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七子 中+番外——绯寒
绯寒  发于:2012年06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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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宁不满嘟哝着病了就病了,何必隐瞒,立即与圣上联合关切起他的身子。

见两人关心,靖凌只想挖个洞将自己埋进去,陪着笑脸道无大碍。绝口不提私密之处仍疼得令他行走不稳的伤。

圣上垂问了些前朝琐碎事宜,问起他可否适应,靖凌口里称是,心底却悄悄萌发一道荒谬念头。

映入眼角的怀宁频频瞌睡,靖凌只觉口舌干渴,吞着唾沫将那念头一并咽下。

时候还未到。他还不能走。

用过午膳后,别过圣上,怀宁兴冲冲拉着他往太子书房去,阳焰见他俩一同出现之时,淡淡扫了他一眼,令靖凌心虚地别开眼,假意没瞧见阳焰眸底一闪而逝的难过。

阳焰与怀宁平时一般说笑,徒留靖凌在一旁坐立难安,就连手脚都不知该摆哪好。

两人闲话了会,怀宁这才贼兮兮的说出来意,原来是欲恳求阳焰晚些让他出宫,灿烂笑容看来刺眼得很。

阳焰沉吟了会,终是敌不过怀宁蛮缠,只得摆摆手说道去吧,小心点。

达成目的的怀宁急忙拉着靖凌欲离去,却听得阳焰问话。

「宫护卫也要同你出宫?」

怀宁瞧了瞧他,又瞧了瞧阳焰,终是将责任撇得一干二净。「看靖凌怎么说。若他不陪,那我只得找小三一同。」

见阳焰盯着他,靖凌暗暗下定了决心。

「小的与七殿下一同出宫。」

怀宁嘿嘿了两声,以肘撞了撞他,暧昧笑笑,「靖凌你可终于有兴趣了?」靖凌尴尬陪笑,不愿多回应。

「我晓得了,你们出宫一切小心。」阳焰拿起摺子,再次叮咛。「怀宁,这回去将该说的说一说,中秋宴前别再出宫了。」

「可是哥……」听阳焰这么说,怀宁不满回话。「我总得接绣梅……」

「到时我再安排人手接那绣梅进宫赴宴,别担心了。」阳焰敛下眼批阅摺子,一副我说了算姿态,「如今父皇也知晓了,你得更谨慎,免得父皇一个恼怒就忘了与你的约定。」

「可是不出宫……」怀宁还欲做最后挣扎。

「等待也是颇有滋味的,不是吗?」意有所指的语气,让靖凌不禁绷紧了身子。

阳焰仅是浅笑,毫不理会嘟囔着抱怨的怀宁。

「好了,快点回去准备准备,母后那边我会拖着,你们可别太晚回来。」

见阳焰下逐客令,怀宁也只得拉着靖凌赶紧离开。

离去之时那抹苦笑映入靖凌心底,他只得无声说道抱歉。

他晓得,若他跨不出脚步,事情便不会有任何改变。

若真要疼,就一次疼得够,最好让他能真切死心。

他不想,这般不上不下地吊着一颗心。

他不想,再伤害他。

75.

见到那人的瞬间,靖凌就知道他输了。

纤眉如画,秋水剪瞳,朱口皓齿。

那是怀宁最爱的甜美脸庞,那是怀宁最喜爱的软哝昵声;与他截然不同的空灵飘邈,他学不来的娇嫩柔弱。

远远看着,彷若景物一瞬褪了色彩声响,眼前仅剩那如织如画的两人亲腻交谈、凝视对笑;眉目传情间化不开的恋眷,宛若锋利刀刃掘挖着心口,瞢疼得令他喘不过气。

他看见怀宁自怀中拿出从不离身的夔龙玉佩当作信物,仔细嘱咐绣梅不可弄丢,绣梅巧笑娇羞推却了会,终是收了下来。

靖凌只觉得藏在衣裳内那不属于他的翠绿玉佩熨得他胸口发疼,沉得令他抬不起头。

一旁妖娆女子勾着他手,脂粉香气漫了一鼻子,他看着杯内倒影那人狼狈欲哭的脸,不知该做何表情。那女子贴靠着他手臂娇嗔劝酒,模糊漪涟了杯内那人神情。

仰头一口饮尽不若宫中佳酿的浊酒,辛辣苦烈的味道自肚腹间焚烧而上,灼伤了他的眼。苦痛和着酒水,千百种滋味交织,咽着令人发晕。

女子似也发觉异样,稍稍退开距离,恬静乖巧为他斟酒,不多问什么。

似乎总是这样,在意的人不在意自己,不在意的人,却是将自己放在了心上。

有些可笑。

情感这事,为何……总不能按人心左右呢?

