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守卫战役中,出身将门的贵妃萧妤温被敌军神箭手一箭射中,坠落城门,以身殉国。
孤魂游荡人间十几载,有一天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十五岁这年。
看透了白痴皇帝的愚蠢与薄情,萧妤温放下前世,开起了点心铺子。
没大掌柜,就天降一个商界奇女子;
要制造舆论,立马满城风生水起;
有个前世里她并不记得的少年,却伴着她一一解开谜题……
是继续赚钱,还是考虑考虑嫁个人?
萧妤温陷入思考。
李郁峥:……我重生的。
萧妤温:哦,我也是。
余舒言默默扬着手里的银票:嘿嘿,我穿越的。
1V1 双洁 事业爱情两不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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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三月,将破晓,皇家北狩的营地里逐渐热闹起来。
秋水奉上一盏蜜水,萧妤温洗漱完静静喝了,慢慢呼了一口气,心情愈发平静下来。
已经是这样醒来的第二天了,猎场每天都是那么的热闹,少年们从早到晚的比武射箭,姑娘们不时煮茶烤肉,一切都显得如此鲜活温热。
秋水为她捧出熨烫整齐的衣裙,妃色如意暗纹的袄子上绣的彩蝶栩栩如生、纤毫毕现;手指触到裙子上绣花的纹路,金线硬挺,纹路略显得凹凸不平。
萧妤温看着打开的妆奁匣子,一格格的首饰精巧细致,当下模样鲜艳,金饰明亮富贵,玉饰润泽细腻,没有经历过后宫风浪与战场厮杀,宛如她现在的青春模样。
萧妤温选了支粉色海棠绢花,一对珍珠簪子,秋水接首饰的时候触到萧妤温有些发凉的手指尖,一边为她拢发,一边皱眉问道:“姑娘可是觉着凉?不如再添件衣服吧?”
姑娘总是仗着自己身体底子好,不愿意多加衣服。
没想到萧妤温点头道:“好。”
又添了件青色圈金绣粉百蝶长披袄,秋水为她梳妆打扮,萧妤温则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人眉如远山,眼神明亮,脸颊点了胭脂,晕开如同三月桃花。现在的她年纪还轻,略有些婴儿肥,鹅蛋脸因而显得更圆润,然而肤色洁白如象牙,长发乌黑,带着温柔的光泽。
是最容易让人嫉妒的青春模样,也难怪前世她刚入宫,各路人马各种招数,便应接不暇地对着她使了出来。
打扮停当,她止住了思绪,现在的她是青春少艾、即将及笄的萧妤温,不是那个在后宫中起伏沉落的萧贵妃,也不是那个后来被逼上战场的萧家女将军。
她有大把的时间和大好的青春,想那些作甚。
加了件衣服,手指尖很快变得温热起来,现在的她,有功夫在身,有亲人相伴,有容颜正好,又有着大梦一场的感悟,有何所惧?
穿戴整齐,她出了帐子去陪母亲文慧郡主用早膳。
展妈妈一早迎在门口,微躬着身子虚扶萧妤温进帐子坐下后,转身低声问秋水:“姑娘今日可好些了?”秋水点头答:“夜里睡的安稳,早上起来奴婢瞧着有些凉,便多加了件披袄才出的门。”
展妈妈点头,“那就再好不过了,再遇梦魇,恐怕就要请人来瞧了,只是这里是猎场,终究没京城里方便。”
秋水道:“您放心,姑娘今天起来瞧着气色极好,咱们姑娘身体底子硬朗,不怕那些邪气。”
文慧郡主瞧见萧妤温,连忙握住她的手,仔仔细细地摸了摸萧妤温的指尖,感觉到女儿指尖的温热后,才放心下来:“手热乎着就好,这里到底偏远些,人手也带的少。你们屋里伺候的要更尽心才是,再不好,我就打算咱们先回京去了。”
萧妤温不以为意地笑道:“不过就是做了个噩梦,早就好了,今天阿娘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昨天晚上吃的少,这会儿可饿坏我了。”
过往种种于如今的她而言,仿佛就是场噩梦,现在大梦初醒,一切又重新来过。
这是天大的幸运。
文慧郡主闻言失笑,伸手轻点了她的额头,嗔道:“多大年纪了,净想着吃。今天有你爱吃的,管够!”
