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那文工团的女知青是啥关系?”
“女知青?谁?”
萧厉头先没想起来,后来一皱眉。
“跟我说话的那个?
我不认识,就一块坐了个火车到红星公社。”
林苒觉着这话不实诚,冷哼一声。
“不认识你跟人说话那么开心?
不认识,大勇听说她来,会那么担心?”
这话酸溜溜的,萧厉也回过味儿来。
微微低头,凑到林苒耳边。
“林苒同志,讲点道理。
我就跟她说了一个字,你哪儿看出我开心了?”
早上起床,发现萧厉已经出门干活儿了。
灶台上温着一杯麦乳精,边上,还有一碗冲好的鸡蛋花。
她端起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
吃完早饭,她打开门准备去菜园子。
一出门,就见王大勇哭丧着脸站在屋檐下。
“嫂子,你醒了?”
“大勇?一大早的你在这晒太阳干啥?
不热吗?咋不知道叫我一声?”
王大勇抹了把头上的汗,委屈得很。
“哥说,我要是吵醒你,他就揍死我。
让我在这儿等着,啥时候你出门,啥时候跟你说。
我哥跟李琴琴在火车上见过一面,出于好心,帮她追回被偷走的粮票。
到红星公社后,就没单独见过面。
偶尔说句话,知青们都在一块,属于正常交流。
是我见李琴琴同志长得好看,又见我哥一直单身。
以为两人有个啥发展,没想到误会我哥了。
要是给你们的婚姻造成啥影响,我给嫂子道歉。
别人不知道,我是最清楚不过了。
这些年,我哥绝对没有跟其他女同志有过任何发展。
洁身自好,作风正派,绝对是个守男德的好同志。”
那话一套一套的,跟背书似的。
想到萧厉昨晚上的种种,林苒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
“哎呀,别说了别说了。
昨晚上,咱们的误会都解释清楚了。
今天你哥在田里还是水库?我给他去送饭!”
王大勇一听,越发委屈了。
“明明睡一觉就能解决的事,我哥非得揍我。
嫂子,我哥在水库。
待会儿送饭,能给我匀一口吗?”
林苒点点头,想到啥,回屋摸出两块钱给王大勇。
“这钱你拿着,以后想蹭口吃喝就来。
我现在可不是以前,多你一口吃的不是问题。”
好说歹说,王大勇才把钱收下。
“嫂子,你真好。”
就越发衬得,他哥有点不是东西。
送走了王大勇,林苒背着锄头来到菜园。
绿的豆角黄瓜,红的辣椒,紫的茄子。
争先恐后的开花结果,沉甸甸的坠在藤上枝头,看着就喜庆。
就这一茬菜,吃到秋天没问题。
林苒哼着歌儿,摘了满满一筐菜,准备回去泡酸了拿去卖。
李寡妇有一搭没一搭的给自家光秃秃的菜地浇水,看着林苒收了那么菜,眼珠子都红了。
说来也怪,林苒的菜苗比别人都晚种。
可偏生,长得比别人的好。
一茬一茬,好像吃不完一样。
明明给浇过石灰水,却一点都没受影响。
再看看她自己的菜苗子,半死不活的样。
不管咋追肥浇水,就是不肯长。
这些天,她舔着脸把周围人的菜都摘了一遍。
现在村里的女人见了她就躲,生怕她霍霍不多的菜。
要是王赖子还在,她也犯不着讨菜吃。
想到这,李寡妇生气的扔了水瓢。
“我说林苒,你这么多菜也吃不完。
咋不知道给村里人送些?当初你也是吃过村里大锅饭的。
老话不是说,吃水不忘挖井人?
你不能瞅着取消了大锅饭,就忘了团结集体这回事。
我家没菜吃了,给我点。”
林苒手里的锄头重重一敲,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寡妇。
“我吃的集体的大锅饭,又不是吃的你的。
集体现在有需要,我二话不说。
可集体人人都能养活自己,为啥就你李寡妇不行?
你要敢动我的菜,我就把你埋了做菜肥。”
李寡妇不敢上前,瞥见李胜男来了,赶紧告状。
“大侄女,你可得跟你妈说。
这林苒,也太欺负人了!”
