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姑娘既然这样说,那就当是这样吧。虽然她更觉得是端午的时候姑娘和安秋雅碰上,甚至还对她好一阵奚落,如今安秋雅的姐姐封了贤妃,以后若是在碰上,恐怕不知道安秋雅要如何蹦高跳低呢。
安秋雅自然得意的很。
她的姐姐封了贤妃,怀了龙种,只要顺利诞下皇子,他们常乐侯府便能更进一步。
她最高兴的是,这样她就更能配得上林公子了。
虽说如此,可她还是没有放弃要在宴会上对徐静卉好好捉弄一番。
正巧最近她得了一种好东西,她立马让侍女去寻李晴晴。
李晴晴得知安秋雅寻自己,乐颠颠地跟着侍女便寻到了安秋雅。
她正担心着,安秋雅会不会贵人多忘事,忘记了她说好的会带自己参加宴会,正好安秋雅的侍女来寻了她,让她速速到上次碰面的珍宝楼里一叙。
安秋雅华丽富贵的装扮让李晴晴简直看花了眼,缂丝的长衫,织金的裙子,拇指肚大小的珍珠串成珠链挂在胸前,头上戴着几支花丝的钗,上面镶嵌着红宝石、蓝宝石、甚至还有祖母绿。金玉珠翠满头,看得人眼花缭乱,好不热闹。
李晴晴只羡慕这富贵的首饰,看着安秋雅皮笑肉不笑的脸,和这满身华丽,总觉得哪里有有些不对劲似的。
富贵是富贵极了,可也太花哨了些——
不过现在安秋雅是她能抓到的救命稻草,她自然是好话箩筐地倒出来:“安姐姐今天这一身真是气派,远远看着便金光闪闪的,真是叫人艳羡。”
安秋雅乐得听别人奉承她,手指翘起来,拿捏着姿态抚了抚鬓边的花丝镶嵌了各色宝石的金钗道:“妹妹说笑了,这金钗是昨儿个宫里贤妃娘娘赏的,我觉得好看的紧,这不就带出来了。”
李晴晴又接着恭维了几句宫里的贤妃后,才问安秋雅叫她出来的缘由。
安秋雅让侍女拿出一个拇指大小、葫芦样子的小瓷瓶放在两人中间的圆桌上,伸手将瓷瓶轻轻推到李晴晴面前,嘴角轻蔑一笑:“我得了件好东西,也是宫里的秘方,靖安侯府的赏荷宴上,需要妹妹帮我个忙。”
李晴晴眉头一皱,直觉这事情有些不对劲,她忍不住问这瓶子里是什么东西,安秋雅示意她打开瞧瞧的时候,她却下意识地向后微微倾了一下。
安秋雅看到她的神情动作,嘴角一撇:“不过是让人碰到了脸上身上都会出些红疹子、发痒罢了。徐静卉和萧妤温那两个女人,春猎的时候那么欺辱你,你难道不想她当众出丑,好解解气吗?”
李晴晴抬起手掌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叹了一口气道:“原来姐姐只是想作弄她,我还以为这是——”
“毒药?”安秋雅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李晴晴,嗤笑道:“我还没那么傻。不过这东西听说奇痒无比,人要是沾染上了,定会忍不住伸手去抓,到时候自己把自己抓的头破血流的。”她说着说着,便仿佛想到了那番场景——两个高门贵女躺在地上翻滚着,衣裳都弄破弄脏,脸上手臂上都长出红疹子,最可怕的是,这种名为红莲散的药物会让长出在身上的红疹子都留下深深浅浅的印子。
安秋雅咯咯笑了起来:“我就是要让萧妤温和徐静卉这两个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洋相,一辈子都破相,最好都嫁不出去。”
也免得她和林舒成亲后,林舒还想着那两个女人。
李晴晴被她的表情吓到了,可如今,她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可以拒绝的权利。但是——这么危险的事情让她去做,她总要讨些好处来:“安姐姐,这事情真办起来,倒也不算容易,又要支开人手,还要引她们两人到圈套里,到时候姐姐是否有人手给妹妹用?”