萧妤温也笑:“过来的时候,听秋水在路上说,徐家表姐过两天要办茶会,我打算今天去找她讨张帖子去。”
吏部侍郎徐大人的夫人赵氏,是安国公的侄女、文慧郡主的堂妹,徐静卉正是徐府的掌上明珠。
文慧郡主有些诧异:“你不是最不耐烦这些诗会茶会的?”可转眼想到她前一天遭了梦魇,精神虚弱,最好还是静养两天,实在不应该跟着父兄去骑马打猎了,也就不那么吃惊了。
女儿毕竟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不能出山野间骑射,已是委屈了她,茶会诗会的,过去听听八卦,也是不错。于是又道:“哪里用得着你去要帖子,让秋水走一趟就是了,你且在帐子里休息。”
萧妤温笑着应了,静下来用早膳。
秋水去寻徐姑娘要帖子,萧妤温则赖在母亲帐子里,“阿娘带了什么有趣的书没有?在帐子里歇着也挺没趣的。”
纵然她说是做了噩梦,可她惊醒的模样还是吓坏了身边伺候的秋水,便以为她被什么邪物魇住了。
她招了风寒,又遇着“梦魇”——实则是自己重新又回到了十五岁这年。也许是风寒缘故、也许是精神还不大稳的缘故,她的脑袋时不时的会有些疼,还是乖乖待在帐子里休息养好身体才好。
何况她也要借着这个缘由躲着不要再出去骑射打猎,不要再偶遇皇帝,免得一步错,步步错。
文慧郡主闻言不由的斜了她一眼,“难得你这性子,竟能主动要书看了。”口中念叨着,却还是伸手拿起案头放着的一本书,“寻常的怕是你也不爱看,这本《山川集》是早年间你外祖父的好友所做,我得了一本抄本,倒是有趣,你且看着。”
萧妤温接了书,看得出保管的仔细,她一边轻轻翻看一边跟母亲反驳:“什么叫寻常的书我不爱看,分明是夫子讲的无趣——萧济是要科考的,我又不用,回头干脆请个女夫子来好了。”
文慧郡主轻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回头别又人请来了,你又偷懒不去上课。你哥哥这次没来,就没人能治得了你!”
兄长萧济此刻正在在京城埋头苦读,没由来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喝口热茶,继续读了起来。
为明年的春闱,他杜绝了一切外出活动。
说来好笑,萧家是世代将门,萧妤温的父亲是大将军,可将军的儿子却因为从小身体弱不能习武,反而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一直跟在父亲身边,打小在军营里跟一众小子们打着架长大的。
后来父母遭人暗害亡故后,萧济下落不明,她开始怀疑哥哥打小身体羸弱,许是被人暗害的,可时间久远,她还未查到真相,叛军就兵临城下,她也最后死在了守城的战场上。
然后,仿佛自己的灵魂在人世间漂浮了许久许久,也过了不知道多少个春夏秋冬,天南地北地游荡,直到有一天觉得累极了,才合了眼。
一个孤魂野鬼,灵魂居然也会觉得疲惫。
然后醒来,竟然看到了活生生水灵灵的、与她并肩战死在守城战役上的秋水。
慌神间头昏眼花的,险些晕倒,吓得秋水、展妈妈连忙要去请大夫,萧妤温拉住秋水制止她们,捏了个理由说做了噩梦,只是有些头晕。
秋水摸到她的手实在冰凉,可看到她精神无恙,才没去请大夫。回禀了文慧郡主后,让人寻了驱邪的草药在帐子周围撒了一圈,见她安稳睡了一晚,才真的放心下来。
萧妤温正想着这些事情,只见展妈妈从进了帐子禀告:“徐大姑娘过来了。”
文慧郡主道:“快请进来,去煮些奶茶来,她爱喝那个。”
萧妤温闻言抿着嘴角皱着眉毛轻声嗔怪:“我也爱喝,阿娘就不给我备,徐姐姐来了才给喝,阿娘偏心。”
文慧郡主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便听见徐静卉轻轻柔柔的声音。
“姨母定是一早就给你备好的,我不过是赶了巧罢了,这也值得你说。”徐静卉拎着裙角进了帐子,语气温柔又妥帖,行了礼后便在萧妤温身侧坐了下来。
秋水紧跟在后面回禀道:“表小姐听说姑娘要去茶会,惦念姑娘身体,又挂心夫人,便要亲自来送帖子。”
“原以为你是要随着大将军去打猎的,没想到竟惦记上了我的茶会,这么大一尊佛,我可不得亲自来送贴子?”徐静卉打趣道。“这才知道你风寒没好利索,如今可大好了?”