一口一口凄楚尝着嘴边苦涩,在怀宁远远举杯朝他敬意之时,訩起笑回敬。

或许,真能跨出脚步了也说不一定。

他也不晓得。

在红绣楼喝了不少酒,返宫路上他仅觉脚步虚浮。见怀宁心情愉悦咭咭呱呱述说绣梅的好,他抿着嘴角的笑静静聆听,不让破碎心伤逸出声。

是他没勇气表明,怪不得人。是他畏惧破坏这般友情,怨不得人。

抵宫之时,怀宁正雀跃叙述与绣梅之间交换的誓言,末了,在进房之前丢下问句。

「靖凌,都没听你说过心仪的人儿呢!先前问你你也瞒着不说,究竟是怎般的对象让你如此保密?改日带来让我瞧瞧吧!」脸上幸福的笑靥,刺痛胸口。

「就说没这人了,殿下您真执拗。」如以往一般嘻笑扬手道别,怀宁吐着舌笑骂说谎,在房门阖上之时他敛下眼,独自品尝失丧滋味,听着足音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

入秋的风吹得让人哆嗦,靖凌又站了一会,才恍然失神地迈开脚步,脑海中满是与怀宁共有的回忆。一幕幕、一页页,像遭强风吹掀的书册,他还仍未读完,故事却已来到尽头,任凭他怎么假装,也忘不了那不意瞥见的结局:有情人终成眷属。原以为是主角的,到头来,仅是个跑龙套的。

或许这才是世人眼底的圆满幸福结尾。拥有一份说不出口背世情感的龙套,除了开口祝福,好似,什么都无力改变。

他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走回自个房前的,回过神来,手已搭在房门上,流泄的灯火映着手背,让他呆想了会,好阵子才提起勇气推开房门。

阳焰不耐地皱着眉,訩着脸转着手里摺子,似在等看他何时进门。

没有多问阳焰为何在这,靖凌转身阖上门,将额靠在门板上,感受那点冰凉。

身后阳焰似也无意催促,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握紧拳感受那仍在掌心的伤痛。

「若我说……我会学着放弃怀宁……」睁开眼,近在眼前的是凄艳的红。

「……你会……等我吗?」

软弱无力的怯懦语气,连自个听了都有些嫌恶。阳焰没有说话,沉默间只听得足音渐渐靠近,自身后覆上的热度不知为何让他觉得莫名安心。

「我等你。」

说话时的轻轻震颤传至他背上,环抱着他的手按着胸前那原与怀宁一对的夔龙玉佩,熨贴着心口。

「我说过,等待也别有一番滋味。」温热气息喷洒耳际,宛若呢喃,「我等你。」

「……谢谢。」

靖凌阖上眼,汲取阳焰怀中那点安心。

只是,这样真的好吗?

这样真的可以吗?

缱绻落在颈后的吻,让他不愿深思。

或许此刻,他的心,是向着身后这人的吧?

76.

中秋本是大节,再加上圣上下令举办两名皇子的选妃宴,及秋末怀宁的封王大典,近来后宫闹哄哄的,忙碌得很。

为怀宁的封王大典,皇后娘娘可说是卯足了劲,与几名妃嫔联合了说定要办得风风光光,定要灭却宸妃气焰;另一方面,宸妃一派也没闲着,是宸妃提起中秋欲为四殿下纳妃举宴,宸妃扬言定要比以往皇后娘娘办得筵席更加盛大。两方相互角力争竞,苦了底下宫女官人。

除却后宫,前朝也平静不到哪去。朝臣联合进谏国舅曹绽意图谋反,举证历历。

因事态过于严重,执政王太子阳焰将这事上呈与圣上,盼圣上定夺。

圣上淡淡一句他已听顺王说了前因后果,一切不过误会一场,是有心人欲栽赃国舅的计谋。国舅与那名送信的妓素昧平生,也不曾出入红绣楼,那洋洋洒洒写着谋反大计的书信,不过奸人诬陷离间之计。

