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架空] 逐狼刀—— by作者:耳耳刀 CP完结
佚名  发于:2023年04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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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蓝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场面,像被一个天雷击中,说不出话。她猛得转身,扬手扇了华清渡两耳光:“畜生!”
  不怨她多想,这场面实在与无良主君酒后欺辱忠心护卫,后者不甘受辱,自断筋脉的情景有太多相似之处。则蓝气到发抖,声泪俱下:“你你你……你这孽障!你对得起阿荆,对得起你父母,对得起你华家满门英魂吗?!”
  华清渡心急火燎,顾不上脸疼耳鸣,直求则蓝快去看看床上的人。则蓝心想出了这么多血,怕是不中用了,眼角带泪地跑去诊脉。
  这位镇定的大夫人手脚都在颤,心里呐喊,天杀的,造孽啊!
  不料她刚刚碰到他手臂,床上的人就颤身坐了起来,语气虽虚弱,但还算有精神:“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则蓝与华清渡都愣了一愣。
  琼芥见自己衣衫不整,怕有碍男女大防,忙起来穿衣服,动作行云流水,毫无病态。华清渡的目光一刻不停地黏着他,一脸忧色,问则蓝:“这是……回光返照?”
  琼芥:“回什么光?返什么照?”
  “……”
  则蓝替他把了脉,沉稳有力,却是毫无异常,再问琼芥症状,他也说没什么不舒服的,倒成了一桩悬案。
  则蓝只好给他施了针,又狠狠剜了华清渡一眼,转身出去。
  华清渡凑上来检查了一圈,见他是完全的,暂时放下心,但人会无缘无故吐血吗?他可不这么认为,接上之前的话,“你说……刚刚是心疼,然后就吐了血?”
  琼芥一点头:“是。”
  华清渡又问他每次心口疼之前吃过什么,喝了什么,却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罢了,他长叹口气,把琼芥放进桶里去沐浴,华清渡低垂着眼睛,耳朵像都没精打采地耷拉了,可怜地说:“你是不是讨厌和我亲近。”
  ……在床笫之间、耳酣脸热之际气得吐血,可不是什么叫人高兴的事情。
  琼芥闷在水里,有点不敢看他,小声道:“怎么可能?”
  他斜靠在木桶上,瓷白的肌肤被草药味的热气蒸得微红,华清渡却难得没什么旖念,他甚至怀疑自己被吓出了个什么好歹,泄愤似的咬了琼芥的肩膀一口:“我差点以为你出什么好歹。”
  琼芥被他咬得哼了一声,回道:“我能有什么好歹,练功的时候一时吐血也是寻常事。”
  华清渡突然伸出手将他紧紧捆住,力气大到勒得琼芥喘不过气。他低下头,深深埋进琼芥颈窝里,过了很久,像不需要呼吸一样。
  又过了很久,久到琼芥想要出声唤他,华清渡却猝然松开了手,把自己的铺盖卷了,扔到外屋去。
  则蓝披着一件外氅,站在木屋之外,看着将明的天色。她年轻的时候,爱抽烟草,嫁给华舜之后便戒了,此刻却是心烦气躁,又有抽一锅的念头。
  木门“吱”地一响,开了,里面走出个人,平宥则蓝立刻换了副冷脸,气败道:“他睡了?”
  那人点点头,“睡了。”
  则蓝冷哼一声,手指拎着人的耳朵根子将他提了一提,华清渡平日里和她针锋对麦芒的,如今却没了脾气,乖乖叫她提着。
  则蓝不是亲妈,也不好意思发难太久,不一会儿就把人放了,华清渡耳朵被揪得红肿竖立,问她:“阿荆的病,你真的治不了?”
  则蓝沉吟了一会儿,“不是治不了,是我压根儿瞧不出来什么病。他心脏胀痛,但心脉强健。我从医十几年,虽然算不得圣手,也自认是有两把刷子,他这样的……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她顿了顿,又道:“阿荆今日吐血,大抵是急怒攻心,气血翻涌……”她复杂地看了一眼华清渡,“我知道你们半大小子,血气方刚的,你一时吃多了酒认错了人也是正常的事,但未免太不尊重……”
  “不是吃醉了认错了人。”华清渡突然道。
  他抬头,直视着则蓝的眼睛,不闪不避地道:“我喜欢他。”
  则蓝生动灵活的五官一下子僵住,华清渡看了她一眼,又补充道:“我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第31章 则蓝(一)
  或许是华清渡的眼神语气太郑重,竟将则蓝的满肚子话憋了回去。那张终日不得闲的嘴难得沉默的,她愣愣地看着华清渡,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华清渡也没有再说话,两人就这样默默立着。
  过了半晌,平宥则蓝向上吐了口气,“那他呢?”