李胜男的爸爸跟李寡妇同村,按辈分是得叫她一声姑。
她听到这话,不由皱了皱眉。
“姑,人林苒也没说错。
村里人人都种菜,为啥就你家缺菜?
你一张嘴,能吃多少?
就这都养不活,那你得好好反省一下,是不是不够勤劳。”
李寡妇被当众下了脸子,挂不住了。
几步冲到李胜男跟前,指着她的鼻子嚷开了。
“嘿,我说胜男你咋说话呢?
我不够勤劳?当初你去上大学,我可给你凑了一毛钱呢!
行,你翻脸不认账,一毛钱连本带利得一块钱,给我能买多少菜了?还钱。”
李胜男被李寡妇嘴里的臭味熏得作呕,捂住嘴退了退。
当年她去上大学,家里没钱。
村长带着村里人一分一毛的给她凑足了学费,她一直记着。
这两年在学校有补贴,她都省下来寄回家。
妈说,钱都还上了。
可李寡妇死活不干,非说借出去的钱得有利息。
让他们家,也把利息还上。
“借一毛还一块,黄世仁来了都不敢这么算。
李寡妇,你要点脸。
要不会算账,我们去找村长。”
林苒挤开李寡妇,拎着菜篮子扶起李胜男。
“胜男同志,我的菜太多了,帮我拎点回去成不?”
李胜男感激的看着林苒,点点头,跟着走了。
李寡妇狐疑的看着李胜男的背影,觉出了点不对劲。
一转头,看到林苒菜地里的菜,动了心思。
林苒不在,她摘点菜回去吃咋了?
难不成,还真能把她埋了做肥?
那酸味瞬间勾起了李胜男的胃口,她吞了吞唾沫,点点头。
就这一会儿功夫,林苒麻溜下了一碗素面。
出锅后,盖上些猪油炒的酸豆角跟酸黄瓜,再来上一把小葱。
面汤一浇,那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吃吧,都做好了,不吃浪费了。”
林苒顺手接过李胜男手里的小碗,把面塞给她。
回来这么久,李胜男就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
吐得太厉害,实在吃不下。
这碗面勾起了她久违的食欲,胃也跟着抽了抽。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头大口吃了起来。
面条劲道,那腻人的猪油都因为酸菜的滋味变得爽口起来。
一眨眼功夫,她就把面吃的一根不剩,连最后一点面汤都没放过。
看着手里的空碗,李胜男红了脸。
她以前也不是个馋嘴的,咋现在变成这样了?
低头看了看尚且平坦的肚子,咬了咬唇。
“胜男同志,你不知道,燕婶子说起你来,那是样样都好。
你家就你一个,燕婶子那是拿心尖尖一样疼。
她是你妈,虽然平时严肃,可心里头软着呢!
有啥事,你只管跟她说。
两母女心连心,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林苒笑眯眯的给李胜男倒了一碗面汤,李胜男仓皇接过。
她听出林苒话里有话,可又觉得不可能。
她谁都没告诉,也没去过医院。
不可能,没人会知道。
因为心虚,李胜男喝过面汤就走了。
林苒看着她的背影,只盼着她能早些想明白。
看着天不早了,她开始洗菜做饭……
正是中午,日头快把人晒化了。
王大勇在大堤上忙活着,不时抬头看向山下。
萧厉察觉到他走神,不由踹了一脚。
“不好好干活,干啥?”
王大勇摸了摸踹疼的屁股,决定看在嫂子的份上忍一忍。
“哥,嫂子说要给你送饭来着。
我看着到饭点儿了,着急呢!”
“给我送饭,你着啥急?”
话虽是这么说,萧厉的心情明显好起来。
“大勇!天热,我给你们送冰糖水来了。”
李琴琴抱着一个搪瓷盆,气喘吁吁的爬上大堤。
她还是穿着那身布拉吉的裙子,梳着两个麻花辫。
到底是文工团的一枝花,一来就叫大堤上的男知青看呆了。
被叫了名字的王大勇,比拿了奖状还自豪。
“哥,李琴琴同志来了,我去帮帮她。”
萧厉一听,皱起眉头就要上手。
“你活儿干完了?”
