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珠玉在侧
珠玉在侧  发于:2011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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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势。在他下方座上的便是江宁一地官员,偶尔与商成远对谈几句,俱是是小心翼翼,敬畏之极。

见他们进来,列位官员便先起身一一行礼。沈择欢与他们一一见过,便来到海陵王面前。

商成远缓步上前,微微笑道:“殿下一路车马劳顿,辛苦了。”沈择欢亦笑道:“王爷客气。多年未见,王爷气度一

如往昔。”商成远闻言便大笑道:“殿下说笑了,臣当年入京面圣时,殿下尚是少年,如今可是长大成人了,臣却是

老了。”说罢打量了他,又道:“京城盛传,殿下是万中挑一的人物,如今看来,果真不假啊。”沈择欢淡淡笑着,

道了声:“哪里。”商成远略一思索,便又道:“殿下远来辛苦了,也不用去驿馆了,便在王府歇息吧。”沈择欢也

不推辞,道:“也好,多谢王爷。如此,便要叨扰几日了。”商成远眼里似闪过什么,转瞬即逝,又笑着道:“哪里

,殿下休要客气。”

众人又寒暄了一阵,待到海陵王宣布开席,便分席入座。商成远倒不似商延风般,对钦差一行颇为客气,言谈间亦多

有豪爽之气。

齐潋坐在沈择欢身侧,觥筹交错间,却是半点不敢掉以轻心。沈择欢知他酒量,不着痕迹地替他挡下大半敬酒。

对面的商延风不时打量他们几眼,嘴角微微勾起,眼含讥诮。

酒过一旬,便见有侍女又端了个菜上来,却是一个白玉雕花瓷盅,极致精美。侍女轻轻打开盅盖,便行礼退下。众人

看去,见是一盅羹汤,不知是何种材质熬制,隐隐有异香扑鼻。

便听商延风笑道:“殿下,你长居京城,宫中虽也不缺江南一地美食,却未必尝过这江南特产,不如起首动匙如何?

海陵王淡淡看了儿子一眼,没说什么。

沈择欢闻言亦笑了笑,便果真拿起放在一边的汤匙。

一旁的齐潋却拿手暗暗使力按了下他手腕,随即对商延风笑道:“小王爷或许有所不知,下官亦是江南人士,平日不

惯京城吃食已久。今日难得归家一趟,见着这家乡美食,不免有些喜不自胜。下官斗胆,便抢先一尝,还望各位海涵

。”

说罢也不等其余人开腔,便拿汤匙舀了一勺到自己碗中,却也不急着吃,只让那羹汤晾着,不时用嘴吹拂几下。

席上便开始有人窃窃私语。商延风料不到齐潋会有此一出,只得按耐了怒气,挖苦道:“齐大人,这满桌的江南名菜

你放着不吃,却独独喜欢这乡间特产,倒还真有趣啊。”

齐潋只是笑笑,告了声罪。

沈择欢淡淡看着他,却见他终于张口吃了那汤羹。

齐潋吃完方对商延风道:“小王爷久居王府,有所不知,这特产下官在家中曾有幸尝过几次,叫做薪鱼羹,是用一种

叫薪鱼的河鲜熬煮而成。香嫩可口,确是佳品。只不过这薪鱼却有个毛病很是古怪……”

他顿了下,看了眼沈择欢,才接着道:“薪鱼皮上原是布满荆棘般的小刺,煮透以后不见软,反会愈加粗粝。出锅后

一定要先冷却片刻,鱼皮上的荆刺才会软化。倘若立时便入口,便会刺痛口舌,难过得很。”

一语既出,席间立时一片肃静,再无半点声音。

商延风脸色极为难看,半晌方笑道:“原来如此,是延风疏忽了,还请殿下和齐大人不要介意才是。”

齐潋笑道:“哪里。”

商成远看了眼齐潋,没说什么,只开口道:“好了,诸位继续。”

一应众人便又喧哗开。

酒过三巡,众人皆有了几分醉意。沈择欢以手支颐,微微闭了眼,显得有些倦怠。商成远便宣布散席,又吩咐下人,

欲扶沈择欢回房去。

齐潋虽心知他没醉,却也怕多生不测,便立即起身告退,搀着沈择欢缓缓离席。

一时众人也纷纷告辞离去。待只剩下商家父子二人时,便听商成远沉声对商延风道:“跟我去书房。”

第二十五章

商家父子进了王府书房,商成远坐了上首,开口便怒道:“不成器的东西,谁准你方才使那些把戏!”

