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珠玉在侧
珠玉在侧  发于:2011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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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他竟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张清源忙对着帐内的人道:“殿下恕罪,今日之事,他日定当赔罪。”说完便领了一队人马,也急匆匆离开了。

齐潋长长舒了口气。

过了会儿,见外面再没什么动静,屋梁上的人便一跃而下,除去蒙面的布巾,跪下道:“属下见过殿下,殿下受累了

。”

沈择欢淡淡道:“起来吧。事情如何?”

薛婉婉起身,颤了下,方稳住身形,回禀道:“与之前所料相同。”

沈择欢点了点头,沉吟了会儿,才又开口道:“你身上有伤?”

薛婉婉愣了下,垂下了眼帘:“方才不慎,被府内侍卫所伤。”

沈择欢想了想,对她道:“你下去吧,阿俶在外头接应,好好养伤。”

“是。”薛婉婉应了声,又看了眼纱帐里头,眼底幽幽闪过一丝哀愁。不再停留,悄悄离开了。

待到终于又只剩他们两人,齐潋方开口道:“下臣竟不知,殿下亲兵里还有女将。”

沈择欢听他以下臣自称,知道他心里有气,这是要算总账的架势了。心情却蓦地大好,随手挑了他一缕发丝,笑道:

“她是我麾下,却不是我亲兵。”

第三十章

沈择欢听他以下臣自称,知道他心里有气,这是要算总账的架势了。心情却蓦地大好,随手挑了他一缕发丝,笑道:

“她是我麾下,却不是我亲兵。”

齐潋惊讶之下,倒也顾不上生气,扯回自己的头发,又问道:“怎么说?”

沈择欢一时没有答话,神色却渐渐平静下来,齐潋甚至在他脸上看到了几分凝重。

过了会儿,他才淡淡问他道:“你可还记得元麾之号?”

齐潋听了,竟是浑身一震,半晌没有接话。

元麾之号,指的便是元麾军,大熹朝一支最富传奇色彩的军队。当年世祖起义,马上平天下的时候,由当时义军的军

师郦元庆所创。元麾军中的本是些草莽流寇,却不知道郦元庆用了什么神妙之法,竟将那几千人治得服服帖帖。元麾

军军纪严明,骁勇善战。在著名的流鼓山一役里,两百将士作为先锋,奔袭一天一夜,绕道敌营身后,攻破角门,烧

毁粮草,一举拿下流鼓城,自身却无一伤亡。从此,义军所到之处,只要听到元麾之名,敌军莫不闻风丧胆。

就是这样一支精锐,在后来世祖开国,时任丞相的郦元庆挂冠而去之时,便交由太子也就是后来的明德帝统领。再后

来明德帝驾崩,众人本以为理应由今帝接管,元麾一军却神秘消失了。说是消失,却也不妥当,只不过一夜之间,元

麾军便不在全国军事辖制之内,像是隐入地下一般失去踪迹。起先此事引得满朝哗然,议论纷纷,后来也不知为什么

,今帝却用了雷霆手段,严令不得再提此事,朝堂便渐渐偃旗息鼓,不敢再有所议论,只不过众人心里多多少少都留

下了一个疑虑。

这些往事,齐潋也是入朝后方断断续续了解,当然私底下也曾百思不得其解,如今听到沈择欢提起,却是大惊,直觉

此事不简单,恐怕就和面前的人脱不了干系。

果然,下一刻,便听沈择欢道:“世人大多只知道元麾军开朝后归入王军,却不知道元麾一军一开始其实是外祖的家

将,原先唤作郦家军。”

齐潋闻听此言,心里便是一咯噔,隐隐有了个猜想。

沈择欢看了看他,接着道:“后来我外祖加入义军,才将郦家军改称元麾军。这些人出身草莽,行事粗豪,却极为敬

重外祖,便是开国后归入王军,也只听外祖军令行事。后来外祖拜相不到三年,便辞官隐居,当时父皇尚是大熹太子

,已经迎娶母后,算是郦家半子,外祖便将元麾军交到父皇手里,军中倒也心服。”

他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

齐潋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他方才的猜测多半是真的。元麾军既然一开始是郦家家将,大概只为郦家马首是瞻。明德帝

毕竟娶了郦家的女儿,但是今帝却与郦家毫无干系,元麾军恐怕不会俯首听命,但是毕竟元麾军已是王军,难道还敢

不遵帝命?

