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巫羽
巫羽  发于:2012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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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奈何地任由著孩子抱住他大腿不放。

终于有位年老的饥民过来解围,将男孩拉开,说著:“阿宏,你忘了,你爹不是在村里就饿死了,是根叔我亲自埋

了他的,你忘了吗?”

男孩这才停止哭喊,但目光仍直勾勾看著李珝,眼里有泪水,换成小声抽泣。

“他是我爹。”男孩咬定李珝,目光坚定。

夜里,燃了火把,但光线有限,由于男孩如此咬定,根叔将昏暗灯光下的李珝做了打量,然后他的嘴张得老大,说

话都不利索了:“这……这……是真的有些像,可是又有哪里不像,说不出来啊。”

见到这一老一幼的反应,郁之有些明白了,李珝容貌恐怕近似于这男孩已故的爹。

不过,容貌像归像,性情和气度总是因人而易,天亮后,男孩就不闹了,乖乖跟饥民离开。

第十三章

清晨,队伍上路,郁之赶马车,李珝骑马陪伴在一旁,两人偶尔能交谈两句,说的都是你累不累,渴不渴的话。

正午,太阳酷热,不得不在林阴下歇息。郁之见天气炎热,众人口渴难耐,便烧了大锅祛湿热的草药。

一路上,郁之对林家人多有照顾,人又细心,林家人对他都心怀感激,虽然郁之只能算个江湖郎中,只懂治些小病

小痛。

烧好草药,郁之端上一碗,找到在远处乘凉的李珝,将药递李珝,李珝接过碗,另一只手抬起,擦去郁之额头上的

汗水,轻声问:“你喝了吗?”

“喝过了。”郁之微微一笑。

“过来这里坐,这边比较凉快。”

李珝让郁之坐他身边。

郁之温顺的在李珝身边坐下,看李珝喝药。李珝喝完药,郁之像李珝刚才帮他擦汗那样,拉袖子擦李珝领子上的草

药水渍,李珝则趁机去亲郁之的脸颊。

“咳。”一声咳嗽声在两人背后响起,郁之急忙缩回手,弹起身,抬头一看,见是林彝,郁之惊慌失措。

李珝待在这里,远离了林家人,因此,郁之才跟对李珝有亲昵动作,谁知道这林彝神出鬼没呢。

“林行主有什么事?”李珝起身,坦然迎向林彝。

“虽然是你们的私事,但是身为朋友,我还是劝一句,需防被他人窥见,我倒是无碍,但他人未必能守密。”林彝

倒也是坦然的人。

郁之低下头,无法与林彝对视,李珝则神色不改,很是淡然,说著:“林行主过来,不是为了说这事吧。”

“李珝,我很敬佩你,我不曾遇见过你这样的人。”林彝爽朗笑了,李珝总让他吃惊。

看来林彝老早就发觉了,只是这人性格沉稳,很会藏事。

李珝沉默看向林彝,他不清楚到底林彝要说什么,但是他也不介意林彝说什么,因为他和郁之之间的事,并不会让

他觉得难堪。

“我过来,是想跟你商议下,派去前方打探的人回来了,说是前方有坞堡,必须途经那里,而不路过坞堡,则要绕

很长的山路。”林彝不会让郁之难堪,所以他说了正事。

“这里的坞堡,有的是为了防羯人与劫匪而筑,有的却是依附著羯人,难说安全与否。”

这里到处都有羯人或依附羯人的坞主,一路上他们没怎么遭遇到,一是运气,二是他们这才进入北伐军与羯兵的战

场。

“走山林,将十分艰难,而且必须抛弃马车,我倒是觉得走坞堡应该不成问题,真是遇到了歹人,保命要紧,财物

给予些倒无妨。”林彝他看来是有了自己的打算,但出于习惯,还是先与李珝商议。

“这一带的堡壁,大多依附羯人,有可能会遇到羯兵,林行主还需让族人小心行事,不要触动他们。”李珝考虑更

糟的情况,以林家那几个青壮,虽然身上都佩带武器,但根本不懂打斗,一旦遇到羯兵,和他们动武,后果将不堪

设想。

“我会告戒他们,辛苦走至此,再往前就能渡江了,不能因小失大。”

