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老爷子欢喜地差点喊儿子叫祖宗,但是抱着大胖孙子思来想去,这展家的儿媳怎么也不能是个夜店小姐啊,这头牌也不行啊!思及至此,便开出一张支票恶狠狠地划上了一串零。那夜店头牌拿过支票,用尖尖的红指甲点着,一个一个数那零儿,数到最后便眉开眼笑,从此人间蒸发,实在是识时务至极。
展家对这小孙子的疼爱和重视可想而知。可就在三天前的早晨,保姆抱着孙少爷在附近的公园里看人打太极,竟被斜刺里冲过来的一男人一把抢走了孩子,她大惊失色地追过去,只追了几步便跟丢了。她腿都吓软了,又哭又叫了半天,才想起回家禀报老爷子。老爷子听了过程,一口气哽住了,差点见了阎王。
展牧原当机立断地报了警,然后发动所有能发动的力量,就连慕容家都出动了人马帮展家找儿子,A市翻了个底朝天,这孩子就像飞天遁地了一样,无影无踪了。
他们还是存了一丝希望,希望那绑孩子的绑匪能打来电话要赎金。可是等了又等,那绑匪似乎得了个大胖儿子乐得把要赎金这事儿给忘了。这实在糟糕。
如果不要赎金,那只剩下两种可能。一种是人贩子行为,一种是寻仇。在展家的压力下,A市打击贩卖儿童组织是前所未有的给力,被拐卖的孩子大批大批地救回,唯独没有展家小少爷。这个猜测就基本可以告一段落了。那么就只剩下寻仇了。
展牧原琢磨着,这展家也说不上跟谁有仇啊!但要说没仇,四大家族斗来斗去,肯定少不了积怨已久。慕容家可以排除,他们位高权重,根基不可动摇,根本没机会跟他们结梁子。至于边家和倪家,那就很不好说了。
“牧原,你还是亲自去边家一趟,不行就硬闯!”展老爷子有气无力地呻吟着,“我的孙子哟……”
展牧原面窗而立,指间夹着一支烟。他个子很高,身材修长,一身黑色西装更是衬得他庄重挺拔,气势惊人。他凝视着窗外,眉头微微蹙起,目光深沉而阴郁。这是张男人味十足的脸,轮廓分明,严肃起来的时候会显出几分狞厉。
听到父亲的话,他转过身来,几步走到茶几前,在烟灰缸里捻灭了烟头,沉声说:“不行,孩子没有了可以再生。但这个时候不管是和边家闹起来,还是和倪家闹起来,只能让第三者坐收渔翁之利。如果家业都没有了,你还要继承人干嘛?”
展老爷子想反驳,但又深知儿子说得极对,只能重重叹息一声:“我可怜的没人疼的孙子啊……”
“爸爸,明天就是您的六十大寿,您还是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不要让人家看笑话!”
“孙子都没了,我个老不死的还过得什么生日啊!”
“孙子没了,不是还有儿子吗?”展牧原笑一下,对佣人做了手势。佣人赶紧走过去,扶起老爷子,往卧室走去。
看着父亲骤然苍老了许多的背影儿,展牧原暗暗捏紧了拳头,一拳捅在墙上:“哪个混蛋敢动老子的儿子!……”
啊啾——
冷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心想: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他两只手向上举着,伴月光屁股骑在他脖子上,两只爬满肉涡涡的小手分别攥着他两根手指,胖乎乎的小脚丫垂在他肩窝里,荡来踢去,嘴里依依呀呀。
奔月急步走进来,看见这小兔崽子骑在义父脖子上作威作福,心里便有了点儿隐秘的小快乐,挺解气的。
“有事儿?”冷月看了他一眼。
奔月赶紧凑过来,弓腰说:“义父,倪家出三百万要展家老爷子的脑袋。您看,接还是不接?”
“倪家?”冷月想起倪洁安,便问,“出面的是倪家的哪位啊?”