他有些疑惑,抬眼看着沈择欢。那人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道:“元麾自然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他顿了顿,徐徐接道:“是父皇的意思。”

齐潋大惊失色,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原来明德帝竟是将元麾兵权交给了端王。元麾军已是王军,此举等于是将今帝的属物交给了端王。难怪今帝对端王如

此忌惮,明里暗里地打压。也难怪从那时起,便再无元麾踪迹,多半是转入地下。今帝后来严令不准探听此事,恐怕

便是为了隐瞒王军分流旁人的秘密。

齐潋忙道:“先皇为何作此决定?难道就因为你是郦家的子孙?”

沈择欢摇摇头:“那是父皇遗诏,我也没来得及弄清原由。此事从未有过先例,我一开始也着实吃了一惊。当时猜测

,我那皇兄从小便与我不睦,父皇也许是为了替我寻个屏障。后来想想,又不会如此简单,父皇一世英明,恐怕不会

为了我而动摇社稷之根本。这背后的深意,我也至今未曾明白。不过既然元麾是外祖一手创立,现在又交予我手,我

自然不会让它败落便是。”

齐潋听了,怔愣了半晌,才慢慢从震惊中恢复。后来又想,这么大的秘密,他竟就这么自然地告诉了自己,忍不住便

看了那人一眼,心中也不知道什么滋味。过了会儿,才又问道:“那么,薛姑娘也是元麾中人?”

沈择欢点了点头:“世人只知元麾骁勇,却不知道其实它还有个本事,便是探访天下机要。军中有些人,是专门潜伏

各行各业的,薛婉婉便是其中之一。”

他看了看齐潋,又道:“她其实不姓薛,姓钟。”

齐潋便又是一愣,忙道:“怎么入了元麾军中,还要改名换姓不成?”

沈择欢摇头,也坐起身来,道:“这涉及另一个秘密,你还要听吗?”

齐潋听他这话,却不知说什么好。不听下去吧,总是不甘心。这一犹豫,沈择欢便接着道:“她是钟永山的孙女,原

名钟婉。”

齐潋这下是完全愣住了。

钟永山,开国功臣,明德帝在位时官拜大司空。后因京畿贪污舞弊案被查处,于自己府中自尽。家产充公,钟家子孙

没入奴籍。

“那她怎么……”

“是母后。钟永山在当年的流鼓山战场上,曾救过外祖一命。母后觉得大司空所为虽不容于国法,然而罪不及子孙。

只是碍于国家吏法,母后也无可奈何,只能暗中寻访到已被卖到官家的钟家子孙,钟婉还有一个弟弟,母后便将他二

人一同解救出来。只是没有父皇的命令,无法脱了他们的奴籍,便要他们隐姓埋名,从此自谋生路。谁知,他们姐弟

二人皆言明要侍奉我左右,以报母后大恩,母后本不愿他们再为人奴婢,奈何他们心意已定,母后便让他们投入元麾

帐下。后来海陵王势大,钟婉便到了江宁,为的便是以一品院为名,查访海陵王消息,以防万一。”

齐潋听了这许多,不觉道:“郦皇后与钟姑娘皆是奇女子。”

沈择欢看了他一眼,突然笑道:“怎么样?齐大人可还有气?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本王知无不言。”

齐潋不禁面上起了赧意,他倒也洒脱,便坦率道:“是齐潋小人之心了。如此要紧事,殿下事先不愿告知也是应该的

。”

