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蝶舞空蓝染秋(生子)——雪夜弦
雪夜弦  发于:2011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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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人踏着依依不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离去呢?

北辰教,山顶,一一亭。

“你做的好事!”一声河东狮子吼先声夺人,震山慑水。

任潇潇大小姐目露凶光呲牙咧嘴,又是叉腰又是秀眉倒八,一副找茬算账模样。可是有谁明白她送走赵怀瑾时佯装轻松

背后的伤心,有谁知晓当她偷看到任展翔颓唐垂头坐在地上时的痛心。

虽则任潇潇开始并不喜欢赵怀瑾,但在相处之下却对他越发喜爱。偶尔会心想:“有个男侄媳妇也不错。”尤其是当任

潇潇品尝到怀瑾用碾碎的茶叶沫子沏出来的清茶后,一时心中大喜。她激动地握着他的手,眨着杏眼娇滴滴地说:“赵

公子,奴家以后唤你作瑾哥哥可好?”自此,她一直亲热地戏唤赵怀瑾作瑾哥哥,即使任大教主对此极度不满,大骂为

老不尊。

“你为什么非要掺一只脚进来!”任潇潇对靠在亭栏上假寐的美人责备道。

“有何不可?”美人有点委屈地反问,眼帘轻合,始终没有张开的意思。“其实我不过是导火线而已。两人的矛盾一直

存在,仅仅是没有白热化,他俩迟早会碰上分歧的。与其顺其自然,不如暗暗推他俩一把。或许……”美人朱唇弯月,

但笑不语,留下余音嫋嫋。

“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任潇潇还没说完就被对方预料到了。

“既然我自己得不到,那么我希望别人能够得到。”

任潇潇一听,只觉得对方的话意味深长。她本来就天生聪慧,略作思量各种的利害关系就恍然大悟了。她感伤地摇头叹

了一声,“你这个人啊……”

稍晚,待任潇潇风风火火地来安安静静地走后,美人终于缓缓地睁开眼睛。百无聊赖地望着西山日落,美人眼波如烟如

雾,安慰自己似的说了一句,“……有时候,短暂的离开只是为了留得更久。”

倘若靠近一些,你会发现美人的右脸有一道细细伤痕,自眼角伸延到下巴,似乎是被人刻意刮伤的,浅白的,淡淡的,

宛若泪水滑过脸容留下的痕迹。然则,脸上的一点残缺没有削减美人的姿色,反而显得……异常的妖娆。

09.

根据江湖百晓生记载:

赵家庄本是江南商贾,祖上善商,殷实富裕,却远远扯不上江湖二字。可是,自从赵老爷及妻妾儿女们被一群寇盗砍杀

于屠刀之下,赵家庄就开始翻天覆地。当时赵老爷的五子赵于锋因游学于外幸免于难。而赵老爷新纳的一个小妾李氏,

因怀胎还神而逃过一劫。适逢巨变,赵于锋在得知家人罹难时在坟前痛哭了一场,并立下毒誓手刃灭门之仇。

从此,赵于锋潜心于武学之中,以光复门楣重振家业为己任。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闭门练成了一套碎心掌,以其掌

掌碎心招招逼人而着称。其后,赵于锋寻得当年的仇家却没有立马报仇,而是先以道德仁义教化敌手。闻其金科玉言后

,寇盗们愧疚得无地自容,随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在复仇过中,赵于锋又巧遇蜀中唐门门主之女——唐秋梨。赵于锋对唐秋梨的斑斑麻子脸满不在乎,反而看重她的温柔

贤淑,两人遂成良缘。

面对穷凶极恶的灭门仇家,赵于锋不以暴易暴,导人向善;面对幸存的李氏姨娘,卧冰求鲤,恪尽孝道;而面对求妻择

偶又做到唯德唯贤,淡薄姿色。

江湖人均称颂赵家庄主赵于锋乃真君子也!