商延风在席上已是一肚子火没处发,如今又被父亲斥责,越发气极,便道:“不过是两个黄口小儿,便是耍他们一耍

,灭灭他们的威风。父王怕他们干什么?”

商成远怒极反笑:“黄口小儿?那你方才怎么吃了黄口小儿的哑巴亏?”

商延风被如此嘲讽,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气得满脸憋得通红。

商成远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你以为沈择欢是什么人?小皇帝继位后,用尽手段也没抓到他多少把柄。齐潋是苏州

人,你欲使那些个把戏之前,怎么竟没查清对方底细?如此沉不住气,何以成大事!”

商延风虽是骄纵惯了的,对这个父王却依旧敬畏得很。如今被一通斥责,倒也冷静了几分,对自己行的荒唐事也有了

几分悔意。想了想,便道:“父王既然对他们颇为忌惮,又为何留他们在府上,难道不怕旁生枝节?”

商成远听了,看了他一眼,道:“总算还不算太没出息。与其让他们暗中调查些什么,还不如把他们安置在眼皮子底

下,如此,对方一举一动岂不尽收眼底?”

商延风听了,心中方有所悟。

商成远见了,也没多说,只对外扬声道:“清源进来。”

门外便有人应声而入,正是那日在江宁城外与沈择欢齐潋他们相遇的青羽军中之人。

商成远看了看单膝及地的张清源,缓缓道:“清源,我这糊涂儿子不成器也便罢了,你都已升任青羽都尉了,怎么还

跟着他胡闹?”

张清源听罢,立时出了一身冷汗,知道那日在城外所为,已全部被商成远知晓。他与商延风自幼交好,后又投在青羽

帐下,知他心意甚深。当日见到端王,便想煞煞对方威风,岂料却被海陵王所察。一时忙道:“清源糊涂,还请王爷

恕罪。”

商成远闻言,也没做声,只随手取了身边茶盏,掀了茶盖,却不急着入口。

商延风唯恐他降罪张清源,忙道:“父王……”

商成远见他这模样,微一皱眉,便对张清源道:“你起来。本王有事交代。”

张清源闻言如获大赦,忙起身。

座首的商成远缓缓喝了口茶,方道:“明日你去一品院,告诉薛老板,就说本王请她过府。”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商延风便惊道:“父王,你这是做什么?”

商成远不置可否:“做什么?请她来,自然是为贵客表演一番。”

商延风愣了下,几乎不敢相信商成远口中之意,急走几步便要上前。一旁的张清源连忙一把拦住他:“小王爷,不可

。”

商延风脸上渐渐变得苍白,呆愣了片刻,竟转身便跨出房门。

商成远看了看儿子离去的方向,不甚在意道:“清源啊,我这儿子,打小受宠,自他母亲过世,便越发无法无天。这

段日子,更是连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弄不清楚了。不过,他不知道,你总该知道吧?”

张清源之前心中正七上八下,现今却是心内一凛,半晌方回道:“是。”

那边齐潋扶了沈择欢回房,一路行来,晚风轻轻拂过,舒缓悠扬,方才长舒一口气。心内却明白,海陵王父子如此行

事,如此势力,便是个小小的青羽都尉,都敢明目张胆地不敬,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断然不会轻松。如此棘手险恶

之事,皇帝却偏偏派了端王出行,其中用心,多半也能猜度一二。如此一来,最危险的,怕就是身边之人了吧。

想到此,忍不住望向那个正倚靠着他肩膀的人,那人依旧阖着眼。齐潋正看着他,却听他在此时缓缓开口道:“扶我

坐下。”

齐潋听了,忙扶他到旁边一处凉亭内靠廊柱坐了。沈择欢睁眼,看了看他,微微笑了笑:“你在担心我?”

