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七子 上——绯寒
绯寒  发于:2012年06月19日

关灯
护眼

阳焰轻蔑地哼了声。

幸悯甩手:「让他们走!」

阳焰与影卫对看一眼,影卫略微颔首,示意他们先走。

阳焰似也不愿多恋战,提气一跃,扣住靖凌手臂,半搀扶着领他离去。

27.

他俩朝六王府方位逃了一阵,豆大雨珠滴答落下;酝酿了整日的雨来得又快又急,滂沱雨势阻断追兵脚步。

靖凌捂着胸前的伤,方才吞的药丸仅让他一时感觉不到疼痛,这番颠簸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加之以阳焰拉着他的手,虽是无意,却也扯痛了他胸前的伤。

「殿、殿下……」靖凌忍不住出声喊住阳焰。

阳焰领他躲至街衢小弄,再三确认后无追兵,这才缓下脚步。

虽有些无礼,靖凌忍不住挣扎甩开阳焰的手。阳焰似相当不耐,两人拉扯了会,阳焰才放手。

靖凌想道谢,却见阳焰面色凝重扬高手臂,似是要打他巴掌,却不一会又握紧拳、松开徐徐徐放下。

「原来,你是这般看我的。」

靖凌望着阳焰,霎时有些呆愣不解。

春末夏初的雨打在身上,仍是有些冰寒刺骨。

「……罢了。」随着雨声入耳的,是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喟叹。

欲开口问,一道闪电急急划过天边,彷佛,在阳焰脸上瞧见苦笑自嘲,但响雷旋即劈下,震得靖凌的头嗡嗡作响,意识也有些朦胧。

眼前变得一片黑暗之前,似听见一声慌张呼喊。

「靖凌——」

28.

胭脂水粉、薰醇蜜香、轻浓淡艳,饶是自小看惯宫中莺莺燕燕的怀宁,在这名满京城的红绣楼里,仍是有些看傻了眼。

怀宁并非首次来这般烟花之地,说不上不惯,但也仍未习惯。又不是靖凌,都几岁的人了,没见见世面怎行呢?

只是,这般情景,怀宁还真是第一次瞧见。

被人群簇拥奉承着的那人,慵懒抬手一个眼神,便有人为她做好一切,宛若父皇那般。

造访过京城好些家勾栏,真是首次看见这般的妓,还仅是个清倌呢。

接过婢女承上的酒,怀宁轻啜了口,微弯嘴角浅笑,也不管对方有无看见,远远举杯。

不过他能明了,毕竟,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是如此勾人。

谈笑应对看来有些世故,眉角眼波流转中,却又是隐隐纯真,怀宁第一次看见清灵与妖娆这般巧妙揉合,让人不知该从何评语。

「殿……少爷,小的替您问到了,」

差些错喊,李顺勤赶紧改口,见怀宁瞧都没瞧他一眼似无追究之意,才敢继续往下说:「听嬷嬷说道,绣梅卖艺不卖身,也不轻易弹琴与人听。」

怀宁横了李顺勤一眼。这些他当然知晓,光道些众人皆知的事,嫌命太长吗?

「少爷可别这样看小的,」李顺勤有些委屈,「小的这不是就要说了吗?」

嗯哼了声,怀宁訩着下颚,看着人群中的绣梅,一个娇嗔浅笑衬得两颊更是红润。

「说到这绣梅,平时难得听她奏上一曲,总有许多公子哥儿捧着千金欲换美人点头微笑奏上一曲,但这绣梅可是瞧也不瞧一眼,架子大得很。她大小姐推托道个害头疼,说不弹便不弹呢!」李顺勤愈说愈起劲,只差手足没一同舞蹈,「只是呢,嬷嬷也道,这绣梅呢,偶而兴致一来看那人顺眼,就连那仅是随友朋来见见世面的穷苦书生都招待至厢房,独独为他弹奏还不收半两银呢!」

