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七子 中+番外——绯寒
绯寒  发于:2012年06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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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宁本就是那般性子,且这般行径与从前相去无几,靖凌也没疑心什么。

只是,听来有那么点遥远不真切。

心口好似也有那么些,隐隐泛疼。

56.

隔日,天未亮,靖凌就被一细微声响给惊醒,察觉房内仍有他人气息,靖凌弹跳起身抓过武器攻袭而上,睡眼惺忪跟来者你来我往过了几招,几个击刺劈砍,这才仔细定睛见着来者何人,霎时瞌睡虫吓得半只不剩,连忙收起武器干笑道歉。

「大殿下这么……」瞧了眼窗外仍是一片黑茫,靖凌不知该说早抑晚,「……这么早来找小的,有什么急事吗?」靖凌拍了拍胸口,定定神。方才瞧那太监衣着,他还以为是幸悯派来欲暗杀他的刺客……谁料得到这般时刻阳焰会出现在自己房内……

也不知阳焰瞧了多久,靖凌假意没事把软剑放回墙上,避开阳焰目光。

「难不成……」冰凉寒意飞快自脚底攀升攫锁靖凌咽喉,让他再无法往下说,回首盯着阳焰,看能否自阳焰神情探出端倪。

阳焰将剑收入腰际刀鞘,横了他一眼。也无意吊他胃口,「父皇如今,仍拿不定要如何处置宫刘两家。」

靖凌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奇怪,「大殿下您怎么……」

这几日圣上称病不出,不接见任何人,别说大殿下四殿下了,就连怀宁也碰了好些次钉子。能出入圣上寝宫的,也仅有少数贴身亲信。

阳焰没回答,紧抿着的唇拉出一条线,看来有些冷漠。

「青逢公公……?」

「嗯。」

阳焰淡淡回话,神情未变。流转墨黑眸子间的情绪,靖凌不敢看得太明。

「青逢公公毕竟是父皇最信任的亲信。」阳焰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也只有这样,才能明了父皇在想些什么。」

阳焰在绣墩上坐下,扳指一一数算,「凡民帝时的魏家,前些年的……沈家,」

不知是否多心,阳焰提及沈家之时,眼中似有丝难解伤心颜色一掠而过。「如今若再加上宫刘两家。」

「父皇即位后连年征战民不聊生,这些年朝野方才渐太平……若这次真清算了宫刘两家,开国世家将仅剩曹叶两家,此举定会让百姓动摇不安,说不穿又兴反抗……」

阳焰瞥了他一眼,探看他反应,见他颔首才又道:「父皇做得再多做得再好,也逃不出一字篡。这些年若非这些世家訩腰稳固朝政,如今应仍是烽火连天民怨沸腾。」

「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再对世家出手。」 阳焰低首望着空无一物的掌心,看来有些茫然若失,宛若迷途游子。

「至少,不该是这般时刻。」

下一瞬拳心收握,再扬起熟悉算计笑容,靖凌几乎要当错看。

「再加上父皇也瞧懂了老四那般心思,更是不能让老四称心如意。今日老二抵京后,父皇会将这事交给老二处理。」

「父皇仍是,想让我即位。」阳焰抑声低道,微微颤抖的语气难掩兴奋。

顿了顿收声不语,似欲掩去那么一些失态,阳焰以掌轻击案桌翻起空杯,提壶注入茶水。拿起杯喝了口,「虽不知宫老要你送印信的意图……」阳焰嘴角噙着笃定笑意,「不过算算时间,雁桦应也要返京了。兴许,还有转机。」

阳焰命他做人皮面具的真正意义,靖凌这时才真切明了。

沉邃墨黑瞳仁映着自己倒影,漪涟晕染,圈圈连绵,荡漾难解心绪。

靖凌望入深藏那双眼眸内的万缕千丝,想读得更分明,却又想自那幽深湖心尽早脱身。

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为什么要这么做?」

察觉之时,话已问出口。再怎么后悔懊恼,也只能硬着头皮再道。

「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问出口,才惊觉语气是那般惶惑不安。他不想知道答案,却又渴望知道为何。

阳焰敛起笑,一口饮尽杯内茶水,覆杯于桌。起身。

「其实你懂,你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阳焰半垂着眼,轻声呢喃。俊雅侧脸看来再疲倦不过,「你要利用也罢。」

似死了心般阖上眼,再无掩饰地苦笑。

「我只想说,我是真心的。」

阳焰自怀中拿出人皮面具覆在脸上,回身推门离去。

唯有那声轻声喟叹在靖凌耳畔萦绕,许久,许久。

57.

