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安灏禹持续疑惑中。
“新闻中第二起交通事故的面包车,”肖明解释道:“就是载肖琴去取卵的那辆面包车,不过司机是我们自己的人。”
“唐支队,你这是想把面包车拆了又担心会打草惊蛇,所以才‘制造’了一起的单方面的交通事故。”
唐延朝看出自己计划的徐子轩竖了个大拇指:“对。那辆面包车送回城西废车场时虽然已经清洗过了,但幸好还没被汪大海解体。我和局里汇报了,后面还会配合我们支队出一则打击毒驾专项行动的‘新闻’,现在我们可有充分的理由把它大卸八块,这车跑过哪些地方我就不信找不到一点线索!”
听完支队长解释的安灏禹倒是充分理解他的谨慎,这么久以来,他们第一次没有被牵着鼻子走,还可能有机会抓住这伙人的尾巴,考虑得再周全都不为过。
“但是,时间来得及吗?”想起爸在电话里说30号H省成立的专案组就会到达林海市展开潘建元案的调查,安灏禹依然还是有些担忧,如果在这之前无法获得决定性线索,刘彻就会知道徐子轩安南市之行是在对他试探,只怕这一次溜了就再难把这伙人连根拔起了。
对此倒是信心满满的唐延冲他挑了挑眉:“安灏禹,知道我以前在平城支队的时候经常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吗。我才不管什么推理,什么犯案手法,什么传递的信息,这些东西只需要把凶手抓住然后问他就全知道了。”
安灏禹倒是很配合地提出问题:“那请问唐大支队长,您要怎么抓凶手?”
“两个战术就八九不离十了。”
徐子轩也加入提问的队伍:“什么战术?”
“人海战术和加班战术。”
“......对了,”合格观众肖明心里无语但脸上还是津津有味地看完了三位领导演戏,这才奇怪地问副支队:“徐队,您是要去省厅的专案组调查潘建元的案子吗?刘彻还打电话恭喜我。”
明明刘彻也是“牧羊人”组织一员的推测,在安灏禹看到那页《接警记录》时就已经基本确定,可当他听到肖明的问话时,还是忍不住捏起了拳头,但这同时说明了另一个问题,“牧羊人”组织很在意这次专案组的调查,刘彻甚至还打电话向肖明求证徐子轩是不是会进入专案组,或许是在为了解调查进度打伏笔。
“我是这么和他说的。”
安灏禹是神情怒极黯然,而徐子轩回答肖明时的眼里更露出了非同一般的凌厉骇然,这让唐延瞬间这两人在安南市一定也有不小的收获,没等他发问,安灏禹抱起双臂往唐延办公桌前一靠,就把在双山县客运站派出所的发现和谢展还偷了枪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
肖明被这个完全出乎任何人意料的发现惊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没想到一个没坐稳滑到了地上,但武警出身的他第一次感到双腿发软,也感到尾椎骨的疼痛在一点点从胸口溢出来。
“你们......徐队,你们说的是,刘彻?”他呆呆地坐在地上好长时间,嘴里不敢相信地重复着:“刘彻?刘彻?”
同样难以接受这突来的信息的唐延表情也有些呆滞,但与肖明不同的是,他其实和刘彻基本没有什么接触,只是因为每一次发现原来问题都是出自警察系统内部时,他永远无法处之泰然。
而这时,他顺着徐子轩看向门外的目光看过去,刚走到办公室外同样听到了这一信息的方媛则缓缓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手里那叠资料的其中一页。
“方媛,排查的名单出来了?”唐延一边招呼她进来坐下说,一边拍了拍还坐在地上的肖明。
“吴大圣......”方媛款步入内,伸手把厚厚的一叠材料递了过去,看了眼徐子轩言简意赅道:“徐队,他刚好也在我排查出的名单之列。”
“可吴大圣他!”肖明忽然捏起拳抬起头,眼里红红的:“这不可能!刘彻......他是说过他早就生病死了,但我和谢展也专门查过,1994年12月他因为肝功能衰竭而死,出具死亡证明的是......新景双山医院。”
这家医院对于其他人来说很陌生,但临床医学专业毕业的方媛确是略知一二。
“新景双山医院是八九十年代的双山县,不,应该是安南市第一家私营医院,一开始经营状况还不错,可后来因为接连出现医疗事故在1995年年初的时候倒闭了。”
而新景双山医院的倒闭,也直接导致了原本正在其他地方新建的医院大楼全部停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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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Z省云中市,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办公室。
听完方媛这一解释,众人虽然沉默不语,但心里都不约而同想的是吴大圣是不是伪造了自己的死亡证明,从而改头换面人间蒸发了?