说到激动处,李顺勤顿了顿,咽了口口水,「嬷嬷还说,若非这红绣楼还得仰赖绣梅脸色生活,才不会任她这般胡来呢!」

瞧怀宁面上表情怪异,李顺勤赶紧接话:「所以殿……少爷,这说不上准儿的。」

怀宁哼了声,瞥了李顺勤一眼:「你又晓得我在想些什么?」

「少爷,小的少说也在您身旁服侍了十来年了,怎不知晓您脑袋中咕咙转些什么。」

怀宁被勾起了兴趣:「道来听听。」

「少爷您打的大抵不过要如何引那绣梅注意这般主意吧,」李顺勤有些得意,「只是咱们坐得这般地远,眼前又这么多敌手,个个都卯足了劲要那绣梅瞧他们一眼,因此少爷您看来有些苦恼呢!」

被看穿心思的怀宁有些恼怒:「……知道的话还不赶紧想想办法。」

「少爷您别恼嘛,您朝小的发怒也没用啊!况且您也知晓小的驽钝,怎想得出什么好主意为少爷您出头呢?」

「啊啊,有没有什么好方法啊?既然都来了,少说也要听上个一曲哪!」怀宁朝后伸了个大懒腰,「唉唉,这时靖凌在就好了!」

「宫大人在的话,定会铁青着脸站在一旁不说话吧。」李顺勤皱起脸,「况且宫大人才没那可能陪少爷您来这般烟花之地。」

怀宁当然知晓靖凌才无可能陪他来这般地方,要不他才不用每次都瞒着靖凌偷偷摸摸来。

「唉唉……」有时还真想敲敲靖凌那石头脑袋,瞧瞧能不能让他开窍。不过就是女人嘛,有什么好别扭的?

唉声叹气了会,怀宁不意听得不远处琴声,在嘈杂喧扰人群中,是那般不起眼。

怀宁不禁咧嘴一笑。

他知晓该怎么做了。

29.

甫张眼之时,视野净是模糊一片,隐隐约约,见得榻边有一人影。

「……殿下?」

那人缄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是我。」

再次眨眼定睛一瞧,「……大殿下?」

「……嗯。」阳焰似有些不自在地理了理衣领。「御医方才才离去,别急着起身。

晚些宫女会送汤药过来。」

「……是。」耳边似仍有些嗡嗡作响,靖凌欲抬手,却不意扯痛了胸口的伤。龇牙裂嘴在心底骂了好几声,脑袋也清醒多了。

四处张望了会,却只见阳焰一人。几番犹豫后还是不禁开口:「七殿下……」

阳焰表情有些古怪:「怀宁看顾得累了,我要他先回房歇着。」

听怀宁曾来过,靖凌的心略略定了些。「喔……那现在是……」

「子时。」简短回答,丝毫不带水拖泥。

阳焰看来些许浮躁,靖凌闭紧嘴巴没敢再说话。

两人皆沉默了会。虽不是首次与阳焰独处一室,但这般怪异气氛下,让靖凌有些不自在。

好半晌,阳焰才开口打破这有些难堪的寂静:「身子……还好吗?」

「谢谢大殿下关心,」胸前的伤刺痛得宛若火灼,但靖凌仍是逞强道:「没什么大碍的。」

「……」

瞧阳焰似乎不愿相信,靖凌赶紧转移话题:「是大殿下您为在下洗去脸上易容的吗?」方才一醒来靖凌便发觉脸上已脱去易容装扮,连身上都已换上干净衣物。衣物大抵不过宫女们替他换上,但阳焰曾严命不得透露他会易容之事,知晓的人不过那些……

果不然,阳焰没有否认。

靖凌突觉有些过意不去:「对不住,还烦您亲自动手……」

这伤总归是他粗心浮气,才会不意让重锦有机可乘……若不因这伤,他们或许早就脱困……靖凌有些自责。

阳焰抬手,示意他别再多说,恰巧敲门声响起。「主子,小的有事禀报。」

「进来。」似也无意再与靖凌多说些什么,阳焰起身,与进门的影卫说话。「将老四的人引到老六那了吗?」

影卫单膝跪下,低首禀报:「启禀主子,方才顺王人马紧跟着小的直至平王府邸,见小的翻越平王府高墙后才无追上。」顿了顿,「似已认定了是平王遣人盯梢。」

竖着耳听他们说话,靖凌暗自松了口气。幸好影卫也无事脱困了,要不他可真不知该如何与阳焰请罪。

只是,一安心后便更觉身体不适,高温似自伤口之处延烧而出,阳焰沉吟了会:「我晓得了,今夜辛苦你们了。早点歇息吧。」

「主子……」影卫的声音霎时转小:「小的的兄长们也回来了。」

阳焰重重叹了口气,揉了揉眉间:「要他们也先歇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谢主子。」影卫如获大赦,急急告退:「那小的先告退了。」

