就吃,烫得龇牙咧嘴。
钟漱石倒杯凉水给她,“饿死鬼托生的?”
“它看起来很香。”
他坐下来,拿筷子夹了一个,吹吹凉,再送到她嘴边,“吃吧。”
孟葭鼓着腮帮子,含混不清的,“你的手艺真不错。”
钟漱石咬一口,“嗯,在柏林念书的时候,自个儿琢磨出来的。”
她啧啧称奇,“敢去德国留学的人,都是钢铁战士。”
他掀了掀眼皮,不知道她为何发出这个见解,“怎么说?”
孟葭又是说又是笑,“我一个同学去年九月去的柏林,他说这一年多下来,比他过去十八年吃的苦都狠。他现在只想去英语区,当一个自由快乐的留子。”
钟漱石神态冷漠的,摇摇头,“没那么夸张,考过了C1就好了。”
“您真是,说话也太轻巧,考得过他还愁什么,就是听天书啊。”
他咳了一声,端起手边的水来喝,不想和她探讨太多,关于出国的问题。
孟葭也察觉到,自己好像不该提这个话,默默低头吃饭。
客厅茶几上,她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是外婆打来的。
孟葭轻快的接了,“外婆,你还没睡啊?”
黄梧妹说,“就快睡了,你在哪儿过年啊?吃饭没有。”
她后半句撒个谎,“吃了,吃的饺子,我在学校呢。”
“好,自己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知道,外婆新年快乐。”
孟葭挂了电话,心虚的瞄一眼钟漱石,他也正看她,似笑非笑的。
她撅着唇,“干嘛?我这是,怕家里担心。”
“你在招认些什么?我可一句话没说。”
钟漱石很无辜的,扯过餐巾拭了下嘴角,他也拿起手机来。
孟葭就这么站着,听他给老爷子打请安电话,还没接通的时候,钟漱石抬起头觑了她一眼。
“不用这么盯着我,”他挑了下眉,“没人和你一起,我又不在学校。”
什么人呐。没有一天不笑话她。
孟葭上楼去洗澡,刚才在中岛台边,除了没进去,别的事一样都不落。
厮磨出一身的薄汗,内衣被吸在后背上,很不舒服。
还没洗完,浴室的门就被人推开,孟葭在氤氲热气里,托着长发,不明就里的,娇憨着脸色看向他。
钟漱石飞快的脱衣服,“一起洗。”
除夕夜里,他的兴致很高,大概是病了这些天,憋坏了,做起来不停换花样。
到新年的钟声近了,孟葭还伏在浴缸边,一头乌黑的长发/漂浮在水面,有气无力的问,“大年初一到了吗?”
钟漱石把她拉到身上,细细密密吻她脸,“就快到了,宝贝。”
后来,孟葭也听不清,究竟新年到了没到,总之她到了好几次。
脑子里炸开了一团白光,眼前骤然一黑,什么都看不清,仰着脖子瘫软在他肩头。
前一晚胡天胡地,正月初一的早上,孟葭根本起不来。
她的头昏昏沉沉的,能模糊感觉到钟漱石醒了,也跟自己说了几句话。
但说的什么,孟葭不知道。
钟漱石换好衣服,坐到床边,说的是,“我先去爷爷那里,等我回来。”
孟葭迷迷糊糊的嗯一声。
她这一觉,舒服睡到了下午两点,还赖在被子里不肯起。
钟漱石在家吃午饭,连续给她打了几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只要是学校里放了假,没人叫她的话,孟葭能睡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