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七子 中+番外——绯寒
绯寒  发于:2012年06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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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几次欲削权减兵,却碍于曹家势力迟迟不敢大肆削弱。且曹绽舌灿莲花,说话总能说进人心,圣上有部份也挺仰赖心偏,这事便这么延宕下来了。

阳焰此次却是铁了心欲除去曹绽,免得曹绽仗着国舅身份为所欲为,失了君臣分际。

阳焰说他不过帮圣上一把,了却圣上一桩心事罢了。

事成后,定能让曹家失一臂膀,他要瞧幸悯还能得意至何时。

而先前梅妃宫女之事,虽是派了许多探子追查打探,线索却如断了线的纸鸢,就连先前潜伏在顺王府内的探子也皆失了音息,令阳焰忧心烦虑,偶有怨词。

即便如此,阳焰仍是拟了周详计划,欲置曹绽于死地。

靖凌不仅从旁协助,也几次与影卫一同出任务,只是很多时候,他仍是不懂阳焰究竟盘算些什么。

他虽是站得离阳焰近了些,离怀宁远了些,却仍是不明了阳焰性情。

阳焰要他看着真正的他,他却清楚体认,许多时候,无关愿不愿意,是阳焰将重重心事放得太深太沉,他碰不着。

虽不知有意无意,影卫曾泄露口风,语重心长低喃道别怪主子,他有苦衷的。

靖凌不晓得阳焰有何苦衷,复杂心绪却缠了他一身,让他直觉怪别扭的,又不知如何化解。

因此他仅是沉默。

在这宫中,该说的不该说的,想问的不想问的,都还是别道出口的好。

光阴似贼,机巧无息夺取时日。

墙外布衣小民瞧这华贵宫廷镇日歌舞作乐,似是波澜不兴;墙内朝官妃嫔个个却是拧紧了皮肉,深怕这一小撮星火一不经意便会燎烧上身。

一如往常的凉爽早晨,长春宫萍美人被发现在自个房内悬梁自尽早没了气息,凌乱衣物青紫淤痕诉说曾遭遇的暴虐对待。

一时间,二皇子恭王樊沁与萍美人私通秽乱宫室之事闹得沸沸扬扬。

圣上虽从未临幸萍美人,但那终究是后宫佳丽,是名美人,尽管仅是名义上。

萍美人身旁宫女秀水一口咬定是二殿下所为,要圣上为死去的萍美人主持公道,道整殿的人都见着二殿下调戏欺负萍美人欲污萍美人清白,二殿下却要将这事撇得干净,天理何在。

二殿下听闻怒斥荒诞无稽,控诉妄言诬告。

阳焰奉命查彻这事,想赶紧解决别让这乱事越演越烈,当事两造却是各说各话。

案情迷离扑朔,让许多人待着看好戏。

二殿下此次返京没带心腹护卫回来,事发那夜更是独自一人在书房内处理公务,无人能为其作证,而种种证据皆指控二殿下罪行,让二殿下百口莫辩,硬挨了一记闷亏。

阳焰为杜攸攸之口,形式上仍找来二殿下问话。二殿下看着阳焰冷冷道你明知不可能,这样还欲审?

阳焰也没多什么,仅是说了句我知道,而后便将话题扯了去。

这事骚然鼎沸了好一阵,直至宫女秀水留书赔罪自尽,阳焰散了萍美人身旁宫人,这事才渐平息落幕。

只是圣上与二殿下却是有了嫌隙。圣上没说,仅悄悄将权柄移转,几样圣差也转而由其馀皇子接掌。

白白便宜了四殿下那家伙。

幸悯自领地返京后,起初将自己关在顺王府内不见人,而后便打着百善孝为先之名,主动侍奉陪伴病榻上的圣上,更大举寻来灵丹圣药,广发拜帖欲纳杏林良医入宫为圣上诊治。

虽摸不透幸悯骨子里藏着什么主意,但此举深得圣上的心,成功减削了圣上戒防,因而得了不少好处。

阳焰虽欲阻挠,手边事务毕竟太多,也只得由幸悯兀自玩弄小手段去了。

64.

