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井冰 下——苍白贫血
苍白贫血  发于:2013年08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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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旧识

御马监的太监面色如土,想着此番若是真伤了皇上,自己定是人头不保。

拼了命的朝前挤,那太监好容易自侍卫的刀尖儿前挤过去,正欲扯马,却眼见着一身形高大之人提刀上前,抽刀断喉,干净利落。

皇上给那人拽到一遍,面儿上虽是有些过分的白,倒也宁定。

只是喜公公的脸简直没法看,给马血糊了一脸,眼下正伸手抹着眼皮儿,恶狠狠的盯着这里。

御马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皇上饶命。”

可皇上却没听见一样,看着身边的人,凤目冷寒。

侍卫麻利的将死马拖走,花容失色的妃嫔也给人背上了轿子,送回宫去。

喜连将顾不得将脸抹的干净,先转身去瞧皇上,

“奴才万死……护驾不力……还望皇上赎罪……”

元荆给喜连这一嗓子唤回了神,将淮淮推开,音色淡漠,

“回宫。”

喜连应了一声,接着又道:“皇上,那这太监……”

元荆一挥手,“拖下去。”

喜连闻言,转头提了嗓音,

“来人——,将这太监送入暴室,等候发落。”

淮淮无意识的伸出手,想去拉元荆,可终究还是放下,垂在一边,

然后给春宝拉住。

“淮淮,你怎么不答应我,你收我为徒罢。”

淮淮看着元荆给人护送着进了旁边的宫殿,开了口,却是答非所问,

“那是个什么地方?”

春宝仔细观摩了半晌,“御书房,是皇上整日召见大臣,批折子的地方。”

淮淮道:“离未央宫竟然这样近。”

春宝道:“可不就是,爬墙过去,忒方便。”

淮淮道:“不如你我今晚就过来?”

春宝拉着淮淮往回走,“我这就同你回去准备。”

淮淮不情愿的一步三回头,“准备什么?”

春宝蹙眉道:“你当皇上身边的侍卫都是喝稀饭的?去爬皇上的墙头,那可是踩着刀尖儿往上爬,一个闪失,就是掉脑袋的事,定要好好准备才是。”

淮淮也觉得言之有理,便又问道:“那你我准备些什么才好。”

春宝停了步子,却也想不出个头绪,便讷讷道:“总而言之,准备东西定是没错……”

淮淮立定身子,斜眼去瞄春宝,“不是你也未有主意罢?”

春宝很怕淮淮看扁了自己,便道:“爬皇上的墙头,定要准备根棍子呐。”

淮淮思索半晌,“为何要准备棍子,莫非是硬闯的时候用的上?”

春宝故作神秘,却也底气不足,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入夜,

蜡照半笼金翡翠,檀香微度绣蛟龙。

元荆坐于龙案后,执笔蘸丹墨,拿起一只奏本,工整的小楷跃然纸上。

那朱字染透了薄纸,血红氤氲。

喜连静静立在一边,远远的见内监总管端了个托盘过来,停在外殿正盯着自己。

再抬眼去瞧一边的皇上,

眉黑如墨,戾气横生,冰封了一般。

喜连些许犹豫,却还是跟那内监点点头,默许其入殿。

内监总管见状,将托盘举过头顶,腰弓的极深,

“皇上,今个儿侍寝的娘娘……”

元荆头也不抬,眼底寒意更重,

“无需侍寝。”

内监总管闻言,应了一声,便恭恭敬敬的退身而下。

喜连垂了眼,想着该是国况又不好了,皇上才会这般焦躁,好容易过了几天清闲日子,看着摸样怕是又要熬上几个晚上了。

正寻思这,喜连忽然听得身侧声音淡漠,

“去,将兵部尚书田崇光叫来。”

“奴才遵旨。”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吼,喜连赶忙转身去殿,差外头的小太监传圣谕出去。

那小太监脸上虽已有了倦态,却也不敢耽搁,裹紧了衣裳就往外头跑,寻一匹快马,带上几个太监出宫到兵部尚书府上传旨。

为方便皇上召见,凡二品之上的大臣府都建在皇宫附近,此一去,倒也不需要多长时间,约莫一炷香的时辰,人便会到了。

二更天,细雪瀌瀌,朔风劲冷。

雪地里的两个黑影,为避人耳目,连灯也不提,轻声轻脚的朝不远处的宫殿而去。

淮淮瞪大了眼,“春宝,今个儿天阴,没月色,这黑灯瞎火的,可怎么找着地方呐。”

春宝缩着脖子,双手收入袖内,“咱们两个这是去爬墙头,你当是游园,还得提着灯笼照亮吗?”

淮淮点点头,“倒也是,可这也忒黑,你记得路吗?”

春宝闷头不语,急急的朝前走,“快些罢,若去的迟了,就赶不上了。”

淮淮背后绑着的长棍高出头顶三尺不止,“春宝,这棍子长了些罢?”