齐潋知道瞒不过他,也不讳言,便点了点头。

沈择欢依旧笑着道:“齐潋,本王倒是乐见你如此。”见那人微微有些尴尬,方才笑着接道:“不过有些事,我心中

自有计较,你只管做你自己该做的。”

齐潋听了,却始终默不作声。沈择欢等了片刻,便也没说什么,只略略侧身,懒懒斜靠在齐潋肩头,道:“本王累了

,想歇息片刻,齐大人不介意吧?”

齐潋依旧没说话,沈择欢也便慢慢阖了眼。

齐潋此时方转过脸看着他,他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安然休憩的模样。素来知道他容貌极好,只是平日气势太盛,倒叫人

不敢过于侧目。如今这样,敛去了那些气势,月色清明中,却平添了无边风华。

这个人,脾气不好,喜怒无常,治起人来手段狠厉,朝堂之上可以翻云覆雨,实在算不得一个寻常意义上的好人。然

而他却活得潇洒随意,无拘无束,对他更是至情至义,别样温柔。

齐潋觉得光是这样看着他,心中竟然就觉得安定了不少。更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暖意,正渐渐升腾。

他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般,有些恍惚地伸出手去,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面庞,见他一无所觉,便又忍不住替他理了理

被晚风吹乱的乌发。

这一次沈择欢终于有所察觉,微微动了动。齐潋却从这旖旎的情思中猛然惊醒,像是被烫到一样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胸口左侧正猛烈地鼓动着,一声声击打着他的心口。

有什么正在呼之欲出。

他几乎是慌乱地站起身来。

沈择欢不防他突然起身,一下子失了倚靠,便乍然醒了过来。

他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懒懒道:“你做什么?”

齐潋心头迷乱,勉力平复了片刻,方缓缓道:“没什么。”

第二十六章

沈择欢不着痕迹地看了看他,没再说什么,只起身往内院行去。

齐潋忙快走几步跟上,陪在他身侧,一路便到了王府专为他们辟出的别院。

院里灯火通明,早有一班侍从等候在端王房前。为首的一人上前,低了头,道:“见过殿下,见过大人。房内都已安

置妥当,可以歇息了。”

齐潋一一扫过那些人跟前,见没什么异样,方点头道:“殿下今夜有些醉酒,你们须得好生伺候。”

那人应了,后头的侍女便上前,搀了沈择欢进去歇息。

齐潋看着眼前的房门缓缓合上,隔着灯火,又见里头人影绰绰。过了好一会儿,方见那些侍从一一从里面退出来。又

过了片刻,便听端王的声音低低传来:“行了,你也回去歇下吧。”

齐潋低垂了眼,道了声:“好。”

回到自己房里,到了榻上,却是了无睡意,眼前一幕幕的都是方才凉亭中的情景。静静闭目躺到后半夜,心中多少也

隐隐有些明白了。直到天明时分方浅浅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中模模糊糊地传来一阵轻轻的叩门声。齐潋迷糊了片刻,猛地惊醒,坐起身时才发现天色已大亮

。便听外头有人轻声问道:“齐大人可是醒了?”

齐潋忙回了声,刚起身,外面的侍从便已鱼贯而入,伺候了他洗漱完毕,又禀告了,说是今日海陵王在王府花厅设宴

,请了江南一品院的伶人来表演,请他前去观看。

齐潋点点头,用过早膳,便让人领着去了花厅。

一路上穿过几条回廊,又经过一处湖心亭。走着走着,齐潋的目光便落到了前头领路的人身上。早些出门时,便觉得

此人有些眼熟。此时方想起来,这人便是昨夜在端王房前那名领头的侍从。齐潋便随口问道:“这位小哥如何称呼?