不料,沈择欢听了这话,面上却变得有些不快。“这些本王原也没打算瞒你。”

齐潋知道他这是觉得自己刚刚说的显出彼此生分,因而不快。一时间便有些踟蹰,不知说什么好。

沈择欢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眼中又显出春风来,欺近他道:“本王不事先告知,是想知道,齐大人对此有何反应…

…”

他语调中的愉悦显而易见,显然是极满意齐潋当时的反应。

“齐潋,你对本王不是无心。”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齐潋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嘴硬,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

第三十一章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齐潋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嘴硬,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

当下便有些窘迫地别开脸去。他之前虽已想得通透,但要他当着沈择欢的面承认,一时却是怎样也开不了口的。

沈择欢见他这样,心中更是笃定,不由得心情大好,正欲说些甜言蜜语趁胜追击,却见那人转过身来,脸上虽然依旧

满是赧色,口中说的却再正经不过:“之前薛姑娘查访得如何?”

沈择欢僵了僵,随即沉下脸,冷哼了一声。

齐潋知道又惹到他了,却依旧端正坐着,等他下文。好在沈择欢也没再计较,耐着性子一一道来:“皇帝当日命我二

人追查税银案,我便让她留意此事,她多方探访,已经有所眉目,我到江宁后,她频频入府,其实目的也在于此。只

是这些日子,海陵王开始有所察觉,她便与我商议,今晚夜探王府查证之前所查,成功最好,如若事败,便引王府追

兵发现她在屋中之假象,除去海陵王对她的怀疑。”

齐潋忙问道:“那么事情可有眉目?”

沈择欢看了他一眼,道:“还算不错。该查证的都已查证,还演了出好戏,除去了老狐狸的疑心。”

齐潋听到此处,便明白当时沈昭引他来沈择欢房中,也是早已策划好的。

沈择欢顿了顿,却接着轻轻说了句:“不过本王倒是希望,她踪迹没有败露,如此……”

说着,斜斜睨了齐潋一眼,眼中有些不甘,又有些不怀好意。

齐潋面上顿时又是一热,知道他指的是若薛婉婉没有引来追兵,只怕方才……

他不敢想下去,甩开脑中一些有的没的,定了定神,方又道:“殿下所说已获查证的,可是指税银下落?”

沈择欢点点头,面上终于现出些凝重来。

“之前已经有所预料,海陵王要这些银子,无非是招兵买马,图谋大计。之前你父亲也有所发觉,称税银流落之地,

就是江宁。薛婉婉在城内暗中查访很久,直至今夜,才完全确定,银子怕是多半藏匿于海陵王府。”

“什么?!”齐潋大惊,之前只知税银多半在江宁,却没料到海陵王居然敢藏在自己府上。税银底部都有官府刻印,

海陵王要使这些银子,还得运出去熔炉回造,难道就不怕中途泄露?接着又转念一想,兵者诡道,虚则实之,世上最

危险的果然便是最安全之地。

当下便屏住呼吸,问道:“那么,银子究竟在王府何处?”

沈择欢看了看他,却缓缓摇头:“这却是无论如何也查不出来。”

“查不出来……”齐潋轻轻重复了一下,脑中隐隐闪过什么思绪,却快得来不及抓住。

沈择欢又接着道:“薛婉婉入府只有短短几日,一时间也是一筹莫展。不过江南的元麾军已经暗中集结,我会加派人

手,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齐潋听到元麾军三字,不禁皱了皱眉,忙停止之前的思虑,有些谨慎地开口道:“皇上对元麾一事颇为忌惮,你真的

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调他们出来吗?”