这些时日,靖凌真正见着了阳焰东宫面相,真正见着了,阳焰的残。

当时父亲评判阳焰心思缜密行事狠戾,并非全无道里。

靖凌才明了从前,阳焰不仅不愿让怀宁见着这面,也不愿任他见着。

许多事,自阳焰口中说来,已略去许多细节;虽非执意,却是有刻意淡写轻描。

因此不仅怀宁不识这晦暗宫廷,就连他,也不过懵懂。

十四岁入觐,十七岁离去,二十岁重返,如今,他仍仅是懵懂。

为保二殿下,阳焰毫不犹豫下令除掉宫女秀水,为扯曹绽下台,毫不心软设局布棋。

说起来此次是他真正参与阳焰计划阴谋一环,分派任务却总与以往相去无几。不过易易容、打造几张人皮面具,偶同阳焰影卫收集消息。

阳焰不逼他定要伤人,却不住提醒要他别被人所伤。

与怀宁不同,阳焰情感内敛收束,许多时候,得要花费许多心思时间咀嚼推敲,才能体认那点冷意后的关怀。

阳焰虽说不藏,却仍是难解得令人迷失。

萍美人自尽后没消几日,阳焰命他假扮二殿下护卫,假意风闻消息自襄阳快马加鞭返京保护主子,实则探问萍美人事件二殿下是否有隐情。

却没想到一日未过,便被二殿下识破遣回。

「宫靖凌,你就甭装了。」

二殿下头也不回,几句话堵得靖凌说不出话。

「……怎么发现的?」自宫外返回,两个人方才也不过谈了寥寥几句,靖凌不由得质疑自己易容功力。

「我了解我的护卫。」二殿下停下脚步,回首望着他,眼神冷然,「他决计不会抛下……来找我。」

迟疑停顿间掩去了什么,靖凌不晓得。

「要皇兄别疑心了。我是不会同他抢那皇位的。」二殿下眯细了眼,「我承诺过。」

不晓得阳焰与二殿下间有过何约定,靖凌呐呐将来意道清楚:「大殿下想知道萍美人出事那晚您在哪做了些什么,是否真是您所为。」

「要皇兄下回编理由时,多为人想想。」二殿下鄙笑,「他明明那么清楚,却偏要拿这来戳人痛脚。」

丢下这话,二殿下拂袖回身继续前行,靖凌没法子,只得跟上。

见他未离去,二殿下又道:「我想你定也不明白皇兄为何要差你而来。」见不着二殿下面容神情,仅能自口吻推敲二殿下心情,听来却有那么些怜悯,靖凌不明所以的同情。「你回去与皇兄说,担心便是担心,关心便是关心,何苦藏得那么深。」

话中似仍有话,听得靖凌一愣一愣。

「回去吧,与皇兄道我自己的安危我自己想法子,要他顾好自己才是真。」二殿下再次下逐客令,「更何况有小六在,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可是……」靖凌欲反驳,二殿下却示意要他噤声。