那人脚步没停,依旧低着头,低声回话:“小人商平。”

齐潋点点头,没再问什么。这人一身短褂,粗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只是他却不像一般仆役那般会看人眼色,曲意讨好

。一路沉默着,有时经过什么新奇的景致,也不见他停下为他说上一二。这原也没什么,只是不知为何,齐潋心里却

留了点意。

两人一路无话,一会儿便到了花厅。只见一片花海茫茫里,依着曲径流觞,别出心裁地搭建了一座戏台子,雅致得很

。倒不知道这海陵王还是个爱赏戏的。

前面观戏的地方,早摆上了石桌案椅,三三两两的俱是受邀的官员、文人。齐潋远远地便看见了正和海陵王谈笑的沈

择欢。他们边上便是商家的小王爷。商延风今日却是板着一张脸,一语不发。在他身边那人,齐潋却是识得,正是那

日城外遇到的张清源。

他也不动声色,和众人打了招呼,便到了沈择欢身边坐下。

一边海陵王见了他,笑道:“齐大人来得正巧,这第一出戏便要开始了。”

齐潋笑着回了几句,便抬头望向台上。果然丝弦之声很快便起了,伶人登场,台上一时俱是江南唱词的清扬婉约。

连着听了几出,齐潋侧目看向一旁的沈择欢,见他靠了椅背,面上无甚表情。齐潋知道他是听惯了京戏的铿锵,恐怕

不太喜欢这柔软的唱腔。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悄悄吩咐底下人,取了杯白水上来,撤了他面前的茶。沈择欢留意到,

看了看他,突然露了个笑。

齐潋心下蓦然漏跳了一拍,忙转回头继续看着台上。

此时上一出戏已完,正是新的一出开场。鼓点响起的时候,两边幕布拉开,现出一扇精巧的屏风。屏风后,是一道袅

袅停停的身影。

四周原本的喧哗之声突然一下子全部消失了。齐潋眼角余光看到商延风的身体一下子绷紧,他不觉有些奇怪。

那屏风后的身影在乐声中一步三摇地转到前头,口中婉转而歌,手中遮面的帕子缓缓放下,露出一张脸来。

齐潋在此时突然明白过来方才的满场寂静是为了什么了。

这张脸,他在很久之前见过一次。

那时他刚刚进京,和萧谨一同住在京城一家专门招待赶考士子的馆驿里。当时他们经常和那些处熟了的书生一起出去

喝酒。年轻人在一起难免纵情,有一次,他们一群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便有一人晃晃悠悠地从怀中取出一幅画,摊开

在桌上,揪着齐潋的衣襟过去,指着那幅画,喃喃道:“若有一日能得画中人,便是舍了功名不要,也值了。”那人

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飘,语气中的向往却清晰得让齐潋至今都记得。

当时他好奇地看了眼画中之人,只一眼,便觉得呼吸一窒。方知原来这世上当真有人间绝色。

后来他才知道画中的女子便是坊间流传的,有大熹朝第一美人之称的薛婉婉。

再后来在朝堂上见到端王,又觉坊间流传不真。后来有相熟的官员私底下告诉他,郦氏族人容貌冠绝天下,端王继承

了母亲的美貌,长相更似郦皇后多过明德帝。只是之前郦文庆拜相,郦皇后又位居中宫,碍于郦家权势,众人不敢妄

议,久而久之,民间便再难知晓了。

可是此时此刻,当年那画中人不再是纸上一成不变的画像,而以这般鲜活的姿态出现在面前,一颦一笑都动人心魂。

齐潋突然觉得,也许百姓没有错,这样明丽的人,当得起这样盛名。

他微微闭目,任她清越的唱词入耳,觉得此趟倒真是不虚此行。

一曲既毕,原本鸦雀无声的台下猛然爆发出热烈而持久的喝彩之声。齐潋侧目,却发现商延风双眼紧紧盯着台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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