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废掉。
“李珝,你需要休息,好好躺著,不要再下地走动。”郁之每次为李珝包扎伤口,都会感到心痛,眼前这个男子,
一身的伤痕,并且伤痕还在递增,他就不能过一阵平平安安的生活吗?
“我伤的是肩,又不是脚,不碍事。”李珝仍旧很平淡,他似乎没将这伤看眼里,或说他早就意识到这伤有多重。
“如何不碍事,深得都见骨头了。”郁之小心翼翼搂住李珝的腰,将头枕李珝左肩上,郁之深知伤成这样有多疼,
但他还是宁愿这伤是在自己身上。
“会好的,我以往受过比这更重的伤,不也好了。”李珝低头亲郁之的发丝,单手揽住郁之。
两人坐在马车里,马车又有帘子,也不怕人发现,在人前,李珝会节制不和郁之有亲昵动作,但在私下,两人如夫
妻一般相待。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郁之抱著李珝低喃,神色忧郁。
南渡,并不容易,漫长的路途上,他们遭遇了很多险难,一一的渡过,而前方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呢?不谈什么劫
匪,劫兵,单只是过江后,那南蛮之地,到底是个怎样的去处,他们以往都不曾抵达,那里会有安稳的生活吗?
“过江后,便不同了,郁之,已经不远了。”李珝说时缓缓躺下,他手臂不时会感到疼痛,躺著不动,感觉会好受
些。郁之帮李珝盖被子,自己也躺下,挨著李珝左边。
“过江后,我们两人去深山老林,开辟一片田地,当农夫好吗?”郁之微微笑了,手搂住李珝的左手臂。
“你又不会种田。”李珝抽回胳膊,抬手摸郁之的脸庞。
“我可以学,你想吃什么就种什么。”郁之见唇凑向李珝的脸,亲了下李珝的唇。郁之很少主动去吻李珝,这一吻
,却很自然而然。
李珝按住郁之的头狠狠地吻郁之,郁之怕碰触到李珝的伤口,由著李珝亲吻,不敢动弹。李珝伤得这么重,也不能
对郁之做什么,两人只是亲吻,连拥抱都小心翼翼,郁之实在很怕碰到李珝的伤口。
几天后,林家队伍上路,李珝右肩上的伤,也好了些,不再流血水,不过挥舞兵器什么的,是完全不可能,李珝用
左手持他那柄不离身的双刃矛,骑著一直跟随在身边的那匹枣红色的马,在队伍前方开路,队伍之中的郁之,不时
抬头看前方的李珝,他担心李珝的伤,也担心路上有危险。
这次队伍没再走先前走过一遭的道路,而选了另一条路,往前再走大半月,便有渡口可以渡江。
在上路前,就听路人说,前方在打仗,奋威将军带领军队驻扎在那里,追上奋威将军的北伐军,将很有可能获得江
南的消息,因此林家人都打算走这条路,李珝有所顾虑,担心会遭遇羯军,但后来又想这四周哪处没危险,他们身
处交战之地,便也就赞同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行走四五天后,他们的队伍撞上了一支游荡的敌兵,那是支近百人的敌兵
,队伍里也有不少胡夷,大部分还是骑兵。
这支杀红眼的敌兵,见到林家队伍,立即袭击,抢的不只是财物,还包括妇人。
林家男子全都参与了战斗,拿出了拼命的架势,即使是女人,也不再只会哭泣,奔跑,用著随手能找到的东西反击
。但终究不是对手,开打没多久,就有林家男子就被杀,有几位年轻妇女也被掠走,形势极其严峻,李珝一直参与
战斗,但看到这样的情景,他知道再打下去,就要覆灭了。
“郁之,带人跑!”李珝杀出一条血路,让自己人逃离,他大声喊郁之的名字。
此时郁之正在闪躲一把大刀,大刀砍在马车车厢上,拔不出来,郁之见机会来了,急忙将手中握的匕首捅向对方腹
中,敌人受伤,放开了大刀,身子瘫软在地,郁之急忙钻进马车,马车内有好几位年幼的孩子,郁之看了这些孩子
一眼,便急匆匆赶车,跟著其它马车,逃脱出去。
为了掩护妇人与孩子逃离,林家男子跟随著李珝断后,这场战斗,类似于上次遇到的那场,不同的是敌人的数量多
了近一倍,而且林家男子在上场战斗里,大多都受了伤。
拦截敌军,几乎不大可能了,林家男子一一被杀退,前方仍旧只剩李珝一人在奋战,十几骑的敌骑围击他。
郁之将马车赶离,跟逃出来的林家人借了马,抓了把李珝的大刀,就冲回战场,他此时心里很慌乱,不为别的,只
因为李珝右肩的伤还没好,而这次遭遇的敌人比上次还要多。在捅杀那个要砍杀自己的人时,郁之出奇的冷静,他
不再因为手上染了血,自己杀人了而惊慌,他当时心里只有自己必须活下去,必须带这些孩子逃离。现在逃离了,
他又返回来,不为别的,他不能再逃到一旁去,任由李珝在敌骑中被围杀。
策马赶向李珝,见到李珝孤军奋战,脸上身上都是血,郁之不顾一切,只想冲杀进去,却被几位骑马的林家男子拦
住了,大声斥道:“别过去!你会去送死!”