拐过弯,方自圣上寝宫出来的四殿下迎面而来。

「这不是二皇兄吗?」见着来者,幸悯扬起笑亲热招呼,「许久不见了。」

「是啊,许久不见,皇弟。」自靖凌这侧仅听得一声叹息。二殿下握紧了拳,似是隐忍着不挥拳。

「皇兄如今可好?」

「马马虎虎,不就那般?」敷衍虚伪寒暄,「我急着见父皇,先别过了。」二殿下欲越过幸悯,却遭幸悯一个箭步拦了下来。

「父皇方歇下呢!」啪一声扬扇,在胸前扇了扇,幸悯笑得令人生厌,「这下二皇兄可拨得出空同我聊聊吧。」

「只可惜,我可没兴趣同你聊聊。」二殿下喑哑低道:「断不小心又遭毒蝎螫了,我可折腾不起。」

「二皇兄还是这般爱说笑,这宫中何来的毒蝎?若说蜈蚣还多了些。」

嘻笑着欲搭二殿下肩,却遭二殿下推开,「幸悯,别来招惹我。」

「二皇兄可真凶呢,气焰真高。」幸悯摊摊手耸耸肩,专挑人不爱听的来说,「萍美人的事寻着藉口了?」

「……」没打算再与幸悯纠缠,二殿下推开幸悯,直往前行,靖凌连忙跟上。

身后,传来幸悯戏谑嘲讽。

「呐,丢着荣华富贵不享,单单守着一个不认得自己是谁的疯子,真的值得吗?」

二殿下回身狠瞪着幸悯恨声道:「……像你这种人一辈子都不会懂。」拂袖离去。

不理会二殿下脸上盛怒,幸悯嘴角噙着自满,装腔作势:「皇兄您欲往哪去?暧,皇弟我话可还没说完呢!」

听这可厌语气,新仇旧恨全涌了上来,恨不得砍幸悯一刀却又无法下手,靖凌瞪了幸悯一眼,急忙追上二殿下。

「可惜,我也没那福气懂。」

远远,姗笑讥讽声随西风摇曳树影沙沙作响,卷起一地残叶。

一出幸悯视野,二殿下便赶他离去,没让他再多说得半句。靖凌也只得乖乖摸摸鼻子回太子书房禀报。

阳焰知晓始末后也没多罗唆,仅道知晓;他一开始就知道骗不了二殿下多久,何况听说六殿下欲将身旁护卫暂借一名保护二殿下,要靖凌甭去了。徒留一肚子困惑的靖凌不知该从何问起。

见他一脸介意,阳焰难得地堆起满脸笑容,「你真想知道?」

仔细评估阳焰面上神情,靖凌犹疑颔首。「……若那是我能知晓的。」

「也并非什么能不能知晓,」阳焰轻笑,「只是知晓了,能做些什么?」

「老二的心伤,并非旁人能解。」

「你该很清楚才是。」

听阳焰这话,靖凌仅能缄默摇头,不再多问。

他自己都顾不得摸不透自己心思意念,何况是他人?

见他不愿追问,阳焰也乐得转移话题。

「方才父皇来讯,晚些摆宴湖湘亭,要一同用膳。」阳焰收起方才意有所指的责问,语气一转,「父皇要你一道来,母后与怀宁也会到。」

靖凌一句可是在阳焰锐利目光下,又咽了回去,只得尴尬搔头。

怎么说也算一家子团聚,多添个他不是挺奇怪的?若要他以护卫身份去,阳焰应不会刻意提出。看来是也要他一同用膳了。

上次圣上与怀宁弈棋之时那尴尬情景仍历历在目,靖凌不禁皱眉好不烦恼。

只是阳焰一副无所谓样子,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顿饭,靖凌食不知味。

比起前些日子,圣上看来更加虚弱、骨瘦嶙峋。靖凌看了有些心惊,想着是否该再差信请求小师父来京,却不意想起了小叔,以往那些关切挂念竟复杂难解了起来。

阳焰与他抵达没多久,皇后娘娘便领着怀宁一同到了,怀宁一脸烦闷,似是仍心系宫外大千世界,趁着皇后娘娘没见着之时淘气对他使眼色,摊了摊手吐了吐舌,心怀不愿。

皇后娘娘见着了阳焰仅是淡淡问了句安,便再与怀宁说起话来,仔细叮咛怀宁,道怀宁也大了得别再任性妄为,惹得怀宁直撒娇。怀宁虽欲与他们说话,但碍于皇后娘娘叨絮不断,只得频使眼色。阳焰一如以往笑笑与皇后娘娘请安,靖凌却不免有些难受。

这般落差摆在眼前,阳焰心底是怎般滋味?

见阳焰嘴角弯起看惯的笑,靖凌竟有些怀念太子书房内曾见的那一抹真挚。

见众人皆到,圣上招呼命令众人坐下用膳,简单寒暄过,酒过几巡,膳食也吃食得差不多,圣上才道出了此宴真正用意。

圣上道他时日已不多,有几件事定要实现。

话一出口,众人皆惨白了脸。

皇后娘娘抚了抚胸,訩起笑道往年中秋宴都是她主导安排,怎么今年忽然要换宸妃?

「这些年也辛苦了梓童,」圣上饮了口酒,咳了几声,「只是除这宴外,朕仍有另一事要交托于你,因此这宴你就别操心了。」

「怀宁的封王大典。」没待皇后娘娘出声质问,圣上便接着道,「可就劳烦梓童你了。」

听圣上这么说,皇后娘娘虽有不愿,也只得按捺下来叩谢隆恩,毕竟那是她最疼爱的么儿,封王这档大事,确实是不愿由人插手。只是中秋宴她也不想就这般拱手让给宸妃,不过见圣上坚持,也只得暗自吞了这口怨气。