傍晚,日近西山,斜阳洒满了漫漫曲折山道。

守门的老头儿坐在门槛边的竹凳上,悠悠地打了个哈欠。片刻后,他居然看到一个单薄的人影渐渐逼近,无奈老眼昏花

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才揉眼睛的功夫,那个人已经走到老头儿的面前,说了一声:“我回来了,张伯。”

“是是……是少主!”白头翁张伯惊喜过度,一时间口吃起来。也难怪他如此慌张,赵怀瑾出门后失踪了数月,赵家庄

无论派多少人搜寻均无功而还,人人都以为他活不了,没想到今天突然回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少主终于回来了!老夫得快去禀告大庄主和二庄主,少主终于回来了。”转眼间,老仆张伯飞快地向

庄里跑去,一路上苍老的声音高喊道:“少主回来啦!”浑然不记得自己的腿脚不灵便的事。

眼见老仆的狂喜行状,赵怀瑾脸上浮起浅笑。举头望见牌匾上龙飞凤舞的三个金漆大字:赵家庄。他欣喜地在心底跟自

己说一句,我回来了。

稍晚,赵怀瑾得知父亲和叔父外出未归后,借以舟车劳顿为由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小院里。由于经常在江湖之中行走,赵

怀瑾所居住的小院——心和居,是离赵家庄主楼兰君堂最偏远的地方,可真是人气清冷。而且,他的父亲赵于锋自年迈

的奶娘回乡养老后也没有给他一奴半仆的意思。心和居里的杂务都是怀瑾一手一脚打理的,习惯以后他也乐得清静。更

何况这样方便了他行走于江湖,不至于像那些纨!子弟般带着一大群碍手碍脚的奴仆。

当怀瑾打扫完毕踱步到心和居长满杂草的小庭时,天上还残留着最后一抹云霞。忽然想起他离开北辰教的当日,任潇潇

送他离去时也正好是日暮黄昏。

“瑾哥哥请留步!”任潇潇振臂高呼,快步地跑到赵怀瑾的面前。她虽则医术了得,可武功这码事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门

外汉。光是这一段小路就累得她气喘连连,脸蛋都红了。

“潇潇有事吗?”赵怀瑾暗自心里一惊,难道他出事了?

“与小翔无关……”一眼看穿对方的心思,待任潇潇终于顺过气来后她说:“我只是有些说话不吐不快而已,所以……

“有话不妨直说。”赵怀瑾肯首,毕竟,他也许再也没有机会来北辰教了。

“北辰教任家的人行事处世往往狂放妄为,那是因为我们从来不需要世人的了解。邪魔外道就邪魔外道呗,我怕他们有

牙啊,我不也有!”任潇潇对着赵怀瑾嬉笑一声,俏皮地咧开嘴巴亮出一口皓齿。稍瞬她又变得老气横秋,或许是辈分

高出一级的缘故。

“只要活得快活,那些狗屁的世俗礼教统统不值得我们去在乎。也许瑾哥哥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北辰教教规只有六个字

——随己心,守己义。”任潇潇庄严肃穆,霎时风至,衣鬓飘然,添了几分凛然气魄。任家的人都有着这一份过人的骄

傲。“我希望瑾哥哥也可以随自己的心意,守自己的道义,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闻言,思及那个书房里颓然的人,怀瑾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愣住了。

现今极目而望,北辰教早已跟他隔绝了千山万水。可那个活泼少女的诺言依旧回响在耳际。

“瑾哥哥千万要记住我的话啊。任何事想做就放胆去做,我任潇潇不是省油的灯,只要你还留着最后一口气,一定可以

把你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的。”

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当初任展翔对他说过的话:

——“潇潇学岐黄之术仅仅因为她是一个长辈,哪怕她比侄子们还要年幼。因此在北辰教衰微之际,她不辞劳苦攀山涉

水地寻找药师白染尘,找到后在草庐前跪下恳求收她为徒,直到自己昏厥为止。”

