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巫羽
巫羽  发于:2012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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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之时常捂著腹部,蹲身为李珝熬药,吃力地搬动水盆,给李珝擦身,每每看到郁之在干活,先前照顾郁之的大娘

总提心吊胆,要帮一把,不过郁之还挺固执的,坚持要自己做。

李珝和郁之所住的房子,是处民房,房主正是曾照顾郁之的大娘,这位大娘说他儿子和媳妇都在军中,又没孙子,

家里就自己一人,空房不少,让李珝和郁之安心住下。

林彝的族人还是经常过来探望李珝和郁之,有天郁之正在喂李珝吃饭,林彝拄著仗走进来,一脸笑容,说著:“我

几天前就听说你醒了,一直想过来看看。”

林彝之所以到今日才过来,估计他必然是卧床到今日才能勉强下地走动。

“李珝,林氏一族绝对忘不了你和小兄弟的恩情。”林彝在床边坐下,看到李珝的伤势,脸上的笑容没了,他很欣

慰李珝能活下来,也很愧疚于李珝身上的疮口,这男子可以说用性命救了他一族的人。

“无须如此,既然结伴行走,患难与共罢了。”李珝说得平淡,他并不觉得自己救了林家人,他并无这样的念头,

他只是遭遇了战斗,像每一次那样全力以赴罢了,他保护的不只是林家人,还有他想保护的人——郁之。

“说是如此,可我从未见过比你更骄勇善战的人。李珝,我们一族人这几日商议好了,打算过江后去沪江郡居住,

听这里的人说,先我们几步渡江的王家也去了那里,那边倒是十分平和,东渡的士族也多。”林彝说至此,看向李

珝,他显然在邀请李珝,但李珝没有表态,于是林彝接著说:“我们还有些财物,族中男子又大多习武,在那边定

居,就是祖祖辈辈的事情了,也希望你和小兄弟一起过去,大伙住一起,相互有照应。”