“好多了,只是不能出去吹风罢了。”萧妤温笑着顺手推了盏奶茶过去给她:“接了你贴子的都是哪些人?”
她与徐静卉,许多年景未见了,如今看着她行动间虽沉稳妥帖,可仍不缺那一股少女的蓬勃之气,叫人看见便仿佛能心生无边的欢喜。
徐静卉接了奶茶喝了一口,温热醇厚的口感使得她眉毛都舒展了开来,接着萧妤温的话道:“无非是相识的一些人家,伴驾来官眷并不多。只不过现在送了贴子的多是文臣家眷,我也正要与你商量,靖安侯府的秦四姑娘与你相熟,我打算也请她来,免得我照顾不上你。”
萧妤温点头道好。
靖安侯府与萧家是世交好友,又同是军中同袍,四姑娘秦翩若与萧妤温很是相熟。
第2章 茶会
徐静卉的茶会不大不小,与在京城中五花八门的宴会相比,算不上热闹。但难得在猎场行宫能有这样个茶会,随行春猎的年轻姑娘们,能来的几乎都来参加了。
武官家的孩子多能骑射打猎,仍然不觉得厌烦,文官的家眷早过了刚开始的新奇劲,乍暖还寒的天气,于她们而言无非是从在深宅大院里绣花看书,变成了在郊外帐子里绣花看书罢了。正是无聊时候,徐静卉的贴子一发,便纷纷这个托那个,那个带这个的,来了不少人。
茶会在营地和树林子的边缘清出来一片空地,用深色的帐子绕着画好的地界仔细围合起来,帐子里四处看似随意、实则考究地摆放着丛丛山野花,茶香盈盈,衣袂飘逸,来往贵女云集,三三两两四散开来,或是品茶读诗,或是抚琴作画,亦有活泼洒脱的女孩子投壶玩耍的,好不热闹。
徐静卉温雅端庄,素有贤名,在京城贵女圈里很有些名气。徐家诗书传世,徐父已官至吏部侍郎,正是徐家的掌舵人。祖父更是入过内阁的大学士,如今致仕赋闲。
徐家在京城,名声和权望一样不差,徐静卉在京城,也格外受别人追捧。
秦四姑娘秦翩若比萧妤温年纪更小一些,实在是坐不住,刚来不久便去玩投壶。萧妤温捏着一块炸糕一边吃的欢快,一边听徐静卉坐在身边躲懒吐槽。
徐静卉仪态端庄地喝着茶,看起来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实则不时低声与萧妤温抱怨:“我是有些不耐烦办这些劳什子茶会的。”
萧妤温诧异:“你们家每年大大小小的茶会花会灯会一个接一个的办,我以为你是很喜欢的。”
徐静卉脸上笑容一滞:“母亲热衷这些宴会,我不愿违逆她。”
萧妤温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问:“虽说是你统总,可大大小小不都是有府里得力的管事丫鬟去做,倒也不费你什么力气。”
年纪轻轻,能独当一面主持各种集会,这是世家大族挑选主母必备的条件——这也是姨母的心思。
徐静卉抿了抿嘴角:“你瞧瞧这个穿水红色长衫的、那个穿湖蓝色裙子的,我一个都不认识,也不晓得都是跟着谁进来的。不过就是几张帖子发出去,竟就带来了这么多人。喏,翩若旁边那个长相平淡的姑娘,我倒认识,是礼部员外郎李大人的二姑娘,她身边那个小姑娘,你见过吗?这么小的年纪,瞧着还不足十岁吧,怎么就也来茶会了?”