“你们打算自己逃吗?”郁之眼睛血红,眼里满是鲜血淋淋的李珝,他的心快碎了。
“不,我们要去救他!”这几位林家男子,身上都有伤,带头的人中,正是林彝,也正是林彝回答了郁之的话,并
转身吆喝。
喝了话,林彝便带人杀向前方,支援李珝。
郁之抓著大刀,赶马跟著冲了过去,他在敌军中疯狂的砍杀,有敌人砍中了他的脚,他都没有因为疼痛而停止冲锋
,因为在那敌军包围中的李珝因为精疲力竭,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李珝其实意识一直很清楚,虽然他被刺了好几矛,而且都很深,他一身的血,因为失血过多,眼前的视野已经有些
模糊。他参与过很多次战斗,但这次,他不知道他能不能突围成功了,他的右手臂受伤了,这使得他只能用左手挥
舞兵器打斗,战斗力下降,再加上伤痛下,反应也迟钝了。林彝带人不要命的冲杀过来时,李珝也看到了,他也看
到了紧跟而来的郁之,这使得他心中有了恐惧,他朝郁之嘶喊,喊的都是:“郁之!你给我回去!”李珝的嘶喊声
被敌人的攻击打断,李珝竭力拼杀,而郁之竟已冲在了林家人前面,抓著大刀,挥上迎向他的敌军,这刀砍落了,
郁之滚下马匹,急忙爬起身,敏捷地回击,他不可能两次被人击下马,任人宰割。
“李珝!快冲围!”郁之砍伤了敌人,大声朝李珝喊叫。此时的郁之根本没留意身后的马槊正刺向他。
“郁之!!”李珝那一刻,血管里的血似乎都要凝结了,他跃马突围,冲向郁之,想拦阻郁之身后那敌骑的动作,
但还是太迟了。
在李珝朝自己大喊冲杀出来时,郁之觉察到了不对劲,他猛地回身,看到了飞刺过来的马槊,他来不急躲避,那马
槊飞刺进了自己的腹部,又被抽出,带出了大片的血迹。郁之恍惚呆滞地站著,看向腹部的口子,他要倒下时,李
珝赶了过来,李珝伸出手,一把将郁之抱上马,郁之闻到了李珝身体上的血腥味,看到了李珝胸膛上一个淌血的大
口子,泪水从郁之眼角滑落,他知道,他们都将死在这里,他,李珝,还有这些冲杀过来的林家男子。
敌骑紧追著李珝的马,李珝那匹枣红色的马跑得极快,但仍摆脱不了身后的几骑敌军,眼看就要追上了,四周却突
然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嘶杀声,几支骑兵从四方冲杀而来,敌人见状,急忙掉头想逃,但都来不急了,被包围住,一
顿痛打。
前来援救的骑兵是北伐军,他们只是在此巡探,正巧撞见了敌军在追杀平民,便出手搭救。
敌人不是被杀,便是逃了,李珝下马,将已经昏迷的郁之递给北伐军的一位士兵,人便倒地不起。北伐军中的军医
,检查郁之腹部的伤口,发现并不致命,倒是李珝混身是伤,腹部,胸部都有割伤,伤势极其严重,有性命之忧。
林彝伤得也很重,但不致死,事后清点林家人数时,发现战死及被杀的有六七人,不少还受重伤,林家人一时哭声
震天。
第十四章
郁之醒来时,人已经在一处民房,他躺在床上,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到了给他包扎伤口的大夫,大夫的手碰触他腹
部的伤口,但他感触不到疼痛,一切仿佛都在梦里,他意识迷糊,很快就又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浑身疼得快散架,无法动弹,忍不住痛苦地呻吟,此时的郁之并不知道他肩上,大腿上