安秋雅止住了笑声,静静盯着李晴晴,轻声道:“人手自然是没有的,不然要你做什么?不过你说的这也有道理——这样吧,我先给你一百两银子,你好去打点,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一百两如何?”
李晴晴原只想让安秋雅答应自己,往后这些高门贵族的宴会,能带着她多露露脸,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得了银钱的好处,她不由得笑地真切道:“这再好不过,多谢安姐姐抬举妹妹。”
李晴晴却没仔细想过,安秋雅的抬举与大方,早已将她牢牢地捏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李晴晴拿到安秋雅给的银票,立马去银楼兑了出来几十两现银,又吩咐小丫头找到了靖安侯府管厨房采买的管事,甚至还在街上找了帮闲的,打听打听知味轩为宴会准备的什么点心、准备派什么人去送到宴席上。
自从安秋雅在她面前毫无顾忌地显露出对萧妤温、徐静卉这对表姐们的嫉妒与恨意,她便暗自揣摩,觉得这件事情,让萧、徐两人出个大丑才算完满。如果徐静卉满心欢喜地向众人讲了不少知味轩点心的好话,然后一口下去,满脸甚至浑身都出起了红疹子,并且奇痒无比,甚至在众人面前打滚出丑。既能让徐静卉毁容,又能让萧妤温的点心铺子臭名远扬,岂不是一石二鸟?
更能让安秋雅称心如意,那么自己也能为自己博个好出路。
徐静卉那样的大家闺秀,萧妤温那样的绝色美女,怎么会体谅她这种小官之女的难处?
她们既然对她处处为难,就别怪她对她们不客气!
不过李晴晴暗中的窜高蹦低,她身边的小丫鬟见了哪家的采买、递了多少银子、打听了多少消息,早早地便被石影知道了个一清二楚。
没办法,谁让珍宝楼,暗中也是成国公府的产业呢。
一听到她们要对徐姑娘下手,尤其还要对萧大姑娘不利,石影立马来了精神。
他家二公子,近来一直对将军府这位萧大姑娘关心的很呢!
于是他将珍宝楼里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向李郁峥汇报了一遍,而后还加了句:“这两位姑娘,也真是运气不好,竟然会被安秋雅和李晴晴这种丑人暗算。”
李郁峥原本正在思索这事情如何处理,闻言不由得失笑。
李晴晴是不算美,不过倒也能称得上清秀;安秋雅么——毕竟有个堂姐是宫妃,自然是不丑的。不过石影打小在成国公府长大,男女老少都长的漂亮,到了京城后又见多了如萧、徐这样的高门贵女,自然也就看不上那两个心思歹毒的女子了。
李郁峥示意石影走近些,低声吩咐了几句。
“公子,这么好的机会,难道您要白白让出去吗?”石影诧异。
李郁峥神色淡淡,不置可否的表情,让石影止住了话。
公子脸上露出这种神色的时候,便往往意味着,这件事情没有回还的余地了。
石影在心里嘀咕起来:“那两个恶毒丑女竟然想打萧徐两位姑娘,着实罪不可赦。不过既然她们主要是想让徐大姑娘出丑,那么这件事情让靖安侯世子爷去处理,也是很妥当的,毕竟秦公子那么喜欢徐大姑娘……如果两人能因此结缘,也是我们家二公子的功劳。那也是好的,也是好的。”
他嘟嘟囔囔地在心里为李郁峥的安排寻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于是便不再纠结功劳是谁的苦劳是谁的,麻溜地将消息递到了秦勉那里。
郭夫人和秦翩若在府里为赏荷宴会忙碌的脚不沾地,秦勉反而闲了下来,石影的消息一递过来,他顿时紧张了起来。
这个安秋雅,真是恶毒!