「父皇仍是不接见吗?」

怀宁拧着眉,瞪得小黄门官抖啊抖的,说起话来也战战兢兢,深怕得罪这骄纵小主子,一状告上去大家都不好过。

「启禀七殿下,圣上今日退朝后便道龙体微恙,不接见任何人。」

「是我耶!父皇怎可能不见我,你再去问问。」怀宁瞪直了眼,不死心地道。这几日他几次被挡在这门外,怎么也不相信父皇不见他。若说前几日真是不适罢了,今日父皇都可上朝了,总该让他见上一面吧?

「启禀殿下,方才二殿下四殿下也都来过,圣上也都没接见……」

听那关键字眼,怀宁只觉浑身不对劲。「二皇兄抵京了?」

怀宁瞥了李顺勤一眼,李顺勤赶紧点头称是:「似是昨日抵达的。」

「这下六皇兄那尾巴又要翘起了!」怀宁啐了声,「最好是别来找我麻烦……烦!」

「所以殿下……」不晓得皇子们有何恩怨仇恨也没胆问,小黄门官紧张得直搓手,只想把眼前这尊赶紧请回座上,「圣上应是不会接见您的。殿下请回吧。」

「你都还没问就知道父皇不会见我?」怀宁横了小黄门官一眼,龇牙咧嘴道:「你当我谁?」

「可是七殿下……」二殿下跟四殿下都……

「知道我是七殿下,那还不去报?」怀宁双手叉腰,盛气凌人。「我可有要紧事得问父皇哪!」

小黄门官哭笑不得,只得谄媚陪笑脸:「圣上方才已道他要歇息,要咱们也都别吵他……殿下您就别为难小的了,惹恼了圣上咱们都不好过哪!」

「那让你选。」怀宁伸出一指,在小黄门官颈前比划,啧啧作声,「是要现在让我砍你头,还是晚些要父皇砍你头?」

「小的……」可以不要选吗?还不一样都是杀头!

小黄门官赶紧朝李顺勤看去,用眼神恳求李顺勤帮他说话。李顺勤耸耸肩,咧着嘴要他自求多福。

「如何?决定好了吗?」摇摇手指,怀宁笑得一脸恶狠奸诈。

被威吓得不禁退了步,小黄门官苦着脸拼命摇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是发生什么事了?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远远,脚步声自远而近。

宛若见到救星,小黄门官连忙喊道:「青逢公公!」

「殿下?」见怀宁也在,青逢堆起笑容,「有什么事吗?」

回过头一看,见青逢急忙走近,身上的五毒艾虎补子蟒衣衣角在空中扬起些微弧度。怀宁灵光一闪,扯了扯青逢衣袖,如同幼时每次强求青逢为他办事之时,仰头撒娇甜笑:「呐,青逢,帮我个忙。」

他真不该受骗上当答应的。

青逢在心中第十次叹道。

每次七殿下有求于他时,定没有好事。

看着眼前换上太监服左瞧瞧右看看摆弄不断的人,青逢再次叹息。

他相信,另一个人也是这么想的。

「殿下……您真的非这么做不可?」脱得仅剩单衣,李顺勤狼狈地摊直双手。

「罗唆!」开玩笑,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可以不试试呢?「就要你把我衣裳穿上,又没人要你当根晒衣竿。」说罢,又坏心眼地拿过李顺勤头上乌纱帽与自己的翼善冠交换。

看着披挂臂上的锈金盘龙赤袍,李顺勤欲哭无泪:「小的怎么敢哪……」被发现了可是要杀头的!