圣上按了按眉间,「朕倦了,你们随意吧。」口头要众人别起身行礼。圣上在青逢公公陪伴下离去。

众人各怀心事,仍是微笑谢恩道别。

唯有怀宁仍是脸色惨白。

他见不得自己表情,只觉手脚冰凉,似是了踩空,往万丈深渊不停下坠、下坠。

番外:傻子

襄阳恭王爷府中,藏了个傻子。

王府内除了王爷及几名王爷自京里带来的心腹,没人知晓那傻子什么身份打哪来,只晓得王爷吩咐了要好好侍奉这傻子,别让傻子摔伤跌伤烫伤了。

更不得与外人道王府里有这傻子。

傻子方来的那几日,几名仆役瞧他不起,言语行为上诸多冒犯,脾性温和的王爷还因此发了好一顿火,烧得全王府的人胆颤心惊。

王爷将这几名仆役逐了出府杀鸡儆猴,要王府里的人知晓,傻子不仅是王府里的贵客,更是这王府的另一主人。

自此之后,无人敢欺负傻子。

只是,也没人当他主子。

因不晓得该怎么喊傻子是好,他们喊傻子公子。

总不能在王爷面前直喊他傻子,王爷可是会真动怒的,玩笑不得。

王爷喊傻子小五,据说是傻子小名。

只是傻子终究是傻的,别说自个名字了,说话颠三倒四的,连简单几句诗词都背不好,镇日仅是浑噩笑着,似是世间没有什么好让人烦恼的,让人看了心情也挺好,只是偶尔,却也有那么些,同情。

王爷不在乎傻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做不好,仅是把傻子哄在怀中当宝,深怕他摔了跌了疼了。

傻子偶尔会稍稍恢复正经,口中出的话语仍是费解难懂,面上神情却是狠毒得让人不禁发颤。

每当傻子短暂恢复正经时……或者可说犯得更傻之时,王爷会命人熬药灌傻子喝,而后自房内传出的断断续续哭吼咒诅及破碎声响,总让人不寒而栗。而隔日他们下人总得花费好一番气力才能将房间整理干净。

只是王爷也不在乎,总任傻子随意砸毁摆设,仅淡淡说:若能消你怨气,那便砸吧。

王爷不心疼,看在他们眼底却是痛得无与伦比;乖乖,那可是价值连城的青花瓷,那可是是自南海来的夜明珠,白花花的银子啊……只是身为下人的他们也仅能闭嘴不语,顺从地收拾残局,暗自垂泪心疼。

再怎么名贵的东西在王爷眼里,怎么也比不上傻子。

偶尔傻子兴致一来,会要身旁的人配合演戏,戏码不外乎宫廷戏码诸如皇子策谋讨伐乱臣篡位等等种种戏码,让他们演也不是,不演也不是,若一不小心冒犯了王爷那可怎么办?

傻子戏瘾来了还要整屋子人喊他殿下,不喊还得受罚,脾气冲得很,容不得人忤逆。惹得他们有多远躲多远,不想害傻子发狂得罪了王爷。

有时闹得太过,王爷也会出面制止。

听傻子胡闹仆役告状,王爷总费了好番劲哄骗傻子,却仅是苦笑着要他们忍忍,别与傻子一般见识。

说,傻子不过是个可怜人。

每当这般时刻,王爷眼底的心伤是那么明白,瞧得人发颤;他们下人也只能摸摸鼻子自认倒霉,谁要王爷这般疼爱那傻子。

在这王府久了,他有时也会想,傻子是真的傻了吗?

还记得,有次他兀自?着抹布进门欲擦桌子,看着傻子坐在床上翻来覆去,望着手里不知什么东西直发愣,口中念念有词。心中不禁犯嘀咕,枉费了这么张好面相,看来像个富家公子哥,人却是傻得颠三倒四。

傻子也似没察觉他进房,独自一人骂骂咧咧,语句却是通顺流利,就连骂人的话也说得那般流畅,听得他一愣一愣,差点忘了进房目的。

察觉有人,傻子抬眼见他目瞪口呆,握拳藏起掌中东西,咧嘴朝他笑笑,又说起莫名所以的话,宛若什么也没发生过。

也有几次,他见傻子盯着王爷睡颜,眼眸哀伤盈满清明,伸手欲抚王爷额发,却又退缩了去。

他说不得话,只得别过眼蹑足离开房,免得打扰这难得安宁。

傻子稍微不傻的时候,可爱得紧,像个三岁孩童,对什么都感兴趣,一口一个笑,眩人眼目。

一旦真犯傻,唯有王爷管得住他,若王爷不在府中他们可就惨了,少不得一顿责骂挨打,因此许多时候,王爷都将事务带回府里处理,免得傻子犯傻找不着他。

只是偶也有非得离开府里去办的事,每当这时候,王爷身旁护卫夏大人便会留在府中盯着傻子,负责灌傻子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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