五月底靖安侯府的赏荷宴,终于到了正日子。
萧妤温和徐静卉都到的极早,余舒言更是早早的到了,一头钻进厨房,带着春照,吩咐忙碌起来。
秦翩若拉着两人埋怨起来:“办个宴会可太累了,母亲天天拉着我陪她一同理事,我都要烦死了,还不如让我好好去演武场骑两圈马呢!”
徐静卉劝道:“郭夫人也是为了你好。等今天这宴会结束了,让妤温带你好好出去放放风。”
萧妤温装作拒绝:“我还有铺子要打理呢,如今生意可好的很,我才不带你去骑马。”
秦翩若轻扑上来便要挠她的痒痒,被萧妤温伸手控住手腕:“逗你玩儿呢。待会儿让你们见见余姑娘——有了她,我这铺子今年可是能赚不少脂粉钱,你们入了股的,年底可是有银钱多打几件首饰了。”
几个人笑作一团,倒都没太注意什么时候安秋雅带着李晴晴悄悄进了赏花的园子里来。
安秋雅仍旧打扮地富丽堂皇,带着那支在珍宝楼里选定的荷花样式的簪子,金银珠宝一股脑往身上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富贵一般。
相比之下陪衬在一旁的李晴晴就清秀的多了,淡蓝素净的百褶裙,绣着着花草纹饰,一件薄薄的草绿色长比甲,系一条墨绿色宫绦,在满头珠翠的安秋雅身边,反而更吸人目光。
此时民风尚且开放,赏荷宴围着靖安侯府后花园的荷塘两边排开,一侧靠近外院书房的,露天安排了男子的坐席,坐席上挂起细密的网纱,好遮挡蚊虫落;另一侧靠近侯府后院,安排着女客,这里正巧有一处水榭,是最适合赏花观景的地方,水榭四周再挂上淡如烟雾的薄纱,薄纱后贵妇人、妙龄少女们言笑晏晏,声如鹂鸟,妙不可言。
林舒倒是头一次在京城参加这种宴会,从进门起便中规中矩地,此时看到隔着荷塘的水榭,眼神不觉游离起来。
坐在另外一旁的李郁峥百无聊赖地饮着茶,余光看见林舒这副模样,恶心地不行,错开眼神看向了荷塘中次第开放的荷花。
靖安侯郭夫人将这池荷花打理地极好。粉霞居多,花瓣深深浅浅地开放着,还有不少看起来细嫩的花骨朵,亭亭玉立,轻轻一阵风,便摇曳生姿。间或穿插着几支玉蝶,粉玉可爱,荷塘正中,是几株名贵的红台,花瓣层层叠叠,细幼红润,属实是这次赏荷宴的主角了。
不过再美的荷花,在他眼里,也不及那纱帘背后的朦胧摇曳的身姿。
萧妤温正在水榭里给郭夫人介绍这次的点心,顺带着让余舒言也拜见了几位贵夫人。郭夫人向来喜欢性子直爽、同为武将出身、又极美貌的萧妤温,余舒言又是商贾之家出身,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功夫简直是与生俱来的,自然将坐在首位的郭夫人和其他几位贵夫人们哄的十分开怀。
水榭的角落里,不太起眼的地方,满头珠翠的安秋雅和李晴晴正趁着这会儿说着悄悄话。
“你可都安排妥当了?”安秋雅低声问。
李晴晴下意识地捏着荷包里安秋雅给她的暖玉镯子,同样低声道:“妥当了。”
她再凑近了些,两人装作看向荷塘的方向低语:“多亏了安姐姐的银钱,我买通了知味轩的一位送点心的小丫头,又打听到了侯府今天宴席的次序,那个小丫头上点心的顺序,第七位正是徐静卉,我便让她将红莲散下到了第七盘点心中,保管徐静卉当众出丑。”
安秋雅皱了皱眉:“这样稳妥是稳妥了些,可万一被人掉包或者换了顺序,可怎么办?”