林彝族人中,总有几个年轻气盛,提起胡人咬牙切齿。

谈完正事,林彝看向神色仍有些不自在的郁之,笑著说:“情之所锺,正在我辈。”

说了这句话,林彝便离开了。

郁之到此才抬头,露出苦涩的笑,林彝让他惊愕,而李珝的婚事显然也没了,他和李珝,这样的关系到底是对是错

“林彝这人颇有操行,并不会宣扬,何况,即使他人知道又何妨,很林氏此时路途相伴,日后各自分离,谁管得上

谁。”李珝揽住郁之的肩,颇为不羁。

“李珝,你不娶妻吗?”郁之心里还惦记著那婚事,此时看来,李珝显然老早就拒绝了。

“不娶,你在我身边一日,我都不会娶。”李珝说得毅然。

郁之先是愣住了,而后拧了拧眉头,轻轻地说:“那我明日就离开你。”

李珝搂紧郁之,脸上绽出笑容,他知道郁之在开玩笑,郁之离不开他,他比谁都清楚。

午后,众人起身,继续前进,刚走近坞堡,便有一行带刀带枪的人拦住了去路,称近日附近有山贼出没,他们保护

一方安危,在此巡逻,并要查看林家人中有没有藏匿山贼。显然,这是群匪徒,故意在此勒索。

林彝前去交涉,而林家青壮都跟随在一旁,全都一幅玩命模样,气势不比这群匪徒差。大概是发觉占不了便宜,匪

徒收了点好处,就打算放人过去,只是林家人还没走出几步,就又被拦下,这回拦队伍的不是游荡的匪徒,而是一

大队羯军。

李珝猜测那些匪徒应该是坞堡内的人,这坞堡显然不是什么守护一方百姓安慰的坞堡,而是依附了羯人,在此作威

作福。

林彝像往常一样,照旧想去交涉,好在被李珝拦住,在李珝看来,羯人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这些人十分贪婪,

只有大量的财物才能让他们高抬贵手。

“过去协商前,必须说服各家都将财物取出一些,如果保不了命,要这些财物做什么?”李珝告戒林彝。

林彝只得返回族人中,跟族人商议一番,之后,又从自己的财物中取出一株巴掌大的珊瑚树,和族人给的一些财物

,携带上,去当见面礼。

羯人将领见到林彝如此顺从,很是高兴,还赐酒,林彝四周都是羯兵,心里有畏惧,但估计全族人的性命,只得尽

量隐匿自己的不安,自若地与羯人将领交谈。

胡人入主中原仅是这几年的事,而这之前,他们大量的内迁,大多懂汉语,这羯人将领与林彝交谈,并无任何障碍

林彝说自己家族人一路长途跋涉,身上财物已所剩无几,族中老人,幼子不少,赖此更换食物为活,还望将军高抬

贵手。

羯人将领本来就在查看林彝送来的财物,不甚满意,又见林彝其实也不老实,耍滑头,甚是恼火,大喝一声,几把

刀便要架上了林彝的脖子,李珝一直陪伴在林彝身边,见对方动刀子,很不客气将双刃矛指向了羯人将领,一脸的

杀气。

羯人将领身边的一位壮汉,立即杀向李珝,李珝轻松几下,将这人击倒在地。

李珝露了一手,但也仅是让谈论继续下去,因为四周布满羯兵,真打斗起来,林家那百余口人,将会立即被杀害。

“我要杀你族人,下个口令就行,杀完了,再搜索财物,有什么差异?”羯人将领不再对林彝动刀刀枪,开始以林

彝的族人安危威胁。

“伸手就能取得的财物,将军却打算以部下性命去换取,我族中若还有更多的财物赎命,敢不献出来吗?”林彝说

得真诚。

“既然如此,那我派人搜行囊,也搜不出东西了?”

