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是被下药的人会变白痴而已嘛。你有空做这个,怎不想办法治你的眼睛?”
“你下的毒有那麽容易解吗?”兽想得很开:“顺其自然就好了。”
“我倒很希望你早点找到办法呢。”完紝勾起一抹意味深远的笑。
“你就不怕你家那小子一时冲动跑去帮你找?”
兽停下手边的工作,思考起这个问题。他的确是很担心墨清真的会在发现有可能是解药的东西後,就不顾危险去拿到手……但是他现在应会顾虑到自己王爷的身份,不那麽一意孤行吧?
“应该不会……我一开始就要他别插手了。”兽如此下了结论。
“是吗?”药师显得很不以为然,随手从柜子上取下了一只以红布封口的白磁瓶子。
他那天下山和那小子说完後,可不觉得初王会是个乖乖听话的人。
这无疑是一场赌局——他在赌能让兽重视到心甘情接受自己和冷邢训练的人,是否也愿意同等地付出。
以他高贵的三皇子身份……
“药师?”兽突然单手捂住口鼻,紧锁眉宇。蓦然传来的浓郁香气,让嗅觉比一般人灵敏的兽根本无法忍受,呛得他没办法再继续专心制药的工作。
“啊--抱歉,我还在想这瓶是什麽呢,原来是引蝶用的。”
药师道歉道得很没诚意,随便猜也知道他八成是故意开来捣乱的!
接连被打断行程的兽实在有点忍无可忍了,随後便从衣襟内取出了二把小刀:“失礼了。”
“小鬼,你别冲动啊!”
毫无武功造诣的药师,此时唯一的利器就是手中的药物,索性将瓶中的香水尽数洒在兽身上,打算趁机开溜在同时自己的衣袖也分别被迅雷不及掩耳地以小刀钉在木椅把手上了。
“咳咳……!”
刚才仅仅飘来的郁香就让兽忍受不了了,更何况是整瓶倒在自己身上……药师制的药果然每一样都能让人不死也只剩半条命。
香到想自我了结了……
“死小鬼,要钉也把我钉在你师父身边啊!谁要跟你待在黑漆漆的地下?”
那你一开始就不要跟著我下来看热闹啊。兽实在是很无言,但又不能弑师,只有“以德报怨”地成全他,拔开小刀拉著药帅走上蜿蜒石阶去找师父。
冷邢对气味是很敏感的,打从兽和药师推开地门道回到房间前,他就闻到那股郁香了。所以当徒弟将某人钉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时,他便已猜到是发生了什麽事。
啪地阖起原本正在看的书,冷邢当著在等他开口的两人面前拔起插在其中一人衣袖上的小刀,立即一丝犹豫也没有地稳稳插回药师“手心”上。
“痛!痛痛痛──”
这一刺,让一人疼得猛跺脚,另一人则是……更佩服师父了。
“小冷冷,你干麽呢?”药师可怜兮兮地望著冷邢。
“我要回去了。”说完,冷邢还真的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不想浪费时间理他。
说那时迟那时快,兽倏地从师父身旁掠过箭步向前将门关上,冷邢顿了下,也旋即回头将药师身後的窗阖起,整间房子在师徒俩的合力之下瞬间变得沉静昏暗。
下一刻,屋外便涌起了浪潮般的拍翅声,木板甚至被撞击得砰砰作响。
“……那是蝴蝶?”
“是蝴蝶。”
虽然只瞥到上空黑压压的一片,但其中的确都是蝴蝶没错。冷邢看向了发问以及最先听见异响的兽,随即想起他身上的香气……
“解药交出来。”冷邢站到药师面前,抽出银剑架在他脖子上。
“相信我,我也很想交出解药。”完紝故作无辜地嬉笑著:“但这不是毒啊,香水是没有解药的。”
听见这话,兽的脸色实在好不起来,“这效力会持续多久?”
“我做的药,你觉得效力会有多久?”就算此刻被硬生生钉在椅子上,但药师的心情却莫名地好。
他突然想到,自己刚才应该将药洒在冷邢身上的——这样保证冷邢绝对出不了屋子。
不过洒在小鬼身上效果也不错就是。
“糟了……”
此刻兽心里最担心的是——他今天早上一句话也没留就出门了,现在肯定得过一阵子才回得去,到时候墨清那边……该怎麽交代?
27
“记住,你们砍下目标之首级高挂金銮殿後,就立刻撤退不得恋战。”
年轻的初王立身於一排排训练有素的士兵面前,谨慎地下令。而那些士卒们身上的装备俨然皆是军队特有的战甲,而非初王府所有。
“是!”
众人齐声,下一刻便井然有序地迅速自原地朝各自目的地移动,准备潜入敌军阵营。
“王爷,请让属下随行保护。”
待伪装成军队士兵的侍卫们离开,和韦风一同穿著宫中禁卫军服装负责守住皇帝寝殿大门的叶炎,立即护主心切地上前请令。
他相信凭韦风的身手绝对足以一个人挡下敌军来袭,但要独自进入寝殿的初王不仅依然一身织绣衣帛,甚至连武器都没带,这叫他怎放得下心……!?