李晴晴指了指自己绣着红莲纹样的荷包道:“怕让安姐姐担心,我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也着实不放心,便从上次姐姐给我的药里取了一半随身带着,若是点心不能得手,我便随机应变,将这药物撒到她们身上。”
安秋雅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质疑:“你要如何随机应变?”
李晴晴正要再讲,水榭里却听到一阵嘈杂,转头看过去,却是水榭中间碎了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问了问旁人才知道,原来是一位奉茶的丫鬟,不小心撞上了上点心的丫鬟,几人撞在了一起,茶水点心撒了一地。
正在首位的郭夫人眉毛紧蹙,正要开口,秦翩若连忙走近了来向各位夫人、姑娘道了不是:“诸位贵客见谅,都怪我从来没帮母亲打点过宴会,才会出了这样的纰漏。”又立马吩咐其他在旁的丫鬟,“快去换了茶水点心来。”
秦翩若不过十三四的年纪,身量尚没有长开,脸上如今也有些肉乎乎的,一笑起来眼睛弯弯地如月亮一般,穿着淡粉鹅黄鲜嫩的一身衣裳,道起不是来显得娇俏可爱,如同顽皮的孩子好不容易做出了点成就,却因为一点点不是而懊恼一般。
参加宴会的宾客都是知道,平素里秦翩若是多么顽皮的模样,如今她这样一讲,便都不觉得这是多大的差错了。
唯独李晴晴,紧紧盯着撒在地上的点心。
那只汝瓷莲花盘,她记得清楚,分明就是她打点好了让小丫头上给徐静卉的点心。
第66章 赏花
几个粗使婆子利索的收拾干净了地面离开水榭,有两个走的方向离李晴晴近些,听见她们低声念念“不知道这手是碰了什么东西,怎么这么痒呢”
另一个道:“怕不是蚊子咬了?哎呦说不定是什么水里生的虫子。”
余舒言在一旁看着几个粗使婆子嘟嘟囔囔地离开,若有所思。
李晴晴在角落里紧紧捏着腰间的荷包,盯着荷塘中摇曳生姿地花苞。
荷塘对面的林舒,好暇以整地盯着水榭里的动静。
安秋雅一头珠翠叮当响地抓紧李晴晴的手腕,压低了声音道:“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李晴晴心里慌张,被安秋雅一抓,仿佛吃痛一般猛地站了起来。
水榭中间坐在首位的郭夫人、文慧郡主、赵夫人等几人瞧着角落里冷不丁冒出来一个人,不由都吃了一惊。
徐静卉自然也看到了,不过她向来记人记的慢,一时间反而没有认出这个人是谁。
对面的秦勉紧张地看着水榭的情形,生怕还有什么疏漏。
靖安侯府这样的高门贵府,小丫头们奉茶上点心的时候乱撞一起,这样简单的疏漏,怎么会轻易出现?不过是秦勉和秦翩若商量后,不想让郭夫人过于担心,才想出的法子。
虽然粗暴简单,但却有效。
可此时,秦勉看见李晴晴莫名地站了出来,心里没由来地紧张起来。
有一点点,不详的预感。
安秋雅也不知道李晴晴站起来要干什么。但眼下,那么多人的眼光都投向了她们的方向,她只好噤声。
林舒将水榭里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安秋雅竟然这样色厉内荏,他愈发瞧不上她了。倒是她找的那个小官之女,虽说不算角色,可身段倒还有些风韵在。
这种时候她突然站了出来,让林舒心里好奇了一番,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李晴晴往徐静卉的方向走近,放缓脚步,稳稳地福了福身,开口一片歉意:“不知徐姑娘是否还记得,春猎的时候带着表妹去徐姑娘的茶会,没想到惹了秦四姑娘、徐姑娘不喜,如今好不容易再见几位姑娘,实在不能不道句抱歉。”
她语气诚恳,把自己姿态放的很低,在座的哪怕知道春猎徐静卉办的茶会,几乎就是被她和她的表妹熊心悦搞砸的,可事情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个多月,如今再提起,若是徐静卉不接受她的歉意、甚至继续对她不理睬,那众人大约反而要觉得徐静卉没有肚量了。
徐静卉自然深知这个道理。
原本这种事情,几人再不打交道便是了,可李晴晴却大大方方地当着众人的面如此恳切地道歉,她自然也只能接下话,道上一句“不必挂在心上。”
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膈应的。
没想到李晴晴还没算完,转头面向郭夫人再一福身,询问道:“夫人的荷花养的极好,不知道能否允小女去折一枝来插瓶,为大家助兴?”
