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肯定不是老张头，不是那个院子！
　　那会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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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Z省云中市，某处过街天桥。
　　谢展深吸口气，再次闭上双眼，又在脑海中复盘了一次。
　　朝滩湖......还是朝滩湖！
　　不对......明明不可能是朝滩湖！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或者说是突然间短路，他用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反应过来，似乎自己离开了云中刑侦支队那些原本引以为傲的思维模式竟然统统不见了，不仅跟踪张文佳不成反被她设计成养老服务中心万有德案的嫌疑人，还莫名其妙地上了她的贼船，又是逃跑又是爆料潘建元案还试图帮她找出那个人的藏身之处。
　　谢展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他抓住天桥的栏杆无力地蹲下身子，整个人一团似的缩在宽大的防寒服里，甚至有些想干呕。
　　要是师兄在就好了......
　　他肯定一眼就能看出并且告诉自己到底哪里出错了......
　　哆哆嗦嗦从衣服兜里摸出一个崭新的手机，谢展开机，拨号。
　　嘟——嘟——嘟——
　　“别把你师兄牵连进来......你如果干不了可以和我说，我不会勉强你的。就这一点，别让徐子轩知道。”
　　张文佳的警告让混乱中的谢展好不容易拉回一丝理智，他猛地掐断正在接通中的电话。
　　不能打不能打......他一边默念着不能打给徐子轩，一边赶紧关机。
　　按照张文佳给自己交代的，自己要做的，就是推断出一个或几个地点然后告诉她，剩下如何去论证是否正确就是她的事。
　　不，我不能只作张文佳的棋子，不能和师父那样一直受她的摆布。
　　谢展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然后深吸几口气，放空了自己的思维，让那一条条线路再一次像跑马灯似的循环往复地在脑海里播放。
　　慢放，一帧一帧慢放......
　　定格，放大......
　　忽然间，某种思绪兀自打开了......
　　伴随着谢展浑身上下一瞬汗毛竖立，待到他又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眸底竟透着阴森的寒意。
　　Z省，安南市—云中市高速公路。
　　上了高速，安灏禹把自适应定速巡航打开，然后冲着副驾位上的人呼呼傻笑。
　　“老徐，我实在有点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怀疑刘彻脑袋上去的？”
　　在双山县客运站派出所，安灏禹还是按照徐子轩的方法，打着去查看1985年年11月27日莲子村灭门案接警记录的幌子，只往前翻了两页便看到了“幼儿走失”的那页记录。
　　上面赫然用钢笔写着——
　　接警时间：1985年11月28日上午8点37分；
　　报警人：路过群众；
　　报警方式：当面；
　　报警内容：派出所外有一个看似走失的孩子；
　　处警民警：郭恩；
　　到达时间：1985年11月28日08：39；
　　现场处警情况：将疑似走失孩子抱回派出所，经询问孩子名叫徐子轩，因有人拿了一个蝴蝶棒棒糖逗他，所以和父母走散。另，发现孩子鼻尖处有一红色指印（已提取）；
　　处警结果：移交处理（孩子和已提取指印均交由户籍民警吴大圣联系孩子父母）；
　　处警民警签字：郭恩，1985年11月28日09：11。
　　然而，2017年谢展、肖明从双山县客运站派出所内勤民警刘彻手里扫描回来的《1985/徐子轩被拐/吴大圣》电子档案，内容却是大同小异，相同的是徐子轩走失的基本情况，不同的是完全没有提及那枚已被处警民警郭恩提取的红色指印。
　　即便那枚红色指印无法进行指纹识别，也不可能在最后的案件卷宗里只字未提，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故意隐瞒了红指印的存在。