“倪家的大公子,倪静安。”
冷月一听跟倪洁安没关系,便没有再问,喃喃地说了句:“三百万?好值钱的老命!”
“那……”
“接。”冷月言简意赅地说。
“是。”奔月答应了一声,并没有走的意思,而是坐了下来,“义父,我已经找人跟踪过了,这展老爷子一向很少出门,出门就是防弹车,下了车大批保镖围着,实在不好动手。可是,明天是他的六十大寿……”
“勘察过地形吗?”冷月已然听出来,这小子已经断定他会接这笔买卖,早把展家摸了个底儿清。
“这次的宴会是露天宴会,他们的保全措施做得非常周密。”说着,展开一幅地图,铺在茶几上。冷月往前凑了凑,孩子从肩膀上滑下来了,他换了个姿势,把他抱在腿上,顺手拿了个摇铃塞进他手里。伴月抓着摇铃,晃着小胳膊摇了两下,遂把摇铃塞进嘴里,啃得有滋有味儿。
冷月看着地图:“可以做狙击点的地方,都有保镖把守,远程是不行了。”
奔月点点头:“要不我们找人混进去?”
冷月的指关节在地图上优雅地弹了一下:“看这情形,混进去杀了他倒不难,难的是事成之后不好脱身,几个能脱身的地方都有武装。”
奔月面露难色。
冷月冷笑一声,抬眸瞟他一眼:“你以为三百万是那么好赚的吗?”他把目光从地图上收回来,双手揽住孩子的腋下,让他站在自己腿上,用脸去拱孩子的小胸脯,孩子痒得手脚乱刨,格格笑个不停。
“把地图清理掉,这次我亲自动手。”冷月说。
奔月想表示反对,为了三百万孤身犯险实在不值当,但看义父无所谓的样子,便知道他一定是胸有成竹,默默收了地图,卷成一卷儿握在手里,轻轻敲打着大腿。
冷月把孩子举起来,亲着他的小鸡鸡:“宝贝儿,义父要干活咯,给你赚奶粉钱!你长大了可要孝顺义父啊……我操!”
原来孩子听懂了义父的话,积极地做出了回应,一泼热尿直楞楞地喷在冷月脸上。
“哎呀……这……哎呀……”奔月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看起来很痛苦。
冷月敛眉蹙额地举着孩子,大叫:“戏月——”
戏月跑来,接过孩子,冷月踉跄地奔向盥洗室。
戏月难以置信地看着义父狼狈的背影儿,低下头看着怀里手舞足蹈的伴月,认真教训说:“你完了,你死定了,你敢在义父脸上撒尿。”
6、准备工作
冷月端着一点干红,在地板上踱来踱去。他的大拇指轻轻摩擦着酒杯的边沿,脑子里飞速旋转。
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明天就是展家老爷子的寿宴。人多眼杂的时候最适合浑水摸鱼,这确实是个杀他的好机会。但是明天那种场合,肯定有金属探测仪搜身,他要怎么把枪带进去?事成之后,又怎么出来?
他顿住脚步,喝掉最后一口,把酒杯放在茶几上,拿起了电话,翻出倪洁安的号码,拨了出去。
倪洁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半喜半怒半嘲半讽:“你还有主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啊?”
“想你了。”冷月在长沙发上躺下去,双腿交叠,搭在沙发扶手上。
“我看这天儿是要下雪了,这六月不飞雪,你还能想起我啊?”
“呵呵……”冷月笑笑,正色说,“现在在哪儿?”
“六指琴行。”
“你还对琴有研究啊?”
“研究个屁,”倪洁安说,“明天是展家老爷子的生日,那老东西附庸风雅,竟然喜欢古筝。我听说这里有好货,只得亲自跑一趟了。”
倪洁安果然要赴宴,正在他意料之中。他不动声色地说:“你懂琴吗?小心被人坑!”
“呵,听起来,好像你懂啊!”