萧妤温哑然失笑。
徐静卉认人慢,总是要见过多次才能记得住。
也难怪她不喜欢这样的茶会雅集了,总有收了帖子的人带些相关的不相关的人,又多多少少要来她面前转一圈,恐怕萧妤温自己也会被烦的不轻。
至于她话里问到的那个小姑娘,萧妤温面上摇头说不认识,仔细看了两眼后,眉头却轻轻皱了起来。
有意思。
此刻秦翩若身边,围着一个穿着天青色长衫、长相平淡稍有秀气、梳堕马髻插着珍珠簪的姑娘,和一个年纪尚小,梳着丫髻、带着赤金红宝珠花的小姑娘。
长相平淡的那个是徐静卉认出来的李二姑娘李晴晴,萧妤温不太认得;她旁边那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萧妤温认出是熙和大长公主的嫡孙女,大姑娘熊心悦。
前世的萧妤温,这个时候应该也还不认得熊心悦。
她盯着李二姑娘和熊大姑娘看了一会儿,然后低声对徐静卉道:“小姑娘的打扮,看着像是武将出身。”
穿着鹿皮的小靴,腰间绕着一条看起来很奇怪的绳子,不像是普通宫绦。
“她腰上围着的,是个鞭子。这么穿来茶会的,不会是文官家眷。”萧妤温肯定道。
徐静卉的贴身丫鬟婉月正好过来添茶,低声回禀道:“那位姑娘是熙和大长公主的嫡孙女、卫指挥使司熊大人的嫡幼女,熊大姑娘熊心悦带她来的是李二姑娘。熊大人的原配李氏,生了熊家嫡长子后病逝,如今的当家夫人是先头夫人的庶妹,现在都称呼她小李氏,小李氏只生养了这一个姑娘。”
徐静卉点头,与萧妤温两个人开始闲聊春猎大典的热闹场面,正聊到成国公这次阖府都来了春猎,席间突然有人吵嚷了起来,喊着“簪子”、“送人”一类的字眼,萧妤温正要捏着第二块炸糕入口,被徐静卉拖着袖子往前走,手里的炸糕只好先放下,转身往吵嚷的地方走去。
原来是熊新月看中了秦翩若发间的赤金累丝嵌红蓝宝金簪,吵吵嚷嚷着要让秦翩若把这个簪子送给她。
口气很是不善。
秦翩若断然拒绝:“这簪子乃是祖母所赐,不能赠人,熊大姑娘喜欢,回头我将簪子送到银楼去,熊姑娘让人照样子打支一模一样的可好?”
心里却想,这小姑娘好没礼貌,我都不认得你,为什么要送簪子给你?