　　按照徐子轩在看到这份接警记录后的推测，处警民警郭恩应该是当天派出所的值班民警，负责处理下班时间的报警情况，按照工作职责他应该只负责根据报警的案件类别移交派出所相关人员进行处置。但是，因为这次报警涉及幼儿走失且孩子又刚好在派出所外面，加上当时也还没到上班时间，所以民警郭恩这才在接警之后立即跑到外面把孩子抱回了办公室，进行了一些基本询问，并提取了孩子鼻子上那枚红指印。等到上班，郭恩按照规定就把孩子和提取到的红指印一并交给了户籍民警吴大圣。
　　2017年，肖明也曾问过刘彻，能不能帮忙联系一下吴大圣警官，他和谢展好当面再了解了解具体情况。可刘彻当时的回答是，吴大圣警官早因为生病过世了。
　　如今看来，吴大圣是不是已经生病过世了还不好说，而刘彻则很有可能篡改了这份档案，彻底隐瞒了红色指印一事。而在徐子轩的回忆中，那枚红色指印是属于莲子村灭门案真凶的食指指印，刘彻之所以会利用职务之便隐瞒，恰好说明了他和真凶有着脱不了的干系！
　　面对这惊人的事实，之前还振振有词的安灏禹无话可说，而恰好在这时又接到了支队长唐延的电话，说是肖琴案有了重大突破，让他和徐子轩赶紧回来。
　　于是，刑警小鲁自告奋勇地决定去好好查查这个户籍民警吴大圣，以及当时的处警民警郭恩，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其他线索，而徐子轩、安灏禹则立即驱车赶回云中，并约好无论查没查到什么都在云中碰头。
　　目不转睛地看着安灏禹用手机拍下的接警记录单，徐子轩开口时的反问语气有点硬：“你知道什么谎话最容易让人相信吗？”
　　“什么谎话？”
　　提起说谎，安灏禹心道恐怕这世上真没人能比得上张文佳了。
　　“八分真甚至九分都是真的，偏偏最关键的一两分是假的。”其实，徐子轩和安灏禹内心的腹诽一样，而且他还真就是从张文佳对安泽文的弥天大谎中获得的启发。
　　“就罗涛案来说，罗涛碾压周泓老师的爱人而导致她半身不遂，这是真；周泓老师并不知道罗涛就是罪魁祸首，也是真；罗涛曾经为陈双喜案提供过毫无意义的证词，这确是假的。但偏偏就是这条假线索，让我们把怀疑的目光对准了秦姗。”
　　至于罗涛究竟是不是为陈双喜案提供过证词，虽然不得而知，但罗涛已经死了无法求证，当警方看到陈双喜火灾案的卷宗就会下意识地认为，秦姗具有重大作案动机。
　　正在这时，徐子轩放在置物盒里充电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一个陌生的外地号码响了一声便断了。
　　他以为打错，便没有理会，而是接着道：“所以，刘彻他伪造陈双喜案的档案，唯一目的就是让我们去调查秦姗，让我们知道秦姗不仅是冷藏车断肢案车祸现场失踪的那个神秘人，而且很有可能因为陈双喜杀了邱彬，因此也很有可能因为陈双喜去杀了罗涛。”
　　一开始，安灏禹对竟然真是刘彻策划了这一切而感到愤怒，而此刻他却因为如此缜密的环环相扣而感到了森森寒意。
　　因为，确实不是周泓老师杀了罗涛，所以无论警方怎样调查其实都不会怀疑到周老师身上，而送上门来一个嫌疑人也会让警方不对周老师身边的人产生过多怀疑；同时，罗涛虽然也不是秦姗杀的，但刘彻算准了邱彬的车祸和冷藏车断肢案的车祸就够秦姗吃一壶了，因此他一定会选择保持沉默，而什么也不说就恰好正中了刘彻的下怀。
　　回想起不久之前与秦姗在看守所的见面，以及他那种接受一切的平淡眼神，安灏禹不禁感慨：“可他们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秦姗早就做好了交代一切的准备，甚至就等着我们找上门。”
　　“更可怕的是......”徐子轩眼中陡然出现了一抹怒火的光亮：“所有的这些判断以及最后的结论，全部都是我们自己做出的。他甚至还给装模作样地我们提供了三个不同的案子，而我们在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引导下，从一开始就一步步掉进了他早设好的圈套里。”
　　察觉到他平铺直叙的嗓音中带着的不寒而栗，安灏禹刚想说“没关系，如今我们终于早了他一步，这次肯定可以将他绳之以法”，徐子轩的手机再次呜呜呜地震动了起来。
　　这一次，是安泽文的手机号码。
　　徐子轩直接摁了车载免提，安泽文刻意压低的声音随即切了进来：“小轩，刚刚省厅装备处的过来和我确认，是不是额外领取了一把QSZ-92式9mm手枪。”
　　“谢展？”
　　“是。装备处的人告诉我，谢展说是帮我领的。”
　　安灏禹拧起眉心，这个谢展不仅玩失踪还偷了枪？在支队的时候他可连靶都打不中！就这菜鸟都算不上的技术他偷枪是想干嘛？！
　　这么一想，他不禁加大了油门上的力度，瞬时提起了回云中的车速。
　　“爸，灏禹正和我一起的，我们知道了......”