羯人将领站起身,向部下下令搜林家人财物,一时一群士兵涌向林家马车。

林彝见此人如此蛮横无情,且又精明贪婪,一时没了对策,只得不安地看著前方士兵搜刮的情景。

在前往坞堡前,李珝便提议过一件事,让林家人将贵重财物藏于幼儿身上,所以马车中有东西,但林家人的财物,

还不至于被搜刮得一干二净。

事情发展至此,林家人只得无奈地任由这些劫匪翻找他们放置于马车内的财物,有些女眷和幼儿没见过这样的情景

,都吓哭了。

此时,郁之也和林家人站一旁,看著两三位暴徒将他的马车内的东西,抛出,丢在在地上。郁之离开长安时,车内

还真的带了点财物,但这一路上都变换了食物,早不剩了,马车内也只有几块布料和一些谷物。

林家人的马车与郁之的不同,还是搜出了些财物,堆积在地上,像座小山。事情到此,总该了结了,可这羯将实在

贪婪无比,扫视著林家女眷们,竟下令搜身。

这可不得了了,林家男人全抓了武器,跟劫匪们打成了一团。

郁之见到这样的情景,急忙让林家老幼妇人躲一边去,可是都已经打斗起来,参与打斗的又是这些老弱妇人的亲人

,这些人都哭成一团,哪还肯听郁之的劝。郁之整颗心都悬了起来,他更担心的是在敌军包围中的李珝,虽然他知

道李珝身手很好。

于混乱嘶杀中,郁之将林家一些幼儿藏进了自己的马车里,自己手里揣把匕首,守在马车旁。此时,郁之心里很平

静,他眺望前方嘶杀的众人,见到李珝的身影出现,他露出了笑容。

李珝很快杀至郁之身边,见郁之无碍,马车里还藏了群孩子,便唤郁之赶紧赶车逃走。

“得有一些人掩护女人和孩子离开!”李珝站在路旁,大声指使林家男子。

林家男人听从李珝的指使,分了些人,掩护马车逃离,绝大多男人留下断路。

第一波打杀中,由于羯军根本没想到林家人会突然反抗,没有准备,再加上李珝又从羯将那带著林彝杀返回来,羯

军慌乱,很快退了,这给予林家人一个逃离的机会,因此林家女人和孩子才得以逃离。

发现实情后,羯军在羯将愤怒的喝声下又像洪水般扑杀过来,此时林家那三四十个青壮男子,根本不是羯兵的对手

,杀至最后,不怯退,能战斗,没倒下的竟只剩李珝,李珝再次不得不孤身掩护身后一群无战斗能力的人逃离,与

羯军激烈拼杀。

李珝经历过很多次战斗,勇猛无比,他骑马上,往路上一横,简直是万夫莫敌,羯军追一个过来,斩杀一个,导致

羯军都不敢再上前。

后方逃离的林家人根本不知道李珝如此厉害,仿佛战神一般,缓过来气,又将受伤被打散的林家男子凑了一小队,

跟在李珝身后。

从午后打至黄昏,羯军退了,林家人也退至一处高地,将重伤者,抬放在草地上,让郁之包扎。羯军虽然打退了,

但营地里到处是哭泣声,别说财物丢了,家中男人大都受伤,有几位男子伤得太重,看那情景,恐怕也活不成。

郁之累坏了,也麻木了,他浑身上下都是血,虽然这不是他身上的血,而是伤者的。包扎完草地上最后一位躺著的

伤员,郁之朝李珝走去,他一开始就要为李珝包扎伤口,但李珝说他没事,让郁之先去救那些躺地上的重伤者。

李珝其实伤得也不轻,他突围时被敌兵围击,手臂上,脚上皆有刺伤,尤其是右肩上的一处刺伤,十分深,都见骨

了。郁之原先不知道伤得这么重,等他解开李珝上衣,查看那伤口时,眼泪立即下来了,想来是这一天遭遇太多,

又包扎了不少伤者,郁之心情很抑郁,再见到李珝伤得这么重,一时再忍不住悲痛,抱住李珝无声地流泪,也顾不

得身边有人。

“李珝,谢谢你救了我林家百来口人,现在,希望你能继续帮我们寻条活路。”林彝一瘸一拐走来,说著就躬身。

郁之偷偷擦了泪水,退到一旁,调配药物,以便给李珝上药。

李珝看向林彝,伸出没受伤的手,搀了林彝一下,不让林彝鞠躬,李珝很平淡地说:“我以往在冀州与羯人打仗,

他们一旦打败,必然会再返回,十分记仇,若输于他们,又嗜好坑埋降士,也是因此,我告戒你们不要动手。”