王大勇赶紧拉住萧厉的手,压低声音。
“哥,我亲哥。
你结婚了,你弟还单着呢?
在人女同志面前,给我留点面儿。
再说,我嫂那天夸她裙子好看。
我去问问,她在哪儿买的。”
萧厉的手顿了顿,裙子?林苒好像真没有。
王大勇见萧厉松手,赶紧屁颠屁颠的跑过去。
“李琴琴同志,这么热,你咋来了?”
李琴琴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把搪瓷盆递给王大勇。
“这不,天热。
我怕你们中暑,一大早起来给熬了冰糖水。
镇在井里,这会儿喝着冰冰凉凉的,不亚于吃冰棍。
来,先给你哥盛一碗。”
李琴琴倒了一碗冰糖水,朝萧厉走去。
“萧厉,热坏了吧?
我特意给你煮了冰糖水,喝点消消暑。”
萧厉摸索着将图纸收好,冷冷背过身,没有理会李琴琴。
周围的人都瞧着,李琴琴手都有些酸了。
瞥见那冷漠的背影,不由咬了咬唇。
“萧厉,你还在记恨我当初没跟你说就走了?
我知道,你对我有心。
要不然,当初也不会……”
话没说完,就被林苒给打断。
“萧厉,我来给你送饭了!”
林苒爬上大堤,一眼瞥见李琴琴。
又看了看萧厉,不知道咋回事。
萧厉听见她的声音,转身上前几步,伸出手示意林苒扶他一把。
“太阳大,去阴凉点的地方,别晒中暑了。”
“啊?”
林苒有些吃不准萧厉的意思,他又不是不知道路。
这靠山村的每一条路,他都滚瓜烂熟,就算看不见也不会摔跤。
“怎么,怕跟我接触?”
萧厉面色柔和,语气明显带着几分笑意。
跟刚才在李琴琴面前,冷漠不近人情的样,判若两人。
林苒老脸一红,上前拉住他的手。
“在家还没接触好?”
她说的,是两人在屋里比划的事。
可听在外人耳中,就多了些别的意思。
李琴琴觉着,这话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仔细打量着林苒,心里冷哼一声。
长得跟腌了一年酸菜样的村姑,咋看咋配不上萧厉。
也就萧厉现在眼睛看不见,没那么膈应。
等看得见了,指不定得多恶心。
当着大伙儿的面,她可不能被村姑给比下去。
手里的冰糖水都晒得没点凉气,李琴琴顺手递给一旁的张春牛。
“张知青,天热,喝点冰糖水。”
“哎哎!”
张春牛双手捧着碗,一脸喜不胜收。
李琴琴擦了把黏糊糊的手,走到林苒跟前。
“这就是跟萧厉结婚的林苒同志?这些日子,萧厉多亏你照顾了。
萧厉现在的情况看着好了很多,想必你是费了心的。
到底是扎根农村的妇女同志,田里地里肯定是一把好手,喂猪养鸡挑粪种菜更是没话说。
哪像我,这些都不会。
只会唱唱歌,跳跳舞,收拾收拾家里什么的。
跟林苒同志,真是没得比。
难怪萧厉现在,都不想跟我说话……”
这阴阳怪气的话,叫林苒挑了挑眉。
所谓的文工团一枝花,原来是个小绿茶啊!
要不是相信萧厉的为人,她还真以为两人有点啥。
“真想学,还怕学不会?
诺,扁担簸箕都有,先从挑淤泥开始吧!”
林苒拿过一旁的扁担扔给李琴琴,朝那臭烘烘的淤泥抬了抬下巴。
“我……”
李琴琴被林苒呛得红了脸,一脸嫌弃的不肯上前。
她打扮得这么漂亮,可不是为了来干苦力的。
刚想叫萧厉帮个忙,一旁的张春牛喝完冰糖水抹了抹嘴,上前抢过扁担。
“李同志,你是文工团的。
会唱歌跳舞这些很厉害了,干啥要比挑粪这些?