阳焰扬手,示意影卫可先行离去。

待影卫离去,阳焰回身,复又在榻边绣墩坐下。

靖凌心里总觉古怪,不晓得阳焰为何仍要待在此,但又不好问出口。

这般不上不下地,总让人觉得怪别扭的。

不习惯让人瞧见他这般软弱,就算是怀宁,他也不曾与机会让他看见自己如此示弱,更别说是阳焰了……对他而言,阳焰不过是利益一致的同伙、是怀宁的亲兄弟,如此罢了。这也是为何方才他欲甩开阳焰的手;他不愿也不想让人瞧见他的无力,更不想牵连他人。

脑袋里咕咙转着千思万绪,靖凌只觉头越来越重,恨不得一觉睡过忘却一切疼痛热度。

只是这般时刻,又听得阳焰缓缓开口,靖凌只好訩着千斤重的眼皮,强打起精神。

「……方才那场雨救了咱们。」眯起眼,阳焰语气中略带责备:「宫护卫,这般天真终有一日会要了你的命。」

「……」一片浑噩的脑袋寻觅不着反驳话语,靖凌仅是抿紧唇不说话。身上热度似又高了些。

靖凌有些不解,今日的阳焰有些反常,早些听见「梅妃」这人之时踩碎屋瓦便罢,如今又有些执拗地急着在此刻与他清算……但究竟是何处怪,他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总归,不是那么了解阳焰。

阳焰望着他好一会,神色有些复杂,彷佛在找寻适合话语,但最终仅是长长叹息:「……罢,在伤痊愈前,你就先歇息吧,怀宁那我会要影卫多费些心。」

「……遵命。」不想多加辩驳,靖凌仅是顺从地称是。

有些疲倦地阖上眼,靖凌实在很想知道阳焰究竟什么时候才愿离开。

敲门声再度响起,「大殿下,汤药已备好。」

靖凌晓得,那是阳焰贴身女官若巧的嗓音。

「进来。」

听得阳焰命令,若巧推门而入,手上托着一碗腾腾冒着热气的漆黑汤药。

示意若巧免礼,阳焰稍稍起身,却又不知为何又坐了回来。「若巧。」摇摇手,要若巧向前。

「奴婢遵命。」微微弯身行礼,若巧捧着汤药走至榻边,轻手轻脚地将靖凌扶起身,塞了几个软垫在背后让靖凌没那么难受。

「宫护卫,喝罢便赶紧歇息。」

阳焰起身,仔细交代要若巧小心别碰着他的伤后,这才转身离去。

30.

