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药。」赵澄攸对答如流,也无须隐瞒了。
冷笑了一声,树钦阳站起身,坐至上位。「赵王爷倒是豪爽啊,拿著性命攸关的药来吓唬人?」
站起身,赵澄攸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没吓倒你,不是吗?」
「为了上官云涯,赵王爷尽失聪明才智!」嘲讽的笑著,树钦阳将瓷瓶丢还给赵澄攸。「若玉情服下的是毒药,我早该察觉了,不用等到你来提醒我。」
赵澄攸沈默著,捧起盖碗轻啜茶水。
「你依旧不问我给你吃了什麽吗?」
「无惜宫主还能给我吃什麽?不过就是毒药罢了。」
「连命都不要了?上官云涯竟有这等重要。」树钦阳拍了拍手,掌声听起来竟是那样刺耳。「我该感动於赵王爷的款款深情吗?」
别过了头,赵澄攸没有理会他的嘲讽。
「你只能再活一个月了,不,也许更短,你身上的寒毒加上我无惜宫的密炼毒药,赵王爷,我怕你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是吗?」
「只要你肯现在离开,并且这辈子不再见上官云涯,我可以将解药给你。」掏出装著解药的红色瓷瓶,树钦阳笑著。
他不相信赵澄攸会为了一个心有所系的人连命都不要!
赵澄攸看著他手上的瓷瓶,轻轻的笑了,他走上前,接过树钦阳手上的瓷瓶,树钦阳正想说话,却见他将瓷瓶往地下一砸,什麽都消失了。
什麽活著、什麽值得与否的问题,都消失了,包括树钦阳正想出口的嘲讽。
活不过这个冬天又如何?上官云涯心有所系又如何?他想见他,赵澄攸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手的!
他就是想要见到上官云涯,不惜一切代价!
除了他,赵澄攸什麽都不要。
「你......」
「我要见上官云涯。」
树钦阳愣住了,他没想到真有人会为爱疯狂至此,连性命都不要。
他想到自己,想到他最爱的那人......他突然很想对赵澄攸说,何必呢?一点都不值得的,即使为最爱的那人付出了一切,他们的眼中依旧只能见到自己最爱的那个人,而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是他们!
为什麽要这麽傻呢?难道没有爱就不能活下去了吗?
「我会让你见到上官云涯,我不会过问他这一个月的行踪,只要他愿意,你可以带走他。」树钦阳停了一停,又继续说道,「没有用的,赵澄攸,你快死了,见到他与否又有什麽重要的呢?」
「我只想见他,其他的对我而言才是真正的不重要。」赵澄攸走下了阶梯,他缓缓的走出大厅,走出无惜宫。
「死人,也没有办法永远留在他心中的!」
身後树钦阳的话他听见了,但他没有回应......
无须回应的,不是吗?他今天要见上官云涯,并不是为了要留下什麽在他心中,他只是想要见他,只是因为这个理由,所以他来到无惜宫。
他只是想见上官云涯。
然後呢?
如果可以,也许他会和他再去走一走,他一直很想念他们的那段旅途,那段日子,天地间即使只有他们两人也不要紧,他们什麽都不必管,只要往前走。
他想要和上官云涯继续往前走,没有起点,没有终点的,只是往前走,重要的是,身边有他,结伴同行。
他又回到了那棵树下,费了一番功夫爬上那时他与上官云涯一同休憩的枝干上,他没有看向无惜宫的方向,他只是遥望著灰茫茫的天空,他知道,就快要下雪了。
无惜宫中,上官云涯为树玉情披上了衣服,就快要下雪了,她大病初愈的身子不适合吹风,所以他扶著她娇弱的身子回到房中,树玉情捧了一杯热茶给他,上官云涯几乎要以为这就是自己往後的生活。
这不正是他一直追求的吗?
平静、安稳,与树玉情永远在一起,他要给她幸福。
但为什麽赵澄攸的脸总是出现在脑中,而且总是哭泣的样子,他分明没见过赵澄攸哭泣啊!
那一滴滴泪珠,总是出现在他午夜的梦中,而他,总因心痛而醒。
他现在如何了呢?寒毒可已治愈?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树钦阳派人来要他前往大厅,上官云涯安抚了树玉情,立下了马上回来的约定後,便前往大厅。
「宫主找我有事?」
「云涯,我想你这阵子陪玉情也累了,你可想出去走走?」树钦阳看著他,眼神中有著太多太多的感情,羡慕或是嫉妒,上官云涯却没有留意。「反正玉情的身子还要一个多月才能完全恢复,你们也要到那时才能成亲,你没必要老是这样陪著她。」
「陪著玉情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是吗......」
「宫主有事要吩咐我吗?」
自一旁的小厮手上接过一件纯白的雪衣,他交给上官云涯。「你出宫,将这件雪衣还给他的主人吧。」
「这是谁的?」
「你往外走,自然就会见到了,快去吧。」
上官云涯只有向外走去,他听见树钦阳对他的背影轻道,「云涯,还有一个月,你还能够自由一个月。」一个月後,一定要回到树玉情身边,那是属於她的幸福,而他,誓言为她守护!
