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珠玉在侧
珠玉在侧  发于:2011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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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有些诧异。自问绝无怠慢娇客之意,便是今春新得的龙井,之前也令了齐峻送了大半进来,何以竟要这人白水待

之。

耳中却听对面之人言道:“我不喜饮茶,平日用惯了白水。还望先生勿怪。”

齐彦林心中这才恍然,忙道:“哪里。”言罢,便也端了茶盏用了些,却觉甘醇清冽,显然也非凡品,心中暗自点头

便听那人又道:“日前在下所言,多有得罪。还请先生不要介怀才是。”

齐彦林闻言也不出声,起身方道:“不瞒公子,起初我确是对公子颇有愤懑,后来方知公子另有他意。”

“公子先是救齐峻于险境,后又令齐潋与我解了多年心结。我均铭记在心。”

沈择欢听他如此说,便也起身,淡淡笑道:“先生不必过于放在心上。先生福泽深厚才是,在下只不过推波助澜罢了

。”

齐彦林闻言却摇头道:“什么福泽先不谈,只盼我府上如今危局能解,便惟愿足矣。”

说罢便轻叹一声道:“公子莫怪在下之前多有隐瞒,实是此事攸关我府上存亡,容不得我大意一分啊。”

沈择欢点头道:“我知道。现下府上之困局,若有能帮得上的,先生尽管开口。”

齐彦林闻言忙道:“不敢。”

说罢顿了顿,又道:“只是有些事,确实早就该告诉公子了。”

随即他便看着沈择欢道:“公子想必已经猜到,那封密信的来历。”

沈择欢淡淡点了点头。

齐彦林轻叹了口气,便接着再道:“我最初察觉些蛛丝马迹的时候,便知兹事体大。此事背后隐藏的深意,更是另我

心惊不已。”

“公子也知道,那些人要将那些资财运送出去,并瞒过朝廷的耳目,是要大费周折的。混在漕商货运之中,倒不失为

一个法子。苏州一地大大小小的漕商,大半早已供他们差遣。我虽有些根基,却奈何独木难支。齐峻再能干,也毕竟

民不与官斗。公子休怪我不存大义,实是畏惧对方太甚,不敢知会朝廷。后来逼得急了,我实在无法,才只得冒险密

告。此事齐潋事先是一无所知的,还请公子明鉴。”

沈择欢点头道:“我明白。”

他停了停,半晌方直视齐彦林,缓缓道:“有一事我很想知道,还望先生明示。便是那些资财究竟是运往了哪里?”

齐彦林闻言却很久不再出声。

沈择欢也不追问,只静静等着。

最终齐彦林抬眼,亦望着沈择欢。

沈择欢冲他点了点头。

齐彦林方慢慢道:“据我所察,应当是……”

“……江宁”

沈择欢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半晌方道:“多谢先生。”

齐彦林不说什么,却是向他深深一礼。

沈择欢忙上前搀了他,道:“先生这是做什么?”

齐彦林直起身,恳切道:“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公子成全。”

“先生请讲。”

齐彦林便道:“我年岁渐长,已不复当年的雄心壮志。只求家人平安,守得基业。我恳请……恳请朝廷可以护我府上

周全。在下全家感激不尽。”

沈择欢闻言点头,道:“这是自然,分内之事。”

齐彦林得他首肯,心中大石悄然落地。

但听他这句分内之事却是有些一语双关,回想起之前之事,便有些尴尬。只道:“公子,关于齐潋之事,在下委实…

…”

沈择欢此时便出言阻了他,道:“先生不必忙着推脱。我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齐彦林便只得道:“是。”

沈择欢看了看他,缓缓接道:“不瞒先生,我对齐潋,确是有心。我也知此事确是有违常理。不过……”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从来便不将什么常理放在心上。”

齐彦林听到此处,心便又提了起来。

沈择欢看着他,淡淡笑道:“此事如若齐潋不允,自是作罢。但若是日后他愿意……先生便不可阻挠。”