林彝显然是出于好心,李珝和郁之可以说到现在身无分文,他们过江后也可能难以立足,但是,林氏一族都乐意报

答这两位恩人,所以和林家人一起去沪江郡居住,将是一个极好的安排。

“我伤一时半会好不了,恐怕三四个月后都不便上路,你们先前去,如果日后路过沪江郡,必然前去拜访。”李珝

婉拒,他并不觉得林家人对他有亏欠,何况他也不可能依靠他人生活。

“一同前去吧,我们这些日也还走不了。”林彝也清楚李珝会拒绝,但他还是希望李珝和郁之能与他的族人一起生

活,一路相伴,生死与共,他不当这两人是外人。

李珝不习惯被人恳求,盛情难却时,他又不习惯说客套话,便也不再说话。

“林行主,我们暂且不能过江,需要询问我族人的消息。”郁之终于开了口,他也拒绝了。

连郁之也拒绝,林彝便知道说不动这两人,其实林彝还知道,如果李珝和郁之想维持他们之间的特殊关系,那么这

两人需要远离人群。只是林彝有些吃惊,这回郁之会挺身而出,拒绝了林彝的好意。郁之从未忘记林彝想将他族中

之女嫁给李珝。

“那好吧,需记得我们就住在沪江郡,你们什么时候过来,族中的田屋必然有你们一份,我不当你们外人,你们也

不要当林家人是外姓。”林彝终于又露出了笑容。

林彝走后,李珝看著郁之,他觉得郁之有哪里变了,如果换成以往的郁之,大概会劝他去和林家人住一起。

“你说会陪我找我亲人不是吗。”郁之轻轻说,他没有逃避李珝的眼神。

“是如此。”李珝笑了,他握住郁之的手。

“李珝,过江后,我们仍在一起好吗。”郁之突然有些忧郁,他将头枕在李珝床头,捏住李珝的手。

李珝没说什么,他深信过江后郁之能找到他的亲人,至于自己过江后的打算,李珝根本没细想。

******

日子一长,大夫来得更不勤快了,郁之时常要为李珝更换药物,查看李珝的伤口,郁之逐渐觉察了李珝右肩与左大

腿上的伤不见好,这让郁之心情凝重,但又不敢跟李珝说,郁之只能等大夫再次过来,才偷偷问大夫李珝身体会不

会就此残疾。

“伤得那么重,就算能治好,也要好些时光,必须不间断的治疗,一年两年不算长;要是好不了,那就一辈子都瘸

了,我不是华佗再世,无法跟你保证治不治的得好。”大夫看过李珝的伤,在院子里与郁之交谈。

听了大夫的话,郁之神情恍惚,也不记得该谢谢大夫,就失魂落魄地返回房去。李珝见郁之脸色苍白地走进来,似

乎有所觉察,只是招手郁之到他身边。郁之在李珝床头坐下,握住李珝的手,挤出笑容,轻轻地说:“大夫留下了

几帖药,说是药煎完前,他会再过来。”李珝没有说话,他摸著郁之的脸,嘴角挂笑,他的眼神很温柔,温柔得让

郁之几乎忍不住眼泪。有那么一刹那,郁之觉得李珝其实什么都知道了,这让郁之再不忍面对李珝,起身说要去作

饭,选择逃离。

在伙房里,郁之望著灶上升腾的烟雾发愣,他的脸庞因为病痛与忧愁而憔悴,眼睛因疲劳而布满血丝,这是自李珝

清醒后,郁之再次有濒临崩溃般的感觉,眼里没有泪水,因为孤自一人时反倒哭不出来了,泪水与苦楚都深埋于内

心,他必须坚强,不管以后怎样,他会照顾好李珝,从长安到这里,这漫长而艰苦的历程里,他早已不是为自己而

活。

灶上的药膳做好,郁之盛在碗中,端进房间。

林家人过来探望,往往也带来些物品,这包括一些不易买到的肉类和一些贵重的药材,这些都是用来报答李珝与郁

之的恩情,郁之由于李珝需要这些物品,就都收下,做药膳给李珝吃。

李珝躺在床上,由郁之一小勺一小勺地喂食,李珝几次说要自己吃,不过他一只胳膊受伤,也实在不方便,就顺从

了郁之。郁之很有耐心,喂完食物,他会拿湿巾擦拭李珝的嘴与下巴,将汤汁拭去。

“郁之,你端进来,我看著你吃。”李珝见郁之收碗要走,说了这么句话。李珝这话并不突然,因为郁之也受伤了

,且伤还没痊愈,李珝要亲自看著郁之也吃下药膳,而不是偷偷去吃别的粗糙食物。