“说回吴大圣的情况。”看出了众人内心的揣测,方媛赶紧把自己这边调查的情况说来大家参考。
“吴大圣,1958年1月19日出生,今年61岁,安南市双山县人。1977年参加工作,任双山县公安局刑侦大队警员,1980年调任双山县客运站派出所,1981年,23岁的他被新景双山医院诊断出先天性肝纤维化,因为身体原因工作岗位也从办案警员转为户籍民警,1994年7月因肝功能衰竭死亡。”
“那他是怎么上了你的排查清单的?”
“早在1976年,吴大圣的父亲曾带他在双山县人民医院的精神科就诊,”说着,方媛拿过那叠资料,翻到其中一页回答了安灏禹的疑惑:“我把当时的就诊记录扫描了下来,安队你看......”
“氯氮平?”安灏禹探过脑袋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名词。
方媛解释道:“虽然就诊记录上并没有明确诊断结果,但这个氯氮平,它是治疗第一代及非典型抗精神病的药物。”
“精神病的药物?”安灏禹问道:“媛姐,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早在1976年医生就已经发现了他具有双重人格?”
方媛摇摇头:“那时国内还没有双重人格这个说法,我推断医生认为是精神分裂症,但这个时段正好是吴大圣毕业后到参加工作的间隙,估计是怕影响儿子找工作所以吴父买通了医生。氯氮平是处方药,这个医生5年后因为倒卖药品被抓,我也查了当时的案件档案,他倒卖的药品名录里就有这个氯氮平。喏,我也打印出来了,就在后面一页。”
“可吴大圣如果真在1994年就死了,那许岚、袁毅、黄石水、刘彻......”安灏禹闻言翻过面前这页,果然看到方媛说的医生倒卖药品案的案情梗,他看过之后赶紧递给了支队长过目:“这些人又是被谁驯化成‘捕蛇人’‘牧羊人’的?”
面对不知何时化身成了十万个为什么的安灏禹,方媛没有说话,但唐延却看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倒也没有催她,只是接过材料垂首细细查看了起来。
安灏禹则继续提问:“1994年5月,袁康夫妇被杀,袁毅被凶手带走,6月,徐叔叔、孟阿姨在云中被杀,半个月后老徐和我被我爸从天使福利院带回了家,离开了云中。吴大圣怎么可能这么巧在一个月后的1994年7月就病死了?他杀袁康夫妇、徐叔叔孟阿姨的时候,哪里像是肝衰竭要死的样子?”
这时,似乎是收到了安灏禹问题的启发,唐延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立即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吴大圣在新景双山医院诊断出了先天性肝纤维化,因此一直在那里接受治疗,死亡后由新景双山医院开具死亡证明这倒解释得通。但据我说知,先天性肝纤维化是一种十分罕见的遗传性先天性畸形,大约一半的50%会因消化道大出血而死亡,他运气这么好一直活了13年之久?”
“其实,先天性肝纤维化的症状一般都出现得比较早,大多成年前就会有腹痛、便血、肝胀、贫血、发热等症状反应,考虑八十年代初我国的医疗条件比较落后,而且还是在小县城,误诊的可能性会很大。”方媛不置可否般地继续道:“但正因为吴大圣直到23岁才诊断出来,所以以当时的医疗状况被治愈的情况比较渺茫,除非......”
徐子轩双手揣在外套口袋里,脸色一沉,面部线条突然变得格外冷漠:“肝移植。”
“是......”方媛其实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但还是说不通,她略显烦躁地一摊手:“也不是,徐队......就算是肝移植,可在那个年代我们国家就没哪家医院有那个水平!”