郭夫人虽然性情直爽,却也是个温和可亲的长辈,李晴晴对她来说虽然陌生,但这个提议并不过分,她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
得了允许的李晴晴,脚步从容地走向荷塘,荷塘里原本就安排的有船娘有小舟,李晴晴上了小船,坐在船头折了几支荷花荷叶。
她原本清秀,今天打扮地又素淡,水上小舟,荷叶田田,倒也能衬得出三分颜色。
林舒看的热切,身体也从靠着椅子,换成了撑在桌面上,想要看地更近些。
李晴晴乘着小船,快要到岸上的时候,借着荷花荷叶的遮挡,快速地从荷包里取出了装着剩下一半红莲散的小瓷瓶,捏着帕子,装作整理荷花的模样,快速地倒在了外围的荷花花瓣里面。
她这个角度找的刁钻,两边的客人都看不大清楚她的动作,以为她只是整理花束。
李郁峥却看的清楚,从地上捡了块小石头递给秦勉,低声道:“这花恐怕有诈,你盯着,她若要靠近徐姑娘,你就用石头砸她的脚踝。”
秦勉武功好,暗器也使的好,隔着个池塘,倒也能扔的过去。
不过水榭四周都围着细纱,恐怕对面都能看到动静。
但他知道,安秋雅和李晴晴都没安好心,李郁峥向来判断准确,他于是捏住石子,手腕暗暗发力。
看着李晴晴渐渐走近了,余舒言不动神色地为水榭边缘的女客更换新的点心,温声细语地介绍着这是什么口味,趁着李晴晴走进水榭的功夫,余舒言暗中靠近她,看着她怀里捧着的几支荷花,花束外面的花瓣上,仔细瞧能看见有碎碎的白屑,不细看反而不会注意到。
余舒言笑着走近,对李晴晴热情道:“李姑娘真是辛苦了,这么多花,捧着可累呢,我帮你一起拿着吧?”
距离越来越近,荷花瓣上的细细白屑看的更加清楚,轻轻一嗅,余舒言脸色骤变。
竟然是红莲散?!
李晴晴离着徐静卉不过五六步的距离,眼看便要得逞,她怎么会让余舒言靠近自己?她正要躲开,没想到脚踝突然一阵钻心地痛感袭来,一个没站稳,便要往下倒。
可倒下的瞬间,她还不忘怀里下了药的荷花,伸手一掷,扔向徐静卉和萧妤温坐着的位置。
眼看便要扔到两人桌子上,余舒言快步上前,一手用衣袖将自己的手藏在袖中,拦下在空中正要飞向两人的荷花,一手遮挡住自己的口鼻,大声道:“快躲开!”
萧妤温眼疾手快地拉着徐静卉往后面退了几步。
撒着红莲散的荷花荷叶落了一地,大滴的露水滴在水榭中铺着的波斯地毯上,洇湿出点点滴滴的形状。
这变故来的有些突然,水榭中的女客一时之间竟都没想清楚,这唱的是哪一出。
郭夫人看着眼前的变故,面色不虞,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李晴晴,正一脸懊悔,又看了看还挡着面容的余舒言,再看向了水榭对面——方才有人往这边扔了石子,她瞧的清楚,那力度,那手法,分明就是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掷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郭夫人沉着脸道。
第67章 询问
余舒言收起衣袖,看了看水榭里的众人,又看了看荷塘对面的男宾,稳了稳心神,对郭夫人道:“实在对不住夫人,可我这衣服碰脏了,李姑娘不小心被我绊到了,能否借个地方,整理形容?”