春宝头也不回,“上次做旗剩下的,好在御膳房没给当柴烧了,不然你我就只能空手过来了。”

淮淮不在说话,跟在春宝后头走了许久,眼睛才算是有些适应了,在定睛看着不远处的宫殿,却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周遭一个侍卫也没有,只一个老太监推了门出来,一盆汤水浇在殿前的石板上,腾起如雾热气。

淮淮皱了眉,盯着那宫殿悬牌,“春宝,这是御膳房,不是御书房啊。”

春宝道:“可也差不太多……”

淮淮些许恼怒,扯了春宝往回走,“虽名字只差一字,地方可差的远呐,你却想想这御膳房里哪会又皇上,你我此番受冻出来,还不是为了见皇上一面儿。”

春宝给淮淮拎着领子,低声嘟囔“白走了好一段冤枉路……”

淮淮背上的长棍很是难受,“这还不都是你带的路。”

春宝道:“倒也不打紧,反正去爬御书房的墙头,也得等到夜深人静侍卫都倦了的到时候,才能翻墙不是。”

淮淮加紧了步子,“这眼瞅着就要三更,你我再晚点过去,怕是天都要亮了。”

语毕,便扛着棍子跑起来,后头的春宝见状撇撇嘴,却也没说什么,甩开袖子跟在后头跑。

两人跑了好一会,总算到了御书房,远远的见着侍卫成群,就都止住了脚步,靠在一处宫墙根儿上歇气。

淮淮眼望着那些侍卫,压低了声音,“这么多兵,你我可怎么过去。”

春宝道:“兴许都是站着睡觉呢。”

淮淮定睛端详许久,“都睁着眼呐……”

“如此……可不好办……”春宝抬头看了看一边的宫墙,“不如就爬这个罢,这个没人。”

淮淮脸一抖,“春宝,这墙离御书房忒远了罢。”

春宝道思索半晌,“不如你我绕道后面去,哪里该是没有侍卫。”

淮淮点点头,正欲同春宝过去,却远远的见着一队人提着灯笼过来。

为首的男人一身玄色常服,玉簪犀带,面儿上映着昏黄烛色,竟有些怖人。

田崇光双眉紧锁,想着此番皇帝夜召,该又是为了东南流寇势如破竹,连攻两城之事。

身为兵部尚书,田崇光已是许久未睡上一个囫囵觉,整日因外贼内乱忙的焦头烂额,提着脑袋整日混迹朝廷,应对国君,此次倒是希望皇上就此撤了自己的职,可也落得个清闲。

正寻思这,却见宫墙边立了两个太监,身后有突兀之物竖起,煞是怪谲。

田崇光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可这一眼,却简直要了他的命。

领路的小太监走了几步,发觉人未跟上来,便停了步子,躬身回头,

“田大人……”

田崇光动也不动,愣愣的盯着其中较高的黑影,静默半晌,才有摆摆手,“灯来——”

淮淮整个身子都僵硬了,紧抿了唇,自牙缝里挤出一点动静,“春宝……坏了……”

春宝耷拉着脑袋,声音极低,“闭嘴……”

太监举高的灯笼,映着那人的脸,虽是低垂着眼,却掩不住的狠辣刚毅。

田崇光看的瞠目结舌,额上登时布一层冷汗,

“放下!”

淮淮闻言,赶忙反手将身后的棍子扔到地上,抬眼去看田崇光,

“放下了。”

田崇光后退几步,面皮灰白,像是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般,哆嗦着指着那太监,“灯……灯放下,别照了。”

小太监上前扶住田崇光,“大人,怎么了?”

田崇光抹一把脸上冷汗,闭口不语,转身急急朝御书房而而去。

心里却想着自己该是活见了鬼。

当年皇上下旨赐死何晏的时候,自己可是亲耳听闻,且何晏饮下毒酒后,尸首给抬出朝廷,也是有目共睹。

怎么才过了一年,这人又出现在这深宫里头,还是一身太监的装扮。

莫非是做了孤鬼冤魂,来找皇上索命。

可方才那一撇,那人却是面色红润,活生生的,全然不像个死人,脸说话间嘴里呵出的白气都是真真切切。

若真是如此,那皇上此一番……

田崇光越想越怕,以至于喜连出来宣自己进殿面圣,都毫无察觉。

喜连又叫了一声,“田大人?”

田崇光一脸的死气,这才回过神来,“公公?”

喜连微微的弯了腰,“皇上叫您进去呢。”

田崇光定神吸气,这才又道:“劳公公带路。”

第四十一章:刺客

淮淮同春宝绕道了后头,眼瞅着拿两个侍卫靠在一起,酣睡正香,便蹑手蹑脚的绕过去。

淮淮立在宫墙下,登时犯了难。

这宫墙附近连颗树都不见,若想空手爬上去,实在是有些难。

百般犹豫间,淮淮转了头去看一边的春宝,轻声道:“太高了……怎么办”

春宝仰头望着那高耸宫墙,面儿上更是惆怅。

淮淮那样好的身手都上不去,更别提自己这种畏高的人,且自己方才出来的时候,也忘了带先前做的钩子,这宫墙高出自己身体两倍不止,便是长了翅膀,怕是也飞不上去。

两个侍卫垂头缩首,呼吸清浅,睡的尚且不实,偶尔动一动,都是往身边的人身上挤。

这一幕,竟惹的一边的春宝都有了困意。

春宝打个呵欠,淌下些酸泪来,

“淮淮,你自己上去罢,我在这睡上一觉。”

淮淮低声道:“这侍卫随时可能醒来,你怎能睡在这?”