「怕什么!天塌下来有我为你顶着!」嘻嘻笑拍了拍李顺勤脸颊,怀宁再整了整身上太监衣裳,「青逢你说对吧。」

青逢一脸忧愁,没回话。

「若是青逢公公也不敢吧……」李顺勤低头小声嗫嚅,不敢看怀宁。

看着眼前脸色难看的两人,怀宁一阵没好气,「哎唷!怕什么!有我在,父皇若真怪罪下来有我帮你们顶着!怕什么!」

「殿下……」

「我不想听推托婉拒之辞!」负气撇过头,怀宁想起消沉低落得宛若死了一般的靖凌,不禁低声叨咕:「既然没人知晓前因后果,我定要问清父皇究竟为何,好回去告诉靖凌,省得他那死脑袋怎么也转不过来。」

李顺勤小声说道:「……小三大人可说了不少……」在您的淫威逼迫下。

后面那句李顺勤可没那胆子道出口。

想起苦着脸只差没落泪的影卫,李顺勤不禁有些同情。与他不同,小三大人知道的许多事都是大殿下严命不可与殿下说的,这回若让大殿下知晓了,不知会遭怎样的责罚。思及此,李顺勤更觉得影卫可怜。

但殿下说的也没错,是小三大人嘴巴不牢靠,藏不住秘密。

「小三总归是哥的心腹嘛!你瞧青逢也都不与我说!」瞧了谄媚干笑的青逢一眼,怀宁不禁愤忾,「更何况靖凌现在死了一般!就为了这事!」

昨日靖凌不吭一声地站在门外,可真吓坏他了!怀宁直觉发生了什么大事,拉着靖凌急忙问道,却没想到靖凌摇摇头,什么也不说,直盯着他不知想什么,瞧得他毛骨悚然。

正当他逼问未果转而问起为何没在哥身旁,只见靖凌脸色古怪,竟似懊悔欲哭,而后仅道身体不适告罪了声便离去;完全不像那恪守成规分寸的靖凌,令他怔了好一会,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抓着小三不断逼问。

也幸好小三本就多嘴难藏话,几次套话便也推敲个七七八八。

发生了这么大事靖凌也没同他说,未免太见外。他好歹也是个皇子好吗!

短暂愠怒过后,他问小三有无办法可想,他可不想看他的护卫这般死气沉沉。反正这几日母后盯得紧,他出不得宫正闷得很,有事让他兜兜转转也好,免得总想着那倩影,徒增相思。

却没想到小三一改先前态度,道可不能随意出主意免得坏了主子盘算,闭紧嘴巴半点口风透不得;让他恨得牙痒痒,又拿小三没办法。左想右想,想来还是去找哥较实在。

哥虽是一如往常地接见他,温柔微笑热切亲腻,但闪过瞳眸间的微微愠怒骗不了人,言语间更是顾左右而言他;他也没敢多问,只得随口打哈哈粉饰太平,赶紧寻了个理由离开太子书房。

他是很想帮靖凌,只是他更怕哥生气。

直至今日一早,被吩咐一有风吹草动就得马上通知的小三带来好消息:早朝上,父皇连降了宫刘两家有品阶官员三级作为惩处;不重也不轻,恰好是警告有馀,重惩不足,似是让四皇兄恨得牙痒痒,朝中也掀起不少反对声浪;但父皇铁了心道他心意已决不容反驳,早早退朝安歇去了,留下一殿骚乱。

听得这好消息,他连忙奔至靖凌房内,却不意扑了个空。焦躁踏着步伐绕圈碎念了好一番,正欲离去,便见靖凌自外头回来。他不满地叨念了靖凌几句,见靖凌仍是失魂落魄,语气一转赶紧与靖凌道这天大的好消息。却没想到靖凌仅是点点头,轻声道他已知晓,便朝他下逐客令。

他呆看了靖凌好一会,忍不住伸手想摸摸看那脸上是否有人皮面具,怎么也不相信这是他认识的靖凌。

「对不起……殿下,给我些时间独处想想……好吗?」

靖凌撇开脸丢下这句话,便将他与李顺勤留在门外大眼瞪小眼,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

要想什么?事情不都结束了吗?他想破头也不明了靖凌究竟在低落什么。

然后,受害的就又是小三了。

只是不管他怎么逼问小三,小三却是一问三不知,更道连大殿下都不明了,他怎么可能知晓;小三很干脆要他直接问哥去。

他原以为哥不会同他说,却没想到哥淡淡说了还不是为了宫刘两家之事,宫护卫仅是不明了为何父皇会突然放过宫刘两家,兜进了死胡同里烦恼得很;但进一步的,他也不知晓,只得问父皇。

虽不晓得靖凌究竟在纠结什么,但怀宁想,只要问问父皇,一切就能水落石出;若知道后果前因,靖凌大概也能释怀些。他可真看不惯这么消沉的靖凌。

「……殿下?」瞧怀宁出神得紧,李顺勤不禁唤道。

怀宁顿时回过神来,「总而言之!你们得陪我一起搅和!」回身指着李顺勤鼻头,字字句句再铿锵不过。

「我今日非见到父皇不可!」

58.