冷月挺身坐起:“在那儿等我,我半小时后到。”
半小时以后,冷月只身出现在六指琴行。他穿着低腰牛仔裤和白衬衫,简简单单的衣服只要穿到他身上,就能清新舒服得像一幅明亮的广告招贴画。他迈进琴行,淡定的眼神在大厅里只是一扫,那股子居高临下的气势就出来了。
倪洁安早就看见他了,从他说他要来,他就不断地望向门口。此时看着他步态潇洒地向他走来,心里就像过了电似的,又疼又麻。冷月就是帅,就是够滋味,被这样的男人侵犯,他才心甘情愿。
他很想扑进他怀里,揉搓个够。可是当他走到他身边时,他却一脚踹了过去,冷月早有防备,侧身躲过了。
“不许躲,让我踢一脚!”倪洁安骄傲地扬起了他那俏若桃花的脸蛋儿。
“大庭广众的,别发疯。”冷月好脾气地笑。
“你让不让我踢?”倪洁安想做什么是必须做的,他不知道羞耻,也不讲究台面。
冷月无奈,谁让他惹上了疯狗。还是条漂亮的疯狗。他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倪洁安,倪洁安抬腿在他屁股上顶了一下,冷月往前一晃,笑道:“爽了吗?”
“爽了。”倪洁安心满意足地扭头去看古筝了。
冷月贴近他的耳朵,低声说:“看老子今晚不干死你……”
倪洁安刚要变色,只见冷月伸手在古筝面板上轻轻抚过:“老板,不是就用这种货色糊弄我们倪公子吧?”
老板一见来了个识货的,心里就发憷。但还是硬着头皮辩解:“这架古筝是上好的泡桐木制作而成,绝对不是拼的,又没有节眼,你上哪儿找这种货色?”
冷月微微一笑:“拼的也未必就不好,拼的可以使高低音更加平衡,就看做的手艺怎么样了。你这架也算不错了,但得看卖给什么人。”
言下之意很明白了,在旁人那里算是不错,在行家眼里就是烂货。
老板知道今儿个想蒙混过去是不能了,连忙招手叫来店员,让他拿好的来。
“哎?我说老于,”倪洁安不依不饶地看着老板,“今天要是我这朋友不来,你还真打算坑我一道儿啊?做人太不厚道了你!”
“嗐,倪公子,几个识货的啊,”于老板也不跟他磨叽,“做买卖的不坑人,能叫做买卖的吗?”
“那你就敢坑到我头上,瞎了你的狗眼!”
“这不,好的来了吗?”于老板从店员手里接过另一架古筝,摆在案上,“我跟你说啊,这个可贵!”
“贵个屁!”倪洁安大怒,“就刚才我们说的那个价钱,敢再加一毛钱,老子让你关门大吉!”
“好好好……”于老板认栽。
“这个怎么样?”倪洁安巴巴地问冷月。
冷月翻来覆去看了面板,边板,底板,音梁,筝码,又在筝弦上拈挑几下,点了点头:“音色偏硬,金属味儿浓,但使用一段时间之后,音色会变得圆润厚实,基本算得上一架好筝。”
于老板无言地对他挑了下大拇指。
“你还真是行家啊?”倪洁安说,“那你会弹吗?”
“小意思。”冷月的手指在琴弦上拂过,倾泻出一串儿优美地音浪。
“那你明天干脆跟我去赴宴,”倪洁安急切切地说,“你为那老东西当众演奏一曲,人美曲高,我多有面子啊!”