熊大姑娘摇头,嘴角向下撇着不悦道:“谁要和别人一模一样的,我偏就看中了你头上这支,你就送给我好了,赶明儿我陪你去向太夫人解释,反正你以后也——”
也会是我家的人。
你的东西,我想要,就都该是我的,也不在乎这早晚。
话没说完,就被李二姑娘上前捂了她的嘴。
秦翩若非常不悦,脸色变得极难看,倒是没听清她后面要说的话。
李二小姐脸色尴尬,松开了手凑到熊心悦耳边低声道:“不过是长辈们说的闲话,你可不要乱说。更何况秦家哪有什么太夫人,秦家太夫人早已过世多年,你不要胡闹。”
熊大姑娘闻言顿时脸色煞白,可仍然不依不饶。
她自小娇惯长大,是熙和大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哪有想要的东西要不来的,便是宫里的几位长公主、公主对她也是极其客气的。
眼看商量不成,她下意识地便伸手去拔秦翩若发髻上的簪子。
熊心悦也是武家出身,年纪虽小,个头不矮,身手也很是灵活,她自以为自己必能拿到那簪子。可秦翩若功夫也极好,同萧妤温一样,是领兵打仗的武将侯府世家出身,打小别的姑娘是学琴棋书画,她们俩实打实地在军营里长大的,普通男子都难动她们一根手指头。
熊心悦年纪小、又是娇女,练得本就是花拳绣腿。所以她甫一伸手,秦翩若就知道她想硬抢,秦翩若顺势腰身轻轻一转,手臂看似随意一挡,熊心悦觉得眼前一阵昏花,扑上前的脚步顿时碎了,往前跌了下去,正要倒在地上,眼见这角度若是倒地肯定会破相,萧妤温刚好凑到,默契地上前伸腿,腿上的动作隔着十六幅的马面裙,看似只是向前走了一步,实际却是挡着熊心悦的小腿,稍一用力,而后纤细有力的胳膊伸手抓住熊大姑娘的肩膀,硬生生地将差点摔倒的熊大姑娘拎了起来。
秦翩若使了个心眼趁乱碰到了自己的发髻,那支有些年头的金簪便掉到了地上——纵使铺着厚厚的毯子,落地闷闷的一声,眼看簪子完好无损,却也是明当着众人的面,在熊大姑娘伸手抢夺未遂后,有些可怜地掉在了地上。
萧秦两人配合默契,动作如行云流水,旁边的众姑娘只觉得一阵衣袖乱拂,眼前一花——熊心悦伸手要去抢秦姑娘头上的簪子,秦姑娘转身挡了一下,似乎没挡住,簪子落了地,熊心悦冲劲太猛险些摔倒,被萧姑娘急忙上前一步拉了起来。
还好没摔着她那小身板。
围观众人不由心生出一股鄙夷——熊心悦这性格真是和她祖母一模一样!
看到什么好的就要拉到自己怀里去,一点儿不知理。大长公主好歹有个皇室的身份,如今熊家式微,她熊心悦又有什么底气在这种场合一言不合就开抢呢。可怜秦姑娘,祖母遗留之物,竟这样掉到了地上。
还有不少姑娘重点落在了萧妤温那一步上前时十六幅绣金线花鸟亭台纹样的马面裙上,绣花细致,宛如一展长卷,色泽鲜亮,安静时瞧着寻常,行动时裙幅开合,金色的绣线在阳光下大放异彩,波光闪闪,宛如一张花团锦簇的天宫画卷,着实漂亮。
各家的姑娘们都默默心想,回头得向萧妤温打听打听是哪家绣坊大作。
唯独熊心悦自己,一脸委屈。不晓得被谁挡了一下腿,她的小腿骨现在疼的厉害;胳膊被秦翩若挡住,也不晓得她怎么那么大劲,胳膊和肩膀都疼的很,偏又被那个萧大姑娘捏住,虽说是她伸手捏住肩膀使她没有直愣愣地摔倒地上,可这肩膀上她用的劲也忒大了,仿佛骨头要碎了一样。
簪子没抢到,还差点摔倒破相,摔是没摔倒,可被人硬生生拽起来了,浑身都疼的厉害,像被人打了一顿似的,她年纪小,觉得自己没能得偿所愿,先是不高兴,又吓了一跳,身上又好有几处疼的厉害,眼瞅着那金簪又掉在了地上,这场面四周的姑娘们都看的清楚,好像自己无理取闹似的,她的丫鬟上前来要扶她,一不小心又碰到了胳膊上的痛处,熊大姑娘眼角一眨,疼的眼泪啪嗒就掉了出来,再一发不可收拾,呜呜哇哇地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觉得自己委屈,伸手就去抓腰间的鞭子。
萧妤温盯着她手上的小动作,等她的鞭子绵软无力地甩出来的时候伸手一抓,便接到了她的鞭子,还没等她用力,便被一道尖利的女声打断。
萧妤温皱眉,熊家真是歹恶,熊心悦小小年纪随身带的鞭子竟然还带着倒刺。
“你这是要做什么!不要仗着自己功夫好,就欺负我的宝贝孙女!”
