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这种事来推托。
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QQ弹出信息框,美东广告需要处理一组图片,秦岭毫不犹豫的回复,约好第二天详谈。
第二十九章
这一次美东公司给秦岭结帐时不太顺利,先是想拖延薪金,接着又将报酬削减到以往的百分之六十。
离开的时候,从职员们的窃窃私语中,秦岭隐隐约约的感到这公司似乎碰到严重的财政危机。
刚从电梯踏上前厅的大理石地板,秦岭便是心尖一紧,下意识的就想退回电梯。
可是对方已看见了他,兴高采烈的将贝斯从肩上放下,然后举起右臂,旁若无人的喊起来。
“秦岭!”
那个扎着凌乱头发,穿着条破烂牛仔裤的男人,赫然是他最不想看见的人。这人的德性真是一点都没变。秦岭犹豫了一秒
,硬着头皮走过去。“是你啊。”
不管秦岭脸上的笑容有多僵硬,王雨满脸都洋溢着兴奋的神情,还没等秦岭走近,他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用力拉扯到身旁
,亲昵的揽住肩膀,“几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也越来越帅啊!”
人来人往的公众场合,这人也不注意影响,秦岭尴尬极了,像甩掉烫手山芋一样迅速挣脱,低声说,“那个,我上班快迟
到了,要不下班再联系。”
“那不成!好容易见着你啊!”不管秦岭如何推辞,王雨就像甩不掉的牛皮糖黏着他回到公司,然后将摩托车往办公楼下
一架,懒洋洋的抽着烟倚在车上等他下班。
秦岭心烦意乱的回到网络公司,他可不想和王雨单独呆在一起。快下班时,QQ弹出个对话框,叫他晚上一块儿喝酒。
是喻乐。
本来他不爱参加同事聚会,不过这会儿他心念一转,立刻回复道:OK。
紧接着他打电话给王雨,告知公司聚会让他回去。岂料王雨死活不愿意,死皮赖脸的非要加入他的同事聚会。
秦岭这个愁啊,抬眼看看外面日头甚毒,离下班还有三个多小时,料想这少爷也没吃过多少苦,便说了声‘我下班还早,
你一会先走吧’然后迅速挂断。
十年来最热的夏天,即使呆在日夜都开着中央空调的公司也闷得发慌。秦岭积压了一大堆工作,十分忙碌,不知不觉四个
小时已经过去。直到喻乐再次跑来叫他时,才知道过了下班时间。
伸了个懒腰,秦岭站起来收拾办公桌,左侧落地窗被晒得滚烫,窗外的日光仍然很毒辣,火红的天边飘着金灿灿的火烧云
。
周星星还没下班就溜走,把女朋友接了过来,秦岭和喻乐一面聊着一面走出公司,一抬头,发现王雨居然还等着。
“怎么还等——”秦岭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王雨满不在乎的吹了声口哨,笑着偏了偏头,几串汗水顺着他瘦削的脸颊流到脖颈。“上班累了吧?走啦,哥哥带你去填
肚子。”
秦岭恼火的一拳打在他右胸,“靠!我不小。”
“我错了,你该大的地方大,该硬的地方——”王雨一脸坏笑。
“老子——!!”满脸窘得通红的秦岭顿觉得头大,想骂,但碍于同事只好忍了下来,压低声音说,“想挨揍啊你!”