她的话提醒了郭夫人。
如今还在宴会上,方才还是宾客尽欢的时候,如果她们在这时候点破了什么阴谋诡计,恐怕要波及不少人。更别提荷塘对面,还坐着十几位少年贵公子们。
郭夫人不怒自威,眼神扫过水榭。
摔倒的李晴晴表情不明,一边的余舒言眼神中仿佛洞察一切,这个商贾出身的女子,反而有些大家气度。
另一边的徐静卉眼神中还带着惊愕,萧妤温抓着她的手,眼睛中甚至能感到有丝丝的杀气,而自己身边的女儿,仿佛被吓呆了一般。
荷塘对岸的男子们,似乎也窥探到了水榭里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动静,静悄悄的。
只有水榭里偶尔传来一声水鸟婉转的啼叫。
徐静卉的母亲赵夫人早已看出,这位李晴晴是冲着自家女儿来的,她并不晓得那花上带着什么东西,可看余舒言方才紧张的模样和提醒,想必不是什么好东西。
思及此,她往郭夫人一侧轻轻挪了挪肩膀,温柔可亲道:“瞧李姑娘,恐怕摔到腿了,毕竟方才李姑娘是为了和我们家静卉致歉,去折了花,反而摔了,倒叫我心里过意不去呢。”
她说着给郭夫人递了个眼神,径自走向李晴晴,吩咐自己的侍女,柔声道:“快将李姑娘扶起来,劳烦郭夫人寻个屋子,给李姑娘整理整理衣裙。”
郭夫人与她相熟,自然明白她眼神中暗示的意思,于是也匆匆吩咐丫鬟们,去扶李晴晴的、去扶余舒言的,还有重新给水榭里女客们添换茶水的……
恰巧微风阵阵,吹得细纱帘幔四处飘荡,水榭里又恢复了热闹的样子,对岸的年轻男子们,便也相互之间低声聊起了天。
一切都显得自然了起来,仿佛李晴晴不曾出来摘过荷花,也仿佛那如飞矢一般的石子不曾击破过水榭的纱帘。
赵夫人随侍的侍女身量苗条,手劲却足,她走近李晴晴,看似扶起,实则一把将她拽起来,毫不客气。
李晴晴早在扔出荷花的时候,便已经明了,她实实在在地败露了。
不仅败露,甚至连着赏花宴,都没有影响分毫。
侍女来拽她的时候,她的内心几乎已然毫无波澜——这样的事情,她这样的身世,未来是什么样子,仿佛一眼便能看到头。
可凭什么,凭什么她将要被众人唾弃,被家人放弃,甚至会连累家中女眷,指使她的人——
李晴晴眼神燃起怒火,虽然看起来是被侍女环着她的腰“搀扶”着,被紧紧地抓住两个手腕,可她还是尝试着挣脱转身,扭头看向了安秋雅。
在座的夫人们,哪一个不是精明能干的主母,瞧见她这样的眼神,自然明了,这两人之间必定藏有猫腻。
郭夫人打了打扇,仿佛不经意般同文慧郡主闲聊:“李姑娘,今天仿佛是常乐侯府的安姑娘带来了吧?”
文慧郡主看了眼魂不守舍的安秋雅,点头附和:“嗯,两人还很是亲热的聊了许久呢。”
郭夫人的眼神落在安秋雅身上,目光如钉,镇的安秋雅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只听郭夫人道:“向来安姑娘与李姑娘相熟,李姑娘摔倒了,正需要好友相伴,劳烦安姑娘陪着李姑娘一起吧。”
安秋雅下意识死命得摇头,却依然被侍女连拉带拽地“扶”走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李晴晴这么大胆,竟然挡着众人的面去摘荷花,还要将红莲散撒在花瓣上扔给徐静卉。
或许她开始准备装模作样地将花送给徐静卉,可——
为什么今天处处都不顺利?