冷月只笑不答。
倪洁安知道这是有门儿了,遂爽爽快快地付了钱,心里美滋滋的。
倪洁安在香车宝马大酒店有一间长年包房,或者说这房就是为冷月包的。自从认识他之后,他很少出去鬼混了,那些原本香喷喷娇俏俏的男人女人们和冷月这么一比,全都成了庸脂俗粉,不堪一用。
那些人香水洒得再多,能有冷月香吗?人家那是体香,自内而外,深入浅出,香得含蓄而高雅。
那些人脂粉抹得再厚,能有冷月白吗?人家那是软玉,自上而下,软中带硬,白得纯净而矜贵。
最主要的是冷月有滋味儿。霸气,优雅,就像一头斑斓夺目的猎豹,在草原上悠然漫步,但是他的猎物却无处可逃。
倪洁安腰间围着一条淡蓝色浴巾,侧躺在床上,看着刚洗完澡的冷月偏头抖落着耳朵里的水滴。
“以后每天都见面好不好?”倪洁安问。
“不好。”冷月说。
“为什么不好?”倪洁安的火气蹭的就上来了,“我有什么不好?我哪点配不上你?”
“没有为什么。”冷月对着镜子,擦着湿淋淋的头发。
倪洁安突然跳下床,一口咬在冷月的肩膀上。冷月吃痛地呃了一声,转过身来,一把扯掉他身上的浴巾,把他按在床上,闷不吭声地往死里干他。
倪洁安摇头摆尾地挣扎着,大声咒骂。他骂得越凶,冷月插得越激烈。倪洁安觉得自己的肠子快被戳穿了,又疼又委屈,竟低声抽噎起来。
冷月停止了动作,伏在他背上,扳过他的脸:“哭什么?”
“你他妈的就会作践我!”倪洁安索性放声大哭。
冷月垂下头,舔去他脸上的泪水:“你不是爱上我了吧?”
“滚你妈的!”
“很好,我只跟人玩,不跟人爱!”说着,又扭摆腰身,打着圈地抽动起来。
倪洁安依然是哭,哭着哭着,突然仰头嘶叫了一声,冷月揪住他的头发,在他体内释放了自己。
冷月翻身下马,看看他梨花带雨的小模样儿,不由得产生了几分怜爱。他伸手把他抱进怀里,一言不发地抚摸着他脑后的头发。
“哥……”倪洁安哽咽着,“我以后叫你哥,好不好?”
“你叫我爹,我都没意见。”
倪洁安想炸毛儿,又被一阵凄凉感压倒了:“不每天见,就不每天见,但是你每天都给我发个信息好不好?你没有时间,发个空的也行,只要让我知道你还想着我就行,好不好?”
冷月有点心酸地笑了,柔声说:“好……”
倪洁安顿时高兴起来,往他怀里拱了拱:“我就喜欢待在你身边儿,我可以没爹没娘没儿子,但我就不能没有你。你说我是不是够贱的?”
“小贱货。”冷月捏了下他的鼻子。
“哥,你不爱我没关系,你也不许爱别人!”倪洁安霸道地说,“你要是敢爱别人啊,我就掐死你,再把你煮成一锅肉汤,喝进肚子里!”
“你舍得吗?”冷月揉着他小小的耳垂,大富人家的公子,却是没福气的相,小耳朵又薄又软。
“舍得,反正你死了,我给你陪葬!咱俩一块死!”
冷月是杀手,这死来死去的,可犯了他的忌讳了。他眼睛一闭,瓮声瓮气说:“困了,睡觉。”
倪洁安还喋喋不休,说这说那。
冷月捏住他的嘴,闭着眼睛说:“睡觉。”
凌晨两点左右,冷月准时醒了过来。这个时间点儿,是普通人睡眠最深沉的时候,倪洁安就是这样一个普通人。
冷月小心把胳膊从他脑袋底下抽出来,他嘟着小嘴儿睡小狗似的,长长的睫毛呈弧形铺展在眼睑下,看起来楚楚可人。不撒泼的时候,他还是十分养眼的。冷月不由自主地笑了笑,给他掖好被角,赤脚下了地,从鞋架后面摸出一把OSS高标无声手枪,下午刚进屋的时候,他就不动声色把枪塞进了那里。这种手枪,倒不是一点声响也没有,但是极其微小。如果是在室外嘈杂环境中开枪,基本听不到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