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会跳舞————mobba的老婆
mobba的老婆  发于:2008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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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我自己,借用李响说的,咬紧牙关便可以了。没有翻不过去的山,自然,离开他以后我也可以像同他相遇之前一样平静地生活。
  你能猜到吧?我彻头彻尾想错了。
10最终章
  重新恢复单身后,我们没有过任何联系。我曾经试着打电话到他父母家里,却在接通的瞬间把听筒像烫手山芋一样扔掉。
  他知道我在连云港的地址和电话,还是同居第一年春节前我怕他万一有事找我才留下的。当这个号码终于在彼此之间派上用场时,我所知道的是他已经结婚了。
  "我们准备移民。"雷震以沉静的声音对我说。
  "你现在在北京?"我问,好象只想确定这件事。
  "在。"
  "这个周末?"我把后半句生咽回去。
  他沉默半晌,说:"来吧。我等你。"
  北京已经让我认不出来了,雷震也是一样。我以旧日朋友的身份见到了他的妻子,说实在的,我发现自己对女人的印象记忆竟然会如此模糊,即便时隔不长,但我已经无法讲清她的容貌特征了。看得出雷震很在意她,许多注视她的眼神都是我所熟悉的,在那几年里曾无数次地落在我身上。
  有什么东西一滴一滴淌出裂开的伤口,我甚至能听见那种声音震天地在耳朵里响着。
  "签证下来了?"
  他点点头,很礼貌地让我吃水果。我没动,他便自己拿过小刀开始给一只梨子削皮。
  "还回来么?"
  雷震淡淡地说:"只要有可能,就老死在那边,为祖国计划生育做贡献。"
  "奥地利最近有些排外……"
  "到哪里还不是都一样?"他难得抬起眼睛,短短的头发茬在额头留下一片浅灰的阴影,不明显,但确确实实是阴影。
  "像·你·我·这·种·人,哪里还不是都一样?"
  他妻子买了不少菜,要留我吃饭。我想着下午就要赶回去,好说歹说婉拒了热情的女主人。
  "真得不用麻烦了,我这就得去车站。等以后你们回国玩的时候,我再来好好叨扰。"
  我发誓,说这话时完全是真心实意的。
  雷震穿上外套说要送送我,临出门我听到他对妻子小声说:"我送他去车站,不回来吃饭了……"
  高兴吗?似乎没有,心里反倒涩得难过。
  在车上我们几乎没有多少交谈,只在经过西单的时候他突然说:"下车。"
  买的票是直达北京站。雷震却已径直向门口走去。
  已经不是我们并肩坐着看人流车流的西单了。仍然喧闹,可在我眼里形同几亿光年外另一个星球。
  "以后没这种机会了。"他说,口气不重不轻,"先去吃饭,再好好逛一逛如何?"
  我只能同意,随便找了家餐馆解决问题,剩下的时间便是同他一起沿着长安街默默向前。
  "有女朋友了吗?"他轻快地问。
  "有一个,单位同事。"
  "没想到你动作这么慢。"他笑了笑,"我可是跑在你前头了。"
  "雷震,以前我……"
  他打断我的话,语调还是轻松爽快,"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跟个女人似的。整日里提心吊胆。想着哪一天我们会分手,到时该怎么办。小杨曾经说我铁定会哭上三天三夜……"
  "现在好了。完全没顾虑……"他总算把目光落在我脸上。
  "能和她过一辈子?"
  他点点头。"应该吧。"
  起风了。天空里云彩在我们都没注意到的时候悄悄增多,把头顶的蓝色分割成无数块,彼此遥遥的距离。他叫来出租车,把我推进去。
  立时一阵热,在他手接触的部位,在心里。
  买好车票,我们并肩站在楼梯旁,等待时间一点一滴从身边流逝。
  "前些天我回了趟门头沟。那座家属大院现在变成别墅小区的工地,乱翻天了。"雷震说。
  "到处都在盖房子--"我不知该如何对答,只泛泛地接下茬。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以后有时间多来北京,我不在这儿,还有珞珞呢。可惜你们今天没法见面,她下周才从上海回来……"
  "珞珞--还是一个人?"
  雷震"嗯"了一声, "记得吗,以前我还跟她说以后结婚咱们三个人一起过日子……"
  我当然记得,那是雷震和珞珞商量一夜折腾出的结果。珞珞不愿忘记那个人,雷震希望能和我一起生活,他们可以找到的出路就是结婚。坐在旁边的我目睹他们拉钩赌咒发誓的场景,只当作玩笑,哈哈几声了事。
  "她知道你结婚时什么反应?"
  雷震失笑地摇头。
  "那块木头啊,简直拿她没办法。别说生气或高兴了,光是说恭喜送了一大堆礼物。"
  我垂下眼睛盯住自己脚尖,珞珞的个性真的只是块木头么?她也无能为力吧,可以做的,已经都做了。现实终归是现实,谁都无法改变任何事。
  "早晚我也得结婚,家里天天念叨……"我说。
  "如果是女人,"雷震安静地声音响在耳边,如同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你应该能放心了吧?"
  放心?我霍然抬起头。长久以来涌动在心底深处那种因为想爱又不敢爱而产生的苦涩潮水般越涨越高,充满窒息的压迫感。
  仍旧是这个火车站,仍旧是我熟悉的通道,仍旧是那只骨节不大但很结实的男人的手,仍旧是--
  柔软又热烈的嘴唇,以及,他身体上才有的清爽味道。
  忍不住要哭,要寻求一个怀抱嚎啕大哭。可是为了什么?没有目标的未来?失之交臂的过去?或是这个咫尺天涯的现在?我能明白的是,即便回到最初,重新再活一遍,我还会失去他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一毫能遗留给自己珍藏的机会。
  "想死我了……"
  将所有的泪水都咽进话里,我把脸埋在他颈间,甚至很想咬他。他也在回应。手指几乎要抠进肉里,那么紧,那么疼;好象不这么死死抓紧我,他就会瘫到地上,彻底崩溃……
  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把我们之间变成万丈悬崖。梦只有一瞬间。短的,像一声啜泣,一次呼吸。
  他的眼睛也有些红,皱皱眉强笑着说:"还是--只敢在厕所里啊……"
  说不下去了,我们相视而笑,如同那年的送别。
  "再见,忍冬。"雷震说,眼睛像要吞噬掉所有记忆一般牢牢盯着我。
  "再见了……"