低首拐过再熟悉不过的宫廊,一路上朝青逢问安的人不少,却似乎没人认出他就是皇七子,怀宁虽是开心,但总有些小不满;真不晓得父皇这宫中的人在搞什么,竟连他都没认出来,真是该罚。但因先前就与青逢约好别出声,怀宁仅能在心底叨叨咕咕好一阵。不知不觉间,已抵达父皇寝房。

青逢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他努努嘴,朝青逢挤眉弄眼,无声咧笑。

青逢叹口气,终是拿他没辙。

「圣上,七殿下听闻您身子不适,特地要御膳房为您炖了人蔘补汤,要小的为您送来。」在他目光催逼下,青逢再道:「七殿下道这可是他私藏已久的千年人蔘,补得很,要小的马上送来。」

「敢问圣上是要搁着呢,抑或让小的为您送入房内呢?」

房内沉默了好一阵,才听父皇喑哑嗓音道:「拿进来吧。」

不等青逢答腔,怀宁推开门步入房内。

方进门,便见父皇坐在案桌前搜索枯肠,提笔苦思,迟迟下不了笔。惹得怀宁不禁碎念:父皇虽是有些没精神,但看来一切安好啊,做甚么不接见人呢?

「怀宁那孩子不知又打什么鬼主意……放在一旁便罢,朕晚些再用。」头抬也没抬,「退下吧。」

鬼主意?父皇可真了解他呢!

吐了吐舌,怀宁听命乖巧地将朱红托盘置于一旁黄花梨木香几上,却无意离去,兜绕着屋内摆设直打转,只差没到处碰碰摸摸,心里好奇父皇何时才会发觉。

察觉来人无意退下,皇帝终是放下笔,不耐抬首。「青逢,朕要你退下,是没听见吗?」

四目相对,瞧父皇一瞬怔愕,他淘气地弯了弯嘴角,嘿嘿笑了两声。「父皇,那可是孩儿特地自哥那要来的千年人蔘,珍贵得很。您还是趁热喝了吧!」

「怀宁?」皇帝蹙眉上下打量怀宁那身宫人打扮。

「不过父皇可真没意思,人家担心您身子特意前来,却被您说得好似另有所谋……」

嘟起嘴,怀宁不满地道。虽说此番前来是真的另有所谋,但怀宁可没那般不识趣说出口,只得口头逞逞威风。

「胡闹!这打扮像什么话!朕的寝宫是你随意来去自如的吗!」掌心拍击铁梨木翘头案的声响有些沉,皇帝厉声喊道:「青逢!」

青逢听见呼唤,一进屋便跪下直磕头,饶命恕罪话语吭都不敢吭。

「不关青逢的事!是孩儿硬是要青逢帮孩儿的!」箭步挡在青逢面前,怀宁连忙抢话。

见皇帝怒不可遏,怀宁扁嘴委屈道:「更何况若不是父皇您不愿见孩儿,孩儿才不用出此下策。」

瞧怀宁那总盈满笑的眼如今却是蒙上薄薄泪光。皇帝最看不得怀宁这般,几次提气欲破口,终是忍了下来。揉了揉眉心扬了扬手:「罢,青逢你退下吧。」罢、罢,真要追究怀宁犯过的宫规,可清算不完;谁要他就是宠这孩子,舍不得打骂。再说他如今正烦心,若有怀宁陪他说话解解闷,说不穿能更豁达些。起身负手而立,冷冷瞪视青逢:「这次朕就不追究了,但下不为例。」

青逢巍巍颤颤磕了几个头,低声道谢圣上不杀之恩,连忙退了出去,没能见到怀宁紧低着的面上那奸计得逞的窃笑。

怀宁作势抹了抹脸,而后几度抬首偷觑皇帝,受惊的小动物似的。「父皇……还生孩儿的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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