  华清渡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则蓝是在问琼芥的态度,他微微垂首,道:“他不反对我亲近,对我很友善。只是……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亲他是什么意思,抱他什么意思,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统统不明白,油盐不进的……他只是觉得我是他主人,所以由着我。”
  闻言,则蓝重重叹了一口气,劝道:“这条路违背伦常人理,逆转阴阳,本就是为世人不容的,若你们彼此一心,同心协力,倒不算十分的苦。现在你剃头担子一头热,他又不喜欢你,你怎么挨得下去……”
  “他没有不喜欢我,”华清渡硬生硬气地道,“他只是不开窍。”
  则蓝叹了口气,心想他华清渡又不是香软女儿,那一位对他不开窍,可不就是不喜欢吗?但她知道华清渡是个外软内硬的,不好直接说出来,只能问:“那他若一辈子不开窍怎么办?”
  “那我就等他一辈子,看着他,守着他,”华清渡长舒一口气,“也不算太亏。”
  他碧绿的眸子看向地下,幽深如水,竟卷开了则蓝尘封多年的一桩心事,她叹了口气,沉声道:“情深必伤,一个是你父亲对你母亲,一个是你,都是如此,这是要折寿的。”
  她这句话一出,华清渡不知道是被触怒了那根神经,竟然冷笑出声:“折寿?大夫人说笑了,我母亲不过一介女流,活了就活了,死了去平宥部再娶一个就完事儿。他华城主是盖世英雄,这天下离了他,太阳都不升,月亮都不落的,我母亲何德何能,配叫他折寿?”
  他像是一口气吐了半生的怨气,则蓝被他嘲弄得微愣,片刻后,喝道:“华清渡,你说这话,不怕诛心吗?”
  “诛心?”华清渡急怒攻心,不禁大笑起来,“你说我诛心?那年我和母亲被歹人抓去,足足七天七夜,他哪怕早一点来,我母亲都不会死,你说他诛不诛心?”
  “他在新婚之时,给过母亲一只机关燕,刀枪不入,巧夺天工。他说若有危险,以此燕传信,半日之内他必到。可怜我母亲心心念念,盼着他来,被活活折磨致死……你说他是痴情种子,情深如许,那我母亲重伤不治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他几乎说不下去,声音哽咽,字字泣血。则蓝看着华清渡,喃喃道:“我竟不知道,你心里有这么深重的怨。”
  他总是一派浪荡散漫的模样,所以没人知道,他心中的苦痛已经郁结入肺腑。则蓝长叹一声,“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和则昭阿姐,在他心里的分量是极重的。”
  “极重?大夫人说笑了,他能为了一场谋划舍掉发妻,为了一个匣子慷慨赴义,把我,还有飘飘,随手丢在这离乱世道里。他光明磊落,大公无私,怎么会把儿女私情放在心上?”
  那个匣子就揣在腰里,滚烫滚烫的。华清渡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怨他父亲多些,还是什么其他的更多。
  则蓝坚持道:“……他接到阿姐的传信之后,很快就带人前去营救,但被围困了几天几夜,这才……”
  华清渡不信,咬牙道:“他是不世出的高手。”
  “他是高手,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是人又不是神仙,”则蓝急声道,“对方手段阴狠,他中了剧毒,险些不治!”
  则蓝怕他不信,又补充道:“那毒极诡极烈,武功越高症状便越严重,毒发时全身抽搐,面色青金,痛不欲生。你仔细想想,自那之后,你父亲有没有再出过手?”
  那一役之后,斩岳枪就此销声,确实能与则蓝所说对上。但这些事情远远超出了华清渡的认识,他半信半疑,道:“你又如何得知?”