　　说到这儿，徐子轩微抿了唇角，略微顿了一下，看向安灏禹的目光示意他也吱两声，可对方却佯装没瞧见似的只顾踩油门加速，于是他只得含糊地笑了笑：“谢展不会有事的，爸您放心。”
　　听到另一个儿子也在，电话那头也停顿了下来，自从那晚安灏禹摔门而出之后，父子俩就没再说过话了。
　　PS：QSZ-92式9mm手枪其实更多用于军用，此处这样设计是留下了一点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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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Z省，安南市—云中市高速公路。
　　正因为加速而盯着前方路况的安灏禹，此刻简直要被车里这兀自沉默着的气氛搞得十分窘迫，又看徐子轩一脸不打算缓解尴尬的模样，终于忍不住一边心里感叹小丑竟是我自己，一边还是应了。
　　“爸，我和徐子轩都没事，您也放心。等手里的案子结了我们就回去。”
　　“好，好，那就好。”
　　电话那头安泽文的声音似乎一下松了口气，就当他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徐子轩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问：“爸，潘建元的案子厅里怎么说？专案组有没有什么消息？”
　　“H省将成立专案组，最迟后天一早入驻林海市展开调查。”
　　“H省？公安部的意思？”
　　徐子轩这么问是有原因的，一般来说省内的案子就算再大，就算舆论影响再大，都不会让其他省来介入甚至是主导调查，除非是公安部认为该省已经不适合自主调查，这才会直接指定其他省来进行调查。
　　“不是。是我们厅党委作出的决定，报给部里的，算是表明我们自我检讨的态度吧。毕竟当年林海市的‘阳光’专项行动因为取得了非常‘显著’的成绩，还被部里通报表扬过。”
　　徐子轩咬唇沉默了：“爸，这个消息什么时候发布？”
　　“马上。再过半小时就要召开新闻发布会。”
　　“能拖一拖吗？”
　　“不可能，记者们全部都已经到场了。”
　　“那......”不行，不能让刘彻这么快就知道自己已经怀疑上他了，徐子轩灵光一闪：“那能不能不说专案组的具体组成情况？”
　　“1月30日，专案组就会到达林海市，到时候就是想瞒也瞒不住。”
　　结束了通话，安灏禹还是有些担忧：“后天......来得及吗？”
　　徐子轩微微仰起脸，这才注意到刚刚那个响了一下又挂断的电话，忽然间脑中一阵电闪雷鸣，整个人瞬间觉得不好，赶紧重拨回去却听到“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又重拨，又是同样的提示音。
　　看他着急忙慌地连拨了两次，安灏禹踩了刹车把车速降下来：“怎么了？谁的电话？”
　　徐子轩震惊地侧脸看他，一字一句地回答：“我觉得，是谢展。”
　　“谢展？！”安灏禹被这个答案惊呆了，指了指自己的手机：“你用我的电话打。”
　　徐子轩坐在副驾上却没动，想了想却给肖明打了电话过去。
　　“小明，你记一下这个号码，1916XXXXXX。对，现在是关机状态，你安排一个技术科的兄弟专门盯着，只要开机马上定位，立即通知我。”
　　挂断电话，徐子轩的手机屏幕上适时推送了一条《小年掀起大年序幕，各地风俗各不同》的新闻，他恍然间想起今天竟然是腊月二十三，北方小年，他没精力想太多，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天，迎新春、过大年就开始进入了倒计时，而隐隐中，他也感觉到自己，不，是整个云中刑侦支队都在不知不觉中踏上了最后的战场。
　　这让他不禁想起了日本剧作家虚渊玄在《钢铁之翼 Eisen Flugel?》中的一句话。
　　那是最后的天空，令死神着迷不已的战场彼端。
　　然而卡尔不再迷惘，他已经下定决心飞翔。
　　Z省云中市，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办公室。
　　安、徐二人刚到办公室，唐延先是和他们通报了夏雪、张小墨在林海市监狱了解到潘建元案的具体情况，不等安灏禹闭上惊讶的大嘴，他又让肖明把城西废车场的调查情况一并说了，紧接着打开了办公室墙上的电视，而屏幕里正在报道一则新闻。
　　——春节将至，交通事故频发：昨夜至今晨，我市发生3起交通事故， 司机涉嫌酒驾、疲劳驾驶、毒驾。1月27日晚21时左右，平云高速发生一起两车追尾的交通事故，民警到达现场竟发现肇事车辆驾驶员竟然是酒驾；1月28日凌晨3时，岳家路附近一辆面包车发生单方交通事故，车头撞上路口的交通信号灯，驾驶人撞车后在蒙头大睡，交警到达现场将其叫醒，发现其神情恍惚，说话支支吾吾，不能及时提供有效证件，初步判断其涉嫌毒驾；1月28日上午8时，东兴街交叉口一辆满载大车发生侧翻交通事故，幸好无人员伤亡，司机疑似疲劳驾驶。短短10个小时，云中市发生多起交通事故，春节即将来临，呼吁广大市民交通安全牢记心中，遵守交通法规，关爱生命，文明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