自由一个月?虽然抱持著怀疑,但他从没想过要回头问个详细,等会儿他回到宫中後,再问个清楚就行了。
走出无惜宫,上官云涯的确见到雪地上留有一行足迹,他顺著足迹向前走去,手上的雪衣暖暖的,他却怎麽也想不出个端倪!
送衣这种事,有必要派他前去吗?
足迹消失的时候,上官云涯发现自己停在那棵大树下,他抬头向上一望,却再也无法言语。
他本以为,这一生,除了梦里,他再也不会见到那个人......
赵澄攸看见他後,没有多说话,只是静静地看著那一张本来再也无缘得见的俊颜。
他本以为,这一生,除了梦里,他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
可是他不甘心,所以他追来了,追的好辛苦、好辛苦!
只是想要见他一面......想要握著他的手,再一次感受那一份温暖,为什麽那麽难?
树下的那个男人,是他赵澄攸这一生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後一次,真心想要得到的。
他什麽也不求不是吗?只是想要和他,再一次看著日升月落,也许,再吵一次、再闹一次、再爱一次......可以吗?
心底有些苦涩,但赵澄攸没有表现在外,他只是朝上官云涯微微笑著。
「你......」他有太多太多的问题,但看见他的笑靥後,他却什麽也问不出口,那重要吗?他的问题。
没等他说完,赵澄攸轻问,「上官云涯,你愿不愿意和我一同走走呢?」
走去哪里?上官云涯本来想问,但当他的怀中接著从树上跳下的赵澄攸後,他什麽也不想问了,什麽都不重要了。
那一瞬间,他什麽都忘了,包括什麽约定什麽安稳什麽幸福什麽自由,他全都忘了,他只是将雪衣披上赵澄攸的肩,并将他拥入怀中。
30
看著赵澄攸那绝美的笑靥,上官云涯却只觉得如身在浓浓雾中一般的,虚幻。
赵澄攸一直笑著,和从前不同,他的笑不是那种掌握一切的自傲,更不是得知一切後的坦然,亦不是掩藏著忧伤的微笑,他笑著,不为什麽而美丽。
看著他的笑,上官云涯却只觉得怵目惊心。
他想起那个月夜的昙花,那宛如天仙般纯白而姿态美丽的昙花,但只是一瞬间,一瞬间,昙花老去了、枯萎了,死去了......为什麽赵澄攸的笑容给他相同的感觉,而他为那感觉感到害怕!
想要叫他别再那样笑著,却又不舍啊,不舍那彷佛拥有一切的满足,更不舍那美丽。
「攸儿,你怎麽了呢?」
嫣然一笑,那笑容竟如烟花般夺人心弦。「嗯?我没事啊,你才怎麽了,一路上尽是出神,和我一起无趣的紧吗?」
「怎麽会,就是因为你太美了,我才会一路出神,是什麽让你变的越来越美丽?」吻了他如花般的脸庞,上官云涯笑道,「呐,是因为我吗?」
笑著摇了摇头,赵澄攸低低的说了什麽,上官云涯没有听清,正想开口要赵澄攸再说一次时,他却已吻上了他的唇!
甜甜的吻,犹带著方才两人共饮的酒味,细细品嚐著他主动的吻,缠绕著唇舌的酒香,是几乎就要醉人的香醇。
「我们倒像一路品酒似的。」上官云涯笑道,赵澄攸亦为他的话而绽开了笑颜。
两人共乘一骑,上官云涯指著四周的景物,不停的说著,赵澄攸在他怀中,感受著被疼惜的感觉,知道他畏冷,上官云涯将他紧紧包裹在自己的雪衣中,温暖的、疼宠的,赵澄攸笑了。
看著夕阳西下,两人静静无言,很多时候,他们之间都是这样沈默的,看著相同的景致、听著相同的声音与彼此的呼吸,更多时候,他们几乎要以为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
只可惜,时间不会停止,而他们仍在现实里......