林苒她……”
刚想说林苒不好,就对上萧厉冰冷的目光。
他登时后背发凉,啥都不敢说了。
李琴琴顶瞧不上张春牛这怂样,委委屈屈的朝萧厉看去。
“萧厉,你是知道的。
我从来都是最团结的,不管林苒让我干什么,我都会干。
万一我受伤啥的,你别怪林苒。”
萧厉拿着饭盒的手一顿,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林苒笑眯眯打开饭盒,把筷子塞他手里。
“这是女同志的事,你别管。
给,吃你的饭。”
本来只是想假装跌一跤陷害林苒,却不知为啥,脚下一空。
骨碌碌滚下大堤,摔进了刚掏出的淤泥坑里。
那淤泥坑不知道积了多少年,比茅坑还臭。
布拉吉的裙子滚满了泥,麻花辫也散了。
搪瓷盆里的糖水,浇了满身,李琴琴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又臭又黏糊。
看着大堤上的林苒,她一不做二不休,接着把戏演下去。
“林苒同志,你为啥要推我?伤了我的腿让我跳不了舞不打紧。
耽搁了文工团的慰问演出,可是大事。
不就因为我跟萧厉说了两句话?你就这么记恨我?”
边上的知青听到动静,端着饭盒跑过来。
见漂漂亮亮的李琴琴,滚成了一个脏兮兮的臭猴,那叫一个心疼。
可淤泥实在太臭了,他们捏着鼻子也不敢上前。
“不是,林苒,你咋能动手呢?
要说起来,李同志比你还先认识萧厉呢!”
“知道比不过李同志,就想这个阴招,想毁了人家的前程,心可真毒。”
李琴琴挣扎着想起身,可泥坑太滑,她又摔了回去。
“是我,身体太娇弱了,一推就倒。
没准,林苒也不是故意的……”
她越是这么说,知青们就越替她不平。
张春牛按捺不住火气,就要动手。
“你这个迫害同志的坏分子,我要把你送到派出所。”
不远处的萧厉凝神听着动静,知道林苒没出声,就是没吃亏。
林苒懒得理会张春牛,侧头看向大堤脚下。
“村长,萧主任,李琴琴同志说我推了她。
你们可帮我做个证,不然我冤枉死了。”
李琴琴一愣,侧头看去,登时黑了脸。
就在几米外的大堤下,村长和萧燕带着十几个村里人正在忙活。
这会儿,正跟她大眼对小眼。
她刚才一门心思都在萧厉身上,压根没注意到底下还有人。
她的举动,村里人看的清楚。
尤其是,她污蔑林苒推她那一幕。
被抓了个正着,以后还咋在靠山村立足?
这段时间林苒的改变,萧燕比谁都看得清楚。
她是个直性子,有啥就说啥。
“李同志,明明是你自己滚下来摔进泥坑的。
干啥要污蔑林苒?这也是咱们看见了,万一没看见。
知青们是不是,还要帮你揍林苒一顿?”
李琴琴脸一白,没料到萧燕居然半点面子都不留。
“我,我跟林苒同志开玩笑呢!
是他们,当真了!”
得,上头的知青们脸色也变了。
他们都是听李琴琴说,林苒推了她,才来帮忙的。
结果李琴琴一句开玩笑,错的还是他们了。
除了张春牛,其他几个知青冷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是,是咱们多事了。
你自己起来吧,咱们可不想再多事。”
村长也觉得李琴琴有点过分,皱起眉头教育她。
“年轻人开玩笑也得有个度,成了,你起来吧!
大堤不是玩儿的地,以后没事别来了。”
李琴琴丢了脸,又得罪了人,爬不出泥坑,还觉着身上越来越痒。
这会儿,也委屈起来。
“那林苒为啥能来?”
林苒一脸无辜,指了指萧厉。
“我来给我男人送饭,咋,你有意见?”
“你……”
李琴琴没想到林苒这么不要脸,当着大伙儿的面说萧厉是她的男人。
她费劲儿爬出泥坑,想跟村长解释。
“村长,我是来搞团结,给大伙儿送糖水的。”
村里人好不容易挖出的淤泥,被她扑腾几下又弄进去了。
大热天的,一上午的功夫白费了。
“李同志,你这哪儿是来搞团结?
这是来帮倒忙了,赶紧下山……”
村长不耐烦的抽了口旱烟,看着不满的大伙儿摆摆手。
“天热,回去吃饭,下午再来接着干活儿!”