这已不是李珝第一次这样要求郁之,郁之只得去将锅中剩下的一些汤盛来,坐在李珝身边慢慢饮下。

“要照顾好自己,别光顾著照料我,我什么伤没受过,体质要比你好上许多,林家人送来的食物,你别留著,我吃

什么,你也吃什么。”李珝躺在床上看郁之将一碗汤喝完,说得有些无奈。以往总是他在照顾郁之,现在反过来,

看著身上同样有伤的郁之,每日不停地进进出出,李珝十分心疼。

“我伤都快好了。”郁之嘀咕。

“才多久,那刺伤能好吗。”李珝要不是身体不便,他估计都拉住郁之,检查郁之腹部的伤口。

郁之不再多说什么,前去伙房收拾,见大娘在烧饭,便将一些肉类分给大娘,也算是酬谢大娘给他们住处,并且在

自己病重时照料了好几天。

深夜里,郁之会在大娘入睡后,爬到李珝床上,挨著李珝睡,李珝也会伸出能活动的左手搂住郁之,两人靠一起,

盖一床被子,安然睡去。各自身上都有伤,时常也能感受到病痛,但是在夜里,两人偎依一起时,连伤痛都遗忘了

李珝从没跟郁之谈自己的伤,在后来李珝身上的大部分伤逐渐好去,并且能自己起身时,右肩与左大腿的伤难以愈

合一事,已经无法再掩瞒,也是这时候,李珝让郁之去军中打探他家人的消息,不过郁之一直没听从,也没有离开

过李珝一步。

林家人在北伐军驻地里停留了些时日,便都起程渡江,离开之前,林彝和他的族人赠予了李珝与郁之一箱财物和大

量食物。李珝原本只想收下几件贵重物品,以变换食物,但林彝不肯,态度坚硬,说是如果不全都收下,就赶紧和

郁之把行囊收好了,跟随他们一起渡江。

由于李珝到此时仍没办法下床——他的左脚无法战立,郁之独自一人为林家人送行,在路边,林彝唤住郁之,问郁

之李珝的脚是否好不了了。

“大夫说没那么快好,要慢慢治疗。”郁之回答,这是他坚信的事情,他相信李珝的脚伤绝对会康复。

“郁之,如果你找不到你的亲人,无论李珝愿不愿意,也请你带著他一起到沪江郡找我们,一定要来,不要担心会

有闲言闲语,我会安排你们独自居住。”林彝真是什么都考虑好了,何况这也是他的心愿。

“林行主,谢谢你的好意,李珝伤好后,我们一定去拜访你们。”郁之仍是很固执,他知道林彝之所以在临行前还

如此叮嘱,是因为他觉得李珝日后会残废。

“好,好的。”林彝看到郁之眼里的坚定,突然有些心酸,他拍了拍郁之的肩,发出叹息。

林彝和这两人相处时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两人总是让他惊愕,不只是因为他们那惊世骇俗的情感,更因为

在这样的乱世里,他们能如此坚定,就连看似柔弱的郁之,也远远比他想的要坚韧。

林家人走了,一个月后,李珝能拄著拐杖下地行走了,郁之找了一处房子,和李珝搬进去居住,房子就在这支北伐

军驻地附近,能看到这些士兵从他们“家”门口经过,是处安全之所。

军中大夫在郁之和李珝搬家后,前去查看李珝的伤口,此时李珝身上只剩肩伤与腿伤,其余都痊愈了。大夫检查一

番后,难得露出笑容,说:“我还真没见到,好得这么快的人,我经手的病人没有几百也有上千了。”大夫笑,郁

之也笑,他听了大夫的话,更是高兴得不得了。

“我先前也以为会废掉。”李珝说得平淡,他这话一说出,就表明了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脚伤的严重程度。

“只是需要时日治疗,一定能好。”郁之不乐意听李珝说什么“废掉”之类的话语。

“确实如此,日后,我每十日会前来一趟,要丢掉拐杖,还要花费些时日,你们急著过江吗?”大夫说道。

“不急。”郁之肯定要在李珝伤彻底好后,才会做过江的打算。

“那便好。”大夫点头,接著说:“肩上的伤口,我也检查过了,已经愈合,不过日后恐怕会失去力气,过重的物

品不能提举,我知道这位李兄弟是员大将,所以才要嘱咐,不要觉得肩伤好了就又去练兵器。”