“你们负责在外守著,记得放严将军进来即可。”初王轻笑著,尽是一派从容自在。
“这……”叶炎拧紧了眉,但深知自家主子一旦下了决定就谁也改变不了,只好改口进言。
“至少也请您带上武器。”
“武器吗?”让严将军警戒起来可不好。初王挑了下眉,便看向始终在一旁稳重守候的男子:“韦风,本王记得你有一只竹箫,可否一借?”
“是。”回应的嗓音也和男子给人的感觉一般淳厚,韦风自怀里取出一只翠绿如玉的长箫随即上奉於初王。
“多谢。”
初王在叶炎哑口无言的注视下接过竹箫,勾起一抹笑,带著他骨子里透出的优雅傲然。
“好了,我们走吧。”
深夜里,皇宫中早已混乱一片。火台倾覆燎空、处处染血,平日百官早朝之所在此时尽是禁军与叛乱军的厮杀砍伐,怒吼惨叫声不绝於耳。
一身金甲覆体的严将军如入无人之地长驱直闯黄龙寝宫。仅剩一口气吊著的老皇帝,在今日如此突然发生的叛乱之中,再怎麽想逃也只能无奈苦无救援、动不了身了!
“严将军,请留步。”
驻守在寝殿门前的二名禁卫军手持沾血长剑,敬意有礼地向不速之客抱拳示意。即使地面倒了无数叛乱军尸体,显示出他们已历经数次激战,但鲜血仍丝毫不减其英杰挺拔的姿态。
虽暗暗吃惊当今比起重武、更重文的永和帝宫中竟有办法培育出二名如此德武兼具的人才,但纵横沙场数十年的严日法可仍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光凭你们这两个小毛头,也想拦下本将军?”严日法高举重剑,摆出了劈砍之势。
“将军,请让我等代为应战!”
後方忽然传来一阵叫喊,四名士兵倏地冷不防冲过自己身边随即与那二名禁卫军展开了激战,瞬间刀光剑影、眩目杀声不已!
严日法见状立马不罗嗦,当下就侧身闪入门後。然而前头将军的脚步声刚消失,後头交谈声便伴著刀剑砍击响起。
“队长,你们没事吧?”其中一名士兵闪过银芒後趁隙关心道。
“没事。”
伪装为禁卫军之一的叶炎微笑回答,边在这刀来剑往间打得不亦乐乎!还趁势杀倒了几名後来加入混战的“真正士兵”。
“倒是你,刀术又进步了不少啊!”
“哪里哪里,还多亏队长指导。”士兵哈哈一笑,两人就如兄弟一般地轻松交谈著。
“队长,时机差不多了。”也在一旁默默进行攻防的韦风蓦然开口提醒自家打上瘾的头子。
“嗯,也是。”叶炎点了点头,旋即一个纵划俐落结束这场较劲。
“你们四个出去通知大夥可以执行任务了,完成之後就立刻回府报到,少一个都不行!”
“是,队长!”四名士兵接到命令後立即收回攻势,准备以最快速度达成任务收工回府。从上到下,个个都依照初王所交代的——绝不恋战。
然而叶炎刚目送部下们离开後不久,另一条通道上随即又出现数名身穿军甲的魁梧士兵。
“又来了?”
刚送走四个,现在又来了七个……不过,这次全是“敌军”啊。叶炎将手中之剑左右挥舞了下,神情自然地站到韦风面前备好了应战姿势。
“韦风,这几个就交给我吧。让属下太累可不是一个队长的职责。”
闻言,韦风摇了摇头仍持剑站到了叶炎左侧决意一同迎战。虽然他依旧木讷寡言,但眼里却泛起了温柔笑意。
“皇上,您决定好了吗?”
严日法将重剑插在龙床前的地面,双手交叠於剑柄上,以不可一世的气势站在皇帝面前。
半撑起身於床上病得憔悴的永和帝和坐在身边的皇后互相对望著,各自的心思潜藏於深处,最後彼此的结果却归为一致,不约而同的朝对方点了头——表示同意配合。
永和帝转身面向床旁严日法特地搬来的几前,瘦弱的手颤抖著提起毛笔,著墨在大幅黄纸上写下了诏书开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他的儿子,墨清……稍早之前就来到了寝殿告知严日法叛乱的消息,并请他和皇后先行配合,说明他已经部署好一切必定能阻止这场逼宫,只等最後的严将军松懈便能一举擒下。
“朕在位二十一年载,为民为国尽心尽力……”
假使这份诏书完成,真要传位给严日法支持的五皇子他是绝不愿意的,就算五皇子墨守也同样是自己的儿子他不会选择将皇位传给叛乱者之孙。
与其传给墨守,他倒不如现在就传给墨清——
“……将传位于……”
即将写下继位者姓氏时,永和帝突然停下笔抬头看向了欲谋篡位者,皇后和严日法皆低头细看老皇帝停笔之处,藏身於屏风後方的人也全神观察著三人的动静。
“皇上,该写上五皇子之名了。”
严日法和陪在皇帝身边的皇后交换了下视线,随即拔起地面上的重剑,拖著剑锋一路留下深痕走至永和帝面前,颇具威吓意图。
“将军,您这样是否太过於急躁?”