这时喻乐凑上来,“你朋友?那一起吧。”
“他还有事——”还没等秦岭说完,王雨已喧宾夺主的挤到喻乐面前,腆着脸皮说自己是秦岭的‘好朋友’。
大热天吃火锅,大概也是四川特色之一。
一群人围着小火锅,汗流浃背的吃得不亦乐乎。王雨这家伙天生自来熟,操着一口京片子和喻乐划拳行酒令,一帮子人在
旁边起哄,倒是把秦岭晾在一旁。
秦岭闷闷不乐的喝着酒,他真服了王雨。这天生脸皮厚的男人似乎和谁能都成为哥们,还特不认生。
一阵哄笑,喻乐又输了个大的,被迫喝五杯啤酒,王雨痛快的拎起一瓶酒陪他干。见王雨豪爽,起哄的一群人特兴奋,‘
够哥们’‘好!’的喊开了。
被簇拥着一口气喝了一瓶啤酒,半醉的王雨扔掉瓶子,把躲在旁边的秦岭抓到人群中。
秦岭想溜,周星星一把将他按下。“嫂子在这儿你都这么不给面子,想躲没门!喝啊!”
“哎,你朋友不是歌手吗。这样,你喝一瓶,就让他唱一首如何!否则你俩都喝。”喻乐喝得差不多了,还惦记着刚才划
拳净输给王雨,这时趁机借酒报一箭之仇。
“好啊!喝一瓶唱一首!”喻乐手下的一帮员工也想给老大撑腰,也被酒精惹起了劲,推着搡着想灌翻他俩。
王雨想替秦岭喝,可是喝兴起了的一群人谁管他啊,直将他往人堆外推。
以小方桌当舞台,醉醺醺的王雨抱着贝斯,不知道唱了多少首。他人长得漂亮,声音也漂亮,还特有范儿,往那儿一站就
像是天生的明星,不光连别桌的客人,甚至老板、路人都跑过来听他唱歌,震天响的掌声和喝采声在夜空中飘得很远很远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觉得特别痛快,似乎过去所有的演出都没有今天这样畅快淋漓。
不过光顾着自己痛快的他却忘了一件事。
秦岭在下头被灌得很狼狈。
夜深,空酒瓶子满地都是,周星星醉得像头猪,被女朋友架上QQ车走了,人事不省的喻乐也被老婆拖走,几个同事一起打
的回家,空旷的火锅店里只留下秦岭和王雨两人。
“干……干……。”秦岭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往杯里倒酒,啤酒有一半都洒到杯子外面。他望着王雨咧着嘴直笑,他没有
觉察到自己的脸颊上挂着两行泪痕,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个不停,只是觉得仿佛胸中深深的郁结都烟消云散。就像回到
了许多年前,在小镇上的那个夜晚,他、孟小莲、还有那个他,坐在小镇的火锅店,雪白的鱼片在红艳艳的火锅中翻腾。
‘我在那座城市等你’他微笑着说。
我来了,我来了……你不会再离开了是吗?
他微微点头,秀丽温柔的眼睛像柔软的月光,融化了他的心。
他太快乐了,快乐得想飞。
“喝。”王雨朦胧着醉眼,眼前的事物都成了重影。
咣当当,又是几个空瓶子滚到墙角。
秦岭趴在王雨肩上,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浓重的睡意像潮水般袭来,事实上他已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知身在何
处。他喃喃的嚅动着嘴唇。
“天瑾哥哥……真好呀……你回来了……你不会离开了吧……不会离开吧……”
王雨任由他挂在自己身上,他也喝的太多,脑袋盘旋着一群蜜蜂,听不见秦岭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个他深爱的男孩,如今长大了,成熟了。他的肩膀已不再稚嫩,他的眼神已不再青涩,他长得那么高,那么帅,却仍像
孩子那样单纯而腼腆。
他想说的话很多,但嘴和舌头似乎麻木了,想说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他的神智从躯体抽离,现在这具充满酒精的躯壳完
全不受大脑控制。
反倒是那些积压在内心最深处的隐晦秘密,就像黑色的花,压抑隐藏得太久,在酒精的熏陶下争先恐后的盛开在日光下。
他要找个树洞,将那些不能说的秘密一吐为快。
“……他对我坦诚的交代了你们之间所有的事情,知道你们在一起那么久却什么都不做……我太高兴太得意忘形,又嫉妒
