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这皮厚的小牲口依旧装他的孙子,一点回应也不给。真没劲,我趴在他背上无所事事,东张西望,寻找新的乐
子。旋转木马在身边停下来,脸旁刚好伸过来只棉花糖,我嗷呜一口,棉花糖的小主人就哇的大哭起来。
我朝那小孩做个鬼脸,“哭什么哭。”小鬼被我吓住,怯生生地指责我,“你偷吃我的棉花糖。”我绕唇舔了一圈,
把剩余那点糖丝吞到嘴里,吐舌头,耶耶耶,“我就吃了。”
小鬼转头,找了一圈家长没找着,一挥小拳头,“我叫我爸爸来揍你。”我更得意了,“我也有哥哥。”一勒李重晔
脖子,威胁他,“给老子撑腰,嗯?”李少爷不屑于我的恶行,从鼻孔里哼了声。
小鬼眼看长腿哥哥要上阵,急了,“他才不是你哥哥。”我去掐他小脸,“你说什么?”
“他才不是你哥哥,你又坏又讨厌,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呜呜……”我红着眼睛瞪他,愣是把小孩给吓哭了。另一
只旋转木马的家长赶过来,老子一拍李重晔的马屁,小牲口立马背着我滚远了。躲避着小鬼他爸的骂骂咧咧,一直躲
到摩天轮上,才侥幸逃脱追捕。
摩天轮越升越高,整个游乐场都被踩在脚下,那些欢叫和喧嚣离我们越来越远,城市的光影在眼前流淌,交织成凌乱
图幅,像醉酒,像做梦。白糖的甜在嘴里化开了,余味一片苦涩。李重晔的胸膛厚实温暖,城墙一般足以依靠,我窝
在他怀里,听着那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和沉稳呼吸,忽然间脆弱委屈得像个娘们。
去你妈的,老子才不是野孩子。
我拉下他头来,不管不顾与他接吻,“李重晔,我想做了。”
李重晔的味道清爽干净,舌尖软软暖暖,要把我的喉咙都舔化掉。他的手指落在身上,也是温柔触感,轻轻地环抱住
我,像是害怕我从他膝头跌碎一般。也许这片时的呵护和温存也只是肢体太过亲密而产生的错觉,我不知道。我只知
他越是温柔,我心里便越是苦苦地发痛。
玻璃渣碎了一地,切割出流血的伤口。我好疼,李重晔,怎么办。怎么办。
狭窄的摩天轮忽而变得无比逼仄。我被他顶在内壁,哪里都不是退路。从他身后我看到无边的黑暗,这城市的最高处
,压抑和沉重长出了爪牙,秘密地攀爬上我的皮肤和呼吸。他吸食我,就可以把那些东西都吸食掉吗?他抚摸我,又
能抚去什么。
李重晔总是太过温柔,太过温柔,温柔得让我快感也不能够有,我诱惑他勾引他逼迫他狂乱和用力,然后低泣着在他
手中射了出来。
真丢脸,像个傻瓜。我剥下他衬衫擦了擦下身的液体,发现他正看着我,脸庞掩入黑暗,只有一双眼睛明亮得像大海
的星辰和波光。
我伸手去捂住他,太亮了,刺得我心里的血液又泛上来。
“慕锦,”他拥我入怀,紧紧地要勒断我的肋骨,要把我镶嵌到他的身体里去,他说,“我在这里。”
滚。
我狠狠地咬上他的肩头,射精让我连咬人都没力气,软趴趴像小猫咬小狗,恼羞成怒挥了他一爪子,埋头在他颈边沉
沉睡去。
老子管你在哪里。
慕锦不需要这些,什么都不需要。
那晚我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似乎我被人抱上车,轻柔的吻落在了额头。又是李重晔,他亲吻我,抚摸我,抱着我
的姿势像慕永河抱着他年幼的孩子。真讨厌啊,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遇到过最讨厌的人。
我把牙关打开,放他溜进来,亲亲和缠绵没完没了。然后我对他说,我亲亲你,我抱抱你,也让你上,我把什么都给
你。你不要爱我好不好。
李重晔不说话,他不说话我也知道他的意思。不好,不好。他的舌头长出细密的枝叶,阴茎拉长为盘旋的树根,躯体
陷落成无边的流沙,我身处漩涡中心,不想沉沦也只得沉沦下去。
不好,不好。
他说,让我爱你。
我还有什么话可说,我将死去。那么多的痛苦,窒息一样。身体被紧紧捆缚,沉入深渊,灵魂离开,飞到我找寻不到
的遥远地方。而眼睛,眼睛到哪里去了,有时候湿润,有时候就流下泪水。
我咬着拳,在车座上蜷缩成一小团。熟悉的李重晔的气息包围我,优雅,温暖,洁净,徒然无用。他说我爱你,我爱
你。可是我要爱做什么呢。
渐渐地那些扰人心志的话语都听不见了。也许我终于沉入睡眠,也许我又掉入了另一层梦境,人世癫狂,谁又能分得
清是梦是醒。我只知我很冷,很累,从身体深处涌上来的越来越多的疼痛和眼泪,连无尽的亲吻也无法止住。终究灵
魂不堪负累,裹挟着重力向下沈,那些杂乱的触感和声音渐渐远去。我睡着了。
世界睡着了。
20.