“哦。”李珝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回答得很敷衍。

“谢谢徐大夫,记得了。”郁之赶紧道谢,他原本也担心右肩会作废,不敢问,好在大夫自己说了。

第十五章

天蒙蒙亮,枕边的郁之还在沉睡,李珝起床,拿起了搁放床头的拐杖,支杖下地走动。他的左脚瘸得很明显,每走

一步都感到疼痛,动作吃力,不过这并不妨碍李珝继续行走。郁之总是不让李珝下床走动,大夫吩咐过,脚伤未好

前,最好不要行走,只是终日将李珝困在床上,对李珝而言是极为难受的事情。

拐杖敲击地面发出的声响不大,不过郁之还是醒了,见背对他,快要行走至门口的李珝,郁之急忙下床,连鞋也顾

不得穿,赶至李珝身边,也不敢上前搀扶,只是一脸担忧地站在一旁。

李珝知道郁之起床了,但仍固执往前走,此时已走至门槛,李珝的拐杖先伸出门槛外,再抬出受伤的右脚,做好这

些,他用拐杖支起身子,想将右脚也探过,身子却不稳,摇晃了下,好在郁之急忙去扶住,才没有跌倒在地,不过

还是扭到了伤处,疼得李珝冷汗直冒。

“别勉强,伤还没好,你回去躺下吧。”郁之搀住李珝,轻轻地说。

“没事,总要活动下筋骨。”李珝不让郁之搀他,轻推开郁之,又继续往前走,虽然是举步为艰,无奈李珝很固执

,他执意要自己走到院子里去。

“那我扶你吧。”郁之不敢拉李珝回屋,紧跟著李珝,苦口婆心的劝说。

李珝没肯让郁之扶,只在郁之的陪伴下,一步步挪动,终于走至院子,在一条石凳上坐下,把拐杖丢了一旁,心情

愉悦。

郁之陪在李珝身边,望著李珝脸上的笑容,抑郁的心也舒展开了,他很担心李珝的伤,更担心李珝不能忍受长时日

的行动不便,由此而心生恼怒。李珝的心远比郁之想的更刚毅,他并不为自己瘸脚而恼火,他只是一大早想独自行

走到院子里看日出而已。

天刚破晓,晨曦照耀在天际,四周寂静无人声,郁之和李珝坐在一起,并不言语。渐渐的,一轮太阳升起,身边笼

罩的昏暗也退去了,不知不觉天已经彻底亮了,朝阳照亮了院子里两人的脸,李珝很久没照过太阳,脸色有些苍白

,郁之虽然没有终日待室内,但因为病体虚弱的缘故,也显得苍白而憔悴。

“腹部的伤好了吗?”李珝搂住郁之的腰,声音很温柔。

“好很久了。”郁之轻声回答,被李珝搂住,他神色有些紧张,此时已隐隐能听到附近传来的人声。

“我看下。”李珝笑著要去解郁之的衣服,郁之捏住李珝的手,不让他在外头乱来。李珝并不在乎在屋外,他凑过

头就要去吻郁之,郁之想躲又不敢躲,只得由著李珝吻他,手紧张地的揪住李珝的衣服。晨风吹过著两人的发丝,

柔柔的,十分舒适,郁之的唇很柔软,李珝的吻很甜蜜。

这段时日里,因为各自都受伤,两人虽然同床共枕,但是没有了以往那些私密的举止,包括亲吻。

“李珝,我们回屋吧。”郁之实在害怕别人看到他与李珝的亲昵动作。

“回屋,你要给我查看你的身体吗?”李珝咬著郁之的耳朵贼笑,他今早状态很好,折磨他多日没完没了的疼痛终

于缓和了,他在康复,并且康复得很快。

郁之愣住,李珝已经很久没这样拿言语戏弄他,和林家人在一起,有顾忌,且一路困难不断,接著两人受重伤,终

日愁苦,哪还有这样的心思。

“你……”郁之脸唰得红了,他确实很久没和李珝赤裸相见,而那些让人羞赧的事情,也很久没做了。

李珝每每这般不正经,都是在戏弄郁之,并不会真的去做,他由郁之搀著回屋,然后让郁之拉起衣服,将腹部的伤

给他看,郁之平坦光洁的腹部留下了一道疤痕,伤确实好了,但那疤痕还能让李珝再记忆起那日发生的事情,看到

那把长矛刺穿郁之腹部的时候,他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会疼吗?”李珝轻按郁之的伤口,郁之摇摇头,说:“不疼,早好了。”李珝将郁之的衣服拉下,扎进褌中,亲

自将郁之腰间的褌带系好,边系边说:“瘦了一圈,要好好养肥了。”

“这些日子又不缺食物,哪会瘦,唉,希望以后都不用挨饿了。”郁之自顾说话,没留意到李珝的动作突然停顿。

李珝陷入某种思索,许久才问郁之:“这段时日,你到军中问过你亲人的消息吗?”

“没有。”郁之低声回答。

“今日去问下,这是要事,不要忘了。”李珝叮嘱。

“哦。”郁之心情复杂地回应。

搬家后,李珝偶尔会下地走动,他不像先前,需要郁之寸步不离的照顾他,这时候,郁之确实应该去北伐军驻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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