都有砍伤,而腹部那一处刺伤最为严重,再刺差那么一点点,便中他的肝脏了,他就活不成了。此时的郁之,头因
失血而眩昏,由于实在太虚弱,他没有想起他遭遇到了什么,直到第二天的黄昏,伤重的林彝唤人来看望郁之,看
到林家人,郁之才想起,他们在战场上血战的情景,想起刺穿他腹部的长矛,想起一身是血的李珝,他从喉咙里发
出了悲鸣,他说不出话来,泪水冲洗他的脸庞。
“珝……”郁之痛苦地挣扎,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么一个字。
见到一脸是泪的郁之,探望者猜到了郁之想说什么,但探望者实在说不出口,迟疑了许久,才吐出一句:“李兄弟
还活著,你安心养病。”
郁之无力起身,甚至去动一下自己的手指头,他有太多的话想问,但他虚弱到无法说话,并且随即又陷入昏迷,而
看望他的林家人也离去。
郁之伤成这样,已是严重,但他毕竟醒来过,李珝的伤势,曾一度被大夫认为无法救活,只是抱著还有脉搏,姑且
放床上治疗,是死是活听天由命的想法。李珝一直陷于昏迷,他体无完肤,身上的伤口溃烂,身体高热烫手。
李珝这些情况,郁之最初无从知道,因为郁之无法下床,郁之问大夫,大夫也不肯告诉他实话,一直说李珝和他一
样,养个半把月,就能下床走动了,现在必须得躺床上疗伤。这样的话,骗郁之一遍便可,一直这样推辞,郁之自
然不信,他见总有人端药从他隔壁的房间走去,便趁大夫和照看他的人不在,艰难爬下了床,鞋也没穿,一手扶墙
,有手捂住疼痛的腹部,缓缓地朝隔壁移动。
郁之刚出门,便被照看他的大娘发现,要搀郁之回房,郁之不肯,喘著气,抬手指著前头的房间,他要去那里,一
定要过去看看。大娘见郁之如此固执,只好小心翼翼地搀著郁之走去,由于左大腿被砍过一刀,郁之走动时,左腿
稍微有些瘸,他就这样在他人的协助下,吃力地进入隔壁的房间。
两人来到隔壁房间的房门,大娘推开房门,郁之看到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李珝,他在昏睡,无知无觉,一床被
子,只盖住他下半身,他上身赤裸,用布条包扎严实,那些布条全都血淋淋,一拧就能滴下血水来。郁之一见到李
珝,便泪如泉涌,他心里一直有个念头,就是李珝绝对不会死,因为他还活著,所以李珝不会死的,这也是郁之的
一个信念,他无法接受李珝离他而去,他会崩溃掉。
“大娘,我要过去看看他。”郁之实在走不动,恳求大娘扶他去床头,大娘叹了声气说:“你腹部流血了,回去躺
著吧。”郁之哪里肯,他不在乎捂住腹部的手指沾上了血,他也不在乎自己有多疼痛,肉体的疼痛远不及心上的,
他的心真的快碎了,他必须去碰触下李珝,去摸摸他的脸和手。“大娘,你扶我过去好吗,大娘,我想看看他。”
大概是郁之眼里的哀痛,让大娘再也忍不住拒绝郁之,只好小心地扶郁之走至李珝床头。
郁之无力站起,只得趴在床边,半身在床,半身在地上,他的手缓缓抬去,去碰触李珝的右手,即使是李珝的手上
也缠著染血的布条,从手掌至整肢手臂,郁之的泪水再次从眼里涌出,他不曾见过李珝伤得这么重,也不曾见过有
人伤成这样还能活下来。