情绪一激动就容易感冒,加上李重晔这崽子没完没了缠在跟前,撩拨得我更加暴躁,夜半缩在他怀里开始发热,李重
晔叫我也醒不了。后来他似乎下了床,紧接着房间里的人声杂乱了起来。迷糊中能感到很多的脚步来回进出,针水药
剂把我注成马桶。
约天明的时候我终于能有点清醒意识,小牲口惊得乱没形象,不顾我身上浓重的汗水和药味,起劲亲老子手和额头。
吻打在滚烫的皮肤上像雨水的清凉,我恹恹看了他一眼,自顾自睡去。
老子可能天生贱骨头。多年没人照顾,一调养新伤旧痛都发作起来,几天内病了两三次,弄得医生也手忙脚乱,想下
针都无从下手。胳膊上一片青紫。
我一天天躺在他的大床上,躺在他冰雪砌成的寒冷屋子里,分外想念我的阁楼和自由。自己也不知真病假病,身病心
病,总之一点一点地苍白了下去。小半月来被李重晔养出的一点肉,迅速又掉了。从此李重晔多了新爱好,无时无刻
都要给我喂食。他想起来的时候就拉拉脚链,老子叮叮咚咚地跑过去,让他塞一块蛋糕。有时候也只是单纯的摸摸我
脑袋,莫名其妙。
腿脚早就好了,本来没多大毛病,趁我睡得像死猪又打了石膏,怎么能不速好。扭伤一好他就在脚链上加了串银质的
小铃铛,还真把老子当他的狗,当他的宠物。
李重晔端着水和药进来,我正好打开电视,轻车熟路直接跳到成人频道。
他掐我下巴,我张开嘴,他喂药,我吞咽。他开始说话,我默默把音量调大了些。女优淫浪得夸张的叫床声充满内室
。和李重晔有了一腿后,我才发现这些配音假到掉渣。叫得还没老子好听,妈的。
李重晔卡着我脖子,逼迫我转向他,“真的这么不喜欢?”