  我和他的故事到这里就算讲完了。从那以后我们没有再联系过一次,自然也不用提见面。即便是珞珞,雷震似乎也同她彻底断了消息。
  "要找是可以找到的,不过--何苦呢?!"
  珞珞说着,弯腰把易拉罐放到脚边。我点燃最后一支烟,注视着那小小的光亮慢慢向手指的尽头燃烧。
  "知道吗,我以前特别特别想问你,你到底爱不爱雷震?"她的头发在温暖的阳光下闪动出明亮的色泽。
  "我?"
  珞珞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目光在我的脸上游移。
  "懦弱也好,自卑也好,世上没有完美的人,那些都是你与生俱来的天性,想改掉它不是一时一日的事。我现在只想知道,那个傻瓜心甘情愿想守侯的人,是不是也怀着和他一样的感情。就到现在,就是今天,你还爱他吗?"
  我没有说话。珞珞的眼睛却慢慢睁大了,低低的叫了声我的名字,露出一种以前从未见过的表情。
  她这是怎么了?我想弄清楚,想开口询问。此刻才发觉--
  我的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潮湿一片。有东西落到嘴里,像雨水,却带着咸味。我震惊地摸摸自己的脸,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拂拭。
  珞珞似乎在对我说什么,看起来像是在喊在叫,可我完全听不见。
能感受到的,是手指和脸颊上,越来越多的水迹。会变成河一样源源不绝?或是,一下子流干为止?

  窗外,随着一阵凉风袭来,几滴雨点落到茶褐色的桌面上,圆鼓鼓地颤动,镜子般反射出一些室内的景象。录音机静悄悄地躺着,磁带还在沙沙地旋转。长时间地静默之后,是一个男人叹息般的声音。
  "……我还爱雷震吗?这个问题无论对于谁,都不再重要了……"
                              ·终·

1
  刚才讲到哪里了?时间?唔,说来你也许不信,长久以来,除了他之外我没再碰过任何一个人,包括女人。不可思议?连我有时想起来都会吓一跳。
  有人说我不能算是个完全的同性恋者,因为我没有许多其他同性恋者会出现的状态--419。即便到了现在时隔这样久,我仍然没有和第二个男人有过肉体或精神上的交合。所以,不完全。
  其实,这种想法对我来说实在是不太公平。为什么要出现不同?我从来没有认为过应该在同性恋或异性恋之间架起高墙之类的东西。我们都是人,没必要做这种自我欺骗。