只是圣上也怕难息众怒,意思意思削了曹绽兵权,再遣曹绽南下辅佐敬王弭平流寇之乱,暂时远离京城。

以意图谋反之罪来瞧,这惩戒太过轻率,甚至予人息事宁人之感,但圣上旨意不得忤逆,朝臣也只得忍气吞声不去瞧曹绽那得意面庞。

圣上一下令,连着几日阳焰心情都很糟,人前虽是平时一般打理朝事政务,风波不兴样子,私下却是气怒非凡,让同待在太子书房内的靖凌有些难捱。

幸亏出不得宫的怀宁偶尔藉口无聊至书房内兜转,让阳焰心情好了些,否则他还真不晓得该怎么安慰阳焰。

曹绽离京那日,阳焰心底的不满似是已达高峰,根本无心政事;午后随意打发走几名老臣,交待不得打扰,并遣退一旁服侍的宫女。待房内仅剩两人,阳焰訩着脸看了他好一会儿,瞧得他怪不自在的,只得主动发话问起究竟发生什么事。

阳焰沉默许久,反问起靖凌知不知晓沈家之事,口气是难得的愤恨难平。

靖凌摇头,怀宁曾叮咛的别问还在耳畔,那对阳焰而言似是禁忌,他不想主动提起。

拉过绣墩坐在他身旁,阳焰随意靠躺在他身上,突来的倚赖让靖凌有些不自在,却好似也不讨厌。

「沈家……是被诬陷的。」

额头贴着他的颈间,微凉体温和着暖热鼻息,让人不知所措。靖凌只得望着书房内吊挂着的书画卷轴,别让自己那般在意。

「当时,南疆战乱告急,镇远大将军沈清廉奉帝命弭乱。沈清廉深得人心,又握掌庞大兵权,战势平稳稍歇之时,父皇就起了顾忌。表面上仍是仰赖,私下却悄悄分化沈清廉势力,欲让沈清廉战死沙场。」

「恰巧,有人给了父皇藉口。」阳焰摸索着握住了他的手,按着指尖把玩仔细瞧看,不让他收回。「再适宜不过的藉口。」

「御林军在城外逮捕一行踪鬼祟的兵士,方追上欲问话,那兵士便咬舌自尽,让那封搜出的密函更为可信了些。」瞧不见阳焰表情,靖凌仅能自嫌憎语气臆想,「密函里,满满是谋反叛乱计划,虽无署名,但上方沈家印信但不难推判……父皇就这般信了。」

交扣的指尖紧紧按着他手背,微微泛白。虽是痛,靖凌也仅是默默不作声。

「无关有无,只关乎圣上信不信……吗?」靖凌喃喃自语,先前父亲曾说过的,就是这回事吗?

「信不信是一回事,还得端看父皇有意无意。」哼了声,冷冽语气,「不巧,当年父皇正有意挑除沈家,所以沈家落得一族株连。而这回,父皇有意保曹绽,仅是做样子削些兵权,更放曹绽远去避风头。」

「所以,还得看父皇有意无意。」

「……」

「我有时很恨父皇,」轻笑自两人紧贴着的肌肤传了过来,微微震颤。「仅管他是个称职的帝。」瞧不见阳焰表情,仅能猜测。

「或许,就因他是称职的帝,才能握稳皇权吧。」贴在颈间的呢喃,热烫了肌肤。

「只是,得舍去多少事物,才能成就这般执着?」

含糊不清的低语,让靖凌欲听听不得,恍惚间,似听见一句对不住。

「殿下……很爱太子妃吗?」读着阳焰语气间的悔恨,靖凌不禁问出口。

阳焰一震,须臾,才扬首抬眼望着他,深沉眸子流转复杂情绪,不知想些什么。

「……或许吧。」噙着笑,弯起嘴角假意不在乎,「我还来不及明了她就死了。」

想伸手抚去阳焰眉眼间的逞强,抬起手刹那,犹豫旁徨窜上心头,指尖握放了会,终是放下手。

似是察觉靖凌迟疑,阳焰松开两人交扣着的手,起身往前了几步,掌心贴着挂在墙上的字画上那振翅粉蝶,怀念笑道:「如今,我也没机会晓得了。」

「……」

苦思着不知该如何安慰,却见阳焰阖上眼,将额轻靠在字画上,誓言一般:「这个仇我定要报。」

「殿下?」

「所以曹绽非死不可。」阳焰冷然嗤笑。再睁眼时,眸底已是沉着平静。「无论如何。」

靖凌没有多问,自阳焰眼底的恨,他能明了对阳焰而言,太子妃定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虽知不该在意,却仍是不意上了心。

他似是,越来越不明了自己在想些什么。

见他出神,阳焰握住他的手,「你会帮我吧?」

略嫌冰凉的指尖按着掌中未愈的伤,靖凌望着阳焰眼底的决心,略略定下心。

「……我帮你。」

环着腰间的手臂箍得那么紧,隐隐泛着痛楚。他似乎有些懂了,阳焰那日含糊说着的希望。

他不晓得他能做什么,也不晓得自己对眼前之人怎么想。但至少这时候,他不想丢下他不管。

因他也不曾丢下他。

77.