他,这样的人凭什么让你这样死心塌地,知道他会来,就故意让他看见……我王雨从来做事都无愧于心,只有这一件……
是我对不起他……”
“……嗝……以为会激怒他,让你俩矛盾激化。没想到他后来却私下找我,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我都要愧死了……那时
我才知道知道他当时的境况困难,必须离开这里……”
秦岭趴在王雨膝盖上睡得很熟,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破旧的吊扇在天花板上呼呼转动。
天空下起了雨,雨珠拼命敲打着屋檐和行道树,像爆豆般的噼啪直响,涤净的湿润空气洗走暑意。
王雨一面断断续续的自说自话,一面将空杯子往嘴边递,撞到鼻子。
“……根本想不出温文尔雅的叶天瑾在洗钱,手头有十来个洗钱帐户,……杨正东开的什么破公司,他真正干的是走私汽
车,……”
“他们兄弟俩一向关系很僵,表面上维持得像那么回事。真正让他俩反目的人,是你,你……”
“因为拆迁房子,你爹喝酒后打死了有头有脸的人……当时你在念大学,是叶天瑾接到你家的电话……他那种闷不吭声的
脾气,你铁定一点都不知情。不知道他砸了多少钱搞定这事,总之你爹没事,你家的房子也没事,但因为钱的事,他飞车
在高速公路上追杨正东,逼他签支票,刹不住车,撞翻了杨正东的车,杨的司机重伤……”
“为了一个外人,还是个男人,兄弟间手足相残。老头大发雷霆,连夜坐飞机来到这儿,要把公司的钱追回来。叶天瑾不
允许,作为交换,他答应和你彻底了断,听从家庭安排找个……找个女人结婚……这个家伙,他绝对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这些事都是他算计好的,就逼着我这辈子因愧疚而不得不好好照顾你,照顾你……”
昏黄灯光下,王雨独自对着空气说了很久很久,最后手一松,杯子落到地面摔了个粉碎,他歪着身子趴在一片狼籍的桌子
上。
******
在阵阵金箍咒般的头痛中,秦岭宿醉后起来时是下午四点。
脑袋胀痛得像灌满铅水似的,当眼睛瞄到身旁熟睡的□的男人时,他醉意顿醒,惊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
王雨是被一阵剧烈的摇晃外加愤怒的叫声弄醒的。
揉着惺忪的睡眼,王雨抬抬眼皮盯了一眼眼中喷火的秦岭,满不在乎的转个身又睡。
秦岭却不让他睡回笼觉,粗暴的推着他的背,把他撑起来,“怎么回事!你睡在我这里?!”
睡意很浓的王雨咬牙切齿的打着呵欠,使劲又躺回床上,“我顶着暴雨把你扛回来,不睡这儿睡哪?”
似乎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反驳,秦岭瞪了背对着自己睡觉的那人,躇踌一会还是拉下脸问。“晚上没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吧?”
“你怎么像个女人似的罗嗦!给你换衣服,擦干头发,洗衣服,我早晨十点才睡的!”王雨仰天长叹,然后苦恼的将头压
到枕头下哀号,“我没上你!你也没上我!我光着身子是因为我衣服上全是你吐的,都洗了没干——折腾一晚上,我就算
吃伟哥也没力气做爱。”
秦岭有点尴尬,“我,我不是这意思。”
“好了好了,让我睡觉吧,啊,乖。”
为求睡个好觉,王雨都哄上了。秦岭也不再开口,把破电风扇打开,对着王雨汗津津的身体吹。
王雨古铜色的肌肤很细腻光滑,滚着汗珠的脊背上,漂亮的脊椎流水线般延展,侧着的腰身劲瘦有力,臀部就搭了半截毛
巾。秦岭立刻就有了反应,他眉头一皱,移开粘在那身体上的视线,敏捷的跳下床,套上T恤,轻手轻脚的开门走出去。
冲凉的时候,他忍不住帮自己解决了身体的欲望。
这……算是洗了?秦岭望着阳台上晾着的衣服,真有种想把王雨打一顿的感觉。
第三十章
晾在衣架上的衣服上还有明显的呕吐痕迹,根本和没洗一样嘛。地上积了一夜的污水,洗衣粉袋子打翻了,他的球鞋连同
洗衣盆浸泡在一堆黑污的泡泡里,令秦岭更火大的是,地上还有四五个空的易拉罐啤酒瓶。
这家伙哪来这么酗酒!