——“白染尘把她救醒后问,‘为何要拜师?’潇潇说,‘我想为我的家人做点事。尽管我的底子不适合习武,要是我

学成岐黄之术至少可以帮助他们治疗身上的伤。’于是她成了白染尘的弟子。”

——“求学中的艰辛她从未向我们抱怨过半句,反而在略有所成的时候,她笑着对每一个家人说,‘只要你还留着最后

一口气,就算是不眠不休地跟阎王爷掰腕子,我任潇潇也照样把你救活。’……因此,我并不是因为她是姑姑而尊敬她

,而是因为她的牺牲,她的坚毅,她的倔强……”

如今仔细回想离别时的诺言,分明就是说任潇潇已经把他当成其中一个至关重要的……家人。

乐天如任潇潇都有着沉重过去。赵怀瑾方了解到,活在世上的人都不容易,只不过是有的人会苦中作乐而已。

而他自己呢?苦,还是乐?

此时,北辰教。

任潇风阔步踏进厅堂,虎目扫视四周状况,迷惑不已。即使没有废池乔木,但见奴仆畏畏缩缩,就连北辰教的武功高手

们都恨不得立刻离开,人人自危,也跟受袭后差不多。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才刚出口,不但无人和应,众人更是化作鸟兽散。见状任潇风不禁担忧地想:“难道是北辰教遭遇前所未有的大敌?”

先前一踏进北辰教大门他就觉得气氛凝重乌云盖天顶,竟比任家老头儿死的时候还要沉重百倍。

“柳,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北辰教里漫无目的地游走,直到逮住了唯一镇静自若地喝茶的柳总管。

“其实也没有什么,情之一字而已。”柳总管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随手从袖子中抽出一张纸递给了任潇风。

任潇风不解地摊开一看,只见上面隽秀的小字是这样写的:

病人:小翔

病称:相思,或单相思

病症:寝食难安,长吁短叹,双目无神,神游太虚,脾气怪诞,喜怒无常,伴有间歇性发狂发疯发癫……(余下百字任

二爷跳过了)

药方:瑾哥哥的微笑一个,拥抱一个,亲吻一个,无需煎煮立刻生效,长伴身边永不复发

警告:患者发病时,生人勿近,死人亦然!

这样怪里怪气的语调,这样的鬼灵精怪的称呼,除了再少几岁就可以当他女儿的妹子任潇潇之外,恐怕天底下没有什么

人能写得出了。

任潇风随着柳总管来到事发的书房里,任展翔的人早就不知去向。案台粉碎,书架倒塌,书籍满地,纸屑飘零,狼藉满

室。墙上悬挂的字画一一毁去,唯独一副对联鹤立鸡群地留下了。

玉指拈花红映雪

锦蝶舞空蓝染秋

迥然不同的字体,上联潇洒随意,下联工整谨慎。想必一个是任展翔写的,而另一个就是赵怀瑾写的。

在这满目萧然的书房中,而立之年的任潇风惆怅地摇头叹息,颇有感触地说:“翔儿啊翔儿,你为何非要陷入‘情’字

中?”

“任二爷,你好像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柳总管很想这样吐槽。毕竟在北辰教里做了一段时间的总管,耳濡目染,对

任潇风的年少风流早就清清楚楚。至今还守身如玉等着一个生死未卜的心上人的不就是他么?可是嘛,当下属的怎么可

以多嘴呢,当总管的月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柳总管本打算离开,却在看到任潇风的萧索背影的霎那间,心中生起莫名的恻隐,忽然有一种安慰他的冲动。可他又不

是任潇风心中的那个人,这等事不该让他去做。

左思右想,柳总管最后还是留下了,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

这一幕被一个在庭院打扫的小仆窥去,不知为何,他的神色十分诡异。

10.

