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为什麽不再快一点！
烟花吊甜腻的香味和苦涩的口感，他与上官云涯的爱恨情仇......那一场又一场的大雪，他想起上官云涯很宝贝的将他抱在怀中，摩挲著他冰冷的手，一口一口的喂他吃著甜糕，想起他担心的眼神、消瘦的脸庞，上官云涯的脸在眼前旋转著，他几乎就要看不清！
那是父皇吗？
他看见一片花团锦簇的花园，那是御花园，远方，是捧著红莲的娘亲，小小的他站在父皇身边，他看见父皇笑著。
『父皇为什麽笑？』
『那是因为父皇很开心、很幸福。』
『那为什麽娘亲不笑？』
父皇收回了看著娘亲的视线，蹲下身，紧握著他的手，对他轻轻说道，『当澄攸这样笑著的时候，就代表澄攸很幸福，父皇很希望澄攸可以这样笑！』
『什麽是幸福？』
『幸福就是，当你抬起头，可以看见你最爱的人......』父皇站起身，看著娘亲的背影，他又笑了。『然後，知道她就像你深爱著她一样的，爱著你！』
父皇......
赵澄攸睁开了迷蒙的眼，他听见皇兄的叫唤在好远好远的地方，他看见一道身影，他抬起手，想要握住那个人的手，那个他最爱的人的温暖的手，他知道那是上官云涯，他来了，为他而来！
「云涯，我爱你......」是的，他爱他，他觉得爱上上官云涯真好。
赵澄攸笑了，他知道自己此时脸上的笑就像他在父皇、秋绝夜脸上看见的一样，那是一种名为幸福的笑。
手轻轻的落下，一滴清泪，缓缓地滑落他冰冷的脸庞。
※※※※※※※
上官云涯冲入广寒宫。
他看见赵澄攸睁开了眼，他听见赵澄攸低低地说了什麽，他看见赵澄攸笑了，他看见赵澄攸闭上了眼，他看见赵澄攸伸出的没有握住他的手，轻轻的落下了。
「不！」上官云涯跪倒在床前，他不能相信，竟会是这样的结局！「攸儿......」
他来了，他赶来了，为什麽不睁开眼睛看看他，他有好多没有说出口的话，为什麽不再多等他一会儿，为什麽自己没有来得及握住他伸出的手！
为什麽？「攸儿！」冰冷的手、冰冷的脸、冰冷的唇，他最爱的攸儿，睁开眼睛，好不好......
他终究没有赶上，他最爱的攸儿一个人孤单的走了。
上官云涯的额抵上了赵澄攸的，他的泪滑落在赵澄攸的脸庞上，像是两个人一起掉了泪。
赵皇烨没有说话，镜无形没有说话，他们只是静静地看著，直到上官云涯将赵澄攸抱出了广寒宫，他们都没有动作。
赵皇烨记得他答应过赵澄攸让上官云涯带他走。「澄攸......」他的归处在哪里？
没有扶起一直跪坐在地的赵皇烨，镜无形只是无言沈静的在他身旁跪下。
抓住了镜无形为自己拭泪的手。「这就是你看见的，你知道他们终究赶不上？」
镜无形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说什麽都没用，什麽都不会改变。
恒罪月走进广寒宫，他一向整齐的发乱了，蓝衣也染上了沙尘，他直直地走向赵皇烨，单膝落地。「对不起，我来迟了......」
赵皇烨只是摇头。「不要紧，不是你的错，麻烦你了，罪月。」
然後，再也没有人开口。
所有八百里加急的书信，散了一地。
※※※※※※※
一壶烟花吊，一碟甜糕。
一弯弦月，一座镜湖。
上官云涯抱著赵澄攸坐在湖畔，他等了三天，终於等到赵澄攸最爱的弦月。
「美吗，你最爱的弦月。」
饮一口冰冷的烟花吊，上官云涯笑了。
爱情的酒，他突然懂了为什麽赵澄攸对它情有独锺。
是讽刺吗？他们彼此相爱，却又互相伤害，他们的爱情，不就像极了这无情的烟花吊？
他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求的不多，只是这样的生活，却再也难求。
因为他已经永远的失去了怀中的这个人。
「我的攸儿！」他执起他的手，落下轻轻一吻。
他想起自己闯进广寒宫时的情景，他知道赵澄攸看见他了，也知道赵澄攸说了些什麽。
但他却没有留下听他的回答。
「不要紧，不要紧，我的攸儿，我知道你最怕寂寞，所以我在这里。」
在这里，也只在这里。
和镜无形一同赶回皇宫的那一段时间里，他听了很多，他什麽都知道了。
他的攸儿，真傻！
「什麽都自己承受，为什麽却留下我？」
没有人回答的问号，低低的落在雪地上。
镜湖倒映著弦月，明明是弦月，却是那样耀眼的光芒。
『为什麽喜欢弦月？』
还记得他曾经这样问过赵澄攸。
『因为残缺。』
残缺......那时他笑著说他真会胡思乱想，於是赵澄攸又低低地说：『满月是最寂寞的，因为它的光芒让它看不见唯一能陪伴著它的星星，只有弦月可以看见。』
那是一个他们相拥著沈沈睡去的夜，而空中有著群星与弦月。
今晚，却只看见弦月，那麽，它是不是同满月一样寂寞呢？
「攸儿，一个人寂寞吗？」
最後一口烟花吊，最後一次品嚐爱情的滋味，真的好苦涩。
但却也永远忘不了那短暂的甜美！
抱起赵澄攸，他笑著轻道，「带你去你的归处。」
他踏入湖中，冰冷的湖水冻得他心一紧！
天空飘起了雪。
一步一步，他走入湖心，水中倒映的月乱了，雪也乱了。
他低头吻上赵澄攸的唇，低低的话语在两人唇间流窜，带著泪的气息。「你的归处，就是我的。」
他再也不会丢下最怕寂寞的攸儿，他的攸儿。
那场雪，下的疯狂，就像是想要遮盖什麽一样的，伤心的舞著。
人们说，那是那年冬天的最後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