大伙儿不满的瞪了李琴琴一眼,路过她还把搪瓷盆踢翻了。
一直以来都是被人捧着的李琴琴,哪儿受过这个气。
抬头,见萧厉吃完饭,跟林苒说了句什么。
林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走到树荫坐下。
他站在林苒跟前,挡住了大半的日头。
虽然啥也没说,可处处都是贴心。
她心里,越发不平。
抹了把泪,好不容易爬上大堤。
“萧厉,我被林苒欺负成这样了,你不帮我说句公道话吗?”
没等说完,就见萧厉不悦皱了皱眉。
“王红红同志,请你跟我保持距离。
我不想我媳妇误会我,作风不正。”
一句话,让李琴琴的屈辱登上顶峰。
她捂着脸,哭着跑下山。
“我叫李琴琴,不叫王红红……”
她身上的甜味引来蜜蜂,追着她嗡嗡嗡。
只听几声尖叫,李琴琴就跟个泥团一样滚下山。
林苒看着李琴琴的惨状,轻轻啧了一声。
“要说虾仁猪心,还得是萧厉同志啊!”
关键是,她还什么都没做呢!李琴琴咋就这么惨了?
王大勇正吃着饭,听到这话赶紧抬头。
“啥猪心?嫂子,你做的?
好吃吗?我咋没吃着?”
萧厉没好气,用草帽盖住王大勇的脸。
“吃你的饭,话那么多。”
王大勇识趣,拿掉草帽换了个地。
大堤上凉风习习,林苒想到什么,轻咳了一声。
“那个,萧厉,你刚才,叫我啥来着?”
这好像是萧厉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这么称呼她吧?
萧厉听着林苒娇俏的声音,心里头不受控制的跳了跳。
每次都是林苒主动,那可不行。
身为男同志,他怎么也的主动一回。
“我说,你是我媳妇。
不能让女同志吃亏,你也可以,叫回来。”
烈日下,萧厉的五官好看的不像话,细看,耳尖上还有些发红。
林苒站起身,忽然看到什么。
“王八……”
林苒拎着两只王八爬上大堤,扔进带来的菜篮子里。
王大勇捧着饭盒上前,一脸吃惊的看着两只王八。
“这两王八加起来快十斤了吧?得值不少钱。
嫂子,你咋就这么好运气?”
刚才村里人挖了一上午的淤泥,连只虾米都没掏出来。
他嫂子倒好,一来就抓了两只王八。
“别嚷嚷,回头卖了换钱,给你做好吃的。”
林苒怕人看见,招来是非。
摘了几片叶子盖住菜篮,再把饭盒放在上头,确保外头看不出啥。
“萧厉,我先回去了。”
萧厉上前两步,摸索着拿过菜篮。
“我送你回去,大勇,你在这看着点儿。”
林苒不想让萧厉来回折腾,又拗不过他。
萧厉把人送回家,立马又回去忙活了。
林苒打了井水把王八洗干净,养在木桶里。
准别明天一早就去黑市,毕竟这玩意儿只有卖新鲜的才能卖得上价格。
——————————
第二天一早,林苒跟萧厉说了一声,天不亮就出了门。
到黑市的时候,天才蒙蒙亮。
她也没把王八摆出来卖,直接找到了丁山。
“大哥,我有点东西想问问,你能不能帮忙找个卖家?”
放黑市上,一时半会出不了手。
找丁山,肯定有门路。
“我瞅瞅,是啥?”
丁山上前,掀开背篓看了看。
“好家伙,这玩意儿可难抓了,你一抓抓两?还都这么大!”
林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不,运气好吗!”
她没敢说这是她捡的,自己都觉得有点凡尔赛。
丁山放下背篓,四下看了看。
“东西是好,就是来这儿的,一般出不起价。
放久了不新鲜,可就没人要了。”
来黑市的人,一般都是买些生活必须品。
王八这种野物,普通家庭也不会做,买回去也没用。
要是一般人,丁山也懒得管。
可他把林苒当自己亲妹子,当然得想想法子。
思索片刻,他一拍脑袋。
“瞧我,咋把他给忘了?