那声音听起来像干涩的琴弦,插话的人已然上了年纪。
正是熙和大长公主带着一众丫鬟婆子来了。
萧妤温定定看了熙和大长公主一眼,眼神不自觉地又飘到了秦翩若那张青春美貌的脸上,只见她粉面薄怒,发丝微微散乱,掉落在地上的发簪被她小心拾起握在手中,显然还在因为这一场莫名其妙的争夺感到奇怪且气愤。
萧妤温看着她面目生动的五官,想到她后来惨败的面容、满身是血被人从战场上抬回来的样子——萧妤温不由得握紧了手指,眉头蹙起,又立刻舒展开,嘴角挂上端庄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朝秋水使了一个眼色,秋水颔首悄悄离开茶会众人。
李二姑娘已经添油加醋地在熙和大长公主耳边低声道了事情原由,将熊心悦的无理取闹说成了“表妹年纪尚小,天真烂漫,姑娘家见到好看的簪子总要多看两眼的,哪里是真的想要”,又说秦萧两位姑娘“都是将门虎女,自小在军营里长大的,手劲岂是一般闺阁女子能比?表妹又自小是姑妈娇养大的,虽说熊家也是将门,可表妹细皮嫩肉的,又爱读书习字,到哪里都要被上夸一句‘像是书香世家出身’,两位姑娘又是拉又是扯的,大长公主回去可要让姑妈仔细着人瞧瞧表妹身上有没有留下什么伤才是。”
李二姑娘的姑妈便是熊家如今的当家夫人、熙和大长公主的儿媳小李氏。
熙和大长公主本来就是暴躁脾气,听完眼神更是要冒火。
李二姑娘趁机再填一把油,低声说道:“听姑母说,大长公主有意为表弟说亲秦家,表妹年纪尚小,不过几句玩笑话,秦姑娘就这么不依不饶的,这样可是有些太不和睦了,那簪子还好好的呢——”一边说一边伸手指着秦翩若握在手里的簪子。
“啪!”
熙和大长公主袖子沿桌面一挥,一盏色泽上佳描金极好的官窑茶盏便被她推掉,碎了一地,初春晌午的阳光轻轻闪闪,映着碎了的描金彩绘,有些晃眼。
“熊家的姑娘,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教训。”熙和大长公主横眉倒竖,涂着丹红的细长指甲指向秦翩若,保养得宜的圆脸上,显出滔天的怒意。
秦翩若没有听清李二姑娘对大长公主说了什么,但是大长公主几乎掀翻了桌子的怒气,让她感觉有些不妙——到这个熙和大长公主可是比听说来的还要脾气火爆、不讲道理、专爱护短。
熊二姑娘越哭越凶,她秦翩若可是一句话都还没说呢,哪儿来的教训?
秦翩若觉得既莫名其妙,又气愤委屈,恶人先告状,说的就是她们!
萧妤温在旁边静静地盯着李二姑娘看。这个李二姑娘方才对熙和大长公主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冲着秦翩若来的,若说她不是故意挑起大长公主的怒火,打死她都不信。
难道早在这个时候,大长公主已经着手与秦家商定结亲了不成?