我懒得看这蠢货,被圈禁像头人形猪,你说老子喜不喜欢。可是他的手指还在我下唇摩挲,真烦,我凑过去亲他一口
,满意了吧,“滚去做饭。”
这回他倒没有听话地滚开,脸红红擦了擦我嘴角,接着说,“有时候我们做错误的事,只是因为找不到正确的方法。
我向你道歉,可是你告诉我,用什么才能让你留在我身边。”
这些话多么堂皇,像是书本上精心编写成的台词,真诚得甚至有些虚情假意。我不想听,可是李重晔有他的魔法,他
说的每一个字都被赋予了生命,变成小虫子钻到我心里,将老子好好一颗心肝噬咬得不成模样。
有时候就会心痛,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身边我变得尤为脆弱,看到鸟儿吃掉榕树的叶子也会伤感,一点点关于苦难和
温情的暗示都能流泪。
他的声音听起来居然有些忧伤,也许这是错觉。可我还是哭了,不知不觉眼睛就湿润,“我哪里知道为什么。李重晔
,你这样聪明,倒是解释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把我搂到怀里,顺着眼角细细地吻。我推开他的脸,“你还要关我多久。”
一个星期的假期早就过去了,我依然没有回到学校。也许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无关紧要的,慕锦出现或消失在哪里都
无关紧要,可是我有我自己的坚持。
他握着我手指,一根一根亲吻过去。这双手本来就比他的要纤细得多,现在愈发苍白了,而且冷。像冰,像玉石,是
少少的一点皮包着骨头。
他的怀抱困住我,吻落在额头,“对不起,我无法放开你。”
晚饭过后李重晔解开了锁链,脚踝和金属的长时段摩擦,勒出一圈受难的红痕。他坏心地摸摸,我痛得抽气,两个脚
像瞪水车,蹬他。他躲闪,我不依不饶,一不小心就滚到了床上,挠痒痒,打闹,最后又亲到一起。
我还是无法明白这样嬉戏和欢笑的冲动,在他的羽翼下长出了另一个慕锦,做出一些在我看来匪夷所思的事情。这时
候李重晔会像主人照料小狗一样拥抱和爱抚我,在我耳边低声地说,蛊惑,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不要想了。
不要想了,也许他说得对。这样也很快乐。
晚上睡觉的时候舒服很多。我靠在他怀里,兴冲冲地伸伸腿脚,不习惯我奇异的新自由。他长腿一撩把我夹住,“这
么开心?”我哼哼,“当然了。”他便不说话了,一下一下温暖地抚摸我的肚皮,弄得我昏昏欲睡。朦胧中听见他道
,“是我无能……慕锦,留在我身边,我会把什么都给你。”
我垂头,瞌睡全没有了。心头除了混乱就是感伤,是个水球,一戳就破。真是不可思议,他说什么我就信了。
我庆幸他看不到我此刻的表情,从哽咽里挤出一丝惯有的狡黠来,嬉皮笑脸地道,“自由也能给吗?”
他紧紧的怀抱和有力的手臂都在诉说着不要跑掉,可是嘴上依旧答应得漂亮,“会的,都会有的。”他把我翻了个身
,吻我,“你给我时间。”
我承受着他唇舌的掠夺,喉头酸涩,两眼湿润,一辈子也没有这么顺从过。
脚链解开的第二天我就从他的大床上消失了。李家的保镖成队出动,将李宅搜索了个遍。一排排的黑衣身影散入后花
园、栋栋别院、高尔夫草坪,然后迅速隐匿,像盐消失在水里。
他们找不到我,李重晔也找不到我。树下的那个身影已经在正午孤独的阳光下站立了好久,怎么看怎么令人烦躁。我
摘枚青果砸他一下,他居然躲不开,这要是刀子,李家最尊贵的少爷早挂了不止千百遍。
我闭上眼睛,懒懒吊在树枝上,把自己瘫成一条半死不活的肉虫,心里同时有着小小的快乐和痛苦。
李重晔,谁让你这样失魂落魄。
中原路的春天总是太短而夏天太长,这样温柔和煦的四五月间,居然有了鸣蝉。锯树一样难听的蝉声中,有人在耳边
轻轻唱,我的情人走了,他在拂晓离开,没有一艘渔船能带他回家,留下我独自唱孤单的歌,我不要再去看海。那女
人躲在老式磁带机里头痴狂沙哑,噪声一般刮人耳膜。我不想听,可是她还在唱。一直唱一直唱,唱得我满脑子都是
李重晔的脸。
细小的衣料轻擦,李重晔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流窜过来,他的呼吸近在咫尺,灼热的,凌乱的,像拥抱和做爱一样的,