走,咱去国营饭店一趟。”
林苒点点头,背着背篓跟着丁山去了国营饭店。
还早,国营饭店没开门营业。
丁山熟门熟路的带着林苒来到后门,轻轻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
“谁啊?这一大早的……”
开门的是个小伙儿,看着跟林苒差不多大。
见到丁山,没好气扯了个呵欠。
“是丁山儿啊?来找我师傅?
这么早,他还没起床呢!”
丁山赶紧上前,给他塞了一根烟。
“唐哥,唐哥。
我这有好东西,请你师父来瞧瞧。”
小伙儿皱眉接过烟,冲着外头抬了抬下巴。
“成吧!在外头等着,我去叫我师父过来。”
不多会儿,日头升上半空。
灼得水泥地滚烫,后门也没个遮阴的地方。
两人晒得满头是汗,一脸通红。
林苒都有些不好意思,几次想张嘴别等了。
丁山擦了把汗,无奈笑了笑。
“大妹子,再等等。
那两王八只有在国营饭店,才能卖得起价。
谁会跟钱过不去?现在知道大哥为啥说你可惜了?
你这手艺,放国营饭店,肯定能混得好。”
话说到这份上,林苒也不好辜负丁山一片好心,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眼见着快到中午了,后门才重新打开。
一个还没林苒高,胖得跟煤气罐一样的男人走出来。
丁山见状,赶紧掏出一包烟塞过去。
“哎哟,史哥,你来了?
快来看看,我给你带了啥好东西!”
说着,丁山把背篓拿上前,让史富贵看里头的王八。
“这玩意儿可难见,吃了大补啊!”
史富贵把烟往兜里一塞,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
“春花儿咋没跟你一块来?结了婚,就不认我这哥了?
还有,别叫我史哥。
跟你说多少回?叫我史大厨。”
丁山弓背哈腰,赶紧点头。
“是,是,史大厨。
春花这不是怀上了吗?
天热,我就没让她跟着折腾。
等生了娃儿,再接史大厨去喝满月酒。”
史富贵跟丁山一个村的,不过有十多年没见了。
前一阵丁山往国营饭店送东西才遇上,正巧,史富贵有个妹子没说对象。
看在同村的关系上,介绍给了丁山。本来两人不算熟,可因为有这层关系。
他才敢放心,把林苒带到国营饭店来卖王八。
史富贵听完丁山的话,登时变了脸。
“这儿玩意儿腥不啦叽,怪不好吃,我不要。
你赶紧拿走,别以为我这儿是收破烂的,啥都往这儿送。
滚,滚,赶紧滚。”
“哎哟,史大厨,你别发火儿。
咋,咋了这是……”
丁山赶紧把王八捡起来,想上前给史富贵赔不是。
林苒一把拉住他,把背篓放好。
“不是这玩意儿不好吃,是你不会做。”
史富贵上下扫视林苒一眼,不由气笑了。
“毛都没长齐的臭丫头,老子做厨子的时候。
你还在地上摸鸡粪吃呢!老子不会做,你会做?”
林苒点头:“我会,不信让我试试?”
史富贵刚想骂林苒一顿,眼珠子一转想到啥。
“成,就让你试试。”
他把林苒带进后厨,让人空出个灶台。
“东西都是现成的,你做吧!
做的不好,别怪我不客气。”
丁山本想劝林苒两句,可林苒只是冲他笑了笑,示意他放心。
然后挽起袖子,拎出一只王八。
也不用其他人帮忙,放血开膛。
汆汤后,热油下锅爆炒。
炒到八成熟,放汤熬煮。
手法利落,叫史富贵都多看了两眼。
很快,白雾蒸腾而起。
伴随着,是一阵馥郁的浓香。
叫外头干活人的人,都不由抽了抽鼻子。
“啥味儿?好香,今天史大厨又做了啥好吃的?”
看火候差不多,林苒把王八盛出锅。
到了一碗汤,递给史富贵。
“史大厨,尝尝?”
汤色奶白,香味勾人。
这叫吃惯了好东西的史大厨,都不由吞了吞口水。
他看了看边上的几个徒弟和帮厨,使了个眼色。
“大伙儿都来尝尝,可别说我故意欺负一个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