  “因为是我给你父亲拔的毒,有脉案为证。”
  则蓝不愿意再看华清渡那双酷肖的眼睛,她侧过头去,缓缓合上眼睑。
  那一年,则蓝不过五岁,是平宥族长和最低等侍女生的女儿,没名没位,无才无貌,是个猫嫌狗不理。
  她生母身份低胆子小,经常被欺负,族里的人总是克扣她们母女的东西,则蓝从出生起,从来没有吃饱过。
  平宥的冬天很冷,她们裹着破皮子围着火炉,炉里的暖意已经干涸。母亲感染了伤寒,正在不停咳嗽,则蓝试了试她的额头,烫得烧手,手脚却冰冷的,她说:“我去给你找点儿炭火。”
  母亲拉住她,咳嗽着,“外面冷。”
  则蓝挣开了她的手,一掀门帘走了出去。
  草原的冬天没有色彩,草根干枯失水焦黄在地下,山地的风带来了一场白雪,天地、远方、眼前,都是凄惨的白。则蓝漫无目的地走着,冷雪顺着鞋子破烂的缝隙,一点一点漫进去,变成彻骨的冷。
  她想要捡一些热热的东西,炭火、树枝,或者草皮也行,但暴雪隐藏了一切。则蓝艰难地走着,疲累、失望,直到——
  她看见了一片篝火,在大帐之前,剧烈地燃烧着,火上架着一只小锅,散出浓郁的香气。
  有人在煮奶茶。
  奶茶滚了,将锅盖顶得一冒一冒,顺着锅盖的缝隙流下,散出淡淡的甜香味,但煮奶茶的人不知道去忙什么事情,没有呆在近旁。
  则蓝很饿、很饿。
  她的目光被锅子吸住,像干涸的茶渍一样,黏着在锅壁上。她只喝过一次奶茶,在她父亲的生辰宴上,很香、很香。
  喝了就会变得暖和起来。
  则蓝伸出了手,抓向架子上的铁锅,金属质地的把手烫如烙铁,一下子就在她手上燎出了大颗的水泡。则蓝痛得不行,抱着手眼泪汪汪,但她咬了咬牙,又伸了过去。
  娘亲还在生病呢……
  但下一秒,身后传来脚步声,则蓝猛得转过头,听到来人说:“小偷。”
  则蓝蹲在地上,仰视着那个人,她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一身张扬的红衣,如火般站在一世界皑皑白雪之间,漂亮得惊心动魄。少女很高,背着光,重复道:“小偷。”
  则蓝如梦初醒,撒腿就跑,那人却不准备放过她,一把拉住她的衣服下摆,向后拖拽。一个向前跑,一个向后扯,衣服不堪重负,只听“刺拉”一声。
  少女只是轻轻一扯,没太用力,没有料到这衣料差到这个地步,手里拽着衣角有些愣神。她低头,看着地上被她扯倒的小姑娘,那么瘦小,就像一片羽毛。
  则蓝的手狠狠扣住雪地,拼尽全力向前爬了两步,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32章 则蓝(二)
  则蓝迷迷糊糊的,只感觉身上一片滚热,好像有人在拿什么东西给她擦洗,动作很轻,很柔,像对待一只新出生的小羊羔。
  房间里暖融融的,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奶香,还有一种不知名的独特香气,丝丝缕缕,叫人心神安定。
  则蓝慢慢睁开双眼,视线一片模糊,过了好久才看清楚。她看到很多年轻女人,团团围住她,有人摸了摸她的额头,是那位红衣少女。
  碗沿轻轻碰了碰她的嘴唇,则蓝如梦初醒,猛得扎下去喝了大半碗,疯狂地舔舐着碗里的奶茶,她被呛得咳嗽,女人们顺着她的背,柔声道:“慢些,慢些。”
  她被包在一床羊绒织成的细毯里,则蓝从不知道床榻可以这么软。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心的烫伤也被人细心处理过。
  少女在烛火下侧着头看她,头发编得细密,点缀金饰,随着动作泠泠摇曳,她遣退了那些女人,低声问:“你是谁家的孩子?”
  她的声音不算温柔,也不恭顺,带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与威严。她是一群女人中年纪最轻的,容貌也最柔美,但不知为何,则蓝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畏。
  她手抓着被子,瑟缩了一下,少女以为她是冷,但细看之下,又觉得不像,“你怕我?”
  则蓝怯生生地看着她,良久,点了点头,“你说……我是小偷。”
  少女问,“那你是吗?”
  则蓝诚实地回答,“我是。”少女却说,“你太饿了,我不怪你。”
  少女不是那种善于言谈的人,将一盘点心递给则蓝后便闭了口,随后是长久的沉默。她不开口就没什么压迫性,过了一会儿,则蓝居然慢慢放松下来,一放松,她就想起母亲,手指抓着盘子,壮了壮胆:“……还有人在挨饿,您可不可以也给她一些吃的?”
  “或者……您允不允许我把这些送给她?”则蓝看着那盘她没怎么动的点心。
  少女颇感意外:“你是个很擅长讨价还价的小孩。”
  则蓝眨眨眼睛,“可是我们太饿了,您说过,不会怪我。”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亦是胆怯,片刻之后,少女却笑了,“你不要这样,我不会吃人的。”
  “你叫什么名字?”
  则蓝小声道:“则蓝,平宥则蓝。”
  “则蓝?”少女有些诧异。
  则蓝随后也知道了她的名字,平宥则昭,大阏氏所出的嫡长女,平宥部的骄傲。这位贵人听说自己的妹妹居然在忍饥挨饿,发了盛怒,当日则蓝和她的母亲便久违地吃上了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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