“李珝,你醒醒。”郁之再忍不住哀痛,抱著李珝苍白的脸哭泣,他的泪水滴落在李珝英俊的脸庞,李珝的双眼紧
闭,无知无觉。
郁之哭了很久,他一遍遍地唤李珝的名字,他的哭声哀痛至极,原本没有血色的脸也转了紫灰,大娘被他的模样吓
到了,急忙去唤人。
大夫赶来时,郁之已经昏厥在床旁,手紧揪盖住李珝的被子,费了好大的劲才拉开。大夫并不知道郁之与李珝之间
有著怎样的特殊关系,他只知道,郁之伤得很重,必须在床上好好躺著,而另一位能不能救活,实在看他命硬不硬
了。
郁之知道了李珝就在隔壁房间,根本无法安心养病,甚至拒绝吃药,大夫无奈下,只得将郁之搬到李珝的房间,将
两张床并放在一起,这样郁之能看到李珝,虽然这导致的后果是郁之时常爬下床,伏在昏迷不醒的李珝身边,有时
则因为病乏无力,趴在李珝床前睡去。
李珝的情况在七日后有了转机,他高热退去,再次醒来,睁开眼睛时,第一眼便看到了趴伏在他床头的郁之,这使
得李珝憔悴而苍白的脸上绽出了一缕笑容,他吃力地抬起左手去摸郁之的头发,郁之的脸庞,他记起了那场战斗,
记起了那柄刺穿郁之腹部的长矛,也记起了北伐军的到来。他此时心情很平静,即使浑身的疼痛在提醒他,他受了
很重的伤,而且他无法动弹。
大夫很快进来了,因为给李珝端药的一位少年——大夫的徒弟发现李珝醒了,赶紧奔跑出去唤人。
李珝见到一位提药箱的男子进来,意识到是大夫,张了张嘴,努力了几下才终于发出低哑的声音,他说的是:“抱
……他回床去。”
由于李珝昏迷了很久,并不知道过了几天,也不知道郁之的伤势怎样,但郁之的脸那么消瘦,没有血色,让他心疼
。
大夫的徒弟过去搀扶郁之,郁之被弄醒来了,本想做些抵抗,却就在这时,觉察有人轻抓了下他的手,郁之抬头,
看到了醒来的李珝,李珝虚弱地对郁之笑著。郁之一时傻了,他喉咙滑动,发出哽咽的声音,他的泪水划落,一双
幽幽的眼睛,直勾勾望著李珝。
“我没事,别担心。”李珝想抬手搂郁之,但却抬不起来,他的声音虚弱,但带著不尽的柔情。
一时两人对视著,不再说一句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夫和他徒弟对两位伤患之间的特殊关系并不感到愕然,大概从郁之自己深受重伤,却每日都要到李珝床头守侯的
行为中窥得一二。
大夫见李珝醒来,急忙为李珝把脉,检查李珝的伤口,此时李珝仍虚弱不堪,但是大夫却很肯定,这个顽强的男子
能够活下来了。不过也仅是如此,大夫不确定能否治好李珝的右肩,那是处旧伤,原先已经极严重,在打斗中又再
次受到伤害,被砍了刀,骨头崩裂,伤筋损骨,那只胳膊几乎算是废了,除了这肢胳膊外,李珝的左脚大腿也有贯
穿伤,这个伤同样很难痊愈。
大夫自然没跟李珝说这些事,也不会告诉郁之。
李珝救醒之后,郁之的伤好得也快,他肩上和大腿上的砍伤都是皮肉伤,并不严重,比较难愈合的是腹部的伤口,
不过这不妨碍在自己伤好了四五成后,郁之便开始照顾李珝。
给李珝和郁之治病的大夫姓陈,是北伐军中的军医,医术十分高超,这也使得陈大夫在李珝脱离性命危险后,便不
再每日都过来查看李珝的伤情,他要治疗的人不少,林家也有几位重伤病人,何况军中伤患也需要他的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