次日清晨赵怀瑾在小庭院里练剑。院外忽然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足音,来者没有掩饰他的行踪,反而越发急不可待。略略

一想,怀瑾心下有底了,微笑着恭迎那人的到来。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秀气的青年急急忙忙地走进心和居,看到赵怀瑾后随即露出了一个亲和的笑。怀瑾才对青年喊了声

“铠叔”就被他亲热地抱了满怀,只听得他满心欢喜激动地说:“怀儿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青年松了手,跟怀瑾拉开一臂远感叹道:“总算这段日子来的香没有白烧,神没有白拜,斋菜没有白吃。怀儿无法想象

哪些叫‘斋菜’的东西到底有多难吃,真不懂那些和尚是怎样咽下去的,有机会铠叔带你去‘共苦’一下。”青年嬉笑

着,童心未泯地做了一个鬼脸把赵怀瑾都逗乐了。

这青年正是赵于铠,赵于锋唯一幸存的弟弟,李氏姨娘诞下的遗腹子。虽说赵于铠是怀瑾的叔父,可是两人的年纪也差

不了多少,倒是跟亲手足一个样。打从小时候赵怀瑾就跟这位小叔父亲近。后来因为他成了赵家庄的二庄主,庄务繁忙

,而怀瑾又开始受父亲的命令在江湖上闯荡,所以才聚少离多,一年才见上一两次,难免有些疏远了。

“怀儿向铠叔问安……”经历过那宛如隔世三个月,此时见自家的铠叔仍是以前的模样,赵怀瑾多少感受到了亲人之间

的温情。莫名地,他不知如何表达这种感动方好,也就只有问一声好下一个跪。

“免了免了,一家人哪用得着这一套的,怀儿站好让小叔看一看。”赵于铠拉起了作势下跪的赵怀瑾,扶着他的肩头从

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很好,至少身体上没有受到什么重伤。”赵于铠凤眼微弯,悄悄说了一句话。“看来我真的可以放心了。”

“铠叔方才你说了什么?”灵光一闪,赵怀瑾敏感地觉得赵于铠话中有话,仿佛是一个将军在上阵前唯恐万一把事情都

托付好的意思。他的铠叔向来乐天,老是笑呵呵的,不应该有这样的语气。

“我的意思是说……如今怀儿已经长大了,会照顾自己了,我这个当叔父的感到老怀安慰啊!”

“铠叔这是什么话啊,你今年才二十多岁而已。”

“可是我的心老了……”声音一下子降了调,赵于铠颇有感触地说。他甚至夸张地扶额摇了摇头,霎那间竟真有一番桃

花依旧笑春风的沧桑。待他看到怀瑾蹙眉作愁一脸担忧的时候忍不住露出了马脚,大笑。“哈哈,你看你什么时候连玩

笑都不会开了?”

“原来是拿我寻开心的,铠叔你还真是!”赵怀瑾有点嗔怒,却庆幸是自己听错,他真的不希望铠叔会说那样的话。

“好了,本来是庄主让我喊你过去,现在也是时候了。”但见赵怀瑾的脸瞬间蒙上了一层铁青,赵于铠微笑着轻轻地拍

了拍他的肩,好让他放松一些。“放心,庄主他不会怎么责备你的,毕竟你是他唯一的孩子啊。”

“我知道,稍后怀儿再陪铠叔谈天说地。”

“好啊。”

伴随着赵怀瑾的离去,赵于铠脸上的喜悦之色全都暗淡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挥之不去的浓重哀愁。他姣好的嘴唇

张合,眼仁迷蒙,似乎有一个熟悉的名字呼之欲出,却被一只玉指硬生生地按住了。无故地,赵于铠脸上泛起一个媚笑

,如同极其艳丽的扶桑花。

赵家庄主楼的楼名源于因赵于锋的君子之气。当世的丹青妙手感慨他的事迹,即席挥毫写下了“兰君堂”三字,以之歌

颂他的君子风度宛如兰芝高洁傲岸。

可在怀瑾的心目中,这座堂皇的主楼却是让他畏惧的存在。并不是每一次的任务他都能顺利完成,每每失手了,总要在

这里接受赵于锋的审判,轻则抄书千百遍,重则挨上一夜的鞭子。莫说站在内堂,就是远远看到一檐半角都会感到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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