一直以来,相对于日本、欧美等发达国家,我国的活体肝移植处于起步阶段,直到1995年南京医科大学才在日本专家的指导下实施了第一例活体肝移植,患者生存了12天。终于,在两年后的1997年,第四军医大学西京医院仍然是在日本京都大学教授的指导下,再次完成了一例父女之间的亲体肝移植,这也是国内存活时间最长的活体肝移植病人。
徐子轩转过脸来,逆光让方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一道锋利的目光正锁在自己脸上,而他的声音不紧不慢:“你说的是活体肝移植。”
方媛倏然一惊。
是啊,活体移植一般是三代以内直系或旁系亲属主动捐肝,而尸肝移植则是器官捐献者供肝,两者最主要是来源不同,因此对于患者来讲都同样能达到治愈危重肝病的目的,而且在术后处理方面基本原则也都一样。
一愣神之后,方媛急吼吼地连忙夺过唐延手里的文件,低头翻看已经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的资料,终于她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页上,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
正当众人露出奇怪的神色时,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稍微平息了一下惊恐的心情,然后听到了自己几乎咬牙切齿的声音。
“1981年,也就是吴大圣诊断出患有先天性肝纤维化的同一年,他的母亲失踪了,两年后因为依然音信全无而被认定死亡。”
Z省,云中市,某不知名处。
深夜寒冷,这或许是近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也或许是最难熬的一个冬天。
躲在暗处的谢展,自知自己没有尾随跟踪水平,于是他选择了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去证明自己在天桥上做出的推论——守株待兔。
虽然,当人果真看到张文佳的时候知道自己的推论得到了证实,但他压根儿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另一张熟悉的面孔。
刘彻。
一切终于连贯了起来。为什么凶手想方设法拐走师兄,期间虽然因为尚且不知的原因将他丢在了双山县客运站的派出所外,但依然花了十年的时间去寻找,依然保持着在凶案现场留下一个孩子的作案习惯,更不惜杀死带着师兄举家搬走的养父母徐刚夫妇泄愤,却在师兄被师父安泽文收养后再也没有再试图带走他。
或许,他已经找到了最好的替代品,并将他同样培养成了警察。
房间里很冷,没有空调,也没有暖气,一个一动不动的身影就站在开着的窗前,几乎挡住了唯一的光线来源。
房间里也很沉闷,安静得感觉只有几个人的呼吸声在交错起伏。
张文佳懒懒地靠在硬邦邦的座位上,看起来像是在闭目养神。
坐在她旁边座位上的刘彻吸了口气,目光掠过上方空着的主位就定格在了黑暗中的身影上,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一个长相温和的男人弹了弹指间的烟灰,抬起眼:“父亲,潘建元的案子毫无征兆就翻起大浪,再不想办法我们可都在水里喘不过气了。”
刘彻眼里闪出冷漠的肃气:“你们‘捕蛇人’想怎么办?”
男人半眯了眼睛,掐灭指间的烟,原本温和的脸上尽是阴鸷:“我想弄死潘建元。”
“呵。”
不愠不火的一声哼似乎把男人惹恼了,他讥讽地扫了刘彻一眼,点了点桌面:“潘建元这种人不好好给个教训,专案组下来就迟了。何况......”说着,他又摸出一支烟含在嘴里,勾起了几分嘲弄的弧度:“明知斗不过徐子轩,你们‘牧羊人’难道还要去硬碰?”
瞬间,阴沉的寒霜笼罩在刘彻那张年轻的脸上仿佛能滴出水来,他完全可以争辩,但他深知父亲不会允许大家在这种时候争执不休,于是他狠狠将手攥成拳,再次看向窗前。
他万万没想到,从大家进来到现在,父亲一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房间,再次安静了下来。
而这时,背对着几人的身影终于稍稍有了动静,微侧过来的脸映在光线里,明暗不定。
而让刘彻更没有想到的是,他的“父亲”缓缓抬起手,指了指上方空着的主位。
“文佳,你上来坐。”
“好。”张文佳睁开眼睛,在犹然环视了那瞬间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满目森冷中,她不疾不徐地喊出了魔鬼的名字。
“大圣。”
Z省云中市,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办公室。
鉴于肖明还没有接受刘彻竟然是“牧羊人”组织其中一员这个事实,而技术科对那辆面包车的检验最快也要半夜才有结果,唐延表示自己要先回家一趟。
“我先回去晃一圈。”他抬腕看了下时间:“我老娘要疯,她把坦克和阿布给我扔在家就头也不回地回平州了,再不回去坦克估计要把家拆了。”
说着,唐延取下外套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办公室。
“记得帮我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