春宝阖上眼,“不如我先站着眯一会,你踩着我的肩膀上去罢。”

淮淮一喜,“这到是个好法子。”

言毕,便将春宝推上墙根,踩其面,攀爬而上。

春宝给淮淮踩的头晕眼花,几欲咬碎了牙根,

“娘诶,眼珠子都要踩冒来……”

淮淮顾不得收力,只想着赶紧爬上去。

两手摸到了墙头,一个提气,整个身子也便都翻了上去。

再往下瞅,春宝正陀螺一样原地打转,几欲瘫倒在地。

淮淮朝下伸了手,“春宝,上来。”

春宝乌纱都变了形,凹进去,黑元宝一般,见淮淮要拉自己上去,赶忙摇头,

“我在下头给你把风,你自个儿趴着罢。”

淮淮不在说话,正了身子转头向内里看过去。

宫墙里头,尽是把守的侍卫,间隔五步一人,虽时至三更,那些侍卫也都双目炯然,精神十足。

淮淮惊出一身的凉汗。

俯身趴在墙头不敢动弹,生怕给人看见,过了许久,这才大着胆子扯脖子朝御书房那边看过去。

眼前除了一层窗纸,什么也看不见。

淮淮懊恼的朝前拱拱身子,想着往前点兴许还能听见内里动静,未料这一动,身后的长棍划到了砖瓦,竟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剐蹭。

好在下面的侍卫,也都还没什么反应。

淮淮抽出棍子,正想着扔下去,却忽然有了主意。

春宝带这长棍,分明是让自己用来捅窗纸的吗。

淮淮感激的看一眼下头睡觉的春宝,拿了长棍一头,朝窗纸通过去。

立在窗纸下头的侍卫困顿难耐,打个呵欠,眯着眼,便也没瞧见那头顶细长的黑影伸过去,戳了个洞。

待再睁开眼的时候,四周静悄悄的,半点异常也没有。

墙头上的人早就收回了棍子,瞪大了眼盯着那窟窿。

窗纸给淮淮用棍子捅坏了一角儿,里头的光景,虽远了些,听不见动静,总归能看清。

方才那拿灯笼照自己的大臣,躬身垂首,频频拭汗,像是给骂的不轻。

后又跪在地上,刚说上两句,却给迎面而来的奏章砸了个晕头转向,灰头土脸。

淮淮心里暗自得意,想着皇上忒厉害,那样远的距离,都能砸到脸上,真真是艺技不凡。

下头的春宝冷的受不住,磕着双脚取暖,却忽然给人盖脸打一巴掌。

“大胆!你是哪个宫的太监!”

春宝给这一巴掌扇的精神过来,抬头瞅着面前凶神恶煞的人,愣了片刻,

“有道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为何要动手?”

侍卫狠蹙了眉,“御书房岂是你来打盹的地方,这样没规矩,自然要打。”

春宝这才发现面儿前正是方才打盹的侍卫,抬手揉揉眼,很是委屈,

“我并非特意前来睡觉,不过是再此路过。”

两个侍卫互看了一眼,想着自睁眼后,见这小太监就一直睡在这里,却也未有任何逾越之行,便冷声道:“大半夜的,不回去睡觉,反倒跑道这里来睡,莫不是有什么贼心。”

春宝吸吸鼻子,“主子差我去御膳房取些吃食,这不实在忒困,就挨着这宫墙根上睡了一觉,又碍着谁啦,你两个快别挡我的道,我还要去给主子取吃食过来,若是饿坏了我家娘娘,怕是你们两个吃不了兜着走。”

侍卫瞧春宝一脸傻呆,倒也不像是说谎之人,对视半晌,就纷纷让了路,

“去罢。”

春宝闻言,将头顶乌纱正正,便扬长而去。

墙头上的黑影动了动地方,抻着脖子往想着搜寻皇上的身影,却听得底下一声怒喝,

“有刺客!”

淮淮一抖,垂眼朝下看去,一个侍卫正仰面望着自己,拔刀而出。

侍卫这一嗓子自这寂静夜晚里,分外清晰,不多久,几十人便都赶了上来。

淮淮连忙俯下身子,装成墙瓦。

刀尖闪着寒光,刺向天空,意欲撕裂。

为首的领队冷声呵斥,“拿箭来——”

淮淮小心的左右看两眼,发觉这墙头上只自己一个,再无他人,便也不能再装下去,坐起身道:“莫要射我,我下去便是。”

言毕,便从墙一跃而下,在地上滚了两遭后,给人结实的摁在雪地里。

御书房内,龙颜震怒。

喜连立在一边,大气而也不敢出。

散落一地的折子大敞着,无人敢上前收拾。

田崇光跪在地上,两股战战,“皇上息怒。”

元荆沉一双黑眸,慢条斯理的开口,那声音虽再无怒意,却像是丝绸一般勒上来,直叫人心口发闷。

“事已至此,你且说说,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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