包围我。
我睁开眼,只有微风拂过一树的枝叶,天空张开了无数只绿色的眼睛。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
唱机嘎吱一声,蓦地停止转动。果然是从阁楼的杂物堆淘来的破玩意,太不经操。我随手将这小破机扔到爬上来的李
重晔怀里。他伸出一只手就轻巧接住,微微喘着气,看我。
从他身后袭来阳光汹涌,海浪一样,将我淹没。汗水打湿他额头,从健壮的小臂滚落。挂在蜜色的肌肤上,晃晃的闪
耀。明明依旧是认真又阴沉什么也没有的脸,我却觉得那明亮温暖胜过一切。世事苍茫,还有谁比李重晔更加动人。
“李重晔,”我说,“亲我。”
他修长的身形震动,大块头并不适合盘踞在树上,整棵树都要跟着他摇晃起来。真讨厌啊。我开始不耐烦,“亲我,
就一下。”他的喘息稍稍加速,像头野兽一样咻咻地靠近,惹人焦躁。我主动朝他嘴上撞去,只碰了一下就猛地缩到
他怀里。
那么多的绝望。犹如孩童要找寻母亲,犹如伤兽要躲回自己的洞里。
怎么办,怎么办。
我盯着他泛红的耳根,喃喃自语,那些声音好像不是由我自己发出来的:“真糟糕。”
他宽厚的胸膛和口腔的味道那么让人安心。我留恋地在那被我啃咬得血红的嘴唇上轻啄一下,“太糟糕了。”
慕锦和李重晔接吻无数次,只有这一个最糟糕。
我抓起他,更深地吻过去,在他不明所以的挣动间低低地请求,“让我抱抱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大个子安静下来了,真听话,听话又乖巧。这个人在我面前一直这样乖顺,他轻轻拍我脖颈,手掌温暖的抚触让我低
泣出声,“对不起,还是太糟糕了……”
针头刺入他脊背的时候,我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有。
21.
从医生那里偷来的镇静剂果然强效,不枉我装了半个月的弱鸡。大半的保卫都被李重晔调去寻我了,门口反而空荡荡
没多少人。我拿军刀抵住脖子,胁迫仅剩的几条黑狗让开了道。走出大门的时候我转了转身,他们脸上挂着冰凉而疏
离的笑,礼貌地躬身送行,也许本来就没想花多大力气阻拦我。真不愧是李越江的人,连笑里藏刀的习性也这么像。
雕花的铁栅栏门外少了平日黑压压的一片,看上去居然有几分凄凉。烈日烧烤着墙垣上垂落下来的蔷薇花枝,有气无
力的样子,多奇怪,好像在这回望的一瞬间,从来都那么气势恢弘的李宅,在我心里忽而就坍塌了。
也许是因为深宅里那脊梁永远挺直的人沉睡了,于是世界都一片荒芜。
再见,李重晔。
微风吹拂我衣襟,重新回到无拘无束的世界,放荡又快活。我找城中贫民窟废弃的旧屋躲了两天,每天盯着屋顶的蜘
蛛网数绵羊,也比和优雅富足的李重晔在一块好过得多。不饮不食,哪怕水池就在室外也不敢出屋。两天后饥肠辘辘
,实在忍不了,借着深夜溜到酒吧街,至少那里还有个随时能敲上一顿酒的人,而且他和我一样是个烂货。
烂货肖言从他的温柔乡爬出来,在酒吧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热情洋溢地招待了我。温啤酒和生菜,收拾得糟乎乎的
意大利面我也能吃得狼吞虎咽。他摸我头,我蹬着轮滑椅躲开去。
他笑得可真恶心,“让我摸摸嘛,很少有人愿意吃我煮的面了。”
我操。
我牵起他衣服下摆,把脸上的酱汁都擦到上面,脏兮兮,肖言可不只配得上我这样的脏兮兮。趁他又来恶心我时逃开
这死恋童癖,自个跑到舞台上,开了旋转灯和音响,抱着插电吉他狂吼一通。
唱完最后一个音符浑身都瘫倒,音乐带来的发泄快感好似性高潮,让我止不住地抽搐。肖言俯下身来看了我半晌,躺
到我身边,操他爹的大老爷们,扮起如天真少女般的纯情,“真可爱。”
妈的。我接过他扔来的矿泉水瓶,灌了一大口,跟李重晔似的软趴趴不够味,剩下的都淋到头上,“有酒吗。”
老畜生爬到我头上,“有,不过你要亲我一口。好久不见,小慕锦变性感了。”
我狠狠给了他一根中指。
最后他抱着我强吻,紧要关头我偏身,落在嘴角。真他妈的恶心,老子总觉得他的味道带着腥臭,漱口水冲了好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