「宫护卫,喝罢便赶紧歇息。」

阳焰起身,仔细交代要若巧小心别碰着他的伤后,这才转身离去。

「宫大人,来。」

若巧笑脸盈盈坐在榻边,用汤匙自汤碗里舀起墨黑的药,欲亲手侍奉他喝。靖凌慌忙制止:「我自己来便可,」伸手欲接过汤碗之时,又扯动了胸前的伤,疼得眼泪直在眶内打转。

「宫大人别勉强了,」若巧掩嘴轻笑,「大殿下既让奴婢前来服侍了,就别劳烦您动手了。」

「没要紧的,我自己来便行。」疼过一轮后,靖凌仍是坚持自若巧手上接过汤碗。

若巧拿他没辙,只好将汤碗交与靖凌,静静坐在一旁看靖凌笨拙迟缓地舀起汤药。

靖凌被她瞧得怪不自在的:「你先下去歇息吧。」

「宫大人,这可不行呢。」若巧有些为难,「大殿下吩咐奴婢得让您将全部的药都喝下,没瞧见碗底前奴婢可不敢随意退下。」

「……」

靖凌拿她没辙,只能忍着痛,认命地一口一口徐徐咽下,连同那些复杂情绪。

不是讨厌若巧,只是不知该怎么与若巧相处。自那次之后……或许,他对曾与怀宁发生关系的人,都是这般曲折情绪。

好不容易将汤药喝罢,靖凌松了口气,欲将汤碗递还若巧:「谢谢你,你可以下去歇息了。」

「嘴边都沾到了呢。」若巧用绣帕擦去靖凌嘴边的药,咯咯笑着:「宫大人真似个孩子般呢。」

「……谢谢。」

「这是奴婢应该的,」若巧接过汤碗,替他将软垫拿开,确认他躺得适意不会压迫伤口后,起身朝他一个行礼:「奴婢先告退,还请宫大人早些歇息,好生养伤。」

靖凌艰难地点头。

「那奴婢就不打扰了。」若巧再次弯身行礼,转身离去。

随着木门咿哑声响起,靖凌困倦阖上眼。

那般盈盈背影窈窕身段,让他想起那夜搀扶怀宁的若巧,也是这般踩着灵巧脚步缓缓离去。像个抹不去的印子深深烙印眼底。

汤药苦涩的味道,漫了整个嘴巴。

那夜,靖凌睡得相当不安稳。

因伤而起的热度煎熬焚烫虚弱身体,他总是睡睡醒醒,片片段段作梦。

梦里,他一个又一个完成小师父吩咐艰难任务,一次又一次长跪在小师父门口,仅求小师父教导他医药易容。

「学成之后呢?」小师父冷冷望着他。「让你回去杀人、被杀?」

靖凌想大喊不是这样,他仅是想保护怀宁、想保护身旁的人!可是梦里,他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明知不是学医的料,为何不潜心修炼武术?」

多次濒死之际,师父总会在榻边轻声叹息。

师父明明就该懂的,若换做为了小师父,师父也定会这么做才是。

「大师兄,对不住,小师父严命咱们不能与你提示那草药在哪。」

没关系,小师父的命令较重要,他会靠自己力量找到。

「大师兄,您别勉强啊,小师父那根本是刁难,您就别当真了。」

可是小三,若不完成小师父派的任务,他就没可能与小师父谈条件。

「大师兄,就算是小六求您好了,拜托您别再这般伤害自己了。你不疼,大家看了很疼哪!看您身上的那些伤,一般人早死过几百回了。」

小六,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没事,会熬过的,只要再完成十个任务、再十个,小师父就愿意教导易容之术了。

「那个皇七子,究竟是怎样一号人物,能让大师兄您这般为他付出?」

怀宁是……怀宁是他弟弟,没有血缘的弟弟,比亲人还亲的存在,是他待在宫廷里的唯一理由。

「哥,我是不是生病了?」

怀宁红着一双眼,双手掩着那儿,吞吞吐吐。

不应该是这样的。怀宁只是弟弟、该只是弟弟。

那为什么,胸口如此疼痛?

阳焰那双彷若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紧盯着他,声音,似自遥远的地方传来:「宫护卫,你将站在哪方?」

惊醒之时,衣物皆已汗湿。

靖凌呆愣望着微微透出亮光的天际,慢慢地、慢慢地阖上眼,不愿再看。

31.

在榻上辗转再不能入眠,脑海中满是片段纷乱追忆,让人头晕发胀。靖凌终是睁开眼,看着一室摆设出神。

闷烧难适的热度已稍退,只是伤口处仍是疼痛得令靖凌不断蹙眉。

眼见卯时已过,天已大白,靖凌疑惑为何怀宁没来寻他,但又想想,或许怀宁意欲让他多歇息一会好生养伤。

只是这般闲暇,不知为何让他心慌。或许,他得见见怀宁,好好将那颗浮动的心放回原位。毕竟,怀宁昨日负气离去后,他就再不见怀宁身形,就连怀宁曾来看顾的事也不知……

暗暗打定主意,纵使胸口再如何火辣疼痛,靖凌仍是命人打水来,訩起身盥洗。

梳洗罢,自黄花梨亮格柜内拿出一老旧木匣。

靖凌望着老旧木匣上深浅不一的刮痕,略略出神。

他其实,不太愿意用到里面的东西。

曾是令江湖人士闻之色变的毒仙魔头的小师父,用药方面在江湖上也是无人能匹敌,与他这半路出家的徒弟不同,小师父要谁活就活,要谁死,那人必难逃一死。

只是与师父一同退隐江湖后,师父不愿小师父镇日泡在药房内,便想尽千百种方法让小师父远离药房,因此小师父配炼的药丹便少了许多,偶有,也是几个师兄弟争破头,为此,他们还与师父抱怨叨念了好几次要师父别如此小心眼,个个也都被赏了栗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