齐彦林闻言,却不觉在心中暗暗叹气。心道若你们真有那一日,我便是想拦,又如何拦得住。

不觉苦笑了下,终究没有再出声。

第二日一早,沈择欢与齐潋便辞别齐府众人,前去与官船会合。

齐夫人拉着齐潋,红着眼眶嘱咐了又嘱咐。齐潋都一一应了,又劝了母亲宽心。方依依走了。

齐夫人看着儿子背影,一个没忍住,眼泪终究落了下来。

一旁的齐峻便搂了母亲,温言安慰。

齐彦林望着前方渐渐走远的一双人,暗暗叹了口气,转而便扶着齐夫人回府了。

落在后头的齐峻朝前头某处望了望,淡淡露了个笑,便也跟着进去了。

沈择欢与齐潋一路出了苏州城,便照例由沈昭驾了马车赶路。

车内,沈择欢睨了眼一边的齐潋,闲闲道:“怎么?之前还对本王横眉怒目的,如今怎么不再教训一顿了?”

齐潋闻言,便有些无措,直道:“殿下恕罪。前日便都想明白了。之前是我无状了。”

沈择欢却不愿就此放过他,挑眉道:“哦?怎么突然便想通了。本王在你心里便是如此良善?你怎知本王不是暗地里

在打你的主意?”

齐潋没他厚颜,闻言越发窘迫。只是他因心中有愧,便也不讳言,只低声道:“我倒也不是觉得你良善……”

“哦?”

沈择欢原本不指望他说些什么,乍然听到这么一句,倒立时来了兴致,便兴味盎然道:“你倒是说说,本王怎么不良

善了?”

齐潋没察觉有异,只一径说道:“也不是不良善。只是你若是真要如何,有的是手段,全然用不着得罪我父亲,还事

先知会我。父亲对你不甚了解,才会对你所言信以为真。”

沈择欢没料到他竟会说出这些来,不觉坐得离他近了些,一双凤眼紧紧看着他,徐徐在他耳边轻道:“原来如此……

他不了解我,可是你却了解我,嗯?……”

齐潋此时猛然发现两人已经离得如此之近,僵了一僵,赶紧往一旁移了移。蓦然又发现自己竟把心底的话都倒给了他

。顿时脸上便有些不自在。

沈择欢看着他这模样,用力克制着心中某处的渴望。

几乎是狠狠地道:“齐潋,总有一日……”

齐潋本是个纯良的,此时也不知哪里凑巧开了窍,竟然听懂了他这一句隐含的暧昧之意。

一张脸终于慢慢红了。

第二十三章

车厢内一时旖旎。

正行进间,外头却是猛一颠簸,便听沈昭朝里告了声罪。这一阵方让齐潋回转了过来。

定了定心神,略思忖片刻,便道:“昨日晚间,父亲找我过去,把他知晓的全都告诉了我。”

沈择欢便也顺着他,转回正题,问道:“你觉得如何?”

齐潋轻叹了声:“到底还是最不愿见到的结果。”

沈择欢淡然道:“也不尽然,不到见到真金白银的那刻,一切都言之过早。”

齐潋闻言,却皱眉道:“江宁城内,要运送进那么些,怎么可能瞒过海陵王。”

沈择欢看了看他,淡淡笑道:“怎么?怕了?”

齐潋也笑了笑:“怎会。只是……却是牵累殿下,扯进如此一滩深水。”

沈择欢闻言挑眉:“何出此言?”

齐潋看着他,道:“皇上当日派了你这趟差事,你本来尚可推上一推,却一径应承下来,多半是为了照拂我吧。”

沈择欢笑笑,道:“便真是如此又如何。”

齐潋略停了停,半晌方道:“我在御史台那些日子,深知皇上对你多有猜疑。如今要你南下,我当日便觉不妥。”

沈择欢恍若未闻,只斜斜靠了一侧软榻,看着他笑道:“齐大人,妄揣圣意,可是大忌。若是被天子知晓,要你丢官

都是小的。”

齐潋面色不改,只淡道:“难道殿下要去告发我不成?”