林彝听了李珝的话,愣住了,而后才哀痛地说:“今日之事,再所难免。”

“不要多做停留,将伤员都抬马车里,必须连夜赶路离开,等他们再纠集人过来,将无法逃脱。”

李珝很清楚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他和林家人并无过深交情,但是他无法眼睁睁看这一个家族被杀害,一行人相伴走

至此,便得共患难了。

林彝听了李珝的话,便赶紧去唤族人,催促他们赶紧离开。

郁之调好药物,给李珝上药,包扎,他为李珝包扎时,就著包扎肩部的动作抱住李珝,幽幽地说:“你手暂时不能

使双刃矛了,也不要再去动它,我将手吊你膀子上。”

“郁之,你没受伤吧?”李珝伸出左手,擦拭郁之脸上的血迹,动作轻柔。

“没有,这是别人的血。”郁之握住李珝的左手,眼中噙泪。

“没事,我左手也能使马槊,长矛。”李珝安慰郁之,单手将郁之揽抱,

伤口得到了包扎,李珝又负责掩后,与一些没受伤或轻伤的林家男子在一起,保护病患和妇人孩子,警惕羯军袭来

弃下马车和笨重的物品,登山越野,显然不大可能,而唯一的平坦道路又被坞堡截断,后头还可能有羯军追击,到

这情况,唯一的办法,就只是折路返回了,再另寻它路南下。

走回头路,让人沮丧,对林家人而言,就不只是沮丧而已,有两位重伤的男子,伤势过重死去,林家人不得不将亲

人掩埋在路边,简陋的做些标记,以便日后返回还能寻找到。这是林家人第一次在路途上失去了亲人,都十分哀痛

带著重伤的男人和受惊的女人远离坞堡,李珝已俨然是这支队伍的行长,此时,受伤的林彝,没办法领导队伍,而

林家人也愿意听从李珝的话。李珝确实有办法,他将队伍带领抵达他们原先离开的城镇,就在那城镇外暂时驻扎,

跟同要南下的其他家族打探一条安全的道路。

由于伤员太多,行动不便,便在此停留,以便让伤员养伤。队伍里只有郁之一人懂医药,且对于伤重患者也无法有

效的治疗,林家人此时极需要大夫,于是便就进城去找来了两位大夫,由他们治疗。

按说有真正的大夫前来治疗伤患,郁之就不用像先前那么忙碌了,为了照顾患者,疲以奔命的郁之,这才得以休息

折返路上,郁之与李珝忙碌之中,难得能对上一眼,更别谈交谈了,安然返回城镇后,郁之才又和李珝相伴左右,

夜里在一起入睡。

李珝的伤很严重,给他看病的大夫称,没有半年的时间,无法痊愈,在愈合之前,也不能再用右手拿东西,更别谈

挥舞兵器了,否则这肢胳膊会废掉。对于大夫的叮嘱,李珝显得很淡然,他这种经常负伤的人,自然知道伤得多重

,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愈合,虽然在这样艰险的路途上,右手伤了,打斗时将十分不便。

郁之跟请来的大夫求教,学会了如何治疗与照顾利器所伤的人。他学得很投入,不谈日后上路后,难免有利器所伤

伤患,眼前治好李珝的伤就是一件要事。

夜里,郁之帮李珝伤口换药,将包扎伤处的布条一层层解开,露出肩上深入骨头的伤口。伤口一直在敷药,但愈合

得不好,仍在流血水,这样的情况很糟糕,让郁之揪心。如果伤口无法愈合,甚至因此而溃烂,那么李珝的右肩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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