这回圣上包庇曹绽之事,让阳焰铁了心定要还颜色。

除了遣出几名刺客追赶曹绽,阳焰更利用他的易容之术离间挑拨仍留在朝中的曹绽心腹,顺水推舟将麻烦事推到幸悯身上。幸悯光调停斡旋就耗去大番心力,鲜少寻其他皇子麻烦。

靖凌虽仍不明了阳焰盘算何事,他已答应帮忙,就定会帮忙。只是,两人独处时,舍去伪装的墨黑眸底执着坚定和着恨,做起事来些许焦躁狠戾,令人隐隐发寒。

那夜,完成阳焰分派任务返宫之时已近子时,沐浴洁身洗去一身尘埃,换上干净衣裳,乾布巾拭着长发。翠绿剔透玉佩交映宫灯烛火,看来冶艳非凡,惑人眼目;彷佛,低唤着引诱人碰触。

靖凌看着那出自巧匠雕镂的夔纹,不禁伸手将它握在掌里。

那日夜半,软轿内,阳焰将它挂至他胸前,轻声说了不要忘记。垂挂的绳子似是精心算计过,仍透着阳焰体温的玉佩熨着心口,让他忘了推却。似仍有些发热的脑子恍恍惚惚,不知该拿何藉口掩饰阳焰藏在隐晦呢喃中的心意。

他晓得这玉,因怀宁也有个一模一样的,不曾离身。

如今,怀宁把玉佩给了绣梅,阳焰把玉佩给了他……

掌心执拿的玉微微透着凉意,似在提醒着不要忘记。不要忘记,那日发生之事。

映着火光的翠绿灼灼闪耀,让靖凌看出了神。

指节轻敲门板声音响起,靖凌随手挂上夔龙玉佩藏至衣内,警戒问了声是谁。

「公子,是奴婢。」

听是熟悉声音,靖凌放下欲往桌上伸去的手,直接往房门走去。

「若巧?」怎么会在这般时候独自来找他?是阳焰有事寻他吗?「殿下有事?」

「主子已经歇下了。」

推开门,若巧低着头,瘦小身躯微微颤抖。

「怎么了?」

还未听得若巧回答,凛冽杀意直扑而来,靖凌直觉退了几步,却仍是让锐利刀锋划过手臂。

定下神,眼前若巧握着小巧匕首犀利朝他刺砍而来。直觉地,靖凌顺势以内力将手中布巾一推,掩住若巧视线,往后一跃,自桌上拿过软剑,凝气一甩一划,遥指若巧。

遭利刃划碎的布巾自空中缓缓飘落,似瓣瓣飞散凋零的花朵。

若巧红着眼,脚尖一个蹬地,朝他飞刺而来;自怀中取拿掷出的暗器衔着杀意,招招欲取他性命。

舞剑化去若巧攻势,靖凌仅觉困惑,只守不攻不愿贸然出手。

「是谁要你来杀我?大殿下?」他分明不是这么想,却不意脱口而出。

若巧鄙夷冷哼,弯起轻蔑笑容,「主子对公子那么好,出了事公子却第一个怀疑主子……奴婢真为主子觉得不值。」

「……」

不知该怎么反驳,靖凌只得抿着唇不说话,扬手击桌往若巧方向翻送。若巧一跃闪躲,自袖里滑出一排细针,呼气一吹,细针凌厉飞快朝他射来,靖凌以剑勾卷绣墩转了几圈挡针,往后一空翻躲站至柜上。

「是谁遣你来杀我的?」看着底下若巧又欲攻上,靖凌再次问道。

「没有人遣我来!」平时乖巧温柔脸庞因愤恨扭曲,握着匕首的手因用力过度泛着白,「是我自己想杀你,不干任何人的事。」

听见不是阳焰命令,靖凌松了口气。却让他更执拗想知道理由。

「为什么?」靖凌识得的若巧不是这般女子,若巧对阳焰忠心耿耿,可说唯命是从,平时也待他不错……靖凌真的不晓得若巧有何理由欲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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