一直收拾到日头偏西,王雨终于睡够睡醒了,刷着牙穿着大裤衩和拖鞋站在奋力搓洗他破烂牛仔裤的秦岭身后。“衣服我
都洗过了,你还费个劲洗什么呀。”
隔着薄薄的棉布大裤衩,很清楚就能发觉这家伙连内裤也没穿,秦岭正恼火,忽然看见王雨满嘴泡泡,先愣了下,然后腾
的冲起来,“这是我的牙刷!!”
“哦。”
看这人还一副不解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的秦岭终于没忍住,暴力扯下他咬在嘴里牙刷,“我说,这是我的牙刷!”
“我知道是你的呀!”王雨睁着无辜的细长眼睛,满脸委屈。“我不嫌。”
“我!!”秦岭一副快抓狂的表情,握了下拳头终于认输,将牙刷塞到王雨手中,“得了,你洗脸去吧,——我说你平时
都这么邋遢?”
“不邋遢啊。”王雨还没理解秦岭的怒气从何而来,他刷着牙蹲在秦岭身旁,坏笑着眯起眼睛,用肩膀撞了撞他身体,“
勤快的小媳妇,嫁我吧。”
“再叽歪我把盆子扣你头上。”秦岭面无表情的说,洗了一会发觉身旁嗡嗡叫的王苍蝇没了声响,侧头一看,不由得大怒
,一肥皂盒飞到王雨脑袋上。“我靠,你在想什么!”
支起小帐篷的王雨连滚带爬的逃跑,“别发火,我,我自己解决。”
******
如今在某演艺公司上班的王雨,作息时间极不规律,有时彻夜不归,有时候连续几天都在家蒙头睡觉。
他仍然在‘漂’着,仍然过年不回家,只是现在学会偶尔给老爹老妈打个电话报平安,说不上两句就不耐烦的挂断。
黑色的别克停在破旧的居民楼下很扎眼,秦岭一眼便认出那是郑南的车子。
郑南从车上下来,看见秦岭,还有拎着两袋菜跟在他身后的王雨,先是怔了怔,接着意味深长的微微一笑。
“那个……郑哥,这是我一普通朋友。”不知道为什么,秦岭有些紧张,下意识加重了‘普通朋友’四个字。
“王雨嘛,最近网络上挺好听的那首歌不就是他唱的吗。”郑南笑着说,“认识,以前我和他见过面,都是朋友。”
三言两语化解了秦岭的不安,他松了口气,点点头问道,“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不先上去坐坐。”
“不用了,我就是来和你说一声,杨徽毕业,明天记得来。”郑南微微前倾,对王雨说,“你也一起来吧。”
王雨挑了下眉,点了一下头。
郑南对着秦岭打量了一会儿,像是欲言又止的样子,以不容拒绝的口气说,“我过几天要回老家,这会要去商场买点能穿
的衣服,你也去!”
秦岭还没答应,懒洋洋又带了点挑衅的声音从后面飘来,“放心,我负责把他收拾像样。”
郑南被看穿动机,歪头想了想,毫无火气的笑笑说,“那好,我先走了。”
等郑南的车开走后,秦岭很不情愿的说,“我自己知道,你别管。”
在理发店修剪好头发,草草吃完晚饭后,秦岭在衣柜里翻了半天也没找着合适的衣服。自从叶天瑾走后,他从那个房子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