沈择欢看了看他,沉默了会儿。

齐潋有些忐忑,端王行事铁腕,绝少出现如此神态,当下不觉紧紧盯着那人看。

过得一会儿,终于听见他又开口:“本王王府亲兵俱在京畿大营,皇帝眼皮子地下,哪里是那么好调动的。他派给我

们的那些个钦差卫队,你敢用吗?眼下,便只有元麾军。”

他说着冷笑了下,又道:“况且,皇帝一直想逼元麾军重新出来,要么收归王军,要么斩草除根。既然他那么想看,

不如就称了他的意。”

齐潋听了,顿时觉得事情是前所未有的险恶。一个海陵王已经难以对付,皇帝这边也是如此棘手。

“若是皇上选择斩草除根,元麾军此时现身,岂不是羊入虎口?”

沈择欢摇头:“不,他现在还必须利用我们,所以,这个时候,还是安全的。”

齐潋看着他,突然道:“之前大哥遇袭,为防海陵王府再有动作,我一直派人暗中保护齐府。前几日接到父亲来信,

说家中一切安好。我派的那些钦差卫队,估计是指望不上的。你是不是派了其他人前去保护,可是元麾军?”

沈择欢望着身边一脸严肃的人,慢慢点了点头。

齐潋突然觉得喉头有些哽咽,他掩饰般地清了清嗓子。过了会儿,才轻轻开口道:“皇上这样逼你,你倒镇定。”

沈择欢见他这模样,心中某处蓦然变得柔软,也放轻了声音,淡淡道:“齐潋,你觉得,本王可有不臣之心?”

这话来得突兀,也来得严重,齐潋却恍若未觉,慢慢摇头道:“不。之前在御史台,萧谨吩咐过,要天天盯着端王举

动。可是其实连他也明白,你虽然行事跋扈,遇见看不顺眼的,也会整治,可是你从不结党,光凭这一点,你就不会

有那个心思。”

余下的话,不必再说。既然连御史台都看得清的东西,皇帝又怎么会不明白。可是,就算端王无心,他先皇嫡子的身

份,已经足以让皇帝芒刺在背,元麾军一事,可算雪上加霜。皇帝只怕早已有所准备,只等有朝一日一举发难。

沈择欢听了这话,眼中却殊无惊讶之色,仿佛早已料定齐潋会这样说。他轻轻笑了笑,道:“齐大人果然是本王体己

之人,我那皇兄若是有你这般笃定的想法,本王倒省了不少麻烦。”

说完,他便顺势又倚靠在榻上,突然接着道:“本王的名字,是母后所取。”

齐潋闻言有些讶异,转头看去,却见他一双平日里总是流光溢彩的凤眼,此时正漾着满满的温柔,甚至有些迷蒙的思

念。

这样的沈择欢是他从未见过的。他看着,心下一动,便欠身挪过去,也随他躺下,然后伸臂抱住他。他不知道自己怎

么了,只是觉得那人现在正需要。

沈择欢转头看看他,没说什么,只伸臂搂住他,顺势轻轻按了他脑袋靠在肩上。

“母后曾告诉我,外祖辞官离开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他说功名利禄,到最后皆不过黄土一抔。外祖一生,为了大熹

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可最终也抵不过皇祖父猜忌,他那时候,怕是早已心灰意冷,才执意挂冠离去。”

“母后自小便与舅父跟随外祖南征北讨,没有一般闺阁千金的做派,是个极为爽利的女子。后来在宫闱之中,她曾说

过,平生最怀念的,便是年少时辗转大江南北的经历。她说那时虽居无定所,颇为辛苦,却天高水长,自由自在。只

可惜,她爱的是大熹的太子,后来又入主中宫,母仪天下,再没机会出过宫门半步。”

齐潋静静听着,不发一语,任他诉说。

“母后为我取名择欢,便是希望我活得潇洒,不受功名所累。”

齐潋抬起脸来,看着他道:“郦皇后不但是贤后,也是慈母。”

沈择欢笑着低头,轻轻在他发顶印下一吻,方又淡然道:“这谋夺天下的事,本王还真不稀罕去做。可惜,我那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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