沈择欢听了这话,却是起身,靠近了他,轻轻抬起他下颌,笑得颇不怀好意:“怎么会?”

齐潋滞了滞,抬起一手,缓慢却坚定地拨开禄山之爪。

沈择欢一直看着他动作,又看着他掀开车帘,扭过头去看那沿途景色。

直到如愿发现他耳后渐渐出现的一片赧色,才终于勾起唇角。

马车一路日夜兼程,不过两日,便回到了官船之上,也没怎么声张。随行的官员多半猜测端王与钦差私下探访民生吏

治去了,这也是都是有前例的,因此也没人太大惊小怪。

船行到此处,已经极近江宁。

海陵王的封地便在此处。

沈择欢正与齐潋立于船头,便见有人上来请示,问今夜是否入住驿馆。沈择欢略沉吟了下,道:“不急。今夜先泊船

此间。”

那官员愣了愣,没敢说什么,只行了一礼,便告退了。

齐潋拿眼望着沈择欢,便见他笑了笑,道:“齐潋,随我一同下船逛逛如何?”

齐潋知他心中有计较,便也不推辞,只道:“好。”

当下便着人备了艘小船,悄然驶离了官船。

此时日头已偏西,晚霞映得天际一片绚烂。两岸一望过去,俱是金粉楼台。周遭有画舫驶过,轻纱曼笼间,偶有歌女

婉转一曲传来,便令人向往之意顿生。

齐潋不禁轻道:“当真瑰丽之色。”

沈择欢正欲上前,却见前头远远地,也有艘小船徐徐驶来。上头还有人高声而歌,声调浑厚嘹亮,却似是军中调子,

齐潋便有些好奇地望过去。

船越行越近,果然是操练完晚归的军士。看装束,应当是江宁一带声名赫赫的青羽水军。

尚是晚春,却见那些人早卸了外甲,只着了单衣,有些便干脆精赤了上身。唱到兴处,便作兴玩耍,两三人抬了一人

往水里直直扔去。被扔出去的人开始还口口声声佯作告饶,待临到了水里,却是一个猛扎,轻巧钻入水中。船上众人

便都齐声喝彩,转头又哄闹着拎了人去扔。

齐潋正看得有趣。却见那群人中,始终有一人不为所动,只交叉了双臂,噙笑望着其余人在那儿作耍。

齐潋蓦然觉着这人有些面熟,却始终想不起来是谁。正当此时,那人也远远望过来,见了他却是一愣。慢慢地,竟露

出了然之色,面上神情瞬时变得有些莫测。

齐潋顿觉这人定是识得自己,甚至极有可能知晓自己身份。正着力思索间,却见这人正将目光望向他身边的沈择欢,

略打量了片刻,便又望向了他,突然露了个笑。

这笑却是轻侮傲慢之极。齐潋愣了下,猛然间便想起这人究竟是谁。

当日,在书院,见过太多次这人露出如此笑容。此人正是他当年同窗,时任江宁太守之子,张清源。

他明明已经知晓他的身份,那么定然也应猜到沈择欢是谁。端王容颜锦绣,便是女子亦不及。这样的容貌,却是容易

令人心生轻慢。只是放眼京城,便是到了金銮殿上,满朝文武,也从无人敢对端王有所不敬。更何况齐潋素来敬重那

人,便是再好脾气,又如何看得下这等侮辱之意。

当下心中一股怒气涌上,便要上前。却见对面船上那群兵士又架了一人上去,便要扔出去。那张清源却在此时对他们

使了个眼色。

齐潋是再熟悉不过那眼色的含义的。果然便见他手下那群人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

齐潋再来不及多想,一步上前挡在了沈择欢身前。下一瞬,便见被扔出去那人全无之前他那些同伴的轻巧身手,重重

落入水中,溅起半人高的水花,大半全落在对面船头的齐潋身上。

一时衣衫尽湿。沈择欢立时上前:“齐潋!”