华美的花鸟屏风後方蓦然走出一名男子,英与柔恰如其分的精致面容带著浅笑,如夜长发点缀出优雅气质,湖水绿的双瞳却锐利如鹰。
28
“三皇子……!?”
他怎麽会出现在这里?严日法满腹疑问,不过见三皇子只有手无寸铁的独自一人并无援军,再加上三皇子向来不是以武术闻名,宫外又全是自己的士兵,他随即放下戒心冷笑道。
“敢问三皇子殿下是来恭贺新皇登基?”
“不。”初王自衣袖里取出了一只竹箫:“本王来送叛乱者一程。”
“哈哈!”严日法笑不可抑,实在太可笑了,凭一根竹子就想解决本将军!?严日法举起武器将重剑收回腰际的剑鞘中。
“老夫空手应战!免得日後遭人说老夫胜之不武!”
“那真是感激不尽。”初王微微弓了身,“不暪您说,这箫是跟人借来的,伤了不好交代。”
“哼,只怕殿下也没机会还了!”
严日法一掌就往三皇子前额劈去,却不料竹箫反应更快当即稳稳挡下这一击,受到内力反扑的将军一惊又连连左右打了数十掌,却始终打不到咫尺前的三皇子。
初王手动身不动地准确快速抵挡住沉如铁的掌力,一边冷静观察身穿盔甲的敌人罩门所在,下一瞬便以最小动作渐渐显露出自身的“破绽”。
邪门,太邪门了!竟然怎麽样都劈不到他!?严将军在内心如此呐喊时,突然发觉对方无意中露出的空隙,立即高举右掌就往三皇子胸前击去——吾胜了!
就在那一停顿的短暂时刻里,初王手里的竹箫灵巧地转了个方向,旋即在掠过严日法身侧时利用双方作用力毫不留情地朝咽喉刺去,下一刻要害受到内力重击的将军便砰地往後倒地。
“怎……怎麽会……”他不是个只会舞文弄墨的文弱皇子吗?原本认为自己胜定的严日法眼中充满了疑惑惊恐。
初王背对著皇帝及皇后,丝履踩著严日法胸口的金属坚甲,缓缓抽出底下将军腰际配带的重剑,眼里只有睥睨的笑意。
“受宠的皇子可不是那麽好当的。”
他轻声地说著,剑锋抵著心脏上方,恐惧让严日法仰望著高居上方的男人却完全动弹不得。
“承让了,将军。”
剑冰冷地刺入心脏,夺去了最後一丝呼吸。初王没有拭掉溅上脸颊的温热鲜血,反而抽出那把重剑转身走至寝殿另外两人面前。
“母后,您决定站在哪一边了吗?”初王微笑问著。
“你、你在说什麽?”皇后畏缩地躲在老皇帝身侧,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模样。
“拉拢我,却又帮著严将军叛乱,无论哪边得到皇位,您都不吃亏不是吗?”
在严将军惨败的此时,初王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出皇后的真面目,用不著兵刃便能将那张虚伪的美丽容颜残毁殆尽。
“你胡说!皇上,请您千万要相信臣妾……”皇后潜藏愤怒的容貌有些扭曲,然而仍娇声柔语地在皇帝耳际为自己澄清。
“够了。”
永和帝疲惫地挥了下手阻止她继续,他是病了但不是傻了,皇后的作为他多少有些知晓,但他是真心爱著她,才会这样事事顺著她的意思、任由她去做……也许他是真做错了。
“皇后,朕不久於人世了,别再想著这些凡俗之事,跟著朕一起走吧。”
“您是说要臣妾陪葬……?”皇后惊骇地逃离龙床,不敢置信地看著服侍多年的皇帝,又转而看向了站在他面前的皇子。
一旦永和帝写下了遗诏要她陪葬,唯一能救她的就只能将来即位的三皇子,但现在看来……要三皇子出手救她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了。
皇后突然大笑了起来,对著永和帝喊道:“墨仁,我告诉你,我这辈子最不愿意的事就是进宫!可我没得选择,所以我就决定要成为最高贵的女人!你非要阻扰我的话,我也不可能成全你,死後还得当你的鬼!”
留下了冷笑,皇后转身就跑向了一旁的柱子,一头撞上。
“皇后……!”永和帝心痛地看著那抹倩影在眼前滑落消逝。
低头,视线随即落到了未写完的诏书上,想再提起笔完成遗诏後好跟随皇后离去时,他才猛然发觉自己现在唯一能传位的人也只剩一人了。
“墨清,你会怎麽处理这起逼宫事件?”
“明早,儿臣将会将所有起兵叛乱的将领及相关者的首级全展示在金銮殿前,让文武百官了解叛乱的下场为何。”
初王对於皇后的自杀丝毫不感动摇,坚定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