  自我介绍就不必了吧,既然是写小说总会给角色起一个名字,创造一个身份。还是希望我自己来?那--
  我叫穆忍冬。一九七二年十月十六日出生,籍贯是福建,但从出生到如今一次也没去过。身高体重血型?算了吧,又不是艺人写档案。
  怎么说呢,我好象天生就不是个胜利者。以后若是买彩票可千万别让我代买,绝对赔死。从小到大,我都是个不起眼的傻瓜。功课不怎么样,六七十分保平安;因为经常搬家,朋友也没交到几个,所有的同学一毕业便成了陌生人。
  他恰恰不是这样。
  他能把我所有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这也是为什么他给我的印象会那么深刻的原因。我们是迥然不同的两种人。他很细心,我比较迷糊;他爱玩,一到周末就背个包去爬山,我只喜欢看书睡觉;他可以饿肚子攒钱买张惠妹演唱会的门票拉我一起去看,而我会在整个演出中只顾发愁怎么回去。因为住处实在是太偏远了,司机通常一听我报上地名就开始像吃了摇头丸一样。
  你问我如何认识他的?这个说起来也不麻烦。他是我朋友小杨的朋友的朋友,关系远的都快找不到了。新年在酒吧里聚会时,风闻那儿也是北京城里同志圈的一个常驻地。先解释一下,小杨和我曾做过一阵同事,他是个GAY。可能因为我对谁都淡淡的,彼此反倒变成比较友好的清水朋友。当时他会出现在酒吧里,都是因为小杨的邀请。
  起初我不知道他的情况,但年轻人在一起很容易变得熟络。一来二去得悉各自的部分喜好后,大家就这么聊起来了。越说越亲近,我心里都奇怪怎么会和一个刚认识的男人谈得这么亲热。跳舞时小杨偷偷把我揪到一边笑着问:"他可也是个GAY,你该不会对那小子来真的了?"
  我头一个感觉就是--不会吧。
  我希望你能明白这纯粹是自然反应。在听到小杨的话之前我真的从未想到过这一点,即便他是小杨带来的。
  该怎么说,就是,就是那样一种感觉,感觉他应该会喜欢女人,他应该是异性恋支持者,他应该--
  "雷震。我朋友的哥们儿。"
  小杨是这样介绍他的。我对汉语里的微妙含义有时真佩服的五体投地。
  临别时我主动去找雷震要联络方式。他注意地端详着我的脸,很客气地说如果有事拜托小杨中间联系即可,连一串阿拉伯数字也没留下。
  他离开后,小杨立时凑过来:"我说你啊--玩玩就行了,可别当真。"
  "什么?"我笑眯眯地看他。
  "跟雷震怎么玩都行,就是别认真喽。"
  "你当我是啥?北京帅1?"我笑得厉害。
  小杨骂了一句"你丫真够--"话刚出口也跟着我笑起来。
  我没想过自己会是同志,我始终觉得这种区别并不正确。没有哪条法规规定一个男人生来就该爱女人,只不过异性之间的结合带有延续生命的任务,而同性之间则完全没有任何附属品。我所追寻的,或许只是一个想爱的人罢了。

  谈一下我和他最初的事。
  小杨把能抓到的联系方法都给了我,最后扔下一句:"好自为之。"
  把雷震找出来很容易,我也没什么恐怖的动机,仅仅是喜欢同他说话。雷震给我的感觉非常特别,被那副表情那双眼睛看着,心里就瞬间萌生要把自己祖宗八代历史向他痛陈一遍的冲动。所以我开玩笑说:"你这人适合在公安局提审犯人,要不然就去做心理医生。"
  他一边喝可乐一边抬起眼睛望着我,让人觉得非常暖和。
  也许是被重视的感觉吧?是我一直渴望的东西。
  我提议去看电影,他点点头表示同意。奇怪的是明明很想好好欣赏那部片子的我却始终静不下心,隔三岔五的,目光总是朝雷震那边跑。在结尾时他正好转过头,迎面正撞上我的视线。
  互相对视--
  然后,是一个最柔软的亲吻。
  "没有动机?"走出电影院时我问他。
  雷震回答:"对,就是很想亲亲你。"
  "你厉害啊。"我说,"那么多人的地方,即便是黑灯瞎火也真真勇气可嘉了。"
  乘电梯下楼时,他靠在一边,我站在对面。除此之外再没有别人。
  互相对视--
  于是,再一个深深的亲吻,比呼吸还自然而然。
  这次,换我主动。
  确定关系大概是一个月以后,他告诉我前些天和老公分手了,打算去上海找工作。我就问他说:"挺喜欢你的,愿不愿留下来和我在一起?"
  他想了想说:"成啊。"然后当天就把自己的东西搬到我住的地方。我住在门头沟,是远了点,每天五点多就要爬起来赶头班车进市区。可住的是楼房,租金便宜极了。那时的北京对于我来说,算是个不错的地方。
  雷震总说我是个捡破烂的,我知道他没有恶意,即便说真有什么含义,也只是针对他自己。他是这个圈里的老人了,别看年纪轻轻,待的时间比我还长。认识我之前他和另外两个人同居过,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他被别人甩。刚在一起时我还开玩笑说搞不好这回又会步后尘,结果真是这样。分手的话,是我先说的。他也没闹,只是坐在厨房里撕了半宿东西,把我们的照片和信,以及所有能撕的东西都撕了。
  我现在总是想,或许他连自己的心也撕掉了。
2
  文学这东西,描绘美好的事物永远比丑陋的多。写同性之间感情的作品我看了不少,总能发现一些奇怪的成分。似乎,即便是高呼支持同性恋者的创作人,也无法让笔下的角色是个普通人。
  可我们只不过是个普通人,我们只食五谷杂粮。

  我始终认为:如果两个人会想到分手仅仅是因为水到渠成,已经走到那一步了。
  你应该能想到,普通的异性恋人交往之后或是分手或是结婚。但对于我和他之间,第二条路是绝对实现不了的。说性格不和实在是该遭天打五雷轰,吵架在所难免,不过能和他相遇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一件事,到死也不会后悔。你有一些同性恋朋友,应该知道我们必须面临的问题是什么。生活在一起,迟早要考虑将来的事。我没钱,不可能和他找个法律承认的国家结婚。在这个城市里,短时间的同居是不会有人在意的,但两个男人长久地生活在一起,什么闲话都会生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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