安秋雅心烦意乱,一早的好心情,已然完全被打乱了。
可李晴晴却如毒蛇般,冷静沉思。
靖安侯府后院,临着水榭不远,隔着一道影壁,便有一个小院子,几人便在这小院子里寻了一间干净厢房问话。
赵夫人听完李晴晴泪眼朦胧的悔过与歉意,颇有些不解地看向了安秋雅。
“安姑娘,你是不是应当,解释一下?”赵夫人声音冷的吓人。
李晴晴方才仔细将红莲散的可怕之处描述了出来,一联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可能会当众出丑,甚至破相毁容——赵夫人气愤地,简直要将自己手里捏的帕子撕破。
安秋雅却已经被这阵势吓到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直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李晴晴,竟然能够挡着赵夫人的面,面不改色地撒谎,并且将所有的事情,都扔到自己的头上。
而赵夫人却相信了——因为李晴晴的荷包里,还放着当初她一时起兴,送给她的那只暖玉镯子。
更何况李晴晴方才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到,摔到地上,小腿破了一大片,甚至还渗出了丝丝缕缕的血迹,更显得她可怜兮兮的。
安秋雅觉得自己可真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她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赵夫人问她为什么要陷害徐静卉,难道她要说,因为她爱慕林舒,而林舒却曾和徐静卉相看不成——却依然对徐静卉念念不忘?
这样丢人的原因,她自然不能说出来。
面对李晴晴的反咬一口,赵夫人的咄咄逼问,安秋雅脆弱的心弦不能承受这如同火烤水淹般的气氛,她忍不住泪水涟涟,双腿发软,眼前一黑,便晕倒了过去。
等郭夫人送走了宾客,让人去常乐侯府和李家请人后,带着几位姑娘赶到这间厢房后,看着晕倒过去被安置在罗汉床上的的安秋雅,一时踟蹰不前起来。
郭夫人走向赵夫人,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问:“究竟怎么回事?”
赵夫人冷眼看了看啜泣不止的李晴晴,又看了看躺倒的安秋雅,愤愤道:“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安秋雅指使的李晴晴,想要我们家静卉,还有妤温在你这赏荷宴上,当众出丑。”
顿了顿,又补了句:“甚至,毁容。”
“好大的胆子!好恶毒的心思!”郭夫人闻言怒道。
李晴晴见状,顾不上腿上的伤,立马跪倒在地,呜呜咽咽着,细长的手指指向昏倒在罗汉床上的安秋雅,为自己解释:“小女怎么会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都是因为小女有求于安姑娘——她,她——”
她抽噎着声泪俱下的模样,几乎让所有人认为她是柔弱而无能为力的。
毕竟安秋雅有个刚刚晋位到贤妃的姐姐。水涨船高,小官之女,又怎么可能拒绝贤妃娘娘的妹妹?
李晴晴低垂着脸,旁人看不到她的脸色。她只抽噎着低诉:
“她在珍宝楼遇到我,给了我一只她贴身带着的暖玉镯子,还给了我,给了我一百两银子。
“我确实,我,我,有求于她。徐姑娘已经拒绝再邀请我参加任何的宴会,我这样的家世,我这样年纪的姑娘,谁不想有个好前程呢?我便轻信了她。
“她给我了一种叫‘红莲散’的药,说她只想捉弄一下徐姑娘和萧大姑娘。我之前万万不知道,这种药竟然如此恶毒——”
李晴晴的辩解带着哭腔,低声说着哭着,翻来覆去都是这几句,两位夫人心知事实源头大约还在安秋雅身上,便也不怎么管她说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