取出怀中的瓷瓶,赵澄攸吞下一粒药丹,看著他的动作,上官云涯说道,「我的攸儿终於不用人时时提醒著要吃药了。」
时候一到,再不用上官云涯出言提醒,赵澄攸便会自己取出药瓶,无言的吞下药丹。
「我再不用人提醒了。」
收起药瓶,他感受著药丹在口中渐渐融化而释出的苦味,他告诉自己,他再也不会忘了服药,他已不再有时间可以挥霍、可以浪掷。
更重要的是,他想要珍惜眼前的每一时、每一刻,他要看著与上官云涯共有的风景,看著上官云涯,他不想、不想再因寒毒而闭上眼睛,一个人的黑暗,他尝的太多太多,他怕了,也腻了,他恋上在上官云涯身边的归属感,他不想失去!
「我们今晚就在这镇上休息吧。」将马停在一间看来十分乾净的客栈前,上官云涯翻身下马後,才扶著他跨下马匹。
走入客栈中,赵澄攸脱去了身上厚重的雪衣,上官云涯要了房,这才牵著他走上二楼。
「饿了吗,我让小二将膳食端到房里吧?」
「不,我们到大堂用膳吧。」用热水洗了把脸,赵澄攸笑道。
他开始眷恋声音。
他不再想念无声安静的一个人的时光,他想要听见四周的声音,上官云涯的、别人的,呼吸声、叫骂声、笑闹声,什麽都好,他想要知道自己还在这里。
还和上官云涯在一起......
用过晚膳後,上官云涯总会牵著他在客栈四周走走,今晚的月光很明亮,上官云涯的掌心一如往常的温暖,当他吻上自己的唇时,赵澄攸拥著他,舍不得放开。
在客栈的床上,他们夜夜交欢,有时上官云涯顾虑他的身子而不愿太过纵欲,但总敌不过他的诱惑,一个小小的吻,甚至只是一个轻轻的碰触,都会惹的他情欲大发!
「啊......哈、哈,云涯、云涯!」
「攸儿,我的攸儿!」
总是唤著他的名,一声又一声,听到回应,他便会很安心。
上官云涯胸膛上的细汗,他一一舔去,身上的男人彷佛受到了刺激,猛烈的动作,让赵澄攸不由得喊出了声:「啊啊!」
坐在上官云涯的腿上,他将上官云涯抱的紧紧,快感像是浪潮,就要将他冲散!
被充满的感觉是那样强烈,他的指在男人背上划下了痕迹。
男人的指,埋入了赵澄攸的口中,搅动著一腔情欲,来不及吞咽而缓缓流下的银丝,让男人的舌舔去,肉体碰撞的声音,让人脸红的声声喘息,交缠的身躯间尽是淫靡的气息!
交叠的指,埋在他的一把青丝中,赵澄攸犹微微喘息,上官云涯低头给了他一个深深的吻,他不肯放手。
要的再多也不够!
以乾净的布为赵澄攸拭净身上的爱液,上官云涯取过一旁的亵衣为他穿上後,才将他拥入怀中,锦被,密密实实的覆盖著两人。
没有睡去,即使疲累已深深涌上,但他舍不得就这样沈睡,赵澄攸看著上官云涯闭著眼睛的睡颜,他的指轻抚上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他轻轻的呼唤:「云涯、云涯......」
握紧他的手,上官云涯睁开了眼。「怎麽了?」
那声音是那麽温柔而疼宠,赵澄攸突然有想哭的冲动,於是他将脸埋入上官云涯怀中,摇了摇头。
「攸儿?」
「没事。我只是在想,你还在......」他还记得那一天,当他醒来後,身旁已是一片冷清。
没有人陪在他身边,就连阳光都是那样的冰冷。
「我当然还在,把头抬起来。」
抱著他,将自己更拉近他,就是不愿意将脸抬起的赵澄攸,执拗的摇著头。「不要!」
「好好好,不要就不要,快睡吧!」
他感受到赵澄攸近乎反常的依赖与眷恋。
「攸儿真可爱。」
「不要说一个男人可爱!」赵澄攸依旧将脸埋在他胸前,所以那声音听来有些闷闷的。
「你怕我离开吗?」
上官云涯等了很久,一直等到他以为赵澄攸真的睡著时,赵澄攸才点了点头,虽然那动作非常的细微,但上官云涯依旧可以感觉到胸前的发丝上下摇晃时的微微波动。
「那就是可爱!」
一样是闷闷的声音,赵澄攸的语气带著强烈的不以为然。「随你高兴怎麽说,我要睡了,不要说话!」
「是、是。」上官云涯轻拍著他的背,像在哄小孩儿睡觉一样。
「不要拍我!」
「是、是。」上官云涯笑了。
「不要笑!」
上官云涯忍著笑意,将他拥的更紧。
就依赖他、眷恋他吧,就像他贪恋著这段时光一样。
没再说话,上官云涯与赵澄攸,就这样相拥著沈沈睡去。
31
「攸儿,你在这儿等著,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