却见那人缓缓抹了把面上水珠,平日总笑得眉眼温润的脸上,已是一片如霜之色。

对面的船此时缓缓从他们身边经过,便见张清源冲着齐潋笑得油滑:“得罪了。”

齐潋只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那人却越发得意,便领了一班人渐行渐远了。

齐潋随手掂了掂湿透的衣衫下摆,淡然道:“这个下马威,着实无趣得紧。”

沈择欢皱眉看了看他,转身吩咐了了随行之人,调头回官船。随后回身看着他:“回去换身衣衫,当心着凉。”

齐潋点头,抬眼却见那人已将目光望向远处。齐潋顺着看去,正是江宁城头的方向。

眼前的人面上无甚波澜,但齐潋就是觉着哪里有些异样。那样冷冽的气息,之前他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

在他面前的沈择欢,似乎从来便不是朝野口中那个恣意妄为,可以翻云覆雨的端王。他对他,从来都是温情的。

可是这一刻,齐潋忽然觉得,也许那样的端王,从来都是存在的,只是一直以来,他都没有真正意识到。

第二十四章

大熹朝海陵王不姓沈,姓商。世祖开国,天下初定之时受封的为数不多的异姓王之一。

当年的大将军商恭俭跟随世祖南征北战,战功赫赫。大熹建朝之后犒赏功臣,位列三公。彼时皇朝军权几乎三分,除

了世祖手握的亲兵,余下的便全部掌握在郦丞相与大将军手里。后来郦文庆拜相不过三年,便携夫人挂冠而去。当时

郦相之女已经嫁入东宫,受封太子妃。这便是后来的郦皇后,沈择欢生母。

后世祖宾天,太子即位,便是后来的明德帝。明德帝继位后有意收归兵权,此后数年里,便不断收拢商家在朝中势力

商恭俭去世后,商家独子虽世袭海陵王,却仅官拜骠骑大将军。这便是如今的海陵王商成远,也是沈择欢一早便提醒

齐潋警醒的。只是商家在江南的势力实在盘根错节,直至如今依然是难以撼动。

如今他们所在的,便正是海陵王的封地,江宁城。

马车缓缓行进。齐潋掀了车帘一角往外看去,一路早有随员开道,来往百姓见了俱恭敬跪在道旁。虽没了人声喧闹,

却依然可以看出此地繁华,几乎不下京城。齐潋在心内暗道,海陵王十数年来养精蓄锐,果然非同一般。

行进间的马车此时突然慢慢停了下来。过不得一会儿,便听有人在外禀报:“殿下,齐大人,海陵王遣人在前方迎候

。”

沈择欢淡淡应了声,便与齐潋一道下了马车。

前方早列了一队人马,见他们下来,立时便跪下拜迎。独独缺了为首一人,依然懒懒站着,不为所动。

见他们过来,方缓缓移了步子上前,一拱手道:“延风见过殿下,见过齐大人。”

此人一身锦衣,面如冠玉,一派人才,只是面上却隐隐有骄狂放纵之色。正是海陵王独子,小王爷商延风。

沈择欢见他这托大的样子,倒没说什么,只淡淡点头。齐潋见了,便也没说什么,只向对面之人行了一礼:“见过小

王爷。”

商延风面有得色,便向后一摆手,道:“父王已吩咐下来,今晚在府上宴请诸位,请吧。”

一行人到了王府不久,天色便渐渐暗下。修整一番后来到前厅入座,方才见到了海陵王。

商成远武将出身,征战沙场多年。虽已届中年,却依旧威武健壮,目光刚毅。仅是端坐在上,便有种令人生畏的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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