既然让她重活一回,那这门亲事,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结成了。
上辈子大约也是春猎结束不久,熊家便和秦家谈起了儿女亲事,只可惜熊家的嫡子熊新昌被秦家发现不检点、擅自违背长辈,在西城杏花巷子里养了一个烟花女子做外室。
没想到熊家不仅不觉得亏欠秦家,没有主动退亲,还找了三姑六婆对秦翩若大肆贬低斥责。而当时随着父亲在营地换防巡视的秦翩若,突然被冷箭射中在胸口——等秦翩若止血从前线送回京城救治的时候,已经是只吊着最后一口气了。
秦翩若前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在了秋叶萧瑟的京城大宅里。
后来靖安侯暗中查询多年,终于查出放冷箭的,是熊新昌好友的下属故意为之——意在重伤秦翩若。女子正适婚龄,却被重伤,自然不好说亲,熊家便再度提亲,站在道义的制高点,对伤重的小女子“施以恩德”。
熊家打的一手好算盘。
伤重体弱的正室,自然没有精力去插手熊新昌与外室。
而熊家也因此得到了靖安侯的一门亲事。
可笑的是,这一切的由头,却竟是因一道人算命,道秦四姑娘八字极旺熊家,不论生死,都务必要将秦四姑娘娶进熊家。
道士猖狂,熊家更无耻。
可最令人没想到的是,秦翩若惨然早逝,熊家却立马送了红艳艳的聘礼,在靖安侯府挂着萧瑟灯笼的门前,誓要迎娶秦翩若牌位入门。
大长公主更是猖狂大放厥词:“四姑娘命中注定是我们熊家的人,死了也该是做我们熊家的儿媳妇,我们熊家不嫌弃四姑娘身故,未嫁之女不能入祖坟,不若让我们抬了回去,到熊家祖坟里好生安葬。”
靖安侯怒极吐血,伤弱之体求请皇帝出面主持公道。
皇帝却迫于熙和大长公主施压而模糊其词。
熙和大长公主更仗着自己皇家长辈身份,下令熊家家丁在秦翩若下葬时强抢棺木,世子秦勉送葬,斩杀了十余人,放了一把大火,烧了半片林子,勉强保全了秦翩若的棺木。
这事情,震惊了整座京城。
事发后大长公主却扶着皇帝的大腿痛哭流涕,大道委屈,颠倒黑白:“他们家收了聘礼的,四姑娘便该是我们熊家的人!秦勉竟然敢,杀了你姑母的亲信!那可是皇家出来的!他这是要造反不成!”
皇帝面对哭地凄凄惨惨的姑母无话可说,面对愤怒的老臣唉声叹气,直叹气:“你们为何不能让朕得一天清净!”
大约那个时候,靖安侯就彻底对皇帝寒了心吧。
后来天下动荡,安居南方的成国公起兵造反,打入京城的时候,靖安侯亲自开的城门。
而后成为新帝的开国功臣,丹书铁券,世袭罔替。
萧妤温冷眼看着骄纵跋扈的熊心悦、无理取闹的大长公主,匆匆闪过的回忆让她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边满绣的衣袖。
熊家前世害死秦翩若,罪大恶极。秦、萧两家从先祖并肩作战起便是世交,秦翩若又是和萧妤温一起长大的姐妹,且不说前世熊家如何咄咄逼人、丧尽天良,今天大长公主明摆要长着身份之尊压众人一头,她也不能叫她得逞。
萧妤温松了松捏紧的手指,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掌心里点点血迹,上前一步站在秦翩若身前道:“熊大姑娘自己不知礼数,还要恶人先告状,当真好家教。”
第4章 教训
“这又是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轮得到你在这里乱吠!”熙和大长公主闻言不喜,顿时横眉冲向萧妤温。
许是年纪大了,这接二连三的大骂让她日渐衰老的身体和脸面都有些不太好受,不由停下片刻喘息,头脑嗡嗡作响,一股怒气往头顶冲去。
她正要继续冲人发飙,恍惚间,眼角余光看到远处衣香鬓影一行人匆匆逼近。
大长公主的怒气,顿时就像被割开了一道口子似的。
高颧骨撑起的面皮也如同撒了气的球般,皱皱巴巴,倍显老态。
草青色满池娇纹样长披袄,露出一截松鹤延年织金裙襕,头戴赤金红宝偏凤钗,五条赤金凤尾缠着米粒大小的珍珠铺排在发髻间,凤首衔着三条金链,串着指肚大小的东珠,步履行动间,在耳边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